“我家猫变成人了怎么办？”

博士坐在马桶盖子上犹犹豫豫地打下这行字，端详片刻后终于艰难地摁下了回车。

然而，这个名叫“猫娘生理结构研究讨论会”的群聊内鸦雀无声，最后一条聊天还是三个钟头之前共享的源石细胞样本观察记录。

博士烦躁地关掉终端，又打开，再次确认这是十一点钟，那群混蛋和自己一样刚从实验室出来，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入睡的情况。

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一根大猫的尾巴正悠然地在他的床上扫来扫去。

博士觉得头很痛，也许还有点低血糖，他已经为了四百个样本中的一个变异体连续在实验室待了超过十八个钟头，当然，群里这些人也差不多。他坐在马桶盖上捏着终端，默默地想道，也许他们已经饿晕在去食堂的路上，也许洗澡的时候把自己淹死在了浴缸里，或者因为疲劳驾驶造成了连环车祸，总之不回复消息是情有可原的。
而他自己也神志不太清醒。也许这只是他在休息室里不小心打了一个盹做的梦，在梦里他躲在自己的浴室，向一群不靠谱的朋友求救，而外面他的床上，他的猫，变成了一个英俊男孩。这种情节他在galgame里阅片无数，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在现实里，除非他所在之处并非现实。

做梦。确实，他除了头痛之外，还有深深的、提不起劲来动脑子的倦意，这种混沌感极有可能出现在梦境里。

做梦。“梦的动机是寻求愿望的满足，”某一个讲座是这么说的，“在现实中的缺憾可以在梦中得到弥补。”所以，难道他的愿望是自己的猫变成人吗？尽管他的书架上有一整排的猫娘galgame，但是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这种痴心妄想，即使有，他也只是以猫控为名的绅士，被猫耳和猫尾巴的毛茸茸深渊玩弄于鼓掌的可怜虫而已……讲师的声音像加了混响一样又在他耳边忽远忽近地回荡：“梦是潜意识的愿望，它被压在你的内心深处，只有意识活动减弱的时候才会冒出来……所以就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梦，不要逃避，诚实地直视自己吧！”

诚实地直视自己吧！如果真的在做梦他非得被这句振聋发聩的呐喊惊醒不可。但是很遗憾，博士自认为还有一点分清现实与梦境的理智。

他清楚地记得，这一天直到半个钟头前还一切正常——直到他回到公寓，他的猫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就冲过来坐在门口瞪着他。他不以为意，如果猫的脾气能被摸透它就不是猫了。

不在猫爬架上，也不在猫砂盆里，博士瞥了一眼合租室友紧闭的房门，也不会在室友的房间里，那家伙已经连续泡了一周夜店没回来了。

他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呼唤着猫的名字，“阿银——”窗户外路灯透进来的光芒勾勒出一对令人安心的猫耳朵——只是那个身影很明显大了不止一号。博士疑惑地开了灯，才发现一个长着猫耳的银发男孩赤身裸体地坐在他床上。

博士的脑海中一瞬间闪现出无数CG画面，难道，他的猫真的变成人了？那银白毛发末端的一点灰黑，那高贵冷艳和理直气壮打量他的态度，还有那猫耳，那猫尾巴，不是他的猫还能是什么。

他的心情，震惊，荒唐，带着一丝激动：“是你吗阿银？”他相信猫娘爱好者都稍微幻想过这种事情，虽然，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博士走上前，故作冷静地揉了揉大猫的耳朵，还是一样软乎乎、毛茸茸的，他幸福地将脸埋进阿银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熟悉的猫用香波暖融融的香味。还有等比例放大的蓬松尾巴，以前阿银总是上蹿下跳地不让他摸……

还没等他过足瘾，阿银就站了起来。居然比他高一个头，骗人的，blgame里的猫耳正太都是骗人的，博士悲哀地想道。

大猫低下头用高挺的鼻尖蹭着他的脸，温暖而轻浅的呼吸让他感觉痒痒的。阿银还是猫的时候偶尔会屈尊降贵地这么跟他亲昵，但是人形的话……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到了他的腹部。博士看着那根直愣愣立起的、尺寸超出人类许多的东西，有一瞬间的眩晕，这又是什么blgame走向，他怎么看不懂了？

楼下应景地传来野猫发情的粗哑叫声。博士讪笑了一下，收回了握住尾巴根的手。难怪嘛，猫猫们的发情期。阿银用那双冷冷的兽瞳盯着他，好像有许多不满。

总之，博士落荒而逃，迷茫地坐在浴室里在线等一个回复。就在他平静且无聊到开始阅读肥皂配料表的时候，他的终端闪烁了两下，群聊里的朋友们终于纷纷活了过来。

博士：“我家猫变成人了怎么办？”

“还有这种好事？”

“终于要破处了吗叛徒。”

“我早就说过像你这样的变态根本不应该养猫……”

“希望猫没事（祈”

博士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求助他们，这个问题发到〇乎上都比问他们要靠谱。他沉默了半晌，想不到怎么解释这件神奇的事情。

“……不会是真的吧？”

“你说的这个猫娘，她漂亮吗？”

“喂，不会是真的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说，这是galgame中毒了吧。”——要说中毒的话，这群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博士：“……是真的。”

“要给你打112吗？”有人象征性地说。

“不，我觉得先给他预约下巨山疗养院的床位吧。”

博士没理他们：“问题是，我家猫是公的。”

众人沉默了几分钟。

群里慢悠悠地发出来一句：“那岂不是更好。”

“你家猫绝育了吗？”

博士摸不着头脑：“还没。怎么了？”

“那就好，那就好。”

博士：“哈？”

“……”

“……”

“……”

博士：“把话说清楚啊！”

“你说的这个猫男，他帅吗？”有人及时出来转移了话题。

博士回想了一下，诚实地说：“特别帅。”

众人又沉默了几分钟。

“突然有种看女儿出嫁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上啊！这不是我们猫♂控的终极追求吗！”

“睡他！！！”

“终于要破处了吗叛徒。”

“现在养猫还来得及吗？”

博士：“……”头好痛。

尽管感觉很变态，但是博士就是跟自己的大猫睡了，而且睡得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纯粹是因为连续几天做实验过于疲惫，再加上大猫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他一大半时间都在昏迷，然后醒过来接着折腾，爽也许是曾经爽过，可惜没过脑子，可以说是血亏了。

低沉的喘息，起伏的肌肉轮廓，外面一点点熄掉的路灯，猫尾巴缠上他的腰柔软的触感，他陷在床垫里半梦半醒间只记得这些。

博士感到一阵窒息，随即他睁开眼睛，强烈的阳光让他一时看不清四周。

他的猫，阿银，正在他胸口上高傲地踩来踩去。

原来是猫啊……差点以为自己终于要猝死了……猫？阿银？

博士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昨天晚上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那你是谁？！”

身边的银发猫耳男孩微微一笑，十足乖巧又莫名暧昧的语气：“学长好，我是银灰。”

“早上它在外面挠窗户，就把它放进来了，这就是学长你的猫吗。”银灰伸手挠了挠阿银的耳朵根，含着笑说。博士觉得，这笑容像是在嘲讽自己。

博士的大脑和表情都一片空白，他摸过床头的终端，机械地打开了消息通知。

昨晚乱哄哄的群聊，最后在一片“注意身体”“记得做好润滑”的和谐暴言中间挤着一条可怜的“别忘了明早的组会……”。这不算什么，博士无力地想道，被骗炮之后的早晨还迟到了之类的，这些不过是人生中的小浪花。
划到底下一条他室友发来的语音信息，那家伙放荡不羁的声音混着嘈杂的电子舞曲外放出来：“嗨~亲爱的，我找了新女友，准备住到她那里，怕你觉得寂寞，给你找了个学弟来，你们俩处处吧，嘿，我觉得你肯定会、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