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672095
作者 : 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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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非自愿性描写
原型 弹丸论破2 狛枝凪斗 , 日向创
标签 弹丸论破2 , 狛枝凪斗 , 日向创 , 狛日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狛日/呃唔 教主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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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2022-2-14 13:32
#有OOC#
#本文又叫做《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必须接受惩罚》#
#狗血且俗俗俗俗#
#我流疯批绿茶变态攻#
#有七海小天使出现,走日七友情向#
#大概是单箭头为爱发疯的变态狛枝#
#以及只当狛枝是朋友的可怜日向#
#爆肝九千八百字,看个痛快,磕得尽兴#
我该以何描述你,my lov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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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听说了吗,最近在《心跳少年doki doki~》上连载的短篇小说《潘多拉的魔盒》变得超火诶,那个作者好像只是个不出名的小作家。”
“诶?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今天我身边也有好多人突然给我安利起这篇小说了,在火之前根本我都没有在意啦。”
“嘛,看一眼也不错,好像是个还不错的纯爱。”
两个少女挽着手从咖啡店擦得透亮的玻璃窗外经过,嬉笑打骂自成一处风景,散发出独属于她们这个年龄段的朝气与灵动。
日向创撑在木质小桌上,蝴蝶带走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女晃动的发辫上,又跟着起伏的动作离开,最后没入霓虹灯后稍暗的夜色。
他不住有些无聊,少年的精力不应该被咖啡店安逸的沙发所束缚,但现在他只能无奈的趴在桌面上,用手指勾勒木质特有的纹理来打发时间。良久,他才嘟嘟囔囔的小声嘀咕,“七海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里坐这么久,话说给熟人撑个场面的时间应该够了吧,作为热场的托我们是不是有些太敬业了…”,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敬佩。
坐在他对面的七海千秋头也不抬,她手持最新版的switch,手指油蛇般在按键中游走,随着斩杀CG的出现,她终于吐了口气,将游戏机收进了口袋,这一刻,日向创从七海身上感受到了古战场上战士收刀入鞘的气魄。几乎是立刻,他直起身子,打趣因为没了游戏机而显得有些困倦的七海千秋。
“我说…七海,果然在家里打游戏才是最舒服的吧。”抬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双眼,七海点了点头,对此深表赞同。她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咖啡,权当是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腕与嘴唇,入口的苦涩将她从立马入睡的困倦中拉扯进现实,她冲着眼前兴冲冲想要回家但还在极力忍耐的日向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日向君,朋友新开的店叫我来热热场子,我想着最新的游戏或许我俩可以一起通关,就擅自把你给叫来了,没想到日向君游戏天赋还有很大上升空间嘛。”
说完,她止不住带上笑音,又欲盖弥彰的伸手拍了拍日向创的肩膀,“嘛嘛,多玩一玩就好啦,我不介意等日向君熟练了再和你一起通关哦。”附着在口腔内的咖啡味被笑意中和也变得不是这么苦涩,她又接着喝了一口。
与朋友店主朋友告别之后,两人站在咖啡店温馨的门前被阴影笼罩,在谢绝了日向创送她回家的提议后,七海千秋带上了猫猫兜帽朝着他挥手再见。日向创转身离开,七海千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歪了歪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绷直了脸努力做出很认真严肃的样子叫停日向创,向他叮嘱,“日向君,总觉得,与其担心我,不如在意一下你自己哦。”
日向创不禁有些失笑,故作生气的回头给了七海额头一个暴栗,“应该担心这种问题的是你吧,谁会对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孩下手呢…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家?”毕竟七海这样看上去娇小的女孩子大晚上的回家更危险吧。他看着眼前捂着额头对他一脸控诉的七海,有些无奈和担心。
“不过,还是谢谢七海你了,我会多加注意的。”日向创反应过来,不自在的挠挠头,“但是,如果你遇上危险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救你的。”他似乎一直以来都这么乐观又无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耿直而可爱。
拉了拉掉下来的兜帽,七海千秋冲他说了再见。
日向创站在原地看着七海朝着霓虹灯的深处走去,任凭五颜六色的光斑吞没了她的脚步声。直至彻底看不到她的影子,才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路上,可能是阴冷的风太过于喧嚣,他产生一种极不真切的飘渺感,刚才觉得七海那有些过度的担心仿佛都化为实体的不安,凝聚在巷子里每一处不见光的角落。平常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线今天却走了快要半个小时,日向创心底有些发寒,而头顶不是很亮的路灯正好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所以他不知道身后的黑暗中蛰伏着什么,不知从哪听说的“三把火”民俗知识也让他不敢回头。越想越是惊慌,他的双脚便开始不自觉的加快,少年人的正气也驱不散逐渐侵袭上来的惶恐,日向创奔跑起来,好像他再不奔跑,身后的黑暗就要将他吞灭,然后送入未知的恐惧。
他左拐右拐,跑出了那段小巷,站在光亮处,他的双腿还有些颤抖,能感受到后背的衣物已然被冷汗浸透的黏腻,他努力抑制住发颤的指尖,拿出手机向身后拍了一张照片,分外清晰的咔嚓声与闪光灯划开了现实与想象的界限。他赶紧往前大跨一步,生怕弥漫的黑暗扩散到他的脚底,手机上的照片看起来一切正常,还是平常那条小巷,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扫了一眼,日向创便匆匆收起手机删了照片,抚了抚还在大幅起伏的胸口顺气,不由得苦笑是七海的担心让他有点疑神疑鬼,并且暗中下定了要入坑恐怖游戏的决心。
他朝四周扫视一圈,默默安下心来,要是今天自己莫名其妙拔腿就跑的场面被熟人看到,一定要被笑话很久。他摇摇头,理清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踏着被光铺满的路回到了家,疲惫的洗了个澡便爬上床陷入深层的梦境中。
其实,要是日向创能够仔细检查那张乍一看很普通的照片,就会发现在某个角落,闪光灯下的影子有些突兀。如果能放大查看细节,就会发现,在他认为空无一物的巷子里,藏着一位最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
狛枝凪斗。
(二)
他一直跟踪日向创很久了,早在咖啡店的时候,他就已然混迹在店内的客人中,表现得和正常人别无二致,点一杯最火的咖啡,桌上大摇大摆的瘫着记录本和水笔,就坐在日向创的后桌,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百无聊赖的泄气样子。
狛枝凪斗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然后他翻开记录本,略过前面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找了个空白的新页,写下了今天的日期。他一直有这个习惯,他喜欢在记录事件的时候也一并写下日期,这会让他有一种收集癖被满足的快感。
之后,他转起了笔,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朝着前方瞟去,似乎觉得这样的目光也太过于赤裸,他起身找到了店主,风度翩翩的表达自己对这个小店的喜欢,也顺理成章的表示对店内装修的一点小小建议,最后他如期拿到了冗余的绿植。即使这颗盆栽比起普通的桌上绿植而言显得稍大,但狛枝凪斗也依然笑弯了眼角,没有什么比它更合适,他低低的笑出声来。
后桌悄然换上了突兀的绿植,也带来了层叠叶片后觊觎的目光,在暗处窥视的感觉激活了新的创作灵感,他停下了转个不停的笔,开始在纸上书写,但眼睛像永远不会疲惫一样紧盯在少年身上,如若不是厚重镜片与绿叶的伪装,哪里有一丁点文雅创作者的影子。
狛枝凪斗贪婪的、甚至有些放肆的扫视着近在眼前的日向创,从少年的眉眼到无力攀附在桌面上的手臂,都被他的视线玷污,浑身上下沾满着黏腻唾液——用舌头细细舔舐,他想。
他伸舌刮蹭上颚的黏膜,平白无故觉得干渴难耐,如此这般疯狂的念头让他从内到外的发热,有些控制不住下笔的力道,洁白的纸被划拉开来,黑色的墨汁在纸层中逐渐浸透。但他依然没有停止写字,自从他的目光沾粘在少年身上后,脑中源泉便不断喷涌而出,炸出一朵又一朵爆裂的烟花。
没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快感,那种灵魂破体而出从指尖流向纸面的愉悦让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增大。他的缪斯,他的灵感,他所寻找的希望,他简直爱惨了眼前的少年,略有杂乱的字迹中,狛枝凪斗将自己的内里剖开,分成无数块嵌在文字里,构成他所有的诗歌与小说,单独拎起一句也能见证他七零八落而又鲜血淋漓的单向恋情。
创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看着日向创与七海一起推门而出又互相告别,透过那一面擦得明亮而干净的玻璃,他们二人站在夜色独一无二的辉煌里,任流光勾勒剪影,在地面上投射出小小的影子,而狛枝凪斗却只能藏在这同样小小的叶片后,撑着下巴,眼里闪过微不可见的光芒。
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可悲的看着亲昵的互动,然后开始可悲的幻想——将七海换成自己?还是不了,毕竟他想要的,远比普通朋友这个身份得到的,要多得多。
他又坐了一会,没有着急的跟上去,而是等到看不见日向创和七海的身影后才起身,也许是夜晚困倦,咖啡店的服务员也有些麻木,没能及时收走前桌的遗留物。这创造了一个良机,狛枝凪斗作势离开,巧妙的从桌前经过,借助风衣的遮挡,他轻而易举的顺走了桌上被用过的玻璃杯和纸巾,人影闪过,之前杯子所在的地方突兀的躺着一张大面额的钞票。他神色自若的走出门外,而后追寻着日向的足迹,拢了拢外衣的领口,消失在有些寒冷的夜里。
一头追踪猎物的猎犬,他被训练得极好,总是能够在钢铁森林里精确的找到猎物的所在,躲在角落的暗处,他翁动鼻翼,能嗅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恐惧滋味。
说实话,狛枝凪斗不喜欢这样焦灼的氛围,因为恐惧往往会带来更深层次的绝望,将希望的萌芽又重新按回土壤。他砸砸嘴,不过正是由于希望本身被绝望侵蚀,而超越恐惧顺从本能的希望会成长得更为茁壮。他极力按耐着想要拿出纸笔记录的心情,今夜,他不仅要做一个记录者和见证者,更多的还是要彻底成为一个追逐灵感、创造希望的实验者。
止不住的激动,他和被不安包围的日向创一起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释放、都在大声的宣告:扑上去!将他摁倒在地,舔干他的汗水,咬住他的后颈,占有他,创造他,满足他,去挖开他的心肝,将所有荒谬的文学尽数塞进去,然后填满他的所有!
一定是疯了,狛枝凪斗捂着嘴压抑的喘息,对方惊慌失措的可爱样子是绝望与恐惧带来的,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有些作呕。为什么最纯正的希望总是要伴随着最纯正的绝望呢,就如因和果,光和影,相辅相成而缺一不可,真是该死,他有些痛苦。是肮脏的皮囊吗?还是这该死的世界?
狛枝凪斗蹲在原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冷汗眯了眼再流下,说不清是汗还是泪。
还好,日向创看到光明之后满怀希望的表现显然大大取悦了这个苦恼的人,狛枝凪斗有些虚脱的缓慢站起,斜靠在湿冷的墙壁上。他从怀中拿出刚才特意收集的纸巾,抬眼死盯着仿若劫后余生而狂喜的日向创,像一条阴沟中蛰伏的毒蛇,偏执而恐怖,然后他将嘴唇对准纸巾中间咖啡色的污渍,落下轻柔的一吻,似试探又似嘉奖。
闪光灯骤然的光亮也未能将他从暗处拉扯出来,却让他萌生出一种这是舞台的错觉,他的表演欲突然空前的高涨,摈弃了莎氏悲戚而浮夸的台词,他说不出“为什么你的名字不是玫瑰”这般的话语,只能固执的将变淡的污渍连纸一并吞入口中,他的喉管和胃将会为此尽情高歌。
少顷,狛枝凪斗放开了对日向创的束缚,他平静得有些冷淡,似乎变了一个人,仿佛之前一切疯癫的行为从未发生,他只是站在没有光的地方,默默目送着可怜的日向走回自己的家,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狛枝凪斗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他垂着眼,两指触碰唇瓣,向少年离开的方向隔空送去一个吻。
(三)
倦鸟归巢,狛枝凪斗也不例外,他需要一个地方汇总今日的战果,家就是独一无二的优质场所。虽然对于他来讲,家的概念并不存在,这里只是一个吃饭睡觉写作的地方罢了。但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将其叫做母巢和牢笼,这个地方孕育出他的创作结晶,也滋长了他病态的欲望,狭窄而黑暗,他被裹挟在温暖而致命的幻想中,是疯狂与偏执生长的温床,几乎每一处,都充斥着独属于另一人的气息——偷来的贴身衣物、用过的个人物品,狛枝凪斗总是对此收集得不亦乐乎。
他徜徉在快乐的爱河里,抱着这些东西,宛如抱着它们的主人,它在床上翻滚,被摆成喜欢的动作,安静而乖巧。
狛枝凪斗在陈旧的木桌前坐下,拉开了款式老旧的台灯,昏黄的光点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他掏出了那个被使用过的玻璃杯,对着光细细查看,找到了嘴唇吸吮咖啡时的具体位置,透过浅色痕迹,甚至能知道对方柔软的唇瓣是如何动作。他笑得轻快,熟能生巧的张口和咖啡味的唇印严丝合缝的贴合着。
是个老手,他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从屋内摆放的一列列形状各异的杯子来看,这样的情况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
享用过今夜的战利品后便开始工作,在写作这件事上,狛枝凪斗向来是自律而热衷的,他将铺散在桌面上写得满满的稿纸码成一摞放在一旁,那是接下来要投给《心跳少年DOKIDOKI~》的稿子,至于桌上其他零散堆放的纸片,白纸黑字,一笔一画,像游离在五线谱外的音符,皆是触目惊心的凌乱,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浓浓的偏执与爱意。
“《潘多拉的魔盒》?还真是苦恼,明明没有写出一半的真情实感,却意外的火了起来,一想到读者追求的是这般不完整的情感,简直令我作呕”。
他抬手重重击打那一摞稿纸,有点泄恨的滋味。对于作品而言,狛枝凪斗向来不避讳描写情爱,通篇也常常因为充斥着相互矛盾的肉欲之流和柏拉图而显得尤为复杂,甚至有些荒唐。导致没有一个出版社愿意出版这样的书籍,就算是再不堪的杂志,也不会去选择这样莫名其妙的情感文章。
但意外总会发生,他的日常记录被他删去所有不可描述的疯狂行为后,经过整理得到了出版。那是拟人为潘多拉魔盒的主角被最具希望之人救赎的故事。就编辑所言,狛枝凪斗只是个三流作家,他名不见经传,却已经行驶在纯爱热榜的大路上了,说完还非常满意的拍拍了他的肩膀,暗示催更。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将任何的文字公之于众,但他总是怀揣着“要是日向创能看到这样的描述”的隐秘心思。没什么比当事人看到文章中每一句对自己隐晦而暧昧的话这般爽快的事了。于是他略微容忍了这般堪称亵渎的举动,至于是否真的亵渎了这样一份感情,狛枝凪斗想,应该让当事人来评判,日向创的话,那应该会露出很令人兴奋的表情吧。
接着他提笔,拿出了今天记录的珍贵素材一一回忆,日向创的脸不时在眼前闪过,普通的、困倦的、不安的、充满希望的…最终落在纸上的,是一首排列工整的小诗。他几近痴迷的沉浸在回想中,虚空中好似有一只手在撩拨他脆弱的神经,他的嘴上仿佛还留有少年咖啡味的吻,那是他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的偏爱。他又突然想起那双澄澈的眼睛,碧空如洗,群燕略过而不留一点痕迹,就更会想迫切的让其荡开涟漪,去吸吮掉下来的泪珠。
他的诗歌带着狂想,带着汗和泪,带着无与伦比的恋慕,他想念着日向创身上隐藏的希望,光芒硕大非同小可,也愿意做一只渺小的蚂蚁,向着太阳奔去,只为愚蠢的追求光明。
狛枝凪斗有些恍惚,他的笔从未停下,却有了一种将自己献祭的冲动,他想用血来讴歌,那种歌颂不出来的东西,那种从来没有存在于他自身的东西。不禁想要流泪,于是他便对着暖黄的灯光,从通红的眼球挤出几滴廉价的盐水。没什么能比描述一种不存在的东西更为痛苦,他的爱夹杂着对希望的执念和对绝望的痛恨,殊不知这三种事物同根同源,本为一体。笔尖割裂了纸张,开始在桌面上进行不规则的移动,徒留下疯狂的黑色痕迹。他开始呜咽,嘴唇被死死的咬开露出鲜红的肉,头一回,他快要窒息在空气中,眼下冒出濒死的青黑。
几乎是垂死挣扎,他的手将桌上所有物品扫开,无数的纸张抛散于空,是一群翩飞的蝴蝶,兜兜转转最终轻飘飘的停留在地面。狛枝凪斗瞪着眼睛,揉碎了一手完结的终稿,那些黑漆漆的字迹仿佛从此镌刻在他的手心,从此这份病态的爱与希冀将会与他一同苟活。狛枝凪斗向后瘫倒陷在床上,将手中皱巴巴的纸片盖在脸上,像极了尸体面上覆盖的白布,他痴痴的笑,带动着纸面上下起伏,才有了一丝生气。
“我想将你彻底剥离,不,应该说是,非常想念”
他闭上了眼,去追逐他的太阳。
(四)
猛的惊醒,日向创摸着汗湿的额头靠坐在床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一时间有些怔愣,他只觉得梦中那股恶心的黏腻感与贪婪视线一齐跟着他逃了出来,即便已经清醒,也还是会浑身发抖。太奇怪了,他想,希望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汗水滴下,他打了个冷颤。
日向创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想着醒都醒了不如就这么开启新的一天,即便窗外天色还尚未明朗,他抬头看表,刚好凌晨五点。不知道现在的大家都在干嘛,反正也没事可干,他干脆坐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七海如果游戏顺利的话应该睡了…其他同学现在也应该还在睡梦之中,毕竟今天可是难得的休息日,不放纵自己睡到自然醒那真是暴殄天物,他有些苦恼,平白失去了拥有难得超长睡眠的资格。
啊…如果是狛枝的话…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那位性格古怪的同学,可能是上课时视线无意识的接触,又或许是在自己主动向他搭话时他变得灿烂的笑脸。我和他之间,应该算是朋友吧,毕竟他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日向创在床上分析得头头是道,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害羞内敛的好人形象便被赋予到狛枝凪斗身上,啊,还应该加上文学爱好者的身份,他灵机一动,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印象在这样的推理后逐渐变得鲜活起来,又是一位孤独的文学青年,日向创叹了口气,默默把他划到自己的友好阵营之中。
思考使人快乐,日向创早已摈除了那个噩梦带来的糟糕体验,现在的他正心疼的计划着之后要不要多带点草饼好分一些给狛枝凪斗的大事。对他而言,分享食物,特别是最棒的草饼,是提升友谊最重要的捷径,他相信狛枝凪斗一定会爱上这样的方式,对此,日向创有着莫名的信心。
电话铃声强制拉回了他神游到天际的思维,他赶紧跑去接起电话,入耳便是一个熟悉但有些低沉的声音,他眼睛一亮,是狛枝的电话!
日常问候之后,那边传来了今日邀请日向创去家里玩耍的提议,可能是怕被太快拒绝,狛枝凪斗的声音骤然变得低落,言词之间满是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局促与慌张,甚至在不等日向创回应之前就迅速的开始道歉,胡乱的说出诸如“我这样的人,日向君怎么肯来我家做客呢,能单方面的和日向君成为朋友,我应该感到十分荣幸,不应该再有所期待”这般的话语。日向创隔着听筒都能听出狛枝凪斗的失落,便及时扯断了这些越来越消极的情绪,在狛枝不断的絮絮叨叨中,他大声而清晰的冲着电话承诺。
“我会来的。”
四个字换来一片寂静,他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兴奋,沉默良久,只听到传来一声嘶哑的谢谢,然后电话被快速挂断。日向创无奈的盯着听筒,摇了摇头,只觉得狛枝凪斗突然之间别扭得可爱,那自己是不是更应该用草饼去温暖这个有些自卑而害羞的朋友?他哼着小曲,转身去着手准备合心意的伴手礼。
“今天应该会过得不错。”
日向创出了门,满怀热情的前往狛枝凪斗所在的位置,索性离得不是很远,不然得有大半的时间浪费在通勤上。
他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清楚记得狛枝凪斗家的地址,虽然也有过一次一起上学的经历,那时他们正好在路口遇见,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狛枝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自己的详细地址,也许是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深邃如漩涡,其中盘踞着怎么也看不透的情绪。这倒是令人记忆深刻。
日向创咂舌,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直视狛枝凪斗的双眼,害怕这漩涡会掀起滔天巨浪将自己打翻,然后被一步一步拖拽进去。
后面的事…好像是我这样类似逃避的举动伤害到他了吧,他才开始慢慢躲着我,彻底变成孤身一人。日向创有些心疼,因为直到今天,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某些不自知的行为可能对他人造成了伤害,而自己甚至没有给对方好好道一个歉。瞬间,他的心难受得揪作一团,思来想去也不是滋味。不管狛枝原不原谅我,我待会一定得道歉,他握紧了拳,下定了小小的决心。
(五)
门铃响起,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分外刺耳,日向创站在门口,准备好了在门一打开的瞬间就向狛枝鞠躬致歉,还少有的为道歉词该如何表述而皱起了眉。为此,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摩拳擦掌很久了。
狛枝凪斗却故意耽误了几秒时间来延迟开门,这样他就能从猫眼里欣赏到日向创在门外表演的可爱独角戏,他不由得笑出声来,这起码是他真心感到愉悦而作出的动作,一个普通而灿烂的笑容,不带有任何一丝不正常的病态情绪,是一个真正在正常人脸上才会出现的表情。
他笑着开门,没有等日向创弯腰鞠躬,就大力把人拽进了自己的家中,一切要解释的话语都尽数堵在了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中。他的脸擦着日向创的侧脸,双手紧紧抱住怀中因为诧异而有些迟钝的少年。他放任自己的微笑带领嘴角上扬,用一种极为安心和信赖的语气麻痹着日向创的神经。
他说,“不用为我这样的人道歉,日向君,你能来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
晕乎乎的,日向创觉得耳边湿热一片,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话中突兀的成分,他只觉得,啊,被这么抱着,草饼要掉出来了…
嗯?草饼?猛的回过神来,他从狛枝的怀拥中挣扎出来,将快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礼物盒重新抱在了怀里,幸好,抢救及时。他沉浸于刚才那一波惊险的操作中,忽视了狛枝凪斗转瞬即逝的僵硬表情,他将手中的礼物双手奉上,却没想到狛枝竟然趁势拉起他的手腕往房间深处带去。
没办法,只能将礼物随便放在进门处的柜子上,虽然显得很不礼貌,日向在心中默默道歉,把狛枝怪异的行为理解为好久没人来做客的兴奋。
“呐,日向君,我会带你去看我的珍藏,目前为止,只有日向君能够见到哦…以后也一样…”
声音渐小,后半句被淹没在狛枝凪斗的口中,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放出自己所有的欲求与罪恶。而现在,开启盒子的钥匙正握在手中,感受到光滑肌肤带来的丝绸触感,他不由得用上些许力气去确认,全然不顾日向发出嘶的痛音。他强硬的将不属于自己的手按在了房间的门把上,像极了一个引路的魔鬼,将一个善良的灵魂引入歧途。
日向创不免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心里却一直对于刚才的道歉失败而耿耿于怀,直到手腕被拽得生疼,然后接触到冰冷的金属把手,真是莫名其妙的发展。但是纵然被这般对待,到底他也想看看狛枝凪斗究竟珍藏的是何种美物。
他被诱惑,而后堕落,他是神的弃子、是肮脏的药引,他拉开了那道通向地狱的大门,打开了魔女的匣子。
“那个…狛枝啊…我还是得说一声…抱歉…”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门内的世界,阴暗又潮湿,是孕养魔鬼的温巢,他看到了那一排排罗列规整的杯子,眼熟的、不眼熟的都在其中;他看到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空间,与阴鸷气息交缠在一起的是他自己的味道;他看着满地满桌的白纸,密密麻麻布满着疯狂的字迹,惊慌失措的手不小心按到了身后凹凸不平的墙上,天啊,日向创瞳孔骤缩,那些一笔一画深深浅浅的刻痕,无一例外都是三个字,他的名字,日向创。
他想没骨气的尖叫,但他叫不出来,似乎失去了声带震动的能力,只能无助的瞪着眼睛,颤抖着想逃出这个恐怖的房间。然而他清楚的听到落锁声在耳边响起,太害怕了也太惊悚了,他从没遇上这样的事情,自己的朋友原来是个疯子般的人物,并对自己产生病态的渴求。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崩溃,就连吸入这个房间中的空气,都会使胃部剧烈抽搐。
日向创慌不择路,他反手甩了站在身边袖手旁观的狛枝凪斗一耳光,然后收回手,惊恐的跑到一旁,缩在房间的角落,他能看到狛枝凪斗眼中并发出的诡异光芒。
他抱住自己,尽全力挤成一团,在这个同样充满日向创三个字的角落里无声的流泪。就连狛枝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也如同催命符般,踏在他剩余的寿命上,每走一步,他的阳寿也断了一截。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的刺激,让求生意识在狛枝停留在身前时战胜了所有恐惧与绝望。日向创迅猛起身,将眼前的恶魔推倒在地,这才发现,原本以为紧闭的房门,突然之间开了个缝,泄出一线外界的光亮。
这是一根蛛丝,只有拽住它才能离开这个人间炼狱,他跑动起来,又被路上无数的杯子绊倒,玻璃碎了一地,徒留下一身的伤痕。日向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顾碎片割裂血管留下鲜红的痕迹,带血的脚从一页又一页的情诗中踩过,盖上了不规则的印章,这些疯狂而荒谬的文字,却因为这一抹艳色而彻底从载体中攀附出来。
这些词句隔空而起,化作绳索将他缠绕起来,日向创拖着有些麻木的腿,扭动着、面目狰狞的爬向那个充满光明的、唯一的出口。在指尖触碰那道久违的光亮之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得到救赎,可惜天堂不再接收已经堕落的灵魂,砰的一声,门被死死关闭,最后一束光也被吞噬殆尽。他高举的手凝固在远处,从伤口中流下不可置信的血泪。
狛枝凪斗冷眼站在门边,他故意将门打开,只为了营造一种生机尚存的假象,也就是如此,他才能得以看到刚才破土而出的希望,那种只为对抗绝望而生出来的最纯正的希望,一想到这,他就难以压抑迄今为止堆积的所有欲望。他蹲下与日向创直视,然后抬起他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下颚,轻柔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我终于将你剥离出来了,我的爱人。”他舔了舔日向创脸上沾着的血污,是从未拥有的温柔缱绻。但这仅仅是开始,他只想循序渐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日向创被粗暴的放在桌上,他的脸被死死按在满桌的诗稿上,即便泪水模糊眼眶,也能清楚看到纸上的文字。而那些露骨的诗句在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撞击中彻底印在了他的眼中,每一次晃动都会被动承受心理和生理的强硬占有。狛枝凪斗在身上动作,会俯下身来亲昵的咬住他的耳朵,亲口吐露出全部对他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像朗诵一首真正而平凡的诗一样。浓烈到溢出纸面的感情顺着眼眶和耳蜗,侵蚀进了他的大脑,这些偏执的爱意盘旋在粉色肉块上,逐渐形成一层独特的薄膜。
在意识晨昏之际,他想,一切都完了。
放出了所有罪恶的潘多拉匣子紧闭,被三流文字所囚住的希望在内里不住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