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665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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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名侦探柯南 赤井秀一 , 琴酒
标签 名侦探柯南 , 赤琴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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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6
18
2023-3-9 00:03
- 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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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Gin的第一天,和往常的日子并无不同。
赤井秀一说,看嘛,生活总是会照常过下去,你们以为我会有负担,我能有什么负担。他在看到一旁James的神色后,十分开怀地笑了出来。
回本部,再喝酒,再回家。晚上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窗户外的天倒映在眼里,还是一片漆黑。没准疲惫的乌鸦飞过一众星体燃烧发热的尸骸的光,落到电线上,朝下望见一个躺倒在窗户那头的男人时,也会觉得好笑呢。
这不是挺好的嘛。他想。
那个男人死前的样子又开始如黑白的无声电影般回放。他又发起了呆。老实说,那副模样实在算不得是错愕。Gin 早就知道他是卧底。他那时笃定。
靠着墙的男人重重地喘着气,脸色过分惨白,眼睛却十分亮。有那双亮得出奇的眼,Gin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神采奕奕。 他猜想Gin有什么逃脱的办法,却说不好自己是紧张起来还是松了口气。他朝着Gin一步步走近,举着枪,居高临下,枪上的血热得发烫,灼人手心。
Gin忽然抬起头笑了,对他说,再会。而后,银发的男人就着这个不算舒服的姿势缓缓下滑,在墙角停靠住,竭力望了他一眼。光打在Gin的眼底,黑洞洞一片。
他的呼吸艰涩起来。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摁住了一片黑色的衣角。Cin的身体沉默地停着,仿佛这些年多不胜数的谎言汹涌地横踞在他们之间。
乌鸦热闹地叫了起来。他回过神,白炽灯亮得人眼眶生疼。他缓缓坐直,身后传来远得好似叹息的声音。
Rye。
赤井秀一有些麻木地转过身,银发的男人坐在屋子的另一边,望着他,无声地微笑。Gin的神情是难得的温和,他怔住了。
周围的空间开始瓦解、崩溃,乌鸦的尖啸震天响,墙上的斑点扭曲地转动,他有种沉溺海底的室息感,听觉到达很远的地方,刹车擦出长长的黑痕,撞飞的苹果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电流穿过他的耳鼓到达另一个空间,两个空间被微妙地交错在一起,空气里燥动的因子不安地挣扎游蹿,在不可思议的火花中消逝凝聚。他被拉扯、缩放,视线交汇到点。银色亮得刺目,距离的虚化不起作用,灼烧到视网膜上,他的眼前开始发灰。
Gin在倾覆的世界中从容地微笑。动作升格般缓慢。两个错位的空间开始重叠, 交点是那个银发的男人。
然而Gin的的确确已经死了。他那时由衷困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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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上,停了一瞬,又”铮”地声断掉。
赤井秀一再睁开眼,发觉自己已不在原处。
他和个小鬼头大眼瞪小眼。
小鬼头大约十二三岁,白皮肤绿眼睛,很瘦但是很高,戴着鹅黄色的帽子,手中紧紧捏着什么,就那样愣在原地。
“你是谁?”这小少年歪了歪头,说的是流利的英语。
他看着对方的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叫嚣着要冲破肌肤,又在一瞬间冰封住。有个名字即将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滞住了。因为他忘记了那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我叫Rye。”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达这里的,分明上一刻还在公寓里,这一秒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仿佛被什么绚丽的颜色在眼睛上烧出了灰块,这可能是唯一真实存在过的感受。他伸出手抚上左眼。
然而他对孩子一向很有耐心。
他打量周围,眼前的孩子微微仰头盯着他,不无戒备。这里看起来像个救济院,昏暗、阴冷,一间屋子挤满了发白的被褥,空气里浮着一股说不出的若有似无的味道。他闻着,鼻子有些发酸,却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你好。”他咳了咳,“请问这是哪里?”
小少年睁着大大的绿眼睛,瞧着似乎是犹豫下。“先生,像您这样的大人,也会迷路吗?”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而后哈哈笑了起了来。其实也没错,他的确是迷路了,只是十分不同寻常——大概是多了些超自然因素。他不会瞬移,他又不是闪电侠。
“是的,有时候情况特殊。”
“好吧,我可以带您去找院长。”
“这里是救济院吗?”
“是弧儿院。”
少年摘下了帽子,散了一肩的银发。他的手中还紧紧捏着那件东西,只是赤井瞧不出那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NI9,院长说我是十一月十九日来到这里的。”
“你瞧着更像德国人。”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不会说德语。”
赤井笑了,温和道:“没有人天生会一门语言,你从小生活在这里,不会说外语是很正常的。小家伙,我们走吧,我需要那位院长的帮助。”NI9朝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揣进了兜里。
他们离开屋子,外头是黑夜,巨大的月亮反射出黄色的光。N19的睫毛上闪着月亮的小小光圈,他们穿过走廊腐朽的木头, 黑暗里传来几声遥远的猫叫。
"他们还在吃晚饭,这里天黑得很早。”N19转过头望他,“你住的地方也是这样吗?还是白天比较长?”
“你怎么知道我不住在这里?”
“是感觉到的。你是日本人吧?不,好像还有什么……”
“我的父亲是。我的确住在日本,那里的夏天有很长时间的白昼。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儿吗?”
N19忽然局促起来,眨了眨眼,“我看过时空旅行者的故事,先生,你是来自未来的人吗?”
赤井失笑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想到了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今年是哪一年?”
“一九八一年。”N19的神色十分认真,绿色的眼眨也未眨。赤井停住脚步。他没有怀疑N19的话,只是这样似乎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你回不去了是吗?”
“谁知道呢。”
如果他真的来到了一九八一年,那么即使回到日本,他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那时的他才十几岁。他还没有想清楚事情的来由,又发现了一个大麻烦,这可真是难办。
“N19,拜托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可以吗?”
N19朝他微微地笑了,“我明白,这是秘密吧。”
小孩子扬起的笑脸在月色下格外地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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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觉得自己的确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那种遗忘是十分迅速而可怕的,因为他根本招架不住。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他的什么人,事已至此,他其实完全可以漫不经心,然而因为忘记不知名的人,他内心无端有些惴惴。这很不像他。
N19请求院长留下他。面对来历不明的异乡人,大胡子院长拒绝了孩子的请求。但是这里――老人用毕生积蓄维持生计的私营孤儿院,其实十分缺人手,所以赤井告诉院长他只需要一个容身之所时,院长犹豫许久,还是同意了。
N19说,因为你不像是坏人。
他只能笑道:“不能再这样了,N19,要保持警惕。”
“对你也是吗?”
“对我也是。”
N19琢磨了一会,低着头,“嗯”了声。
“我可是个阴暗的家伙。”他耸了耸肩。
孤儿院只有十几个孩子,有的父母留了姓名,有的只有被收留的日期,N19的外貌在一众孩子中略有些格格不入,故而他也没什朋友。赤秀一好像能理解N19为什么要院长留下他了。
傍晚的时候,他和N19一起散步, 他们同时停在墙沿的黑瓦下,中间隔了三人宽,谁都没有讲话。院子的围墙围住了小小的土地和庞大的时光,墙外是或远或近的山,山后是渐渐阴下来的天。赤井秀一仰着头,大片的黑色袭卷了他。
“Rye,未来是什么样的?”
他转过头,发现孩子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望着那片天。孩子眼里倒映的东西比天空还要远、还要广。他说:“你为什么好奇这个?”转念一想,会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于是他不再出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离开这里。如果未来的世界变化很快,而我还是留在这个一成不变的地方,我大概会觉得失望吧。”
赤井秀笑着说:“你想离开是因为过得不快乐吗?”
“不。”NI9摇了摇头,“院长很好,大家也都很好,我并没有不开心,可是我就是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院子里的土湿润泥泞,树却长得很高大,即便到了深秋,仍是枝繁叶茂的样子。赤井感到树影摇晃,抬头望才发现下雪了,周围慢慢变得灰蒙蒙的,又因为落雪而反射了什么东西微亮的光。远处传来鸟鸣的声音。
静默无声地蔓延,天彻底黑了,高高地悬在这片土地上。这里黑而冷,风贴着皮肤吹过。他望着望着,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二十年前的大雪。
雪的触感真实、冰凉,很快化成液体,以流动的质感停在手心。这里是二十年前的某个遥远之地,它真实地存在着,不会因为外在时间维度的异处而变得虚假,就算时间已过去许久,这里仍由一切过往、黑白、生命堆叠而成,这里有山,有树,还有一片日升月落的天。
他原本笃定自己会回到他的时间里,就像列车回到正轨、飞鸟回到巢穴一样,自然地发生。然而他忽然明白他的时间并不是正轨,没有人规定流动的时间包裹着真实的世界,过去的一切也的的确确发生了。他曾经可以隔着二十年的日子亲吻这片大地,现在也可以以任何姿态去触碰它,而他的现世却已经是一片抓不住的未来了。
他看着孩子,好奇起二十年后的N19。
或许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在某个地方平静地生活着;又或许他没能走出这里,抱着末明的遗憾注视着他不曾跨越的天;或许他们曾经见过面,却是在马路、车站、小店里,人潮汹涌,他们匆匆忙忙,偶然一瞥,又擦肩而过。
“未来的世界很危险,也很有趣。”他说。
N19眨了眨眼,“很危险?”
“是。”他说,然后顿了顿,又觉得不必透露太多,“某个黑恶势力遍布全球,做走私、暗杀的勾当。政界人士或者大财阀,被伪装成自杀或意外的也不计其数。”
"他们早已布下网,或许你在什么时候会与他们打上照面呢。”赤井秀一这样说,继而又想到,他忘记的那个人应当是组织的一员。他有着作为FBI行动的完整记忆,然而卧底的那些日子却残缺不全。他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忘记那个人,却明白他们之间一定有很重要的联系。他的痛苦、踌躇与不可言说,大约都是来自那个人。
雪在黑夜里变成了乌黑的颜色,身处在大雪中,闻到什么都带有冰雪的味道。周围气温下降,但并不分冷。赤井注意到侧边的墙面,墙沿之上还有青苔脱落的斑驳痕迹。春日里它兴许翠绿喜人,然而一经腐朽风霜,落入白雪中,最终也在白雪里窒息。
这是一场二十年前的雪。
赤井呵出一口气,叫住了孩子,“天黑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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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午后时光悄然流淌。
赤井秀一牵着一众小孩往回走。蔚蓝天空,太阳炽热地燃烧,团团白云裹住了初冬的温暖阳光。孩子们在山丘上玩过了,觉得困倦,于是让赤井带他们回家。带领这群孩子玩耍已经是他惯常要做的事,然而这群孩子不包括N19。
N19冷冷淡淡地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赤井向院长打听。院长的胡子是雪白的,用指捻一捻,还泛着冷光。他告诉赤井,N19在邻近镇子上的某个小店里帮工。N19是孩子们中年纪较大的一个。他心智成熟,又常常一个人沉静地独处。去帮工的要求是他主动提的,并且他还说,会将薪酬交给院长。那时N19直直望着对方,眼里像宿了风雪。
S7被赤井牵着,两条角辫随着她蹦跳的脚步一摇一摇的。她说:“Rye,我饿了,你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赤井笑道:“你不是才吃过了午饭?”
“可是我吃得很少,因为我刚刚并不饿。”
赤井看到S7窘迫的样子,明白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挑食可不是好习惯,不过……”他笑了笑,“我去做点饼干,大家可要乖乖的,午睡起了以后,每个小朋友都会有一份。”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欢呼起来,他们的笑容十分明亮。赤井目送他们回到了院子,这才转身往院后的厨房走去。
风轻轻地晃着,吹动旋转屋檐下的旗标。平地上草木茂盛,长长地在风里摇摆,竟还没有枯黄。四周过于温暖,台阶的边沿是亮的,那之上坐着一个小孩,银发微微地飘荡,头倚在木柱上,睡着了。
他在四周青黄的色块中寂静地与自己为伍。
那手里攥着什么,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赤井愣愣地看了会儿,走上去,将它取出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件东西。然后,他伸出手,在领脖处摸索一会儿,牵出了一条银色的项链。
它们一般模样。
于是,他生命的洪流就这样被阻断了。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在那一瞬间,许多画面出现在他脑海中,像是什么东西填满沟壑,令他变得完整。他感到自己终于不是飘飘荡荡地流动而是踩在一块垒实的土地上,有鲜艳的颜色和轻盈的呼吸。狂喜、暴怒、绝望;绞尽脑计、歇斯底里、无力回天;灵魂升空、躯体腐朽、双目漆黑。有什么冲破肌肤皮肉生长起来直到围满了他。他看到了无数光粒子、尘埃、能量的波段聚焦于一点,然后成为一个银色的太阳,这份银正正好嵌在他视网膜的影子块上,仿佛它就来自那里。他看到男人的身体里多了颗银弹的质量,银发的光泽像水波,又在记忆的虚化下失真。
赤井秀一愣在了原地。
他想,记忆缺失大概无法令情感消亡。他看了一眼N19。
所谓的“亲近”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因为那可是Gin啊。
他在这里踌躇片刻,沉默地望着手中的银链,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他的记忆被填充满,大脑却空白一片,像是重新开启的老旧机器失去了运转的能力。
他打算将手里的东西放还到N19手上,正要触碰到,此刻N19却醒了,睁着一双翠绿的眼。
“……抱歉。”他开口道。
N19望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夺回了自己的项链,淡淡道:“没事。”
或许是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谁, 赤井秀一没有办法不将N19看作是Gin,于是对于N19的一举一动,他都开始十分在意。他希望自己像平日里样喋喋不休,似有若无地抛出些问题,却明白N19不会回答他。因为Gin是N19,N19却不是Gin。
“那个,这是什么?”他指着那条顶链。
N19沉静道:“是项链。”
"我是指……”
“我不知道。”
N19走下台阶,回头望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它是包裹着被遗弃的我的襁褓里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它到底是谁的。
赤井秀一默默补了句。
他不动声色地抚上自己颈脖上的东西。
这是Gin送给他的。
Gin的头发盖过眼,声音没什么起伏,将东西递与他的时候,咬烟低沉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敢不戴上你就死定了。”他笑着举起双手,“是是是”地应和。
赤井秀一舒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关于Gin的事了。这是他杀死Gin的第三十六天,日子很不同,却没有什么影响。他活得很自在。
N19远去离开了,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厨房灶炉里的火是温暖的,烘热了微僵发凉的面庞。
Gin死在墙角的阴影里,那声“再会”,他如今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Gin当然是认得他的 ,就像他们初次会面时Gin所说的那样,“还真是Rye啊。”那时的Gin望了他许久,最终笑了声,吓坏一众人。他听他的判决。
“看上去是个正义的好人呢,Rye。”
Gin早就知道他是卧底,早到初见时。
停下吧,别想了,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他叹了口气,别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不是挺好的嘛。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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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决定带N19出去转转。
N19近日愈发沉默,之前偶尔还会笑,如今却是什么雀跃的情绪也没有了。要多笑笑才像小孩子啊,他说,但也觉得N19这样才更像Gin。去转转吧,会开心一点吧。他想。
他牵着N19的手在乡下的路上走了很久。 他们要去首都,首都的夜晚总会有热闹的庆典和盛会。此去得要好几天,院长不大放心,但到底是相信Rye的人品,还是同意了。N19甚至没问他这是要去哪里,全然不怕自己被拐了似的。
这样的小孩怎么会成为Gin的。
Gin是他想要的新名字吗。
Gin是残忍精明的杀手,是冷静果断的领导者。他将自己的过往深深埋在黑暗与沉默里,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无情宛如机器的人,在十多年前,也曾扬着天真的笑脸。
赤井秀一无意识地紧了紧手。
N19抬眼,“怎么了?”
“没事的。”他摇了摇头。他必须承认,他没有办法不去想Gin。他的脑中仿佛绷着一根弦,僵持着,在错身的余光里绝对沉默,又摇摇欲坠,是柔弱的,一触即断的。与其说欺骗自己空无一物,不如说他是在赌。赌自己在不见Gin的日子里忽然地丧失所有喜爱,忽然地变回未曾运转的机器,原原本本地爱着自己,他是被重置的,储蓄卡被扯开。
可是他只是吞下自己的一部分,装作它们消溶在胃液里,不去想是否已融入骨血,撕咬之后,又原原本本地长回来。
他其实是绝望的。风轻云淡地绝望。
他拉着孩子的手上了火车。人稀稀拉拉地分坐,窗外是荒野和山。他将目光放得长长远远,景色缓缓后移,高了又矮,亮了又暗。火车驶过了风和树,还有错错落落的轻薄阳光。
他想,爱是他的一部分,是灵魂中不能消亡的东西。
他看着N19,又在看别的什么人。
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孩子身边。
灰尘,车身的灰尘,在咆哮的风中辗转挣扎,脱力飞出了原地,迎着日光奔赴远处。翻覆、送往、旋飞,掠过棕的黑的蓝的眼,轰鸣的车和粼粼的水,倒转过有序的长长云痕,蓝天,还有巨大的太阳。天蓝得被光照透了,尘灰越过从橡树林收放到屋顶的光,贴着飞翔的白鸽的翅膀落入广场汹涌的人群,教堂高高的顶耸立在背景下,奏着钟乐。孩子的眼里落了几粒沙。
他们坐到广场的长椅上,赤井秀一问N19 :“你在看什么?”
N19微微地笑了,“鸽子。”
N19看得很入神, 有时还转动头,低低地笑了。
带他出来是对的,赤井想。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都是异乡人,凑在一起就更加显眼了。坐在广场边沿的人弹着吉他,朝他们笑了笑,那人的嘴里哼着歌。赤井走上前去,询间了一番,那人将吉他递给他,又叫来了N19。
“来吧小朋友。”
赤井低头拨了拨弦,吉他发出不规律的声者,铮鸣着摇晃那根细细的金属丝,像水中荡开波纹,又渐渐平息。
他弹奏着简单的歌,望向N19。
N19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倒也很入神。
他和Gin从来没有这样相处过。 他和阴狠强大的男人总是相互试探,不断在收取和支出中找寻平衡,即便是温存也有着不怀好意的隐秘。而N19信任他,为他的存在真真切切地快乐, 这样天真的表情和情绪,在Gin身上从未出现过。
他弹着吉他,有些失神,只是没来由地这样。
停住手上的动作,他将吉他递到N19面前,示意N19弹弹看。N19不会弹古他,但还是伸手勾了勾。吉他发出响声,N19愣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惊奇:“这是,我弹出的声音。”他转头看着Rye,想要求证,Rye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对”。
他们归还了吉他,朝那人告别。街道上的确是热闹非凡,两侧的店铺多得令人眼花缭乱。赤井给N19买了棉花糖,粉红的,草莓味,还有一个系在手上的圆圆的气球。N19挤在棉花糖和气球中间,呆愣愣的,还没回过神。
“Rye,这个是……?”
“吃的。”赤井笑眯眯地说。
N19眨了眨眼,将脸埋在巨大的蓬松的棉花糖里,好半天才低声说了句“谢谢”。蓝色的气球随着N19手的移动而微微飘摆。
赤井慢慢眨了眨眼,看着这一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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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蛋糕放到N19面前时,旅舍外正燃放着焰火。城市的灯光照透了黑夜,人声鼎沸,隐隐传来汽油的味道和引擎的轰鸣声。外头亮着一小格一小格的光芒,源头是月亮。
他说:“今天是十一月十九日,小朋友,这是你的蛋糕。”
N19没什么表情,只是望着他,眼中却蓄起泪来,最终一呼吸,大颗大颗地不砸到地板上。他蹲了下来,抚了抚N19的头发。
他想,Gin的回忆里会有这一部分吗。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无知无觉的蠢货。
N19低着头,手里捏着叉子,将蛋糕慢慢送入口中。他银色的头发已长得有些长,泛着嘶哑的亮。赤井秀一记忆里的Gin,就独自一人,沉默在周遭喧器的影子里。
Gin的场景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时,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什么。从没有人要求他要轻松自在,他却要竭尽全力去回避这一点,究竟是谁在欺骗,又欺骗了谁。后来记忆丢失,钝痛感留下。
他也坐下,撑在桌子的一角,N19在另一边的桌角,望着他。
“你不吃了吗?”
N19摇摇头,顿了一下,开口道:“你也吃。”
他垂下眼,轻轻地笑了,又舒了口气,摇头。
“Rye。”
“嗯?”
“你会走吗?”
“什么?”
“你会离开这里吗?你是来自未来的人吧。”
他说:“我还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N19望着他,眼睛是翠绿的,嘴唇苍白。他高而瘦,瞧着十分羸弱,外衣勾勒出肩骨的形状。被这样一双眼看着,赤井秀一很难维持自己的平静,即便外形不同了,这双眼透出的锋芒仍然是他记忆中的那样,仿佛能穿透一切假象和晦暗,令他无所遁形。
“可是如果是Rye的话一定有办法回去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走吗?”N19说。
赤井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到未来,但却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孤儿院,离开N19。
他不能改变过去, 也不可能改变,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在既成事实的时空里,Gin的身边只有一个Rye,而N19也终究会变成Gin。
NI9好像知道了什么,垂下眼,最后朝赤井笑了。
“Rye ,我不是第一次触碰未来。”
外面的焰火已经停了,天空静得好像从来没有燃然放过什么绚烂夺目的东西。屋里有灯,昏黄的。N19的头发被映成了金色。
“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未来的信,没有署名。写信的人告诉我,我会遇到一个迷失在时空里的人,那个人很重要。我们会在某天分别。”
“当我问你是否迷路,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个重要的人,遇到你是很幸远的事。谢谢你。”
“离开的时候,请向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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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列车即将发动,车站里喧沸声不止,有人互相告别,摇着手帕。赤井没有手帕,他在一众失落不舍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更多时候是在听车上的银发孩子说话,沉默地望着对方。
“Rye,那个人还告诉我,我们会在未来重逢,这是真的吗?”
赤井秀一笑了,“是真的。”
“我们认识是吗?”
“是。”
“那,那个Rye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你可以告诉他。”
N19摇头,最后问了一句。“未来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赤井愣了愣,望着N19熟悉的脸,舒了口气,笑着说:“很强大的人,很聪明,和你现在一样。”
N19眨了眨眼。赤井秀一想,可是就是那个一无所觉的Rye杀了你啊。他们之间只有谎言与猜忌,混沌的天空和密不透风的太阳。日子一天天流逝,他们走向崩溃的结局,不可避免,无法挽回。他和他之间没有信任。
N19见到那个Rye时, 会失望吧。
虚伪的,有目的的,不择手段的。
他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摇头,伸手抚了抚N19的头发。
N19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探头注视着Rye。他听见Rye说。再会了。
“嗯,再会。”
列车发动了,在洋洋洒洒的余晖里,朝着西沉的巨大太阳缓缓驶去,它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赤井秀一仍站在原地,说不准自己还在望着什么。
的确有那么一天,,Gin坐在桌前,执笔写着什么。窗帘滤掉亮得发白的日光,卧室安静明亮,他因为好奇而上前,又因为担心被怀疑而止步。Gin扎着头发,转身的那一刻,发尾扬起漂亮的银线。Gin竟是笑着的。Gin说自己在写重要的东西,很重要,于他们而言都是。那时他握住Gin的手,感受到了满溢掌心的温度。
赤井秀一牵出那条银色项链,紧紧攥住。
他最后望了一眼列车离去的方向,然后转身离开了。
许多年后,赤井秀一想起来, 他并没有回到他的原点,错位的时空不曾修正, 银色的幻影也没有再出现。
他到孤儿院去,院长早已去世,没有人知道N19离开那里之后去了哪儿,又在做些什么。那些孩子也都不在那里了。
他飞往日本,来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喝熟悉的酒。
出酒馆门的那一刹那,他迎面碰上了一个人。一张熟悉的脸孔,憔悴,眼下乌青,失魂落魄。那是他自己的脸。
他走了出去,忽然明白那个叫Gin的男人已经死了。
不久之后就会传出有个FBI失踪的消息了吧。
他笑了笑。那个他将要走一遍他走过的路,最终在个酒馆门口与自己擦身而过。
在无数回环的时空里,他将无数次与自己的绝望擦身而过。
--fin.
*一九八一是乱写的,不必较真。
*很多想表达的东西没写出来,感谢看到这里。
*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