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662684
作者 : 牧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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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APH 本田菊 , 王耀
标签 APH 极东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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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1
2020-12-13 20:12
- 导读
- 主要人物以姓名拼音首字母排序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处一个不知在何处的木屋里,我躺在不甚柔软的床板上睁开了眼睛,接着支起尚未恢复的身体,大脑一阵眩晕,我自嘲地笑笑,感叹着自己现在的体力,这才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屋内。那是在标准不过的木屋了,所有桌椅全是木质,不知道被什么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子不算很大,一眼差不多便望到了头,床离门不算很远,但还是要走个几步路的,而就在我将视线移到门口的时候,菊便化了人形走了近来,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和略略的欢喜,看到我的瞬间便露出了笑容。
看来我是被他背过来的。
……….
“啊,没骑到。”
“.…………..您能正经点吗?!”
“谁叫你上次拒绝的啊?我惦记一下不行啊?!”
“正常妖物听了都会拒绝的好吗?!”
“啧,小气。”
“.……………….”
唔啊好像生气了。
“诶不会这么就——”
“我说,你有功夫在这里和我斗嘴,倒是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无奈。
………
“抱歉。”
“………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
说话间他走到了我面前,接着搬来椅子坐下,皱起好看的眉头看着我的眼睛。
“你……….怎么找到我的啊?”心虚地岔开了话题。
“.…….”他叹了口气,接着移开了目光,“大哥中午的时候回来了,身上带着些你的妖力。”
“我之前没找到你,然后就去问我大哥了,他什么都没说,然后我就去找祖母了,因为大哥的行动一般是祖母的意思。”
“但是祖母回答的很含糊,我就只能出来找你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这么说着的我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结果看到他手上和脖颈居然添了不少伤口,心中泛起难言的情绪,微微皱起眉头问他:
“你,和你大哥打了一场?”“没有。”“那那些伤口是怎么回事?”“那个是………是和祖母争吵的时候留下的。”
“你……………”
“我的话无所谓的。”
“.……….抱歉。”
实在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耀,”他这么叫我,“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祖母和兄长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实在是很不安。”
“从昨天你回来开始状态就有点不对了,提到我父母的时候也是一副有些话想问的样子。”
他这么说着,语气里有着些许的无奈。
是想问我什么吗?
我……现在能说出来吗……..
“我……”
“但是……..”他有着片刻的犹豫,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但是你现在的伤比较重要。”
他这么说了。
我…………..
“抱歉让你担心了。”
怀着十足的歉意和些微的欣喜,我向他再次道歉,得到他带着体温的笑容作为回应。
“那么你的伤有什么快一点治疗的方法吗?”
“.…..有的。”
“是什么呢?”
“.………..是………”
“是你的血。”
“……………..”
“……………..”
“你………..”
“啥?”
“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大脑有点不清醒?”
“能不能不要欺负伤患?!”
“谁叫你这种时候还不正经点的。”
唔………….似乎是不相信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看着他开口:
“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之前我……..之前根本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啊。”
连我也知道那是谎言,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之前的时候每次受伤,无一例外都是靠妖怪们的血肉才能康复。
也就是说,需要我再次杀死更多的妖怪,通过“吃掉”他们的内丹恢复妖力。
然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办法我是不可能去做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妖物的新鲜血液了。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一点也不想去尝试。
“准确来说是妖物的新鲜血液...不过我也只是猜测里面会不会有妖力,算了,反正我也不太相信,再找找别的办法吧。”
我对他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然后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发出了感叹: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虚弱呢,哈......要是在学校里是这个状态我早就请假回家休息了,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些学生怎么样了呢.....没人看着的话大概早就把历史课本扔不见了吧...嗯....回去加作业好了.....”
感叹几句以后便轻轻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虚弱感觉到了无奈。
这次......实在是大意了呢......
“我说狐狸....之前你祖母告诉了你多少?”
“.....什么?”“我是问你之前和祖母争吵的时候,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信息?”微妙的不甘使我开口询问,想要得出一个结论。
“她什么都没和我说。”
“那么你知道了多少?”
“从她那里只是确认了你被大哥伤了,以及我...我父亲被抓住这两件事情。”
我带着惊讶的神情望向他,思索着是否应该向他说明。
“我父亲的消息是从你那里知道的,你身上带着他的妖力,虽然很微弱,但是我还是察觉到了,后来我有循着你的足迹去找过,但是那间木屋里面是空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里只是混着些许的无奈。
“所以你不用解释或者愧疚,现在只需要安心养伤。”
接着他这么说了。
我.........
“啊啊,真的是很不甘心呢。”叹息着承认了。
“那么就稍微振作点啊。”他轻笑出声。
“等我好了一定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现在就先让我歇会吧。”
我这么说了,再次叹了口气,心里泛起隐隐的焦躁感。现在我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好,但是菊的父亲怕是等不了多久了,虽然我不知道菊的祖母的目的,但就凭她指使菊的两位兄长已经之前的请求,她绝对不是抱着什么善意。
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与菊的身份有关吗?与菊的母亲有关吗?那么菊的兄长又扮演者什么角色呢?
问题太多了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受伤呢.....
我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吗.....
那么我.......
“耀。”
从他的声音里回过神来,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称呼换掉了呢.....是发生了什么吗?
“你.....为什么对我的父母这么执着呢?”
因为我喜欢你。
差一点就这么说了呢。
“嘛.....对自己学生的家庭情况当然是要了解清楚,毕竟我是老师啊。”
为什么....没能说出口呢?
我.....难道想要说出口吗?
“那么就试试吧。”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我再次强撑着身体坐起,眼前发花了许久我在看清楚他的脸,他好看的眉头皱起,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嘴唇紧抿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说什么?”“要不就试试看吧,你之前说的那个方法。”
“你在开玩笑吧?这种办法怎么能随便乱试,而且连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用,为了这种不确定东西流血什么都,你是不是脑子门挤了啊?!”
“那么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大言不惭的王耀先生?”他这么说着,语气里含着我不能理解的怒意。
“狐狸....你那个叫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何执着于称呼问题了,我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
不打算说吗.......算了,我也不太想知道。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所以要快点啊。”他这么说着,我在他眼底看到了隐隐的焦躁和担忧。
“我虽然对祖母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总要有些事情问问她的,所以要和你一起去。”
果然还是介意着什么吗?
“你们都没有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啊。”
啊....是这个吗?
“所以至少让我做点什么吧,至少不要让我觉得——”
这个瞬间居然有些紧张,胸口填满了抗拒感。
不要说。
“至少不要让我觉得你——”
拜托你不要说。
“在拒绝我。”
话语落进耳中的时候我喉间涌起数不清的话语,我知道我有很多想要告诉他的事情,关于他的父母兄长,关于我的过去,关于我对他的称呼,关于我对他的感情。
但是现在还不行,在我确定了之前还不可以。
所以——
“唔嗯.....是你想太多了吧?我干嘛要那样做?况且我可是在帮你的忙,你倒是感谢我一下啊?!”“所以说就试试之前的那个方法啊?!你到底在抗拒什么啊?我身体没有那么弱好吗?!”
“和你的身体无关.......我只是单纯地不想伤害朋友罢了,何况还是一个没有把握的方法。”
“可是我在担心。”
他忽然换了郑重的语气,我一时间没有办法回答。
“现在你受伤了不是吗?让我什么都不做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把我当做朋友,却完全避开我的帮助,你不觉得难以接受吗?!”他的语气里染满了我所熟悉的悲伤。
“我已经什么都没能做到的在你身边待了整整三天,又被你拒绝了不是吗?!”
“我明明就在这里不是吗?!”
我之前说过的话语被他悉数奉还。
看来我....教出了了不起的学生呢。
“哈........真是.....败给你了呢。”
“............”
“抱歉啊,大概是我太急躁了吧,让你担心了真的很对不起。”
“............”
“也是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试试看吧。”
“............”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呢。”
“.........那样的话我奉陪到底。”
“.............所以说一定要这样吗?我有点没力气啊?万一身体发软怎么办啊?!”
“我抱着,所以没问题的。”
问题大了好吗?!
为啥我要去啃你脖子啊?!为啥我非得要坐在你身上啊?!虽然你是坐在床上靠着的但是我可是撑着床板的啊!万一身子一软我不就要趴你身上了吗?!你倒是好好考虑一下啊?!老老实实划了胳膊放血不好吗?!
我是内心几乎是在咆哮的。
“所....所以你快点啊....太近了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就不要让我用这种姿势好吗?!
“不是....就不能换地方放血吗....脖子实在是有点奇怪啊?”“唔嗯......其他地方有点不方便啊....”
“........哪里不方便啊?”
“............你不觉得我看着你.....有点不对吗?”
啊,也是....让他看着我啃从各方面来说都有点不能接受。
所以我只能怀着“快点结束吧”这样的感叹埋进他的颈窝,熟悉的草木和糕点的味道包裹着我,也随即让我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我现在离我的暗恋对象不足五厘米。
要命欸!
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我才意思到,身体在一瞬间变的僵硬,背上开始冒汗,口干舌燥,没来由的非常紧张。
我现在该怎么办?硬着头皮啃上去?不不不还是停下来好了,万一一会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啊啊啊实在太近了,完全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果然还是算了吧?!可是现在该扯什么理由啊?!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感觉有点别扭。”
是谁的错啊!
有一瞬间庆幸着他没能看到我的脸,因为大概红得很厉害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也只有几分钟,我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接着以手指触上他的皮肤,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开口:
“抱歉,很凉吧。”
“不是…..有点不习惯。”
“要找到动脉有点困难呢,虽然你皮肤倒是挺薄的。”
“唔嗯….好了吗?”
“恩,会有点痛,你忍一下。”他微微点头,身体有些紧绷。
我用犬齿轻轻磨蹭了他动脉附近的皮肤,他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接着我再次说了一声抱歉,随即用力咬破了他的皮肉。
那个瞬间令人厌恶的熟悉感随着血腥味从舌尖涌向四肢百骸,我皱起眉头强迫自己压抑下逃开的念头将那些血液一点点咽下,身体就在这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讽刺般的恢复感漫了上来,我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血液里含着妖力,喉间泄出叹息,放缓了吸血的速度,只是用舌头轻轻舔舐着从伤口里渗出的血珠。
“抱歉,会不会很疼啊?”
“还….还好……有用吗?”
“恩………感觉到了身体的恢复,可以的话我宁愿它感觉不到呢。”
“嘶………到现在还说什么啊……..唔…嗯…..哈…..为……..为什么突然…..突然要舔?”
“因为你不是很疼的样子吗?之前一直在抖不是吗?而且血液会带走体温,有点担心你会不会觉得冷,何况你现在妖力也正在流失,我慢一点比较好吧。”
“唔……….可是……也不用…..嗯………哈…..不用这样吧?”
“唔嗯……太用力的话会疼不是吗?啊,还是说用舔的也是很疼?”
“那个倒没……..嗯……有点痒。”
“再忍耐一会吧,等我再恢复一点妖力就停下。”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身体勉强放松了下来,我尽力减轻力道舔舐着伤口,他的凝血能力似乎很差,血珠不断地冒出来,我只得稍微加快了速度。视线里他的皮肤迅速红了起来,好看的浅绯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和耳垂,腿也慢慢地曲起。看来他似乎真的一直在忍耐着疼痛啊,我这么想着,停下了动作探查身体里的妖力,果然恢复了不少,而正在我打算就此停下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勉强抬高声音询问我:
“为……..为什么突然停下了?”话语带出了一些微弱的呻吟,我听了胸口一紧。
“刚刚看了一下,恢复了不少,今天就到这里好了,不然你身体撑不住。”
“唔嗯……哈……你还是继续吧….至少等我的伤口不再向外渗血啊。”他加重了力道抓紧我,语气里有些急躁。
“嗯……那好吧,你再忍耐一下。”我听见我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无奈。
再次舔舐着他的伤口,这一次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体温渐渐降低,我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皮肤舔舐干净,心底期望着赶快结束,沉默着过了许久,他的伤口总算不再渗血,我长舒一口气打算起身,他却在这时加重了双手的力度,没有反应过来的我身体猛地向下一沉,接着被他紧紧抱住。
“不是…….突然一下干什么?!”心头一惊,身体僵住,问题脱口而出。
“有件事情…..”他的语气有些犹豫不决。
大哥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倒是先把我放开啊?!
“能把我放开再说吗?”“不行。”
他快速地拒绝了,语气里的犹豫换成了些微的担忧。
………怎么了?
“耀。”
不对。
称呼的改变带来了强烈的不安。
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
“……..什么?”
下意识地抗拒着接下来的话。
“你的过去,我知道了。”
花了大概数十秒才理解了他的话语。
从未有一刻如此地想要逃离。
好想逃。
在他话语消失在空气里的瞬间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我几乎是颤抖着想要挣扎开来,脑海里只剩下快点离开的想法,而他随之察觉,抓住我的力度不断加大,在我的视线里可以看到他的脸上冒出冷汗,嘴唇紧抿着,我心猜想着他的身体大概快撑不住了,下意识地不再动作,而这个时候我才讽刺一般地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我………居然还想着离开吗?就因为喜欢的感情所以我便害怕起他知道我的过去?
可笑啊,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身上的罪业和血迹逃到何处都无法消失不是吗?现在才来后悔和惶恐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我无声地笑了,身体在千百年后终于感受到了凉意。
那个瞬间彻底地放弃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那么你要说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我都要接受,必须接受。
那是我应得的呢。
我老老实实地趴下身体,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叹息着等待他开口。
“对不起。”
落进耳中堪堪三字,让它一点一点渗进心脏却花了数分钟。
“你…….在说什么啊?”
“没能早一点知道,对不起。”
“没能早一点相遇,对不起。”
“没能分担你的痛苦,对不起。”
“那个时候,会不会很冷呢?”
三句道歉和一个问题,我统统无法回答。
“够了。”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别开玩笑了!”错愕着,慌乱着,不知所措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混乱不堪地反问。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与他无关的过去…..现在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啊?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和那个老人一样的问题。
难道是觉得我在期待什么吗?别开玩笑了。
“我……大概只是想要在你身边吧……听祖母谈论你的过去的时候非常不甘呢。”
不甘……..?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知道呢?是因为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说我得不到你的信任?或者是你觉得和我说没有意义?当时我这的是这么想的,非常的不甘心。”
怎么可能呢?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这种过去为什么想要知道呢?
“我明明把你当做重要朋友,却要从别人那里得知你的过去,实在是无法接受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模糊的情绪,我无力分辨。
“明明你之前对我说希望我更加地依赖你,自己却不愿意和我说,这又算什么呢?”他似乎带着微微的怒气。
“我真的是非常不甘心呢,明明回过神来你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但居然现在才从别人那里知道你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的过去明明——”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啊!”
第一次听见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呢,我恍惚间这么想着。
“就算是痛苦的事情我也想知道啊!明明你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呢?难道不觉得难受吗?不会觉得冷吗?”
是啊…..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呢?
“我已经没有机会陪你走过之前的千百年了,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你的罪孽,但至少我可以听你说啊……”
他的身体颤抖着,似乎是压抑着什么…..
“你….为什么会想知道我的过去呢?”
“因为………因为…..”
在这个时候犹豫了呢,果然不该问的。
难道我现在还会怀有可笑的期待吗?期待某个温暖的答案?
“因为你是我重要的朋友。”
“谢谢。”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着。
重要的朋友吗……说不满足是假的呢。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呢。
“朋友间也是要保持距离的啊,我不也是从你祖母那里才知道你的身份吗?神明大人?”
看吧,你不是也愣住了吗?我们彼此彼此吧。
所以……所以….
所以就不要在在意我的事情了,那满是罪业和鲜血的过去你又何必知道呢。
就像你说的,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不是吗…..
我啊…..本来就没有资格得到救赎与温暖不是吗?
所以快停下吧,到此为止吧。
不然我……..不然我……..
就会更加喜欢你了啊。
叹了口气挪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到他双手的放松。或许真是是因为我的话错愕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撑不住了最终放弃,但无论是什么,我知道话题都无法继续下去了,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将话题敷衍过去,然而就在我打算开口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般把我抱住,我的鼻腔里再次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充满,勉勉强强地放松了身体打算出声安慰,结果他先开口了:
“因为我喜欢你。”
他轻轻地说着这样的话,然后在空气里缓缓落进我的耳中,又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带着语气里带着水汽,混着犹豫,浸着温暖,含着坚定,染着无比的暖意。
“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我才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才想要分担你的痛苦,才犹豫着告诉你我身份的时机,才希望能够在你身边,才想要早一点认识你啊。”
“抱歉现在我才告诉你这件事情,因为我才刚刚意识到呢。”
“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你会离开了呢,和对朋友的重视感是不同的吧。”
“现在想想我可能很早以前就很喜欢你了呢,所以我才会不甘和在意,所以我现在才会想要一直在你身边,才会用尽全力抱住你吧。”
我静静地听着他略快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忽然感觉到了安心。
这种安心感果然从未有过呢,毕竟它代表着心意相通。
那个瞬间所有的顾虑和害怕悉数溶解。
啊啊,看来我实在是很喜欢他呢。
所以我……我也…….
稍微想要回应了呢。
“耀,我喜欢你呢。”他郑重地念了第三次,然后陷入了沉默。
身体微微颤抖,是在紧张吗?
不用那么担心啦,我可是——
“菊,我也喜欢你。”
我可是和你一般无二的呢。
“诶?!”啊,被吓到了吗?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啊?!”
“.……..额..不是你先的吗?”
“唔嗯…..但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事到如今还做个屁的心理准备啊?!
我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猛地变快,眼前的皮肤也瞬间红了起来。
啊啊忽然好想笑啊。
我安心地回抱,将身体放松,他在猛地颤抖了一下之后再没了动作。
“唔嗯,谢谢。”我轻轻地对他说。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这么说啊。”
“总觉不能接受啊。”
“.…….那个…….”
“嗯?”
“你…..我的过去你真的不想说什么吗?”
“除了想要早点认识你以外也就没什么了吧,老实说心里很难受啊,那个时候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吧。”
“恩,谢谢。”
“所以说为什么要道谢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
“都说了不知道啊。”我似乎也在笑呢。
“菊。”
“什么?”
“以后都一起吧。”
“被你先说了呢。”
“那么你是答应了?”
“恩。”
那么未来的日子里,就互相陪伴着吧。
感觉很温暖。
在那之后我修养了大概一周,期间我一直靠他的血液恢复妖力,这就使他是身体变得虚弱了很多,妖力也下降了不少,为了不让他的祖母发现,我让他过来的时候维持着狐形就好,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由于身体的虚弱,在我这里的时候大半都是在补眠,现在他还是执着地一定要和我一起睡,可问题是他来我这里补眠的时候一般我不困,然后我就只能在他不满的眼神里无奈地躺到床上,好让他靠着我睡。
老实说...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但是他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靠近我,狐狸狡猾的个性暴露无遗,于是我每次都会在吸血的时候用力咬他的脖子,然后在听见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时狠狠嘲笑他身体虚弱,他则会在我吸完以后一边喘气一边回给我一个白眼,接着在补眠的时候趴在我身上以示报复。
唔嗯...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循环...
不过....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就...无所谓了。
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星期,我的身体和妖力恢复了大半,期间也和菊谈过很多次关于他父母的话题,无一例外的,他的记忆非常模糊,于是在挣扎了许久之后,我还是决定让他有机会就去他家里走廊尽头的那个所谓他母亲的房间搜集一下信息。出乎我意料的,他同意的非常快,我猜测着他大概是在这一个星期里下定了什么决心吧。
在那之后又过了三天左右,他过来我这里补眠的时候,事情总算是有了进展。
那天他一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副相当疲倦的样子,和我打完招呼就爬到了床上,接着摇了摇尾巴让我陪他睡觉,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和他一起躺到床上,他二话不说就挪到我肚子上躺着,行动自然到一时间让我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在我身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我才想起来教训他。
“我说……你躺的是不是太行云流水了点啊?”
“没有啊,我今天有点累所以动作大概有点慢吧。”
这兔崽子现在是越来越欠揍了!
我这么想着,念在他现在身体虚弱,只得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泄愤,他从喉咙里挤出几声不满的嘟哝,抬起脑袋看了我一眼,接着从我身上爬了下来,然后在我不解的眼神里化成了人形躺在我身边,我下意识地坐起,身体也连忙往边上挪了些,他则看着我全身僵硬的样子笑出了声。
“噗。”
然后就被我狠狠戳中了脸颊。
“好痛。”
“你自找的。”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回原形拔毛做抱枕。”
“你能别这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吗?”
“前提是你收敛一点,要睡觉就好好睡,说了不要浪费妖力,你现在不是找骂吗?”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但是今天稍微有点事情想说所以就放过我吧。”
他这么说了,看来是有了什么新的情报。
我沉默着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大约过了有两分钟,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失望与些许的不安开口:
“结果是………..没有结果。”
我思索了片刻,将心里的猜测问出口:
“你的意思是……….那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吗?”
“.……是的,”他在我的注视下继续着调查报告,“连我都觉得不对劲了,我母亲再怎么爱干净,那个房间里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不仅如此,我的记忆似乎也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的记忆…….吗?
“我的记忆在某些方面相当模糊,但是也有些方面清晰地异常。在我脑海里没有关于任何我父母常年外出却没有任何信件寄回的理由,也没有我母亲擅长的菜式或者偏好的颜色,我却对母亲的日记和书本的位置记的非常清楚,而问题就在这里。”
他看着我的眼睛,有些不安地开口:
“在那个房间里,我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书本和日记,但是我的记忆却异常清楚,不仅如此,我明明记得那个房间里的陈设,却找不到打开书桌抽屉的钥匙,我明明记得我小时候在墙纸的某个地方留下了涂鸦,在枕头的夹层里小心地藏着糖纸,在衣柜的角落里放着我和母亲一起制作的风铃,以及我被阴阳师盯上之前写好放进床头柜里准备寄出的给我父母的信,可是我花了三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个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本来就空空如也一样——”
“就像错的是我的记忆一样。”
他说的是“错的是我的记忆”而不是“我记错了”。
连本人都察觉到了吗……..
“菊。”我看着他的脸,他则回以疑惑的眼神。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房间不是你母亲的’这个假设呢?”
绝对不能敷衍过去了,我这么想着,最终问出了这个问题。
“既然你什么都没有找到,又为什么那么笃定那个房间就是你母亲一直住的呢?之前你不也完全忘记了走廊尽头有个房间的事实吗?为什么现在却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走错了房间呢?”
“.……..”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吧。”
“是‘谁’告诉过你‘那个房间属于你母亲’这个事实的?”
他身体猛地一震,眼睛里挤满了迷茫和担忧,皱起眉头思索了许久,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对,准确的说法是我‘没有任何关于这个问题的记忆’,不同于模糊——”
“而是一开始就没有。”
“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那个房间是我母亲一直住的,甚至她本人和我父亲在我记忆里都没有……….看来问题就在这里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从床上缓缓坐起,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开口: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记忆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么看来可能真的如你所说吧,我的祖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你祖母的原因呢?”
“大概是因为她在我面前说了你的坏话吧。”他意味不明地这么说着,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
身体几乎是擅自动了起来,我轻轻抱住他开始有些颤抖的身体,我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恐惧,大概那是对于自己记忆的不安和对祖母的怀疑,或许还有些对自己父母的担忧,至使他现在陷入了混乱和疲惫的沼泽,而我现在能做的大概就是像这样吧。
“不用害怕的。”
“被你发现了呢,不过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大概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吧。”
“那么还要多久呢?”我轻轻地问他。
“大概睡一觉就好了吧。”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那么就稍微睡一会?”“恩,一起。”“.….好吧。”
………最后我只得抱着他一起睡。
我一边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味道,一边开始努力回忆被捅伤之前得到的线索,零零散散的碎片在我脑海里四散飞舞,似乎是缺少了什么关键的拼图或是有意义的切入点,它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串联起来。
就在我为此懊恼的时候,他的身体无意识地靠近了些,枕在我手臂上的脑袋直接埋进我的颈窝,他平稳的呼吸声登时在我耳边放大,身上的味道也充斥了我的鼻腔,我放弃般的深呼吸,左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打算就这么和他一起进入浅眠。
而在那个我放弃思考的瞬间,线索就这么刺进大脑。
是味道。
那个房间里唯一能和菊联系起来的就是那个味道。
然后我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味道的来源是什么?
在这个问题上思考了许久,我的脑海深处终于浮现出一个关键性的疑问。
这个疑点使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之前的所有假设,甚至开始犹豫起它的真正意义。
最终我不得不承认,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我所有的疑问都来自于“在哪里”而现在我才发现它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
也就是说问题从一开始就可能不是“在哪里”,而是——
“在不在”
得出这个结论的我陷入了犹豫,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我内心的疑问,毕竟它一旦证实,对于菊来说想必是不小的打击,但是毫无疑问的,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无论那个结论是否残酷。
这么想着的我第一次希望我的判断失误。
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着身边已经睡了很久的狐狸,决定把他叫醒。不得不说他赖床的功夫实在是一流,我叫了他几声都不为所动,最后只得戳上他的脸把他弄醒,结果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会,嘴里吐出几声含糊的嘟哝之后又开始了睡眠,我轻笑出声,当即稍微捉弄一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挠他的腰侧,效果和我想象的一样好,他的身体果然颤抖了起来,瞬间睁开了眼睛向后躲,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自然是用右手把他按住挠了个结实,他实在受不了便开始求饶,我这才松开手。他在我放开的瞬间化回狐形跳下床躲到桌子下面瞪了我好一会才恨恨地开口:
“………..为老不尊。”
“有本事你一辈子就躲在那里不出来!”我当即坐到床沿盯着他。
我们僵持了有一阵子,他才放弃般从桌子低下挪出来,带着不甘心地语气对着我这么说: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我就让一步好了。”
这完蛋玩意嘴怎么这么欠!
“说实话,你是不是皮痒?!”
“不是。”
好想下手揍!
“我说你现在有力气开玩笑了是吧?!信不信我等会就放干你的血。”
“作为僵尸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违和啊。”
“也不看是谁的错。”
笑着这么说,结果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移开了目光,嗫嚅着向我道歉:
“是…….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也轮不到你来道歉啦,等我伤好了以后会找他们好好算这笔账的。”
“唔嗯……….你现在恢复了多少呢?”
“昨天稍微试了试,恢复了八成吧,不得不说神明大人的血液还真是厉害啊。”
“挖苦的语气太明显了,而且你也没资格说我吧。”
“你还真能说啊,不过也没错,在这一点上彼此彼此吧。”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他的问题使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来由地犹豫了起来。
我….是在担心那个真相带来的后果吗…….
“估计就在这几天吧,等我再恢复一点好了。”
“你犹豫的时候太容易看穿了。”他这么说着,摇着尾巴走到我脚边,“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我父亲到现在不也下落不明吗,我哪有那么容易受打击。”
“我早就做好了父亲回不来的准备了,在我知道兄长们出现在那个地方的时候。”
“我也…….做好了和祖母摊牌的准备了。”
然后他化了人形坐在我身边,微微低下头,顿了顿,复又轻声开口:
“反正你还在。”
这话说的太寂寞了呢。
我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以示安慰。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陪着你好了。”
“一言为定?”
“恩,一言为定。”
在那之后又过了四天,我的身体机能终于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虽说妖力并没有恢复完全,但是现阶段想要和菊的祖母打个平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理所当然地提出了回去的建议,我思考了一阵,同意了他的意见,顺便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这次你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以免被你祖母和兄长发现,正好我一个人去调查一下那个房间,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可是你一个人回去的话有没有被阴阳师发现的可能呢?”
“这种事情一个人两个人都一样吧。”
“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是……..”
“放心啦,我肯定不会有事情的,而且我一个人去调查的时候还要你拜托你从你祖母那里搜集信息和拖延时间呢。”
“这个理由勉强能够接受。”
最后的决定便是如此,菊先回去和祖母以及兄长再次交谈,我则利用这个时间去那个房间里收集信息。
当我再次踏进那个房间的时候,熟悉的味道再次包裹住了我,我仔细分辨着空气里的味道,淡淡的草木香气和他身上的一般无二,而接着我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很显然的,那个房间里里只有这个味道,而且不知为何非常淡,那么为什么这个味道没有消失呢?味道这种东西本身就无法一直保留着,更何况根据他的说法,他的母亲很少回来,这个味道就更加不可能保持这么长时间。这个房价被“收拾”的如此干净,说明它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保留任何可以称之为“证据”的物品,那么这个味道又为什么没有被“收拾”掉呢?
除非…….
除非它是处于某种理由而被刻意留下来的,作为最后的“安慰剂”。
那么那个“理由”意味着什么呢?
我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之前的假设,如果说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被“捏造”出来的,那么这个味道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而没有消失。如果说我之前的那个假设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了真相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味道本身会存在一些疑点。
我陷入了沉吟,仔细打量起空空荡荡的房间,这里嘲笑着我一般什么都没有留下。
等等……
“留”?
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再次开始分辨起空气里的味道,过了数秒,我终于找到了之前异常感的来源。
这个味道本身的确存在着问题。
这个房间里残存的,只有寡淡的草木气息,并没有他身上的糕点味道。
那么也就是说——
这个味道是被“留”在他身上的。
换句话说,这个草木香气的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
它属于这个故意被捏造出来,因为某个人的意志使菊产生了这里属于他母亲的——
这个房间。
显然,这和那个让菊产生“错觉”的“某个人”脱不了干系。
那么是谁呢?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是菊的祖母。
结论出现的瞬间我便皱起了眉头,若果一切和我想的一样,始作俑者是她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直接去找她问清楚就好。但是这个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我却无法估量,我不知道如果从她嘴里证实了我的猜想,对菊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情,毕竟我所得出来的结论会彻底将这个房间代表的一切全部推翻。
但是如果我的猜想正确,他就有权利知道,也必须知道。
“王耀先生,您果然还是来了。”
菊的祖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暗自一惊,自责着自己再次的疏忽,强装镇定注视着眼前的妖物。她的表情和我上次见到的时候一般无二,身上的和服也依旧是绣着纹饰的深紫色。
“您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菊应该和兄长们在一起吧?”
“王耀先生还真是聪明呢,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她这么感叹着,语气毫无波澜。
“为‘您’所用吗?您现在还真是坦诚呢。”
“我并没有那么愚昧,在您知道真相的时候装聋作哑实在是毫无意义。”
她说…..我知道了真相?
也就是说……….
我的身体配合得紧绷了起来,心里警铃大作。
“我可以问您的理由吗?”
她看了我一会,接着轻笑出声,从门口走了进来,在我面前站定,眼睛里混着些令我不快的轻蔑。
“王耀先生,可惜你死的太早。”她这么说了。
“你….什么意思。”彼此去掉了毫无意义的敬称,敌意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王耀先生,你若是再强一些,能够继承了你父亲的职位,就会知道什么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了。”
她……把那个结果认为是“必须”?
“可是你这样的做法对菊来说非常过分不是吗?”
“那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身为山神,家族必须干净强大。”
“这个就是理由?”
“王耀先生,你打扫房间的时候也会觉得角落里的灰尘非常碍眼吧?”
“你把你做过的事情和‘打扫房间’相比?”
“在你眼里或许是偏执,那是因为你太过天真了,我们的家族就是这样,一旦被污染就会失去身为神明的资格,何况….何况能力不足的妖物本就如同尘埃一般毫无价值,这一点对于我整个家族都是一视同仁的,甚至包括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你这种‘规则’想必也教给了菊的兄长们吧?”
“是的,”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眼睛里甚至泛上了令人作呕的欣慰,“而且他们实践得非常完美。”
心中瞬间感觉到了异样。
“你….说‘实践’?”
“是的,”她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警觉,语气里开始染上异常的骄傲感,“是我让他们做的。”
“是我让他们在菊还年幼的时候‘清理’掉菊的母亲的。”
虽然这个结论我早已设想过,但是真的等到证实的时候心头还是勇气一阵厌恶和抗拒,在她的话语消失在空气里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的兄长和那些利用我的亲戚们。忍不住轻笑出声,感叹着我在那个瞬间所意识到的结论。
结果,无论是妖物还是人类,全是一般无二呢。
“哈哈哈。”实在是令人发笑呢。
“有什么可笑的吗?”眼前的妖物皱起了眉头。
“与其说是可笑.......不如说是可悲啊。”我带着嘲笑看着她的脸。
“王耀先生,不妨说出来吧。”她似乎是有些被激怒了。
“因为.....你的想法....和利用我的亲戚们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差别不是吗?”我唇角的弧度未变,只是敛起了眼底的温度。
“将镇守此地的山神于肮脏劣等的人类相比....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点?”她的声音高扬了几分。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吗?”我故意这么说出口。
“...........”她没有说话,瞳孔里泛起狠厉的光。
“你其实只是单纯地将‘家族’作为你行动的借口罢了,别忘了你在是这里的‘家主’之前,你是菊的祖母。”
“...........”
“你怕是早就忘记什么是‘身为家人的责任’了吧?”
“..........”
“冠冕堂皇地打着‘家族’的旗号,其实本质上不过是看着菊的母亲碍眼罢了不是吗?让我将菊的兄长们杀死,不过也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达到‘你的’要求吧?”
“...........”
“口口声声地说着什么‘为了菊’,真是令人发笑啊,别忘了你之前曾经说过的话啊,在我拒绝之后的你说了什么呢,啊,难道不是——”
“不能为‘你’所用吗?”
“而且你又有什么资格叹息我死的太早呢,可别忘记了——”
“我在这世上的年岁,可是比你久了太多啊。”
“给我好好地记住了,杂碎。”
说完我就从她脸上捕捉到了明显的怒气,她身形向后一撤,接着聚了几道妖力化为利刃像我掷来,我自然是躲过了,利刃嵌入我身后的墙壁,立刻添了几道裂纹。我警觉着她的动作,毫不犹豫地念咒施法,将妖力聚于掌心,接着投向她的身边,她自然是躲过了,眼里泛上轻蔑,我不理会她的嘲笑,接连做了几次同样的攻击,她终于被我逼至房门右侧的墙角,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她这才反应过来我之前攻击的真正目的,更加生气地追了过来,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猛的爆开了戾气,然后整个大宅都随之骚动了起来。我顾念着家仆们的立场随即决定向屋外跑去,也打算寻一个开阔的地方动手,约摸过了数分钟,我终于来到了屋外,下意识地向树木茂盛的地方跑着,一路上亦留下妖力作为讯号。天不遂人愿,我没跑多久就被追上,她纵身一跃来到我眼前,彻底断了我的去路。
我叹息着环视四周,树木和杂草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思考着是否要采取迂回战术的时候眼前的妖物忽然念动了咒语,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便化了个一人高的狐形,接着发出一声震耳的妖吼,四周的树木应声而倒,眼前的场地顿时变得开阔,想必她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在心中啐了一口,立刻驱动妖力防身,身体后撤拉开距离,她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以后便猛地向我挥爪,我竭尽全力才堪堪躲过,带着妖力的利爪狠狠拍上我脚边的土地,顿时拍了个不小的凹陷。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麻烦,虽然单纯以妖力相比我现在她不相上下,但是她的狐形着实麻烦了许多,毕竟以她的体型挥出的攻击非常难以躲避,更不要提是接下反击了。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不能下死手。
这个理由真的是非常不能接受,在我之前的“人生”里,经过长年的“练习”,杀人的方法老实说非常熟练,尽管我宁愿我自己在这个方面一窍不通,但不得不承认我用习得的“技能”解决了很多“麻烦”。但是现在碍于身份和获取真相的需要我必输留她活口,实在是难办得过了头。
心里涌起焦躁和厌恶,要是眼前的妖物只是个自不量力的阴阳师或者无论什么品种的妖物多好,反正她已经主动攻击我许多次,只要我找到机会削下她的四肢,砍掉她的头便异常轻松了,善后工作也不是很难,稍微烧一烧就………
在这个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在生气。
在和她对峙的时候就这么轻笑出声,她大概理解成了嘲讽,毫不犹豫地向我扑来。
“杂碎,和我好好打一场吧。”
可要让我好好地发泄一下。
我笑着躲开了她的攻击,右手凝聚着妖力,不一会便依着我的想法化成了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经常使用的剑的形状,我回忆着残留在脑海深处的父亲和大哥交给我的剑术,气体却远比大脑反应迅速,我的右手立刻抬剑接下她挥来的狐爪,伴随着最快速度运作妖力接下她的法术,妖力相抵,我后撤几步总算是勉强接下,随即我便尽力向前跃去抬剑挥砍,她碍于身形不便,索性再次挥爪打算接下我的攻击,我就在这时念动咒语,左手聚成数个刀片向她的腰侧掷去,理所当然的,她躲闪不及,刀片轻松地插进她的身体,突然的疼痛逼迫她低吼一声放低了身体,抬起的前爪自然无法完全接住我的剑刃,很快的,她的身上又出现了我留下的伤口。
眼前的妖物再次发出一声低吼,我轻笑着后退几步欣赏着她的狼狈。
“轻轻松松就两下了呢,您作为这里的山神就不觉得愧疚吗?”
“还真的是狼狈不堪呢,那么自以为是的又是谁呢?”
“比我想象中还要弱呢,啧啧啧,今天看来是没办法尽兴了呢。”
听出我语气里的嘲讽,她很是愤怒地再次发出了妖吼,接着不顾身体中流出的血液向我不断进行着攻击,含着妖力的利爪和我的剑刃相抵,空气里满是器响,很快的,她的体力因为不断的攻击和身上的伤口消耗了大半,很是不甘的在进行了某次攻击以后便后退几步喘息着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一如我计划的那样。
愤怒会使人失去判断力,所以我在她受伤之后选择了嘲笑。
趁她“休息”的时间里我运作妖力探查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体力还剩一些,妖力也还有余量,但是消耗战对我而言非常不利,随即我思索着突破的方法,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战斗,在我思考的数分钟里她一直紧盯着我的动作,担心着被看出端倪,我先在她身体运动的死角里以妖力布下小型的结界加速消耗她的体力,她自然是勉强动作身体想要挣脱,而我索性放弃了“温和派”的作风直接聚了几个匕首插进她的四肢把她钉在地上,她痛苦地低吼了几句以后似乎是放弃了强攻的想法,喘息着趴在地上挣扎着。
我则利用她突破结界和匕首的时间专心凝聚身体里的妖力,“某个办法”在我脑海中形成。
虽然有点勉强,但是现在时间不够了。
这么想着的我抬手准备挥剑,耳边就在这时响起菊的声音:
“停下来吧,我还有事情要问。”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比起之前家仆让他回去的时候更甚。
我一回头,对上的是他没有表情的脸。
看来……………
看来他知道了呢。
我打量起他的身体,这才发现他的和服上添了不少裂口,袖子上沾着干涸的血迹,脖颈处也多了道伤口,我想着他大概是遭到了兄长们的阻拦,没有多问什么,退到一旁给他让了条路出来没顺便施法在地上简单的布了结界,提防着他兄长们的追击。他一眼不发地盯着眼前的妖物许久,那妖物也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和冷静,不在乎似的念咒化了人形,径自端正地靠着身边的树木坐下,我仔细观察了她脸上的神情和身上的情况,结果比我想象的更加严峻,之前我的攻击的确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小的伤口,让她无法自由行动,也使得她耗费了不少的妖力,但是从她的神色看来妖力的消耗比我想象中要少,那么眼下就要看菊会做什么了。
我一面盯着四周和结界的变化,隐隐有些担忧。菊看了他祖母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嘴,皱起了眉头开始询问:
“我父亲…….在哪里?”
“菊,我应该教导过你在长辈面前应该保持礼仪和尊敬。”
“你也教导过我前提是眼前的人真的有资格被视为‘长辈’,所以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语气急促,声音高扬,脸上泛起愠色,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让他的祖母岔开话题,我不禁开始在意起菊的情况了,他似乎是放弃了一贯的谨慎,不知道是不是被激怒了。
他的祖母眯起眼睛看了菊许久,才毫无波澜地开了口:
“你不应该早就从你的兄长们那里知道了吗?被那些阴阳师抓住,又过了数日,怕是早就被收服了吧。”她这么说着,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我觉得十足厌恶。
“既然如此,那么你应该清楚我想问什么吧?就请你说实话吧。”
她听完菊的发言之后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皱起眉头抬高声调反问:
“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都不重要,那么答案呢?”说这话的时候我甚至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不断外溢的戾气,看来他真的是非常生气了。
现在的情况变得有些棘手了,如果菊在盛怒之下开始动手,那么菊的祖母无异于多了一个筹码,再加上不知何时会赶来的另外两只狐妖,这么一来怕是就免不了见血了。
那么最后要用上“那个”吗……….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菊的祖母终于开始回答他的问题了。
“菊,以我教导过你的知识来看,你理应支持我的决定,劣等的杂质就应该被清理干净不是吗?何况我的做法也征得了你兄长们的同意。”
意料之外的发言给了我不小的冲击,菊的兄长居然是自愿这么做的吗?!
“那又怎么样?!”菊这么说着,脸上是冰冷的嘲笑。
“.……………………..”
“你也好,我的兄长也好,有谁征得了我母亲的同意?!”
“.………………..”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那么你又有什么好粉饰的呢?凶手?”
他咬牙吐出最后两个字,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心下一惊,身体紧绷,警惕着接下来的展开。
菊的祖母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着眉头看了他许久,然后才冷冷地吐出回答:
“看来你……….是受了那边的僵尸的影响呢…….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菊,我对你实在是失望……不过,本就没有对你抱有多大的期望就是了。”
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尖锐的嘲讽在空气里肆意弥漫着,我清楚的看见菊的眼底泛上焦躁和厌恶,他紧抿着嘴唇,双手握拳,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愤怒。
“若不是因为你的天赋,你的兄长们应该早就有一个继承的山神的位置,不过如今也罢,他们至少比你规矩的多。”
………看来是毫不掩饰了呢。
“说到底你不过是需要一个听话的人偶罢了。”我下意识地这么说着,皱起眉头。
“正如你所言。”她则如此承认了。
以这句话为起点,菊似乎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念动咒语化回狐形,这次的尺寸足足有一人高,白色的狐毛里添了些赤色,瞳孔被愤怒染的通红,他喉间放出妖吼,向后撤了一步,紧接着猛地向前扑去,菊的祖母就在这时冷哼一声,以极快的速度跃起躲开了菊的攻击,甚至还有余裕抬手掷出妖力聚成的短匕,利刃毫不留情地划开了菊的右前爪,鲜血霎时迸溅而出,他似乎是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怒吼一声转身再次扑了上去,菊的祖母则轻描淡写的与他周旋着,完全没有受伤。
……..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吗……..
啧。
我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着菊的祖母的动作,好在被我发现她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那么能够如此轻松地躲开了菊的进攻就很可能只是因为熟悉他的动作和常年战斗的经验使然,我略略松了一口气,心下了然了些许。
那么这样看来,菊的祖母没有化回狐形的原因就很可能是因为妖力不足。
如此一来便不用太过警惕了。
和菊的祖母相比,菊的情况可能更加需要“警惕”,愤怒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和应有的理智,这个道理在他身上完全印证了,现在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可言,也根本没有认真作战的打算,只是一味地想要用攻击发泄之前积攒的愤怒,虽然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但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
而就在我如此担忧的时候,脚下的结界起了反应。
糟了!
心中警铃大作的瞬间耳边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而且听声音人数意外的多,我料想着是不是连同阴阳师之流也跟着过来了,心里暗骂一声回身,暂时离开正在缠斗的妖物,向脚步声响起的方向赶去。
果不其然,菊的兄长连同数名阴阳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但是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菊的二哥将他们拦下,大哥则继续向前寻找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之间可能是因为某种条件而相互利用,而同时又不可能相互信任,最终只能维持着这样的合作形式,那这样一想,怕是等将我们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他们就要开始“自相残杀”了。
我摇摇头索性懒得再去思考,念了个咒语隐去身形接近菊的大哥,就在我们的距离只剩下数十厘米的时候他似乎是发现了我的气息,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武士刀向我的方向砍来,刀刃上附着妖力,我轻松的躲开了,放弃了遮掩的工作,干脆地显了身形挥拳击中他的胸口,他躲闪不及,被我打倒在地,这么看来是被菊伤的比较重了,我终这么想着稍微放下了心,在他起身之前扣住他的右手打下他的刀一脚踢远,他不甘心地吼了一声左手掷出匕首,自然是被我躲开了,我施法把他击晕,又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贴在他身上暂时封住他的妖力,这才放心地拾起他的刀向菊的二哥和那些阴阳师靠近。
接近的时候我自然是隐去了身形,熟练地用法术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我先是接近那些人类,好在阴阳师的法器大多数对我用处不大,不需要妖力便可以轻松解决,意料之中的,在菊的二哥发现之前我便成功地干掉了三个人类,在引起他的注意之后我便一边尽力躲避他的攻击,保持着法术将剩下的人类杀了个干净,等只剩下菊的二哥的时候我才放弃了原来的法术,干脆地掏出符纸引起大火将他围住,他的妖力自然是弱了不少,身体也没有那么灵活,我算准了他被菊伤的厉害,果断用刀刺穿他的腹部,他惨嚎一声化回了狐形,我则喘了口气收起了火焰,将他带到菊的大哥所在的地方,思考了片刻以后,我将眼前的两只妖物带到了菊所在的地方。
等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菊已经化了人形,靠在一颗树上喘息着,身上又添了不少伤口,侧腹更是晕开了一大片血污,菊的祖母则立在他面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脸色相当难看,想必是消耗了不少的妖力。我上前走到菊的身边,他看来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低下了头,我想着他大概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专心应对眼前的妖物。
她见我带来了菊的兄长,皱起眉头打量了我好一会,才警惕地开口询问:
“你….想要干什么?”
“自然是希望你能安分一点,至于最后的下场,那是菊决定的事情。”
身边的人微微颤抖着,没有说话。
“.……我不认为单凭你带来的东西有那个价值。”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居然把菊的兄长称为“东西”,真不愧是“家主”呢。
“自然不仅是这个,你可别忘了我是什么妖物。”
听完我的话以后她的瞳孔一瞬间的收缩,接着身体紧绷了起来。
“.……….你………难道……….”
“正如你所想。”
呵,终于想起来了吗?
我可是“旱魃”,毁掉她想要的东西其实太过简单了。
既然她想要一个“干净”且供她管理的家族,我便毁掉就好。
连同这座山一起。
毕竟对我而言,引起旱灾太过简单了。
不过那并不是我的目的。
这是一场赌局。
“.………我不认为以你现在的妖力能够引起旱灾,而且碍于菊的存在,你不会去做的。”
“是吗?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身上的符纸储存了足够的妖力呢?而且菊大可以跟我回去,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想必不再会与你们为伍。”
她盯着我的眼睛,我则回以冰冷的笑容。
我的确在赌,赌她的“不信任”。
如果她生性多疑,以利益为重,而且目的在于永远管理这座山,那么她就会不相信除了利害关系以外的任何事物。
“.………..我就姑且这么妥协吧。”长久的沉默过后,她终于点头同意。
那么是我赢了。
之后的事情就算是简单了许多,菊的祖母并没有说什么就跟着我们回到了家宅里,只是对我毫无作用地威胁了几句以后便兀自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甚至连菊的两位兄长都没有看上一眼,我在心中嘲笑了她的冷漠,最后只得自己用了妖力和符纸给被我伤了的两位狐妖进行救治。老实说我心里其实不太愿意,但是顾念着他们好歹是菊的亲人,也就没能狠下心,不过最大的原因大概还是希望最后做出决定的是菊吧,毕竟说到底在这件事情里我不过是个外人。
对错与否还要他自己判断。
家仆们一见到我们安全的回来了,全是一副安心了的样子,对于菊的祖母和兄长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连一直照顾菊的那位老管家也只是在听完我的说明以后叹息了许久,并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大概这些家仆们心里也是知道菊的祖母以及兄长的所作所为吧,我恍惚间想起之前菊的家仆们一直拒绝着带我去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兴许他们其实是知道真相的,大概是不忍看着自家少爷知道实情之后承受痛苦所以才一直瞒着吧,这么一想之后我和菊去那个房间调查他们也没有阻拦,可能也是默默地希望着有人能够代替他们告诉菊真相吧。我揣测着家仆们的想法,忽然觉得非常感谢,毕竟那些家仆是真心为他们少爷着想的,比那些以“家人”做借口的妖物强上百倍。
在菊家里修养的期间,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这样持续了三天,无论我怎么敲门,他都没有回应,心里想着他大概是还没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也就没有强硬地拉他出来,于是便利用这三天去做了另一件事情,那便是去找菊的父亲。
那天我和阴阳师打斗的时候,在其中某个人类身上发现了菊的父亲残留下来的妖力,我默默地记下了这件事情,打算等事情过去以后便尝试着去找找看,正好利用上了这三天时间。不过我姑且决定先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毕竟那天发现的妖力实在是非常微弱,我不太确定能否找到,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我也实在是担心菊的父亲会不会已经被阴阳师所害,于是怀着些许的罪恶感,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不过幸运的是当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那股微弱的妖力残留着,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寻人符纸,加上恢复的不少妖力,总算是将空气里妖力的路线找到了,我循着那股妖力来到山腰仔细寻找着,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发现了菊的父亲。
他还活着,奄奄一息地藏在杂乱的草丛里,身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干涸的血痂,我松了口气,赶忙将他带来回去,在家仆们大喜过望的眼神里把他安置在房间里拜托管家照看。
等到菊的父亲醒来又过去了一周左右,期间菊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是在他父亲唤他的时候去过一次,那个时候他们大概谈了一个下午,之后菊依旧没有打算和我说任何事情,我也没打算去问,本来想着等他自己想通了会告诉我,可是看来没那个时间了。
并不是出了什么特别的变故,只是我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要开学了,如果现在不回去准备教案,开学以后的课程教学就会出现问题。
虽然听上去像是什么借口,但是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日本这个地方是他的故乡,不是我的,我家可是在中国,所以即使我可以不管不顾地辞了老师的工作,我还是想要回去。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思索着如何与他解释,恍惚间才意识到我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告别的心理准备,我似乎是笃定着会和他一起回去,这么想着的我嘲笑着自己之前的惆怅与犹豫,压抑着心底蔓延的无力感。
约莫又过了五天,我终于做好了和他告别的心理准备,也决定要好好问一下他的想法,于是在第六天的晚上,我敲响了他的房门。
“狐狸,吃晚饭了。”
“.…………………………”
“狐狸,你到现在还是要这副样子吗?”
“.…………………………”
“我都把你父亲找回来了,你倒是谢我一下啊。”
“.………………………….”
我长叹一声,无奈地再度开口:
“菊…..虽然不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对的,但是已经快要到时间了。”
“.……….已经快要开学了,差不多学校那边要召集教师提前开会研讨了。”
我听见房间里传出细微的响声。
“菊………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语尾消失在空气里许久,房门还是没有打开,我再次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对话的念头,而就当我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他脸上带着恍惚和无奈的神情,眼睛里还积攒了不少血丝,我猜测着他大概是没怎么好好睡觉,内心不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看着我的脸过了好一会,才一点一点地开口:
“你…也要把我留在这里吗?”他的语气非常轻,整个人都低落了下去。
“.………………….”那个瞬间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站在那里。
“.………也是……是快开学了呢…差不多也是你该回去的时候了……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那么你……什么时候…….出发呢?”
啊啊……颤抖着这么说着……不是快要哭了吗….
“菊..让我进去吧。”
他听完我的话,稍微愣了一会,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同意了。
没有开灯,连窗帘都是拉上的,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使他安心的黑暗,等我进去以后,他没有看我,自顾自地在靠着墙蜷成一团坐下来,我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等他开口。
“那么你要劝我什么呢?”片刻以后他这么说着,依旧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既然你会说出这种话来,就表示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算…是吧。”他轻轻地这么说着,“我…….之前一直在回忆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我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没有说话。
“我祖母捏造出来的回忆,还真是骗了我好久呢,这么一想我实在是太愚蠢了……..”
“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梦境终于到了醒来的时候…..”
“我之前一直觉得祖母虽然严厉,但还是教导了我许多东西,帮我父母分担了许多事情,结果真相竟然是这样……..”
“那天我和我父亲谈话,他一直在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我和我母亲,但我也知道,那不是他的错…..”
“我不知道我应该生谁的气,就算是祖母和兄长,也是有他们自己的坚持,也是教导了我,陪伴了我的…..”
“所以我就只能像这样没用地茫然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后……然后……你现在也要回去了…..吗…….”
“虽然不是不能体会你的想法,也知道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日子…但是我…..但是我…….”
“抱歉….我现在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轻轻地这么说着,每个字都颤抖。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发顶,慢慢地揉弄着,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化回狐形,接着身体钻到我怀里,我轻轻地抱住他,一点一点地抚摸着白色的皮毛,就这样保持了一会,我下定决心对他开口:
“哭出来也是可以的,现在你大概很混乱吧,或许和当初的我一样….”
“不过我很高兴你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来…”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大概只有这样了…….”
“之所以我现在告诉你要回去的事情,不是因为我打算不近人情地把你留在这里,而是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会在迷茫和悲伤过后像我一样改变着,也相信你会回来……”
“所以我只是先回去罢了,我在那边等你。”
“说好的赏枫,下次再来也无妨,我相信着会有机会和你一起的,所以打起精神来吧,”
“我只是先回家等你罢了。”
他把头埋进我的怀里,没有说话。
“等你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就会回来的。我是这么相信着,所以我今天告诉你我要先回去的事情…….”
“我只不过是‘先回去’,并不是‘一个人回去’……..”
“所以,菊,等你回家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公园里转转吧。”
“我也…….可以…….把那里当做…..我的家…….吗?”
半晌以后他终于开口,轻轻地发问。
我笑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缓缓地报以回答: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那可是‘我们家’啊。”
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陷入了沉默,我没有勉强他开口,就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抱了他许久,当房间里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耀……今天稍微有点累了,明天早上…….在帮我处理一下祖母和兄长们的事情吧。”
“那么现在要去睡吗?”
“恩……就……一起睡吧。”
我点了点头,同意了那个一如既往的任性请求。
他那个时候第一次化了人形和我一起睡,枕在我的手臂上很快就进入了浅眠,我料想他一定是疲惫不堪了,也就由了他去。
我轻轻对他道了晚安,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入眠。
由衷地希望他一夜无梦。
嘛…….在那之后过了多久呢…….
我看着墙上的日历陷入了些微的恍惚,似乎有半年了吧,从我回国那天算起。
记得那个时候我帮助他把家里的事情整理完毕,也最后收了个尾,我记得我是在和他一起睡了三天之后才回来的,中间也是花费了许多时间,总算是让他恢复了精神,也终于让他开始思考他的身份问题了。
嘛……….毕竟好歹也是“神明大人”,悠悠闲闲地过了这么久,也该还点债了。
我在那个时候嘱咐完菊有关食谱和作息时间的问题,在机场里和他开了好久的玩笑,心照不宣地拖延着时间,直到登记广播播放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关于他回来的时间的问题,不过他好像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那个时候只当他是在闹别扭,现在想想也许应该问一下的。
……………虽然大部分原因是现在的我非常的……….闲。
从日本回来之后的我恢复了之前乏善可陈的日常生活,每天上完课再指导一下学生,是不是和同事外出聚个餐例行活动,除此之外便是闲暇时间,老实说现在每天回到宿舍里会有一阵微妙的恍惚,下意识地感叹着宿舍里空旷了起来过后又产生了他只是出门去了的错觉,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还没回来的事实,这样的自己感觉非常不能接受。
其实我不太清楚这样的感叹到底是因为单纯的无法习惯还是因为明白了对他的感情之后的正常反应。
不过也可能是我觉得寂寞罢了。
因为无论如何,现在他不在我身边是事实。
所以我才会产生之前的念头,稍微有点想知道他那个时候的想法,这样的话我至少能在他回来以后以此好好嘲笑他。
………….等他回来以后。
不过在最近的几个星期里,我开始收到他从日本寄过来的信了。
最开始收到第一封的时候其实我非常疑惑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知道我学校的通讯地址,然后买到邮票和信封,再像个正常人类一样寄出去,这个流程在我脑海里每次模拟的时候总觉得异常违和,虽然他之前也有说会寄信给父亲,但是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寄出去的让我非常不解,而且他到底哪里来的钱付邮费啊………..
微妙的有点好奇。
不过信件的内容倒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从标点到用词遣句都非常工整标准,看起来和舒服,顺便一说他的字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虽然我没有见他练习,但是中文信件似乎是没有什么难度的样子。
最初的时候信的内容只是单纯的日记般的每日记录,像是今天三餐的内容,庭院里开了怎样的花,和家仆的孩子一起去了哪里散步,看了什么书之类的,我也就没有问他关于他祖母那边的事情,后来渐渐的内容就变少了,钢笔的墨迹断断续续的,有时候两段之间的间隔似乎是很久的样子,墨水的颜色也产生了些许的差异,这样的信件持续了两个月左右,原本流畅的钢笔字迹也变得时常从部首开始断开,笔画之间甚至添了许多划痕,似乎是在书写的过程中犹豫着什么的样子。
我猜测着他大概是思考起了关于家族的事情吧,于是便在回信里避开了关于这方面的提问,只是根据他写下的内容发出回信,顺便开一下玩笑之类的,不过他大概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虽然回信的笔记依旧断断续续,但是字里行间也没有之前的犹豫了。
我的猜想得到证实是在临近暑假的某个日子,记得那天从学校完成了最后的成绩登记工作,检查公共信箱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他寄来的信件,回到宿舍里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便是我意料之中的他对于自己家族的考虑,他似乎是犹豫了许久的样子,在第一段的问候和第二段的说明之间间隔了许久,以至于墨色的差异,不过第二段开始便流畅了许多,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信里写着他已经和祖母达成了交易,也和兄长们好好地谈过了,虽然现在他们还不能完全和解,不过他的兄长们已经放弃了原来的做法。我猜测着他似乎是以我的妖力为条件让他祖母妥协的,虽然我并没有很大意见就是了。另外就是菊的父亲已经完全康复了,现在两个人终于可以好好地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我想来他们应该是谈论了许久关于菊的母亲的事情吧,因为能从他的行文里感觉到微微的喜悦与释然,这一点让我非常欣慰。
信件的末尾说明完一切之后,他告诉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为他父亲现在好像打算着让他代替祖母接任山神的职位,我看了之后心里泛起些微的无奈,在回信里避开了这个的话题。
虽然明白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抗拒。
不过…………..我还是相信着他会回来。
在那之后的信件不知为何中断了两个月,正好错过了一整个暑假,我心里疑惑着突然的失去联系,但是又不想过去添乱,于是一直也没有主动寄出信件询问他的状况,直到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我终于收到了一个来自日本的包裹。
那个包裹并不大,但是包装的非常严实,似乎他是非常担心里面的东西一般,我查看了包裹的表面,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于是我怀着些微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的东西令我十分意外。
那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茶碗,上面是熟练的笔法绘就的熊猫。
“啊啊………这家伙真是……”
我听见我故作无奈的低语里满是笑意。
这家伙……永远只在没必要的时候敏感,他估计是发觉了我那天无意识地将茶碗握在手里许久,估计是发觉了我当时的心情。
那个时候的那个问题……..想必他也明白了我心中所想。
他家里的茶碗上,无一例外的绘着主人的标记,菊,菊的祖母,以及他的兄长和父亲,都是如此,那么也就表示着,这个茶碗代表着“家人”,也就是说,真正属于那个家族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礼物”。
那个时候我问他的问题里,似乎是夹杂着连我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而他发觉了呢,我这么想着,指腹轻轻触上眼前的茶碗,熟悉的触感让我感觉到了些许的安心。
“家人”…….吗…
我……..终于也…….到达了这个地方……吗……
“啊啊….真是的…”
我轻轻地把它放在书桌上,坐在桌前发了好一阵的呆。
“真是败给你了。”我对着眼前的茶碗喃喃的吐出话语,脸上大概带着由衷喜悦的笑容吧。
唔………..稍微………有点想见他了啊………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又再次收到了许多信件,他的语气也变的悠闲了许多,似乎是终于把事情处理完毕,得到了久违的放松时间,心境也产生了变化,想必已经放下了那些让他一直以来感觉到困扰的事情了吧,而伴随着这种轻松的语调而来的,是他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回来的事情,我猜测着他是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试探我的态度,换句话说,他估计打算看好戏。得出这个结论轻而易举,我实在是佩服他能忍耐这么久,明明之前怀着期待寄出的茶碗,包裹里却连张便签都没有,之后的寄来的信件里也没有任何说明或者解释,也没有问我的感想,现在也是摆出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等着我的询问,真是在孩子气不过。
不过…….既然都收到了礼物…..回礼也是必须的吧。
这样想着的我,在即将寄出的最后一封信里慢慢地写下酝酿已久的话语。
收到回信的时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学校里因为运动会的关系放假四天,我找了个借口推掉了第一天的会议,打算回避暑的山里好好休息几天,顺便找之前的几个同类叙叙旧。而就在我第二天早上出门散步回来的时候,便远远地看到了他。
他似乎是站在我家…….我们家门口,脸上带着微妙的犹豫,又混合着些许的期待,我笑着远远唤了他的名字,他听到以后便面向我露出平和的笑容,我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我之前寄出的信件。
“下不为例。”等我走到他面前以后他才这么说,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知道了。”我笑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
“那么…..”他深呼吸了一下,接着柔声开口,“ただいま。”
ただいま…..
那么….
“おかえり。”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下不为例。
终わ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