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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虎]以吻度厄

作者 : 诶是阿什啊

分级 少年 多元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咒术回战 虎杖悠仁

标签 all虎 , 虎右

状态 已完结

1458 22 2022-2-14 10:37
导读
预警:
*ooc且矫情;
*kiss顺序是伏钉五七宿,如果有人需要避雷的话;
*时间线在交流会之后八十八桥之前;
*俗气的雷人烂梗;
*1.5W,内含令人不快的呕吐描写;
*由于没有常识和也没有学医的朋友,生理现象都是胡诌欢迎指正;
*试图把其他人拐到cb>cp貌似失败了;
*一句话乙香;
*通篇都是个人恶趣味,如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Summary:虎杖悠仁亲吻了五个人,成功证明自己没有为情所困。

0.
这场闹剧源于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祓除任务。

诞生于姻缘树下的二级诅咒,一边嘟囔着“好喜欢你”一边在自己身体上撕开一道道伤口,溅射出黑色腥臭的液体。虎杖悠仁嫌弃地躲开,有一滴落在裤脚上,结实的布料瞬间被腐蚀出洞眼。

为什么人类祈求爱情的地方还会诞生出诅咒啊。情啊爱啊的,虽然对男高中生来说陌生又遥远,但不能否认在内心深处这些依旧代表着美好和幸福。

虎杖悠仁叹气,一拳打爆破坏少年对美好爱情憧憬的怪物,回程时顺手买了一袋零食和几本漫画,准备在晚饭后安慰自己为数不多的少男心。

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还处于“虎杖悠仁的日常”范围内,直到他看见刚刚训练完的伏黑惠。

虎杖悠仁开心地对友人打招呼:“我回来啦,伏——”第二个音节还没成型,就被一股由下至上冲涌的气流打断,有什么东西顺着胃壁攀岩,挤压着咽喉,带出一串不可抑制的咳嗽和呕吐欲。

喉咙的瘙痒让他无法停止咳嗽,连正常呼吸也变得困难,肺部剩余的氧气被用力地咳嗽带走,眼冒金星。虎杖悠仁不由得俯下身,双手在脖颈处抓挠,试图通过撕扯外部的皮肉来缓解这份瘙痒和火辣辣的刺痛。手提袋摔在地上,零食和漫画散落一地。

大概过了十几秒,异物随着胃液从咽喉排出,虎杖悠仁终于缓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巴掌大的红色花朵湿哒哒躺在地上。

花……?

伏黑惠一手套上塑料袋捏起诡异的红花,一手拖着虎杖悠仁直奔医务室。虎杖悠仁露出歉意的表情,刚准备开口,又开始剧烈咳嗽,只能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可疑的花朵吐出来。

“伏黑做得对,这玩意看起来像花朵,实际上是被咒力改造的呕吐物,过段时间咒力消失了就会恢复原样。”家入硝子将塑料袋打结,扔进垃圾桶“从卫生角度考虑,我不建议你们直接接触呕吐物。”

这种诅咒也太恶趣味了吧!虎杖悠仁现在一张嘴就会咳嗽,试过几次之后还是无法说出流畅的句子,只好暂时通过眼神交流。伏黑惠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以示安慰。

钉崎野蔷薇推门进来,将虎杖悠仁这次的任务报告递给医生,眼神却一直在两位同学间来回扫视,虎杖悠仁察觉到少女的不安,扬起一个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灿烂笑容。

“这只咒灵与它的诞生地联系很紧密,本体被祓除那一瞬间,附着在周围的咒力失去控制,全部涌向虎杖,造成了现在的情况。”家入硝子翻看完报告,蹙起的眉头稍稍平复“吐花也是咒灵之前迷惑人的手段。这种浓度的咒力,大概三五天就会消散了。”

一级生齐刷刷松了口气,看到学生们一脸安心的样子,家入硝子忍不住又补充一句:“呕吐时吐出花朵的症状还挺有名的哦,传说会发生在求而不得的暗恋者身上,咒灵应该是接收到类似的怨念进而诞生的。虎杖同学有暗恋对象吗?”

暗恋?!虎杖悠仁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张口就要辩解,却带出一串咳嗽,根本没机会发出其它声音,只好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疯狂摆动,晃出一片残影。

逗小孩真是一项绝佳的解压活动。家入硝子用报告单遮掩自己的笑容,听到咳嗽声愈加嘶哑,递过去一只干净的空纸袋。边上的伏黑惠握拳抵住他上腹部,用力挤压,没几下就顺利吐出一朵黏黏糊糊的花。

这回看起来是郁金香。虎杖悠仁瞥了一眼就立即捏紧封口。再美丽的花也只是呕吐物,想想就恶心。

吐出来之后咳嗽暂时停止,虎杖悠仁揉揉喉结,刚才咳嗽过于用力,嗓子火辣辣得痛。

“看起来虎杖同学暂时没办法张嘴说话,症状过几天就会消失,但影响到正常进食的话,记得再来我这里。”

一年级们依次道谢,虎杖悠仁也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比划出感谢的意思,逗得医生忍俊不禁。




1.
“过去十小时了,诅咒一点消退的意思都没有!既然其他方法都失败了,我们干脆简单点,试试最直接的方法。”少女啪得一声将手机重重扣在桌上,吓得虎既杖悠仁一激灵,困意全消。伏黑惠立刻看向手机,还好屏幕没碎。

“虎杖的任务报告是这么写的:这只咒灵栖身于姻缘树内,有五个人在祈福后开始吐花,三个人因为无法进食身体衰弱,被呕吐物卡在气管呛死,剩下两个表白后恢复了正常。”少女一脸亢奋地盯着虎杖悠仁“所以,你到底暗恋谁?”

暗恋这种事根本不存在。虎杖悠仁试图用眼神传递出自己的无奈,迅速将任务报告翻到后面一页,重重画了个圈。那两个幸存者在一两个月后因为呕吐复发,严重脱水,虚弱而死。报告也说了,无法确定表白是否能缓解诅咒啊!

钉崎野蔷薇不为所动,说:“一级咒术师对二级诅咒的死前反扑束手无策,说出去有人信吗?说起来,你不是暗恋詹妮弗吗,为什么要否定?”

詹妮弗只是理想型,理想型和具体暗恋对象还是不一样的吧。

“所以你有具体的暗恋对象。”钉崎大侦探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伏黑惠只能对虎杖悠仁的求救视线表示爱莫能助。

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少女子深吸一口气,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毕竟还挺明显的。”

虎杖悠仁一脸“你在说些什么”的迷茫,伏黑惠却生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不知道是该召唤出式神让钉崎野蔷薇住嘴,还是夺门而出无视她的发言,犹豫了一瞬,就错过最佳时机。

“自从虎杖回来后,不管是训练还是出任务,伏黑你总是盯着虎杖,就像怕孩子走丢的家长。平时也总是黏在一起,吃饭,休息,没有落单的时候。哪怕你外出,虎杖也会早晚给你打电话报告行踪作息。这次任务是临时指派的,如果你提前知道了,也会像之前那样强行加入吧?”

“‘不放任虎杖单独行动’我以为是大家的共识,”伏黑惠反驳道,“毕竟还有宿傩在,派他单独出任务本就不合理。”

“上周虎杖陪我逛街,只不过晚回来一阵你就面色铁青地守在高专门口,跟门口石像似的。你吃醋了啊?”

“你们申请的离校时间只截止到晚上六点,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了!晚了整整四个小时!中间只接了一次电话,说了句‘正在赶最后一班电车’就关机,伊地知先生联系不上你们才来找我,我也是从外面赶回高专,脸色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哦,那天是手机没电了,纯属意外。你这么在意不说出来谁会知道。”钉崎野蔷薇眨眨眼,“你俩总一起做饭吧?上次的肉丸也是虎杖教你做的,不觉得太暧昧了吗?还是太过日常以至于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伏黑暗恋我?不对,从解除诅咒的角度考虑应该是我暗恋伏黑,啊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虎杖悠仁拽回不着边际的思绪,十小时水米未进喉咙干涩得厉害,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却又带起两声沉闷地咳嗽。

旁边争执地两人瞬间收声,直到虎杖悠仁的呼吸逐渐平复,钉崎野蔷薇才再次开口:“……要等诅咒自然消散,接下来几天他只能通过输液补水。”少女声音很轻。现在是凌晨三点,因为担心某个笨蛋,他们一边尝试各种解咒方法,一边检索相关资料,不知不觉就熬到现在。

“试试嘛,如果成功我们就可以安心睡觉,如果失败,那明天睡醒再继续。”

话虽如此,伏黑惠心里也清楚,能试的他们都试过了,除了等咒力自发消散,也就只剩钉崎野蔷薇提出的“向暗恋对象告白”这一方法,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

“试一试可以,但由你来更合适吧。”伏黑惠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虎杖,都是男生啊。”

“就是这样他才不敢表白吧。”钉崎野蔷薇打了个哈欠,“毕竟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你了。”

“正常男高中生暗恋的应该是女生吧!每次你一招呼虎杖他就跟你走了,也不问一句是去干什么。上周逛街也只有你们两个,如果不是暗恋,谁还会陪你逛一天街?”

“上周真希前辈不在,我也不好意思去找狗卷前辈他们嘛。再说了,你俩谁是正常男高中生啊?”

伏黑惠一时语塞。

虎杖悠仁趁这个间隙敲了敲桌子,见两人回头,举起手里的报告单,空白的背面写着“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回去休息吧!!!”,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我真的没有暗恋谁你们别费心啦”。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再次对钉崎野蔷薇开口:“以前也有这种案例吧,诞生于都市传说的假想咒灵,没法直接驱散残余咒力,要解咒只能从其诞生原因寻找方法。但因为诅咒本身的扭曲,按图索骥只会白费功夫。这家伙没有暗恋谁的话,可能是诅咒扭曲了花吐症的原因,相对的,解咒方法没有改变。”

“啊,还有这种案例吗?”

“高专存了很多任务报告,我只看过一小部分。这种情况很少见所以一直没想起来。”

钉崎野蔷薇若有所思:“虎杖是见到你之后才出现了症状吧,不管现在原因是什么,还不是需要你来解咒。”

“他现在也不像能开口表白的样子。”

话题进度太快钉崎野蔷薇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接吻应该可以。表白只是互通心意的过程,故事最后总有一个温柔的吻。”

“可以吗?”伏黑惠看向虎杖悠仁,“你要试试接吻吗?”

不要突然说出奇怪的话!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奇怪,伏黑惠又解释了一遍,虎杖悠仁这才跟上两人的思路。方法似乎是可行的,但是两个男生接吻什么的,发自内心的抗拒呢……

“我看你根本就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虎杖悠仁难得摆出拒不合作的架势,没撑过一分钟就被钉崎野蔷薇戳破,“家入小姐说过吧,影响正常进食明天还要去她那里。如果要等诅咒自然消散,你从明天开始就得去医务室输液,防止身体严重脱水。”

“单纯补水而不进食也会造成身体虚弱,体抗力下降,你身上不仅有造成花吐症的诅咒,还有一个更麻烦的,精力不济时失控的风险也会增加,”伏黑惠接上少女的话尾,“至少上面那些人会这么想。我们当然相信对你来说,这就像一场小感冒,可被上面知道了会很麻烦。”

啊,果然还是伏黑和钉崎比较细心,我完全想不到这些。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似乎过于任性了。

钉崎野蔷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初吻,伏黑也是初吻,就当没发生过好啦,谁也不吃亏。”

谢谢,还真是有被安慰到呢。虎杖悠仁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唰”地一下站起来,大踏步走向伏黑惠,背影壮烈地像要独自祓除特级咒灵,只是左手和左脚一起甩了出去,宛如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虎杖木偶面向伏黑惠鞠躬弯到九十度,起身时脸上写满“之后就拜托了”,紧紧闭上眼。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伏黑惠被虎杖木偶的突然贴近吓得差点变成伏黑木偶。他看向钉崎野蔷薇,少女翻了个白眼,将脸埋在手心,她也不想看到两个男同学接吻的样子,会做恶梦。

伏黑惠端出“为溺水者做人工呼吸”的心情,深吸一口气,低头贴上去。

熟悉的气息靠近,虎杖悠仁本能得抖了一下,旋即克制住自己,立在原地。嘴上的触感柔软而干燥,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挨在一起。唇边的绒毛被对方的鼻息带起一片麦浪般的波动,有点痒。

太奇怪了。虎杖悠仁的思绪乱成一团,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有很多画面被塞进脑海,又好像什么也没有。钉崎真的不是为了报复我们才提出这个方法的吗?她还在生气吗?可是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啊完全没有头绪。这样真的有用吗?并没有咒力减退的感觉欸。贴这么近果然还是感觉很奇怪。

大概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虎杖悠仁以为自己要睡着的时候,伏黑惠退了一步。

“……现在有没有好点。”

虎杖悠仁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刚刚闭得太紧,视野还有些模糊。大概是太困了,没能完全听清楚伏黑惠说了什么,下意识在对方关切的目光中打了个哈欠——然而在嘴张到最大的时候,二氧化碳还没排出去,就先干呕起来。

有东西卡在气管,他连咳带呕,一点点将异物推出身体,鼻腔和嘴巴明明都在用力吸气,氧气却越来越少,生理性的泪水也在眼角聚集。短短一天内他已经被这样折腾了很多次,甚至开始逐渐熟悉这套流程。比如他清楚,变成花的呕吐物现在已经到了嗓子眼,再刺激一下就能吐出来。他甚至还有心情把自己比喻成注射器,只要橡皮塞推到底,他就算又熬过一次。

红色的花终于掉到地板上,虎杖悠仁也瘫坐在一边,大口喘气。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两三下收拾掉满地狼藉,谁也没开口,一时间屋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也不必如此沮丧嘛。缓过来的虎杖悠仁笑眯眯把两人推出门外。今天太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再一起努力呀。

三人在沉默中互道晚安。

虎杖悠仁草草用冷水擦了遍脸,就直接仰面倒在床上。没有精力做清洁。从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挨过饭点饥饿感反而没那么明显,倒是因为没有喝水,又止不住咳嗽,嗓子里燎起一团火,把喉咙烧成一块通红的石头,吞咽下的唾液滴在石头上,嗞啦一下化成白烟,留下一片难看的水渍。

真是狼狈啊,小鬼。

令人生厌的声音自灵魂深处响起,驱散了他刚刚聚拢的一丝睡意。

听到你的声音又想吐了。

以往和宿傩对话都是发出声音的,他在心里想什么,宿傩也听不见吧。

虎杖悠仁翻身抱住被子,脑海中回荡着充满嘲弄地低沉笑声,不知不觉间竟然也顺利睡着了。



2.
往日睡醒时,都会开启一个精神饱满的清晨,而今天睁开眼睛之后,过了许久视线才对焦到天花板。虎杖悠仁疲惫得像是在战斗中被打晕,刚刚才挣扎着找回了意识。

腹肌又酸又胀,仿佛一口气做了五千个仰卧起坐,上腹部也因为昨天催吐时用力敲击,留下一片淤青。

体表疼痛都还是次要的。喉咙好像被塞进一把沙砾,鼻腔吸进的氧气变成粘着硫磺的铁锹,反复刮擦红肿的咽喉,在干燥的喉管带起一串火星。

虎杖悠仁觉得自己是条龙,下一秒就能喷出火焰那种。

他被这个联想逗笑。

虎杖悠仁乐够了才爬起来,穿戴齐整发现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今天他依旧没法吃进食,能看别人吃饱也算一种安慰吧。

拉开房门,钉崎野蔷薇站在走廊中,正准备敲门的手落下来。少女眼睛淡淡拢着一圈青黑色,看起来比他的睡眠质量还差。

“家入小姐作为任务支援外出,晚上才能回来,你最好待在房间再休息几小时,减少刺激。”钉崎野蔷薇瞥了眼隔壁,门窗紧闭,也不知道伏黑惠是不是出去了,“我打电话问了家入小姐,她说我们昨天的思路是对的,诅咒扭曲了一部分‘病因’,所以你需要的不是暗恋对象的回应,其他亲密关系也可能是‘病因’。”

虎杖悠仁在手机上打字:要做测试吗?家入小姐好像还蛮喜欢研究这方面的。

少年院事件之后他每星期都要去家入小姐那里,除了常规的身体检测,还会被记录咒力强度,不同咒具、诅咒或者其他奇怪的东西对他的影响。比起实验,他倒觉得更像是某种特训。

“差不多……”少女苦恼地寻找合适的措辞,尽可能不让对方产生误会,“在你身体能接受的范围内,将刺激发病的源头单一化,通过反复尝试,观察病情和呕吐物的变化。”

家入硝子口中“身体承受范围”的底限是“不留下永久性后遗症”。第一次去复查前五条悟是这么跟他说的,害得他脑补了一堆活体实验之类的恐怖画面,不过检查了这么多次也没有太超越少年想象的项目。

虎杖悠仁摸了摸脖子,以前高烧时喉咙也这么痛过,多试几次应该没问题,早一点解决就能早一点吃饭,成长期的青少年可是一天能吃五顿饭,被迫绝食令人身心痛苦。

我完全 ok,现在就开始吗?啊,不会还是……

打字打到一半,虎杖悠仁猛地想起来昨晚那个诡异的嘴对嘴,手指一抖,点到了特效表情,手机屏幕噼里啪啦炸出一片粉红的爱心烟花,钉崎野蔷薇看向屏幕时,密密麻麻的红心盖住了文字,看不清之前写的是什么。

不过看他这副尴尬的表情,也能猜到个大概。

钉崎野蔷薇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轻柔一些:“我只是在帮助同学解除诅咒,顺便收集数据罢了,你不要多想哦。”这话说得冷静客观,少女在心里为自己的成熟点了个赞。

然后少女的冷静被对方下意识退后的动作击溃。钉崎野蔷薇抬手抓住虎杖悠仁两侧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再次开口时忘了克制音量,咬牙切齿地喊了出来:“虎杖悠仁!我都没嫌弃你!你躲什么!”

少女恼羞成怒涨红了脸,虎杖悠仁看着那双气到发亮的眼睛,感觉下一秒就要一头撞上来,心里发愁,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挨这一下目前不存在但很有可能出现的痛击,钉崎野蔷薇已经闭上眼贴近 。

除了训练和战斗,他从来没和钉崎凑得这么近过。少女身上带着很好闻的花香,甜甜的,很清爽,不知道是香水味还是洗发水味。栗色的发尾扫过脸颊,沁着一丝凉意,还有点痒。最后才是嘴唇上柔软的触感。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真正亲上,钉崎野蔷薇反而冷静下来,估摸着凑够了十秒,两手一用力将人推开,虎杖悠仁脚跟绊到门框上,险些栽倒。不过这一下子也让他回过神来。

“现在感觉如何?”少女背对着窗户,阳光正好,刺进眼里反而什么都看不清。虎杖悠仁闭眼,眼皮蒙上一层红色。他尝试发出一个音节,响起的却只有沙哑刺耳的咳嗽声,胃袋也开始翻江倒海,可惜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只好卷起一波胃酸顶上喉头。这种液体无法安抚干涸的喉咙,反而像聚集在火山口的岩浆,拍起一波又一波热浪。

虎杖悠仁挤压着腹部那块淤青,手上一发力,岩浆便化作花朵喷出,他靠着门框滑下去,呸呸吐出两三片花瓣。

钉崎野蔷薇也蹲下来,从衣兜抽出密封袋,将地上散落的花都装进去。是朵红色的蔷薇,这也太讽刺了,少女长长吸进一口气才抑制住怒火。

“你最好一动不动保持体力直到家入小姐回来,刚刚连咳嗽声都哑得像八十岁老爷爷。”钉崎野蔷薇将虎杖悠仁拽回房间,然后摔门而出,虎杖悠仁屁股底下的床铺都震了一震。

还是听钉崎的吧,过度脱水就不好了。少年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刷刷刷翻看着实时新闻,舌尖无意识抵上牙龈,才发觉牙龈肿了一圈,口腔内壁也冒出大大小小的黏腻肉疮。舌头刮过那片溃烂,不是很疼,反而有些令人上瘾。

“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眼下的伤口裂开,宿傩不甘寂寞地咧开嘴发出嘲笑。

一个人的时候虎杖悠仁难免会松懈几分,宿傩逮到空隙就冒出来。他没法反驳,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宿傩看不看得到。

“如此弱小的诅咒就能将你逼成这样,真废物。”

再不济也能压制住你。

“这样下去可不好说。”宿傩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拉长语调回应道。

宿傩一向知道怎么戳他痛点,确实是他实力不够。身体状态不佳也影响到灵魂,左手手腕悄悄浮现一圈黑色的花纹,虎杖悠仁盯着花纹看了半天,才把宿傩的灵魂按下去。等黑色消散干净,虎杖悠仁后仰陷进床垫里,后背一身冷汗。

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诅咒。

虎杖悠仁放缓呼吸,祈祷家入小姐和钉崎早点研究清楚。




3.
家入硝子回到高专第一件事就是给虎杖悠仁挂上生理盐水。

“是我判断失误,症状没有随诅咒减弱而减弱。”医生安置好病人,将装有花朵的密封袋摆在实验台上,“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陪虎杖悠仁来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不假思索就替他做了决定。

“坏消息是,在诅咒自然消逝前,虎杖同学只能通过每天输液来保持身体机能,训练和任务都得暂停。”家入硝子举着一个很像放大镜的咒具,架到虎杖悠仁的小腹上,玻璃上投影出皮肉下的内脏器官,还有缠绕其中的黑色烟雾,“好消息是,诅咒最多还有三天就会散去,算上休养时间,下周你们就能重新见到活蹦乱跳的虎杖同学。”

钉崎野蔷薇想到中午虎杖悠仁沙哑的咳嗽声,忍不住追问:“能不能提前解咒?”

家入硝子指了指桌上两个密封袋,说:“也许可以。第一次吐花没有留下样本,但我依稀记得花朵是偏暗的红色。密封袋里的花,虽然还是红色,但是明显这朵蔷薇花的颜色更亮。我猜花朵的颜色也代表诅咒浓度,诅咒依附在呕吐物上被排出体内,颜色越淡说明残余的诅咒越少。”

“那让他一次性吐干净好啦——”

虎杖悠仁点点头,他这次赞成钉崎野蔷薇,迅速调整成方便呕吐的姿势,还没开口就被伏黑惠一把捂住嘴。

“你们俩是笨蛋吗?只靠呕吐就能解除的话,之前中咒的人就不会死了。”

糟糕,过于急切想摆脱诅咒,居然忘记了任务报告里的内容。虎杖悠仁在心里自我检讨,不敢抬头看伏黑惠。

钉崎野蔷薇咬牙切齿哼唧了一阵,转头问家入硝子:“kiss 之后再吐就可以了吧?”

医生笑眯眯地开口:“要饱含爱意的 kiss 哦。”

呃,我选择在医务室卧床到下周。虎杖悠仁看着两位同学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不安。

不详的预感在第二天应验。

“悠仁——居然在老师离开的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师好心疼啊——”

大清早来医务室输液的虎杖悠仁被身材高大的特级咒术师扑了个满怀。

老师你真的很重,而且要压到针管了。

不能说话就是麻烦。虎杖悠仁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拍了拍五条悟的脑袋。

“诶,我听说悠仁出事了,连夜完成任务,刚下飞机就来探病呢。”

嗯嗯我也很想老师,这次出了好久的差啊。

“悠仁啊,”五条悟撑起胳膊,自上而下俯视虎杖悠仁,明明带着眼罩,虎杖悠仁却觉得被洞悉了所有秘密,“为什么要拒绝解咒呢?”

没这回事吧。琥珀色眼瞳瞪得滴溜圆,虎杖悠仁摸出手机,觉得需要和老师理论一番。

五条悟也顺势坐起,换了个压迫感没那么强的姿势,继续说道:“我明明讲过,受了伤就去治,中了咒就去解,因为不知道危险会从何时何处而来,所以要让身体状态尽快回归正常。这是悠仁中咒的第三天,没有主动寻找解咒的方法,就是变相拒绝嘛。”

虎杖悠仁翻身坐起,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五条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答,干脆凑近,肩膀挨着肩膀,盯着屏幕上一个个往外蹦出的字符。

“……解咒的方法很令人害羞诶,而且kiss结束我会立刻吐出来,感觉很差劲,伏黑和钉崎的脸色也好可怕……”

“也对,悠仁正处于躁动的青春期。”白发教师右手握拳砸进左手手心,自以为抓住了关键,视线隔着眼罩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停在虎杖悠仁发干起皮的嘴唇上,“这幅样子真可怜。”

这又是在说什么?虎杖悠仁迷惑地看着五条悟掏出一支润唇膏,在嘴上仔仔细细涂了一圈,厚厚一层透明膏体盖在五条悟嘴唇上,在医务室白织灯的光线下亮晶晶的,甚至有些闪亮过头了。

虎杖悠仁不止一次在电影中看过女性角色涂口红的桥段,她们的嘴唇水润晶莹,如同盛着朝露的花瓣,不过颜色都很艳丽。说起来,钉崎野蔷薇也有一支液体口红,虎杖悠仁陪她去试的色,那支口红涂完颜色没有那么夸张,却让嘴唇显得更加饱满立体,像那天的餐后布丁。

女孩子这么涂上很好看,可放到老师脸上……虎杖悠仁联想到五条悟摘下眼罩那张脸,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虎杖同学平时也要注意爱护自己的身体啊,比如这里。”五条悟笑眯眯得指了指自己闪闪发光的嘴唇,“不过这会虎杖同学看起来不太方便,就让我这位好老师帮你吧。”

老师居然没有喊名字,虎杖悠仁心中警铃大作,奈何身体和精神状态不佳,没能立即翻身下床拔针逃跑,刚把脚伸出床沿就被五条悟丰润的嘴唇占满视野,动弹不得。

老师刚刚是不是释放了咒力用气势压人???在这种时候用咒力也太胡来了!

虎杖悠仁在内心吐槽,试图通过瞪得滴溜圆的眼睛控诉以势压人的教师,却通过布料缝隙看见一汪盈盈碧波,仅有的一丝不满仿佛被海风吹散。

老师的气息冰冷,吹到鼻尖带起一阵微小的颤栗。连禁锢住他胳膊的手掌都透着寒意,却仿佛带着镇痛的效果,奇妙得冲淡了虎杖悠仁的燥热不安,他没再乱动。

五条悟在眼罩后对他眨眨眼,胡乱蹭了几下,把唇膏全蹭到虎杖悠仁的嘴上,在离开时响亮地“啵”了一声。

老师又在把我当小孩子哄。不过鉴于五条悟的孩子气,倒是没有前几次那么尴尬。这就是大人的体贴吗?

虎杖悠仁摸了摸嘴角,唇膏覆盖在嘴唇上好像真的缓解了几分干裂的痛感,也就打消了擦掉唇膏的念头。无意中舌尖蹭到一点点,是蜂蜜味的。

五条悟将润唇膏塞进虎杖悠仁的手心,说:“这支送你,要记得用。”

润唇膏白色的管壳上也带着一丝凉意,虎杖悠仁犹豫了一下,那丝凉意就被手心的温度捂热。

五条悟就当他收下了,一巴掌拍到小孩后背,虎杖悠仁猝不及防之下咳了一声,嗓子眼又涌起令人窒息的异物感。比起实物,这次卡在喉咙的更像是一团空气,却比前几次更难排出。

虎杖悠仁下意识想拍胸口顺气,右手却被五条悟死死按住。处于窒息状态的小孩来不及思考更多,换了只手砸在自己的腹部。可能是力度不够,咽喉处的堵塞感并没有消失,虎杖悠仁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情况比预想中的还糟糕,五条悟叹气,继续压住虎杖悠仁正在输液的右手防止针头错位,另一只手半环着小孩,拍在后背帮忙顺气,两只手都空不出来,当机立断屈腿用膝盖撞向虎杖悠仁的小腹,他哇地吐出两片花瓣。

好歹是缓过来一口气。虎杖悠仁恢复了呼吸也恢复了思考能力,花还没有吐完,他干脆把手指探进口腔压住舌根,效果立竿见影,喉头刚一反射紧缩就吐出来一大朵花。鲑鱼色的花朵舒展开也就比他拳头小一圈,细长的花瓣层层叠叠,怪不得刚刚喉咙像被粗毛刷刮过似的。

虎杖悠仁从床头柜上抽出纸擦了擦手,顺便抹去生理性的泪水,歪在床头一动也不想动。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番被吐出来的花朵,在六眼的视线中花朵只是咒力形成的容器,脆弱的外壳下装着胃液,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咒力不算强盛,却胜在新奇。解除构成花朵外形的咒力很容易,但是硝子还需要新鲜的呕吐物来研究,不能擅自插手,真可惜。

六眼满足了好奇心才想起来安慰可怜的学生,抬头却看到虎杖悠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还蛮严肃的呢,如果不是嘴角还沾着几片花瓣,这幅姿态会更有威慑力。

虎杖悠仁累得不想打字,直接用眼神指示五条悟从药品架上拿下密封袋,然后视线转到鲑鱼色的花朵上,确定五条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他立即闭眼,多少有点逃避的意味。

“悠仁是要我打扫吗?”五条悟震惊发问,虎杖悠仁本来打算装睡不回应的,可还是没忍住,睁眼瞪人。

本来家入小姐都准备好了,呕吐时使用的纸袋,装花的密封袋,清洁用的纸巾,甚至还有酒精消毒液,这些都放在床头,伸手就能够到。要不是老师突袭根本不会折腾成这样!而且我还在输液!

五条悟神奇地读懂了虎杖悠仁传递来的信息。

“好吧好吧,谁叫我是个任劳任怨的好老师呢。”五条悟伸手捏了一把小孩的脸颊,顺势拈下嘴角的花瓣。虎杖悠仁看他真的开始做清洁,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笑。

老师跟这种家务很不搭呢,等诅咒散了做几份点心向老师道歉吧。

最强就是不管什么事都手到擒来,五条悟没用几分钟就把医务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药柜顶上的灰都被他擦掉了。最强清洁工先生得意洋洋地回头等待学生的赞美,却看到小孩歪靠在床头,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4.
白天补足了水分又补足了睡眠的后果就是半夜辗转反侧对着天花板干瞪眼。数到第五百只羊的高中生翻身下床,随手套上一件短袖决定去操场看星星。

深山老林里虽然交通不便,却胜在空气质量优越,夜晚的星空也足够闪耀。

虎杖悠仁连散步都不敢将步子迈地太大,小步又缓慢地在跑道上转圈,活像只上了年纪的乌龟。

输液补水只能保证生理机能不受损,饥饿感和对水的渴求还得自己硬抗。缺少碳水化物和蛋白质的滋润,虎杖悠仁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转不动了,胃袋的灼烧感伴随痉挛就没停下来过,火焰一路烧到心肺。嗓子和口腔也是团聚着一股燥气,吸进去的氧气像一把粗糙的蒺藜剌过气管,吐出来的二氧化碳又把蒺藜推出,反反复复不得安宁。

晚夏夜风微凉,可呼进呼出的气体好像也沾染到肺部的焦灼,反而显得温度更高,连鼻腔都被这股热气折磨着。

等等,虎杖悠仁停下脚步,用手指试探鼻息的温度。

我不会发烧了吧。

“虎杖同学,怎么这个点还不休息?”有声音从身后传来,虎杖悠仁慢了半拍转过身,只看到白色的衬衫和搭在手臂上的西装,仰头才看见熟悉的眼镜和金发。

是七海海。

虎杖悠仁摸了摸兜,没有装手机,只好指指喉咙又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然后抓起七海建人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

七海建人皱眉,高中生的额头有些发烫,他放下手虚虚搭在虎杖悠仁脖子上,轻轻按了按他脖颈,虎杖悠仁吃痛瑟缩着偏过头。

“好像有点低烧,是扁桃体发炎了吗?”七海建人想把小孩直接按回宿舍吃药,又拿不准小孩的想法,摸出手机递给他。

虎杖悠仁拿到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七海海我被诅咒缠上了过几天就能消退不用担心,不能说话是诅咒的副作用,我现在连嘴也不能张,饭都没法吃了,好饿TAT白天在医务室睡了好久晚上一点也不困,就随便逛逛,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发热,也不确定是因为扁桃体还是诅咒,明天再问问家入小姐好了。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刚结束任务吗?

七海建人弯下腰认真把这段文字看了一遍,才向小孩解释道:“我晚上回来的,刚刚处理完任务报告和其他事情,这样明天开始就可以放假。”

七海海好辛苦。虎杖悠仁同情地看着成熟的大人,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成熟的大人读懂了小孩眼里的关心,笑着揉了揉他头发:“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现在还不困,你不难受的话就陪我聊一会。”

虎杖悠仁心念一动,有个想法浮上脑海,他把七海建人拉到长椅上坐下,在手机上打字提问:我这个发热会传染吗?

“你的额头有点发烫但不是高烧的温度,我也不确定是生病的症状还是诅咒的效力,生病的话扁桃体发炎引起的发热可能性大于病毒性感冒,所以不会传染。”

那就好。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打字:七海海这会帮我个忙吧,家入小姐说这样可以加快解咒速度。

“好啊,”七海建人一口答应下来,“具体要做什么?”

七海海等我一会,我去拿东西。虎杖悠仁把手机还给七海建人,转身小步走回寝室。

还好离宿舍不远,不用让七海海等太久。

虎杖悠仁拿了一包抽纸,和一个密封袋。反正也跟老师kiss过了,都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早一天解除诅咒也好,只是有点对不起七海海。

虎杖悠仁在脑内预演了十多种强吻七海海后的道歉方式。像七海海这样可靠稳重的大人,只要我好好解释应该不会太在意吧……?可恶怎么感觉自己在欺负人。

虎杖悠仁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有些心虚。

宿傩不知道看了多久,突兀地冷笑一声:“你这小鬼也学会了利用他人来求生,不错嘛。”

这不算利用。虎杖悠仁在内心反驳,只要我讲给七海海他一定会答应,事后再解释他也会理解。

“在给自己找借口啊。”宿傩以他一贯恶毒又慵懒的声音嘲弄着,“虚伪。”

虎杖悠仁脸上阴晴不定,在某种程度上宿傩或许是对的,他确实害怕七海建人面对他唐突的请求会为难。亲吻是很亲密的举动,七海建人一向是成熟可靠又具有条理的大人形象,不像五条悟老师会跟学生们一起胡闹。搬出事件原委七海海肯定会接受,但说不准里面有多少因为同情而压抑的勉强。

好不容易才让七海海承认我是合格的咒术师,这样一来又要被标个不及格。就像好不容易通过了期末考试却败给了新学期的第一次随堂小测。

高中生长叹一口气,脑袋埋在胸前,一步一步挪回操场。

今晚月光很亮,远远地就能看见七海建人金色的脑袋。成年人两臂搭在椅背上,仰头望向夜空。

我现在去站到他背后的话,一低头就能亲上了。虎杖悠仁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旋即把这个念头丢出脑海。

抽纸和密封袋藏进兜里,虎杖悠仁一屁股坐到七海建人旁边,准备阐述这桩糗事的来龙去脉,却发现又忘记带手机了。

七海建人默默递来手机,虎杖悠仁极力克制住自己表情,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奇怪,低头慢吞吞打了很长一段话,觉得脸颊不再发烫才将手机还给七海建人。

成年人并没有立即接过手机,而是先在高中生脸上扫视一圈。没有镜片的遮挡,眼神比平时更显锐利,虎杖悠仁假装若无其事地抬头看星星,根本不敢对视。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虎杖悠仁脖子都仰酸了,他才等到七海建人开口:“虎杖同学是在害怕我拒绝,还是害怕我生气?”

来了。虎杖悠仁痛苦地闭上眼睛。逃不开地灵魂质问。

我之前的计划是突袭kiss,事后再解释,可这样好像太卑鄙了。虎杖悠仁用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小心翼翼地敲击。

“不事先告知就行动确实很狡猾,但算不上卑鄙,因为没有损害到我的个人利益。”七海建人一如既往冷静地回应:“虎杖同学在害怕我听到前因后果会很勉强的kiss吗?”

难道不会吗?虎杖悠仁倏地一下子抬头,七海建人被逗笑。

“我并不觉得帮助同伴解除诅咒会有什么可勉强的。对其它人来说kiss或许是一段亲密关系的象征,但是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也不会因为你中了诅咒就否定你的资格。”七海建人揉了揉高中生的头发,见高中生还在认真消化他的未尽之意,继续解释道,“咒术师不可能完美地结束每一次任务——哪怕是某个特例。咒灵的诞生千奇百怪,每月都会有人受到影响来找家入小姐,经验丰富的咒术师都不能每次避开,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学生。”

“合格的咒术师不一定要有丰富的经验,重点在于责任感。你已经承担起绝大多数咒术师都无法承担的重任,并且做好了觉悟,只要一直保持这份这份心态,你就是无可指摘的咒术师。”

虎杖悠仁听得鼻子发酸,这时候反而有点庆幸自己不能说话,不然一张嘴声音肯定会抖得不成样子。就这样哭出来也太丢脸了。高中时将视线投向明亮的星星,通过往高处看来抑制眼泪。中诅咒就像生病一样,会变得感性也是正常,嗯,一定是因为这样。

七海海人真好啊。

经常被发好人卡的七海建人没有动,只是安静等待虎杖悠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谢谢。虎杖悠仁憋住眼泪,转头对着七海建人眨眨眼。

“这是我该做的。”七海建人松开领口的纽扣,“好了,现在让我们进行下一步。”

呃,好的。虎杖悠仁正襟危坐,手攥着几张纸巾。

“我希望能帮你尽早接触诅咒,虎杖同学。”七海建人轻轻靠近,嘴唇贴上来的时候虎杖悠仁紧闭着双眼,脑袋里却忍不住勾画出七海建人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又带点笑意吧。

这个很温暖的吻。

虎杖悠仁笑眯眯挥别七海建人,他不愿意直接催吐,七海海已经为他耗费了太多心神,有些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等到七海建人的背影完全消失,虎杖悠仁立即把手指探进咽喉,这个方法实在是好用,花朵在他反应过来前就掉进密封袋,跟前几次比起来几乎毫无感觉。

是一朵粉色的康乃馨。太好了,下一次应该就是白色的花,马上就能解除诅咒。

虎杖悠仁内心欢呼一声。




5.
他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海域,全身浸没于水中,只露出鼻尖。

视线笼着一层红色的雾气,流动的光影自远处而来又转瞬即逝。

海浪奔涌前行,带着他浮浮沉沉,恍惚间他疑惑为什么在海中没有被呛到水,然后下一秒就失重坠入海底。

海底一片漆黑,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试图挥动手脚却仿佛灌满铁铅,动弹不得。

氧气的缺失令他窒息,张嘴试图呼救却没有声音传出,他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因为他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呕吐感。

但是梦里也会有这么真实的压迫感吗?

模糊间他看见一道白色的流光矗立在水面,然后内脏“砰”地一声裂开,他失去知觉。

视线重新恢复时,宿傩的脸正贴在他眼前,他有一瞬以为是自己刚睡醒趴在镜子前洗漱,但是被扼住的咽喉传来刺痛,下意识抬脚踹出去。

两面宿傩轻松避开,也松开手。

虎杖悠仁揉揉脖子,刚才被宿傩的指甲划出一道口子,伤口火辣辣地痛,渗出圆滚滚的血珠。

“你指甲上淬过毒吗?”虎杖悠仁抱怨一句,声音沙哑,倒是没有了呕吐感,看来在生的领域不受诅咒影响。

“就凭那些低劣的玩意?”宿傩皱眉,小鬼的心里活动全都写在脸上,居然敢把他和那些低级咒灵相提并论。

“哦,说起来你还不如它可爱呢。”虎杖悠仁毫无歉意地拎起一只头骨,狠狠砸向宿傩。这两天可憋坏他了,要抓紧时间活动筋骨。

宿傩冷笑一声,侧身闪过头骨,出手钳住追随头骨而来的虎杖悠仁,上下打量一番狼狈的少年人,齿缝间流出一句“毫无长进”的评语。然后像他扔过来的头骨一样,把少年甩了出去,

虎杖悠仁被震惊到来不及躲闪,在空中还在感叹:都是同样一张脸,怎么宿傩就能摆出如此刻薄的表情?

少年重重砸到骨堆中,一只尖锐的牛角刺穿他的侧腹,苍白的尖端被染红,反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线,晃得他眼冒金星。

只是两三天,我就退步这么大吗?居然连宿傩一招都没招架住。

虎杖悠仁开始怀疑每次训练后五条老师的称赞有多少水分。

宿傩站在高处俯视,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副不耐烦又蔑视的表情。虎杖悠仁试图爬起来,可牛角贯穿得太深,他拔不出去,也没有力气带着牛角站起来。

等我吃饱再来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了。饿了三天的高中生现在看着一地的牛头骨,眼中的画面传到脑海里自动转换成牛排、炖牛腩、炒牛肉、牛肉丸子、牛肉盖饭和牛肉面,地上那一摊红色的液体就当是番茄汤吧,开胃又营养。

虎杖悠仁怀疑自己腹部粘腻腻的不止是伤口冒出的血液,还有自己滴落的口水。

“发什么愣,光看不动手可不是你的风格。”虎杖悠仁有气无力地朝宿傩喊话,他只想赶快醒过来然后去吃饭,现在生的领域在他眼里就是一座牛肉屋,只能看吃不到也太折磨人了。

“那你可真不了解我。”宿傩这么说着,一脚踏在虎杖悠仁的肚子上,重力挤压着伤口,他甚至听到了血液瞬间流动而出的声音。宿傩又踩了一下,再次确认水流声流出的是虎杖悠仁的血,笑得前仰后合,脚上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他就知道,这神经病以他的痛苦为乐。虎杖悠仁为了吞下痛呼咬破舌尖,熟悉的铁锈味涌上来冲淡了食欲。这才刚开始脑补菜品,还没幻想到口感,就被迫面对寡淡的现实,太残忍了。

难得小鬼想要速战速决,宿傩想起他往常那副大战到天昏地暗的架势,不由自主地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番。虎杖悠仁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知道这位诅咒之王又在心里盘算着什么邪门的点子。
“宿傩——”虎杖悠仁还未说完,就被逆流的血沫呛住喉管,止不住的咳嗽猝不及防来袭,他咳得浑身颤动,却又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挣扎间腹部的伤口被撕裂扩大。

宿傩看见一缕黑烟自虎杖悠仁的胃袋燃起,顺着食道和肠管向外攀岩,一点点侵蚀着虎杖悠仁的内脏,并将剥离下来的部分杂糅在一起,拉扯成花朵的形状。

碍眼的东西。

锋利的犬牙悄无声息自宿傩唇下生长,虎杖悠仁这会儿没法看到也没有心情去想关于宿傩的事,这见鬼的诅咒仿佛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在生的领域生效而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加倍反扑,他没法催吐也无法蜷缩身体缓解痛苦。一点气也喘不上,他要是因为别的诅咒死在生的领域里,也能顺利回到现实吗?

他没法知道答案了。

虎杖悠仁在窒息前就被宿傩刺穿了喉咙,恶鬼那尖利的牙齿咬合间带下一大块混杂碎骨的血肉,粉色的头颅便像被折断的花苞,软软垂下,只剩一侧未被斩断的皮肤牢牢挂住脖颈,才没让留有余温的头颅跌进血水中。

有趣。真是有趣的诅咒。

诅咒之王面色森然,黏稠的血液滴滴答答顺着犬牙滑落,砸到粉色的脑袋上,洇润出一片深红。

“就凭这种东西……”他一把拽起粉色的发顶,上下打量这张熟悉的脸,明明死前遭受剧痛,满脸血污,却无法从紧闭双眼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痛苦,只有眉头微拢。跟之前一样,每次都一样。宿傩冷哼一声,手掌合拢,用力地像是把头颅当成开裂的核桃,“……就凭这种东西,你还真是废物啊。”

宿傩闭上眼,吻住他的唇,两副相似又相异的五官贴近,矗立于幽暗的血海中心,像一尊千万年前雕琢的石像。白色的花朵悄然自石像脚下抽芽,还未绽放便被血海一个浪花淹没。

虎杖悠仁一睁眼便翻身趴在床边,来不及下床就被铺天盖地的痛感击穿,似乎四周的氧气都被抽空,堵在嗓子眼的诅咒不上不下,连带着心脏都要快罢工。下一秒是他熟悉的血肉撕裂感,脖子被钻出一个血洞,黑烟随着肉块掉出喉咙,又在顷刻间皮肉疯涨补平了血洞。

能顺畅呼吸了。

松懈下来的虎杖悠仁一头栽下床,张大嘴巴气喘吁吁地,氧气顺着鼻腔气管一路灌进肺泡,凉嗖嗖得像吧小冰锥。诅咒终于解除了,虎杖悠仁贪婪地再次吸入一大口氧气,乐得从嗓子挤出不成调的小曲。

去吃饭!饿了好久!就算世界要毁灭也得等他吃饱饭再说。虎杖悠仁夺门而出。



6.
饿到两眼泛绿光的虎杖悠仁并没有如愿吃上大餐,前脚走出房门就被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同学拽到医务室。家入医生查检查过他喉咙新长出的皮肉后,无情地通知他今天只能喝白粥。

少年人眼泪汪汪,被钉崎野蔷薇狠狠拍了一巴掌。

“给我听话啊!”钉崎野蔷薇倒吸一口气,吹了吹拍痛的手掌,看到虎杖悠仁因为不能吃肉而一脸绝望的模样,支支吾吾半天才别扭地岔开话题:“怎么一大早就好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会有后遗症吗?”

虎杖悠仁瞬间五官都皱到一起:“……大概可能也许,是宿傩的原因。”

“哈?”

“哎呀总之问题解决了就不要在意细节。”

“剥落下来的部分确实带有完整的诅咒,虎杖同学没什么事了。不过牵扯到两面宿傩,最好还是每天来我这里检查一下哦。”缠绕着黑烟的肉块被家入硝子塞进玻璃瓶,她对着最靠谱的伏黑同学嘱咐道“最近保持饮食清淡,不要吃油腻重口的东西,也不能一下子恢复以前的训练量。多喝水。”

伏黑惠点头,出门后又折回来,在门口问道:“真的没事了吗?”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无奈地笑起来:“这只二级诅咒的影响已经完全消退了。你们之前的解咒思路并没有问题。”

“……谢谢。”

走廊里传来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吵闹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过会便没了声响。

家入硝子叼出一根烟,把玩着打火机没有要点燃的意思,白发男人从里间走出来,夸张地叹气,“两面宿傩可不是什么嘴硬心软会帮忙的老爷爷啊。”

“比起两面宿傩因为野兽的领地意识作祟而主动剥离出残余的诅咒,我更倾向于他只是促进了排异反应。“

“那为什么不是诅咒一开始就被排斥呢?”五条悟追问“悠仁中咒后反应比普通人还剧烈,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诅咒死前反扑威力加倍。可现在诅咒就剩一丝,哪怕不管也会很快消散,偏偏这时候被裹挟在悠仁的血肉中,像丢垃圾一样丢出体外。”

“不要试图理解诅咒之王的想法,也不要来找我抱怨。”家入硝子摩挲着玻璃瓶表面,嘴唇贴上去,那缕黑色便一点点分解在空气中,“这回彻底解决了,别再来烦我。”

五条悟无视她的驱赶,反而一屁股坐下:“我倒是很好奇,刚刚的你心里在想什么?”

家入硝子没有正面回答:“提醒你一句,爱和恨都是古老而强烈的情绪,更何况还是诞生于姻缘树下的诅咒,谁也说不清祈求姻缘的人都饱含何种心态。”

“你想跟我讨论心理学和哲学吗?”

“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

五条悟想起他另一个学生,特级诅咒和特级咒术师,想起那枚朴素的戒指:“这可真是……大麻烦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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