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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所以我们相看两厌
少年
01
“自2103琥珀纪开始出现的代号SL-179病毒仍在肆虐,截至半个系统时前,已有461个星系彻底沦陷。万幸的是,「天才俱乐部」著名学者斯坦普女士近日发布了针对该病毒的学术研究,其中声称,SL-179病毒感染者的早期症状以发热,乏力,头痛,晕厥等为主,伴随后颈处表层肌肉发育。该病毒病死率低于0.7%,大部分患者可在一周后自行康复,且愈后良好。另外,由于SL-179组成与病毒定义不符,属链状长条基因分子,与DNA构造相近,医学界尚在探讨其分类。「博识学会」有学者推断其属于类狼返祖,该说法得到较为广泛的支持。总而言之,因该‘病毒’传播的危害复杂性不高,致死率低,星际和平公司宣布其并不构成‘全银河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这是当时(2105琥珀纪)星际和平播报中关于SL-179染体的全部内容,后续的研究资料也都在这了。少爷,您还需要别的吗?”
眼前鎏金色短发的少年带着惯常的笑容把一沓文件推到他面前,维里塔斯抬头,望进那对漂亮的,却也给面前人带来苦厄的眼睛,再次声明:“你我独处时不必有主仆之分,砂金。”
似乎是料想到少年的回答一般,维里塔斯低下头,翻开文件,不打算再听一遍那句嗓音清亮,语气却疏离得可以的“不敢僭越。”
出乎意料的,一句低语被砂金俯身递笔的动作捎带过来。
“不敢独处”,这话说完,他直起身,又开口,“不敢僭越。”
维里塔斯没有抬头,他是拉帝奥家族里的佼佼者,单论聪慧,怕是不低于「天才俱乐部」的那群家伙,只可惜家族早早为他砌了一座高塔,基石是纯粹的知识,连带着把他的目光也狭隘到方寸。
他应该发觉的。
维里塔斯保持沉默,思绪在无边境地扩散,翻涌:在砂金之前,他身边被无故调走的有四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按照砂金的说法——“僭越”了。以及……
“砂金,没记错的话,你是Alpha?”
身着得体制服的少年站在他斜后方,语气里带着笑意:“谢少爷关心,根据激素检测报告,我未来分化结果大概率是Alpha。少爷是在研究SL-179的传播吗,它在茨冈尼亚爆发时我已经记事了,少爷有什么好奇的?”
有些聪明过头了,维里塔斯转头看向砂金:“是先爆发后才与公司接洽的?”
砂金的笑容不变:“是的,所以公司的文字记载大部分都是爆发后期,不过也正是因为公司的介入,我才能有幸被送到少爷身边,感谢少爷不介意带有染体的我。”
维里塔斯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你简单说说关于染体的记忆吧。”
02
与我刻意粉饰后的说辞截然不同,真正的茨冈尼亚,被SL-179染体入侵肆虐之时……该怎么形容好呢?没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般的人间炼狱,不过对于文明发展尚且不算严重落后的一片星区来讲,应该也可以算是文明史上迄今为止最为不齿的灾难,其次是被公司控制——嗯?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这个笑话不好笑吗?
根据后续研究,这种染体对人体的入侵,像是植入一枚芯片或修改一段源代码,颠覆了长久以来传统的两种性别(并没有否认部分知识网站上时不时推出的7种性别论,56种性别论,112种性别论等,更没有否认某方主张的97种性别论)。腺体作为第二性器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凌驾于第一性器官,拥有更高的调节性激素的权能。不少临床研究(以观察性为主)报告称,该染体有较长的“潜伏期”,由染体及腺体发育成熟的成年个体诞下的或于孕中受到感染后诞下的婴儿与未受感染的婴儿无异,但他们会在进入青春期后发育腺体,并逐渐交由腺体主导性激素的分泌。因个体差异影响,多半在16-20周岁第二性器官及其系统正式发育成熟。
别心急,我自然不是为了夸耀学识才把研究成果给你复述一遍的,设身处地想想,让一棵幼苗顺着曲颈瓶生长和把发育完整的植株塞进曲颈瓶——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当然了,染体的作用并不仅限于当个曲颈瓶,它还带来了第二性器官,信息素,以及相应的吸引和压制关系。拥有绝对不是坏事,但拥有却无法掌控却常常会坏事。“啪”,只要一点暴走的信息素,多米诺骨牌就能长驱直入,推倒围墙,霸占堡垒,攻陷城池……真美妙啊,不是吗?
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公司始终保持沉默的,染体的传播途径,其实这才是抓住真凶的关键。不妨让我再送你一条秘辛吧,「天才俱乐部」著名学者斯坦普女士在此前曾与公司有过合作,课题名中包含一个关键词:阻遏蛋白。
好了,借用奇物来窥伺他人内心的把戏,玩到这就差不多了吧——对咯,我喜欢的就是这种表情,权当是事件真相的报酬吧。下次可别再不请自来了,当然,如果是交易的话,我很欢迎!
03
砂金原本是不可能来到维里塔斯身边的,这很显然,他是男Alpha,奴隶中最有价值也最危险的物种。哪怕他才13岁,哪怕他的脖子上烙印着显眼的奴隶编码,哪怕他能够调动出自己最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样子——但那双茨冈尼亚人特产的,像大自然中危险生物般绚丽的粉蓝色眼睛,总是能勾起人们对他最糟糕的负面印象:天生的骗子,小偷,交际花,钻营取巧,口蜜腹剑。不过好在砂金没有去申辩的必要,或者说,他能很坦然地接下这些名谓,也的确发自内心地赞同:“如果他们一定要给我造个百科词条的话,就这样宣传我,我很乐意。”
故而用了些不光彩手段的他,依旧十分光明正大地站到了维里塔斯面前。第一次见面时,这位有着琥珀鎏金的眼眸的矜贵少爷,站在书架前翻阅典籍的样子……真真算得上是美人如画,不过更好看的还是他的地位,价值,以及将来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砂金在心里估量了下,靠近时却端得一副殷切而略带拘谨的样子,再摆上早就准备好的微笑。
“少爷,午安,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接手您的日常事务……我叫砂金。”
眼前人并没有斥责他打扰了自己阅读,而是很煞有介事地转过身来,正脸看他。维里塔斯不论身量还是体型都比砂金大些,敛下眸子注视他时却不带着轻蔑,不屑之类的冒犯。平平淡淡的,像是看一杯水,一只猫,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如果抛开主仆关系的话。
这太奇怪了,彼时的砂金尚不够成熟,或者也可能是从未被如此平和,甚至称得上寡淡的目光临幸过。他稍稍抬起头来,有些恶趣味地想搅乱对方的波澜不惊,露出自己那对因花色被人避之不及的瞳孔。符合他预料般,维里塔斯适时地露出来些惊讶,而后视线掠过他颈侧张扬的奴隶编码,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他甚至不来确认我的奴隶身份。在以往遇到的那么多把欲望与情感泄露得一塌糊涂的人中,砂金从来没尝过这么大的挫败感。可怜也好鄙夷也罢,就连单纯的好奇都可以,对他有情绪就是被他利用的开端,但维里塔斯像是根本看不见他——又或者只是在看他,当然砂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显而易见,砂金不是个会服输的人,倒不如说,没有赌徒能拒绝胜利的诱惑,而他恰好是最无可救药的那个。于是在反反复复的试探中,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维里塔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烂好人,甚至怀揣着极其可笑的理想主义,好善乐施得愿意被所有人从他身上割一块肉。最可怕的是他还足够聪明,也足够理性,能算计到别人想从他身上咬下哪块肉,并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依然满足对方的需求。
无趣至极,14岁的砂金这么评价16岁的维里塔斯,甚至不如一场二十一点来得好玩,最起码后者还能让他在赌桌上看见形色各异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