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面小黑龙今天也在和龙师们塔塔开。」









    1

    到底是谁想出来要把房子造在鳞渊境的？

    刃已经是第一千八百遍给门口两个金人喷涂防锈喷雾了。

    想起他出生的时候，抱着他的龙师自豪地介绍龙尊别苑，说什么坐北朝南通风良好，毗邻圣地环境优美，是鳞渊境位置最好的海景房——确实很海景，是直接造在沙滩上的程度，步行到祈龙坛看持明广场舞只需要五分钟。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有的龙尊他不喜欢水。

    刃一向不喜欢来鳞渊境住。

    他在工造司每周单休，休息日回鳞渊境处理族中事务，四舍五入全年无休。

    龙师们还要给他安排龙尊必修课，从持明一族的历史学到龙尊职业道德。原因无他，都怪他前任在鳞渊境里偷偷搞非法实验，结果实验失控搅得一片狼藉。龙师涛然气急了说漏嘴，指责短命的前任百冶勾搭他家貌美如花的龙尊，才招致祸患。

    刃觉得匪夷所思，怎么还上升到外貌攻击了。

    不过老家伙们言行一致地双标惯了，总爱拿持明一族的传统压他。

    龙师们一面忿怒于前任龙尊一意孤行造下「饮月之乱」，牵连罗浮持明龙尊传承断绝，一面又期盼着再能出一位像他那样出类拔萃的龙尊扭转颓势。

    刃心想，时代变了，教育方式也要跟着进步才行啊老家伙们。

    幸亏他在龙师们口中天分太差，几百岁了还没通过丹鼎司初级医士考试。

    开什么玩笑，真男人就应该和金人共度余生。

    无论持明轮回多少世，只有金人的爱永远炽热，不会变质。如果变质，一定是有人往驱动机组里面放砂糖，别让他逮到，不然当面给他五星光锥全融喽。

    刃通过「百冶大炼」仪式是从鳞渊境搬出去的第二年。

    他被授予「百冶」称号，将军景元亲自来祝贺，工造司因此停工一日。方壶仙舟的冱渊君、朱明仙舟的炎庭君和曜青仙舟的天风君都派人前来祝道贺，炎庭君的使者带来前任百冶应星的笔记（实则是怀炎将军所赠），刃尤为喜爱。酒宴开始前就迫不及待地翻开看了，结果研究改良金人的记录最后，写的是「丹枫的腰真软啊」。

    气得刃用尾巴把地砖就拍碎了。

    这叫什么，美色耽误科技发展，好歹毒啊我们持明！

    宴席上，是个人路过都要跟刃喝一杯。酒过三巡，宴席渐息，他才找到机会溜出门，喝了丹鼎司准备的醒酒汤，打算找个地方吹吹风等宴席结束。

    他看到池塘边的湖石上坐着一个人。

    冷月无声的银光铺满酒杯，刃刹那间就想到了「饮月」二字。

    龙师们口中光风霁月的前任龙尊大概也就这副模样吧，于是他真的借酒劲喊了「饮月」，对方听到后略显惊慌地起身，青灰色的眼睛如蝴蝶的翅膀扑动心弦——刃突然一怔，他对这位来客一见钟情。早知道把率从狻猊的眼线也涂成红的，他心中懊悔，如今只觉得率从狻猊黄澄澄的大眼睛变成了冒着傻气的蛋黄，救都救不回来。

    “你是谁？”

    “我叫丹恒，是个无……”

    他没等说完就径直上前，抓过手腕把对方酒杯里的月光喝了个干净。

    不该喝那碗解酒汤的。他循着本能把人往怀里带，生怕自己身上的酒味散了，便不能与对方如此亲近。丹恒扒拉着他背后的衣服，挣扎几下没能逃跑，也就不动弹了。刃侧过脑袋，用龙角蹭着对方的头发，尾巴愉悦地在身后缓缓摇晃。

    站着拥抱的姿势不够舒服，但胜在鼻尖上方就是空无一物的耳垂。

    他心想，得空亲手打一件耳饰给他吧。

    刃听见侍女们呼喊他的声音，拥抱时的暖意很快被夜风吹散了。他看着青年猫似的脱身出去，疾步避开寻找龙尊的人群，往浓郁的夜色里消失无踪。

    下次——下次相见的话，就试着坐下来拥抱。

    丹恒的腰真软啊。









    2

    完成金人司阍的改良工作，刃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假期。

    龙师们听说他回到鳞渊境，当晚聚在一起拉他开大会。龙师涛然最先发言，说是讲两句，结果一个人讲到半夜，困得刃眼皮直打架。他回来以前刚熬了几个通宵，盯炉子盯得眼睛都红了，看龙师们的老脸就觉得像是即将发芽的建木玄根。

    讲到最后，龙师涛然图穷匕见。

    他说龙尊成年已久，是时候为您加「饮月君」的尊号了。

    堂堂持明龙尊差点给鳞渊春呛死。刃难以想象自己立身阶段的业师追着他喊「饮月君」的场面，光是听见龙师韶英说出口，他就有种要拿出支离剑把叛逆期拉满的冲动。他可不想当什么「饮月君」，数九寒天陪龙师们在显龙大雩殿喝海风，再说龙师们逼他试过很多次了，他确实分不开鳞渊境的海。

    当百冶多好，工房的炉门他都做成自动感应，要它开就开。

    刃扫去睡意，阴着脸「啧」了一声：“这尊号给你要不要啊？”

    你看，谁都不要，这倒霉龙尊谁爱当谁当去吧。

    会后他喜提十年期的禁足，直到假期结束，司砧朱轮准时准点地捞他回岗。

    龙师们的脸挂不住，陆续又来过几次，占着百冶大人被踏平的门槛坐而论道。刃不耐烦听上了年纪的家伙们啰嗦，在工房外立了块「龙师与谛听不得入内」的牌子。公输大工正看见，觉得影响不好，说谛听也是有任务在身，一昧阻拦太过无情。刃听取他的建议，把「谛听」改成了「丰饶灵兽」。

    属于百冶的独立工房清净了几个月以后，刃再次见到丹恒。

    他福至心灵打开工房，清冷的孤月就在院中。

    消瘦的青年有莲花花茎般纤细的手腕和脖颈，匠人紧握锻造锤的手就能成为束缚住他的囚具。刃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诧异，明明才见丹恒第二次，却犹如失而复得。就好像他曾拼尽全力握紧双掌，耗尽生命去保护的月亮，又重新予他皎皎光华。

    但他明白，他从未拥有过月亮。

    丹恒微微侧目，青灰的眼底泛着滢滢清辉：“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游云天君的虹车遭遇了真蛰虫群的袭击，所幸全员平安脱困。但击云受损严重，贝洛伯格和黑塔空间站的技术人员都束手无策，他只好回到罗浮。

    「击云」，刃咀嚼着长枪的名字，喉间有些发酸。

    又是前任百冶的作品。

    丹恒安静地等待着，被金人们簇拥，眼里尽是怀念。

    应星啊——前任百冶的一生很好地诠释了何谓「天妒英才」，生于步离人的牧场，死于对抗倏忽的战场。刃从来不屑与故去之人作比，故去之人能留下的只有回忆，但唯有此刻，他希望活着的人也能留在丹恒的回忆里。

    击云修复如初。丹恒接过长枪，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刃闻言，朱红色的工造司制服下，佩戴着尺木缚锁的龙尾惬意地摇摆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景元说过眼下的情况，应当借口不必感谢，留下细水长流的情谊，好在日后保持联系。但他现在根本没法状若平时地说出后会有期，刃等待了太久，等到心焦，等到自感无量形寿也是种漫无目的的煎熬。

    他该回答什么？

    若是西衍先生执笔，必然是要一起月下饮酒，畅谈天外，情到深处落下一吻。

    若出自白珩带来的化外流行文学，以下三百章内容就只能在深夜里偷偷打开，说出口都会被地衡司带走。堂堂龙尊坐在龙场悟道椅上也不敢说是白珩的星间礼物，毕竟扯上那位「失踪人口」一定会引来魔阴身发病的前任剑首，嘴里念到「梦终究会醒来，如云散去」把在场所有人暴打一顿，最后被带来故事的始作俑者接上星槎扬长而去。

    什么，你说云骑军？

    某打码的闭目将军说盔甲太重追不上超速星槎，除非百冶能改良一下。

    刃看着眼前的人，下定决心径自上前，颔首吻住了他的嘴唇。

    青年的唇瓣比想象中还要软。

    他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对方的牙关，听见丹恒急促的鼻息，感受到脖颈间发烫的触感和绵软的腰肢。松开的时候，丹恒的嘴唇和耳朵都红得发烫，湿漉漉的眼睛水汽迷蒙。他双眸半阖，又热情地搂着刃的脖颈，踮起脚回吻。

    百冶的自制力就像金人的燃料迅速耗空了。

    他用龙尾在工具台上扫出一片空隙，捞起发烫的青年放上去。

    “等等！今天不行！”丹恒刹那间清醒过来，制止了他的动作。听到对方的拒绝，兴奋的尾巴顿时耷拉下来，丹恒只好解释道：“我受伤了。”

    工房的冶炼炉里，岁阳幽暗的火光弥漫寒意。

    丹恒还坐在工具台上，愚蠢的灯昼龙鱼游了三次才把毯子送到。

    刃嫌弃地把它从窗户丢出去。他提着药箱回来，拉过丹恒的手检查伤情，头一次为惨不忍睹的岐黄之术后悔。毕竟他的云吟法术是突然顿悟的，谁知道会不会从源头解决病患的痛苦，龙师们恨不得他锤到手指去丹鼎司医治，好借机给他电一电取向。

    龙师溯光说了，决不能再出现短生种翻墙睡龙尊的事情。

    刃认同地点点头，感慨应星啊你晚上不搞研究睡什么龙！金人实验做到一半，锚点实验刚新建文件夹，你这个年纪这个阶段怎么睡得着！

    就算区区美色在前——

    丹恒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盯着我？”

    去他的金人实验，刃把人揽进怀里，又狠狠地吻上去。

    这次丹恒抓着刃的头发才把这条凶猛的黑龙拉开。刃意犹未尽地舔舔嘴，一副下次就把人吃干净的模样，半晌才想来给丹恒换药。丹恒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摆布，等换好药，刃又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只匣子：“如果你不能保护好自己，就让它来保护你。”

    身为百冶，他一眼就看出了丹恒的战斗习惯。

    他从匣子里拿出游龙臂鞲，对方的眼睛一下子大张。

    真是有趣的反应。刃替他装好臂鞲，开始期待为他戴上耳饰的一天。









    【待续】

    遇到丹恒前的点刀：结芬是不可能结芬的，这辈子不可能结芬的。分海又不会分，就是打打铁，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进工造司感觉像回家一样，在工造司里的感觉比家里感觉好多了！金人个个都是人才，设计又好看，我超喜欢金人的！

    遇到丹恒后的点刀：送礼物、打首饰、重修医术（“作为龙尊，要以身作则复兴我族，所以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