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全站开放中
注册 / 登录
支持我们
浏览分区作品
原创 二创
登录
注册
Wid.8555637
【枫散】万山红遍

作者 :

叁、弯弓

唐红中学最终确定了年级社会任务是清扫后山顶上的神社,顺带发布了几篇历史文化的电子稿件作为校文化宣传。学生负责人落在后桌窄小的肩膀上,据说是专业对口。可后桌从办公室出来时面上表情喜忧参半。

同窗们等着回来看他笑话,道喜的也有不少,不过也多是说“这么无聊的内容也能,果真厉害啊”犹如吹水一般的话。流浪者在大课间补觉睡醒了,今天早读他挂了十分钟的假,原因是在煎饼摊面前打了瞌睡,索性直接吃完了再进来。昨天没睡好,想是下山时吹了风,细微烟尘贴在喉呛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恭喜恭喜,早知道我们就不去了!”后桌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立马摊在桌子上。他盯着流浪者后背,语气深沉说道。

流浪者觉得好笑:“好奇心害死猫,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不过一看对方着实痛苦,他难得不继续冷嘲热讽,“想个办法吧,既能糊弄领导又能糊弄你爸妈告诉你文化继承工作。”

后桌听罢,更来劲了:“哎哟你不懂……这事儿吧小儿没娘……”

目光似道深潭亦如一柄利剑,后桌不知道自己哪个字眼刺激到了这尊大佛,挠挠后脑勺解释道:“我家干这活的,就是这个狐仙祭拜的方面呢颇有讲究……”

趁着休息,流浪者难得听后桌滔滔不绝一大堆。无非就是封建家长知道自己儿子偷溜上山,还瞒着大伙儿拍了点到此一游的纪念照,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他爹妈都一致认为这是对狐仙的大不敬,无论如何,请有经验的长辈给他们做参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总之就是…我家那几个说是每年都主持祭祀活动的都一致认为,生人上山易挣脱百年结界,唐红镇这么久以来不像稻妻别的地方,地震天灾什么的跟家常便饭似的。到时候那么多学生上去,灵气紊乱惊扰了神仙,到时……”后桌说到一半又不继续说,似是被堵住了。

“到时引来百鬼夜游,把你这种不敬神的捉回去做下酒菜吃。”流浪者咧开嘴,毫无血色的面孔上满是嘲弄,他看着后桌抱头不语的模样,甚是瞧不起,“你全家都同你说哄孩童的话罢?零几年的志怪奇谈都不这么写了。”

他转回身子,对这类疑神疑鬼的行为不屑一顾。稻妻是个充满怪诞的地方不谈,但也多是都市轻小说胡乱编造,骗三岁小孩儿的把戏。再者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也就在这种老破小的地方,隔绝天外,这等劣质传说才得以流传至今。

“你家有几个人经历过这些,空口无凭,你就算写十篇征文上去也能糊弄得了别人?”

“别别别,艺术来源于生活。虽然都是我道听途说,但稍作修改,吓死别人也不成问题。”后桌也是第一次见到流浪者说这么多话,最开始转学来时这人满身戾气,低气压能膈应方圆百里所有人,然后有所收敛,但也总是踽踽独行。

捉弄的意味计上心来,同桌一本正经,语气却恶毒非常:“祂们可不愿掠走结伴之人,反倒是落单者,那是绝对要被带去阴阳分界线走一遭的!若是没有狐仙大人指引,这辈子可就入不了轮回道咯!”

见流浪者上半个学期才来,唐红镇内有的老掉牙吓人故事铁定没听说几个,于是他也慷慨地说了好多。流浪者听得不耐烦,桌角的水笔被他丢在地上,趁着对方俯下身子的同时溜之大吉。

连堂课他听着没甚趣味,任由潜意识发展云游天外。唐红中学休息制度和一般的不同,三年级的学生提前十分钟下学后就能自由出入了。周四饭堂的菜色喜人,流浪者看着小板子上写的焖红糖小南瓜,登时没了大半胃口。小卖部摆着的餐包多数是被他买了去,撕开包装袋后准备边走边吃。实话实说,这对他的身体素质而言并不好受,卡在喉咙里的面包上不去下不来。

流浪者对着大垃圾桶一阵干呕,准备丢了剩下的面包时,身后传来一声喵呜。年后开学还未来得及理头发,他额发近日子长了些,略低着头,锐不可当的气度收了几分,看上去客气。他眼神锁定那只黑猫,一看被人养得极好,猫毛水光发亮。

只见那只黑猫走来,纡尊降贵般地,将柔软的爪子搭着流浪者的鞋面。金色竖瞳目光不饶人。流浪者觉得好笑,小小牲畜就有那么大气度,兴趣使然地他也顺着意思蹲下来,黑猫占得人类便宜,两只前腿搭在他黑色外裤上,接着喵呜一声。

“真聪明,跟上过猫学校似的。”猫好脾气地伸出头给流浪者摸。纤长苍白指节微曲,虽是冷着脸,但挠猫动作轻柔不容置喙。正中央冷冰冰金属铭牌被流浪者拿捏在指尖,中等粗细的红色绳结串联起来,将刻有“枫原”二字的铭牌挂起。

它得闻见味了,扭过头去凑流浪者手上的餐包。后者将东西高高举起,玩弄猫儿不说,转念一想,又觉得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主人随意让家养猫跑出来的。流浪者不去逗了,撕开一点面包让猫吃去。

“吃饱了就赶紧回家凉快去吧,本来就长得丑了。”流浪者面不改色地说着损猫话。猫儿也聪明,净捡自己爱听的答。不多时,那猫一扫尾巴就迈着腿走人了。

困意又上来,流浪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被激出些许湿意,胡乱抹了去。依稀看得黑猫走上去的地方是后山方向。他记忆力好,临转学来前晚还看了几小时书应付考试,记得什么神社内有什么猫砂盆,那猫身上的名字定然和那什么神社有关。

事事又串连,又纠缠,他分不出别的心思去想,因而那不是自己该管的事。

“对对对,明儿下午的大扫除名单上有的,就别去啊!让几个不怕走山路的去踩个点就行了。”流浪者准备趴桌子上小憩呢,后桌好一通指点江山乱打鸳鸯谱,“你也跟着去!到时候帮忙举个相机就行,学分统一的。”

他对着空气挥了挥手,冷不丁倒下去。看着像已经冷透了的尸体。可他也有脉搏起伏,纤细侧颈青色血管淡淡一条,微弱搏动着。

后山路上的妙有熟练地迈腿跳过几个布阵下的坑,以免万叶的设防被破坏。午后一刻,作息规律的狐灵大人早就稳当地入睡了。阳春三月,露水未散,空气中蒙蒙罩着一层雾气,万叶惯来爱躺门口那棵大枫树,妙有被他胡乱点过一丝灵识,知道对面那树也有灵,只是不多话,宛若一位沉默的前辈,佑年轻的小辈安然。

“喵呜。”妙有的爪子蹭着树干,仰着头对树上的万叶连连喊了几声。

万叶向来浅眠,微微风声、树叶飒飒声,甚至雨落时分坠入小潭中,天地万物声响,流入耳畔不设防。他睁眼,手伸下来对着妙有的方向,那家伙训练极好,没少跟着狸奴到处乱跑,稍稍使劲便跳了上去,扑在万叶怀里。

宽大的袖袍盖住妙有一张猫脸,它今天分外乖巧,没把爪子上的泥擦在万叶脸上,因是他从旁的人那儿讨了巧,况且也不怎么讨厌。万叶知道妙有的猫心思,最后说没伤到你就好,下次乱跑的时候知会声。

妙有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脑味,不刺鼻子,那最多是为了振奋精神而喷的。万叶见妙又不动了,自己却难能有继续睡的意思。有心之人要借助猫来找东西并不难,但神社空旷,除却每年大祭祀日之外,香火也少得可怜。

他一时半会抽不出别的理由,把一些见猫起义的念头安在那个学生头上。

醒也无聊,坐也无聊。万叶留着妙有在树上睡得酣畅淋漓,他屈膝盘坐在树底下,指骨敲敲地面,常奇的半个脑袋就探出来:“小大人,今儿您想玩什么呢?”

常奇一族说来也巧,本是浅濑一隅的妖怪世家,绳文时期起,鬼神志怪见闻横生,阴阳道等五行学说由璃月经传至稻妻海域,阴阳师袱除邪物在所不惜。触了霉头的是,缴鬼行乱期间常奇氏族被迫卷入,正逢枫原氏族寻访,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万叶打小在人群之中长大,一百岁时他下山到人间游历,雪白狐身,尾尖缀了半山梅红。混作五岁小儿也好,总有机会靠张脸蛋请到对方吃糖。天神显灵之刻在狐灵嫡系子每百岁诞辰,唐红山漫天的枫树,如血如灼。

他有人类少年的赤子心性,也有文人墨客的好礼乐诗书。万叶常和这群老古董妖物们玩对子、行俳句游戏,输了便把片枫叶粘对方脑袋上,每每此时,或有意或真心输给这位小大人,万叶总说句“在下不才,不善学问”。

由此见来,他是快意的、无拘束的、自由如风的——

“仄仄天将明……”万叶对着上句,动起脑筋。

常奇坐他对面,喜闻乐见地看对方偶有吃瘪的表情,要知道为了玩这么个游戏,他可没少偷溜下去,借学校上课之名偷师。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它才不像物喜那个老王八树似的,不动如山,无所谓妙有那个仗着背后有靠山就兴风作浪的家伙!

突生过山之风,席卷一地残叶,在人身后微微打着旋。

妙有还是懒,但对着常奇的眼刀也见怪不怪,偏头去看山间若隐若现的纯白色身影,它喵呜一声,紧接着落在万叶肩头。

“嘶……”万叶差点没受住这么一记,矮了一头的少年掂量着妙有日渐圆滚的身子,心下盘算该如何让这只猫动起来,不过不用他急着催,顷刻间妙有迅速跳下躲在万叶身旁,一支训练用的箭矢堪堪擦过花牌坚硬一角,而后直直落在土地上。

流浪者绷着脸收回和弓,双眼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妙有——即是万叶所在的方向。


肆、薄荷脑

散了最后一节课,流浪者收好课本准备出发前去社团。虽说他转来大半年,按理说还没有满足入学一年申请入社的条件,但机缘巧合之下算是被忽悠进去的,弓道部那样沉着肃清的氛围与自己还算相称,加之每周一次一小时,这给他放学后无处可去的境界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消磨时光的去处,于是便这么着了。

饶是立春之际,他身上也是一身短衫,下配深黑大袴。两节纤瘦手臂一臂伸直了,另一指尖捏住木箭,不远处的定靶短短几十米距离,流浪者深吸口气缓缓将箭矢高举过头,再拉弓,眼前的靶子下一瞬变作那只黑猫模样来——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这蠢猫踩了两朵泥花印在校裤上,左右膝盖各有,栩栩如生。

社门内挂有幅泼墨大字,上书“直心是道场”。流浪者和旁的社员相比,并不过多酝酿,他把握时机,将箭直直射出。他不晓得这点大字对社团有何狗屁高见,但现下而言着实需要给自己指点迷津一番……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无处不诡异。

流浪者平日里从不拘着,动态贯而随心但不懒散,眼神专注一处后,那是追捕猎物的眼神,如芒在背,誓死不休。静而不动,更似一把打磨好了的利刃,亭亭而立。全神贯注并不难,可流浪者拉一次弓便要去了大半气力,不愿再继续消耗体能。

后桌拉着他说再多神鬼往事也是无用,流浪者自一人到访这世间便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东西,百鬼也好,行事诡谲的狐灵宫司也罢,流浪者不信,那众多奇闻逸事便如这射烂了的靶不堪一击。但猫是活物,流浪者也曾听说学校内禁止养猫,就连野猫也不曾有过,何况是称作关爱小动物的爱心人士出没在此。

青春期的人再怎么遗世独立那还是半大的少年郎,流浪者不肯让这件事就此深埋于心,背上的箭筒也没取,大步出了道场正门。所幸这里离后山并不远,流浪者机敏发现有些道路上,一浅一深的猫爪印排布方向极其有规律,似乎为了规避什么而做。他在心底里冷笑一声装神弄鬼,不如顺着对方的意走一趟看看。

唐红神社前些天拜访,显然是孤苦无依的模样。枫树枝盘曲,正午一场小雨,高处迷茫茫拢了层水雾,挣脱不开。流浪者绝不放弃这次机会,他将背后的箭矢抽出,高举过头,拉满和弓,一团黑色从树上挑落,流浪者捕捉到的移动靶跑走,射出的瞬息里箭矢擦过雾散后一人衣角边缘。

箭风凌厉肃杀,带着腾腾意气而来,震得花牌腾空一瞬,再落地时已经翻了个面。万叶的袖口被那股风带起。今日造访的不速之客下手狠绝但并无杀意,他恍若未闻地起身将妙有挡在身后,常奇早就被外人吓得不知去向。

流浪者不宜多次拉弓,箭矢脱手的瞬间手腕被后坐力震得发麻,虎口擦红。若此时看去,眼光好的人见识到他略带颤抖的手臂,清隽的少年背对着山头斜阳,逆光站立,亦如青松。

“猫是你养的?”他不善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不吐不快。流浪者面色如常,无半分道歉的意思。

万叶将妙有抱起来,小猫蜷在怀里不作声了:“您吓到我的猫了。”

不是预料之中的回答,却是情理之中。二人遥遥相对,流浪者不愿开口低声下气道歉,而对上万叶的平静,他心生起一股躁意,后者等着他开口,好整以暇地。

“我本无心之举。”流浪者煞有介事,“你猫养得不错,不怕生。”

“不过我可从未听说过这神社也有人养猫,我来的时候这里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万叶的手梳理起妙有的头皮,小猫在怀里酣畅地打着呼噜,浑然不知氛围微妙,颇有星火燎原之势。常人难有通灵法相,一对淬了日耀晖芒的眼看不透彻。

常奇又偷偷跑了出来,怒视前方,欲给这位年轻的小大人撑腰。

可惜流浪者只觉有阴风刮过。

“这座神社是家族留下来的,阁下若是觉得不信,可以去后院的庙堂灵碑上一看。先祖修缮此处,是为了供奉镇守在此的狐灵宫司大人。”万叶语气平常,宛若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俳句游戏。

人仙有别,人鬼善恶有分,人畜有别。人道、仙道、妖道三者不可混淆,不可轻易越过雷池。万叶这么说一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不被普通人知晓,二是他脚踩人妖两道分界线,天上的老祖宗在看着他,确保这厮不会说什么谜语似的真相,以免得狐灵一族受牵连。

流浪者微微颔首,万叶别过身去进入正门,行至香案后将院门推开。灵堂内存放一牌位,再来是一口古井、一大水缸内养的几尾鱼、修剪得歪七八怪的迎客松盆栽,最后才是立在中心的石碑。

“看来是我多想了。”流浪者真诚道,“不过学校准备给你家神社做个大扫除,不晓得你们先祖在天之灵准不准许?”他还不知道要不要来呢,真这么问了万叶也算是一种试探,看看对方是何态度,若非真的,按照那疑神疑鬼的后桌所言,那铁定是极其严厉的事。

万叶神色不改,立在门扇前,是好一株挺立白杨。

“阁下和阁下的学校有心了。神社近年来都是由我洒扫,一个人的确稍许力不从心,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也是一份力量,我的曾祖父和其余大长辈们,肯定是不介意的。”

什么废话。常奇一路跟过来撇撇嘴,这神社里最大的就是他万叶,说一不二的本事和作风。那群远在天外的祖宗们算什么呀。

妙有跳下来,爪子拉扯着流浪者宽大的袴子,不依不饶地下狠手,很快便有了皱巴巴的一团。

万叶无奈地:“妙有……”

流浪者终于肯舍下脸面去将这只蠢猫拎起来,掐着猫脖子,把这团呜哇乱叫的宠物丢进万叶怀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犹豫。

凑近时万叶嗅到了那股薄荷脑的味道,空山新雨后,其实也留了几分清爽。

“你的猫叫这个名字?”流浪者连续咳嗽几声,万叶也识相地后撤几步,以免染了病气。

“它自己想的。”他微勾唇,“初次相识,自报家门为上策。在下枫原万叶,不知怎么称呼阁下?”

还真上过猫学校啊。流浪者腹诽。

对面说话文绉绉的,也不知道从哪个年代来的人,身上的衣服透露着一种朴实而古韵的味道。流浪者思忖下时间,不宜多留了。

“明天下午的社会任务我会来,到时候你看学生证上的名字就行了。”流浪者摆手直接拒绝。于他而言,互相交换名字是相当看得起对方的事儿,枫原万叶一无缘无故就出现在此的人,且不知是人是鬼,如此不简单,流浪者也就没必要再过多浪费口舌赘述自我,知道的越少就越好。

“如此,劳烦阁下。”

万叶没挪过一步,他目送着流浪者离去,对方纤瘦的身形在地面上坠落了一个枯萎的影,野草飘飞,将那片阴影残忍地割裂为几十份碎片,大大小小。

流浪者背后那道目光仍平静,却也多了几分探究在内。他待人处事相当敏感,很快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猛地一怔,流浪者很快反应过来被注视应该是错觉。但当他回神过来时,顶上神社大门前已空无一人。

若非初次相识——

“你也看见了吗。”枫原万叶今晚没出去,就在供堂内烧火,铜盆里燃烧正旺的木条被他堆得很高。火光映亮了他乍现锋芒的五官线条,流畅清俊,气质中和了五官的柔和,则显得亲人。一旁的妙有埋头吃饭,似乎对万叶的话不感兴趣。

它吃着吃着,从尾后开始,皮毛褪去,露出狰狞的白骨来。

“还是再看看?”枫原万叶将手覆在火焰之上,任凭火苗舔舐掌心。作为狐灵,他通无感,但必要时关闭触觉,痛感在他面前聊胜于无,“那就听你的吧,将尾巴收回去,等会儿吓到常奇它们就不好了。”

妙有傲娇地将屁股留给他视线范围内,枫原万叶拿它没办法。

人生世事无常,求一平安顺遂最是难得。他人庸碌一生抵不过一时惊雷四起,鹤唳天下。枫原万叶做起神仙来也逍遥自在,悲天悯人那是别的神仙该操劳的事儿,他还年轻,不满四百岁,按理说还是个未成年神仙。

所以他有时想得也多,也习惯在心里替不相干的人想。

枫原万叶没添柴,木头烧的火渐渐弱下去。

人类如此脆弱,如此坚韧,如此自私,却又如此奉献命格由天定,枫原万叶无力回天。

_

睡梦里可是火车过山岗、穿过一条条隧道、跟着大巴车山路十八弯才稳当落地,流浪者背着不多的行李,对着学校正门口的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生而无来处,连他自己也不知晓为何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人潮川流不息,唯他一人驻足原地,熙熙攘攘群体同他擦身而过,嬉闹声不断,流浪者周身似是有个屏障似的,将自己和他人隔绝起来。

他也无去处。唐红中学是自己在上一个地方呆着时,社区福利人员告诉自己的落地点。据说那钟灵毓秀,对自己的情况也有所帮助,就是目的地远了点,需要去的话就安排院里给他办手续,明儿一早就能走。

浮萍无依,落叶无归根。流浪者便是这么一片残叶,随意风吹去向,落到哪是哪。唐红镇对他而言不意外,养老的绝佳地方,哪天死在家里头,等到尸体发臭了都未必想着有人替自己善后。

学生公寓不大,十多平方的地,优点是住宿费全免,缺点是季节性断水断电。开春以来热水供应不足,流浪者每每放学后还要提前和水房打声招呼去取水,上楼下楼的又觉得不爽快,干脆洗洗冷水凑合,无事做时再去提热水。这样的日子一般只多不少,他带着满身寒气出了浴室,僵直地睡在床上,闭不起眼睛。

若说潇洒,整个学校也没他一个人自在。父母栏填不出来,不必去家长会听批斗,也不用被老师叫住去办公室。流浪者的人生轨迹没有旁人参与,笔直地前行。

他暂时也没有打算,国中三年级的时光不长不短,弹指一瞬。要考哪所学校的事儿拿不准,可好歹有了个大致方向,唐红镇是一个养老的好去处,绝不是流浪者的归处。
下一章
收藏
文澜德Wland2.4.0 beta

Powered by kumame

hellowland.lofter.com

我们需要你的支持!
帮助中心
服务条款
公告栏
创作辅助工具
浏览器推荐
Keep Writing,Keep Thin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