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

散兵趴在窗台上，盯着教学楼旁的老树，老树倾盖如故，枝叶摇着微风，树荫下一只胖花猫正伸着懒腰。
“这个世界……”散兵面无表情地开口，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又开始了，中二少年。”旁边的达达利亚同样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出神，闻言翻了个白眼，极其顺嘴地讽了他一句。
“滚蛋，我高二了。”散兵回怼一句便不再理他，视野里的花猫正舔着爪子，“这个世界，有飒爽帅气的酷a，有可爱温柔的甜o……”思春期少年的视线在刚下体育课的一队女生中游移，从身材傲人的女老师北斗身上飘过，转向正因拧不开瓶盖而嘟起嘴的芭芭拉。
“也有你这样的……”散兵收回视线，瞥向身旁的达达利亚，“傻b。”


轻车熟路地挨了教导主任凝光一顿说教后，达达利亚吹着口哨回到教室，刚挨到板凳就往桌上一趴，不到一分钟已经进了梦乡。
邻座的散兵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一边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达达利亚吃泡面只有菜包，一边吃痛地开始往胳膊上贴创可贴。
“混蛋怪力男……”跳级上高二的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嘴贱引来了一顿打，散兵嘴里的脏话转着圈地冒出口，把错全甩在了睡成死猪的达达利亚身上。
一觉睡到放学，达达利亚再醒来时班里同学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有邻座的好兄弟还一脸“感激我吧”的表情，翘着二郎腿等着自己。
“语文老师换了，来了个长得蛮帅的……额……大爷。”散兵一路边极不安分，迎着夕阳的余晖一脚踹飞沿路的石子。
“今天星期几？”
“周一……混蛋别不听人说话啊。”
“糟了！”达达利亚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跺脚撒腿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家伙已经不见了，被抛在原地的散兵咬牙切齿却只能干跺脚。

共享单车篮子里装满了各种食材，篮底摆着袋精挑细选的肥瘦相间的肉，达达利亚把单车停在楼下，提着大包小包上了楼。还没到走到家，家门已经打开了，从中冒出一个小脑袋。
“哥哥！”小托克飞奔过去，本想一个虎扑给达达利亚来个熊抱，举起的胳膊在看到对方手里的大包小包后有些失落地垂了下去，转而伸到达达利亚手边，去帮他提了一袋芹菜。
“托克今天在学校有听话吗？”回到家腾空了手，达达利亚低下身给弟弟一个拥抱，这样的动作像是早安晚安一样寻常，每天都要来两遍。但今天达达利亚却难得地抱得很浅，起身来还皱起了眉。
托克没注意到哥哥表情的异样，掰着手指细细数起自己一天经历的有趣事，“诺埃尔老师发给了托克一朵小红花……勇敢的托克用树枝赶跑了校门口的胡桃，七七跟托克说了谢谢……还有还有，今天体检的时候，白术叔叔说托克会发育成omega哦！”
“……”达达利亚沉默不语，眉头却是越锁越紧。
“托克听说omega很稀有的，很多alpha因为找不到omega而难过。托克变成omega以后，就可以拯救他们中的一员吧。这是在做好事哦，托克很开心。”
年幼的托克显然不懂omega意味着什么，他越是笑的天真无邪，达达利亚心里就越是担忧。晚饭后他拿出一条黑色的项圈，给托克带上，并告诫弟弟绝对不可以摘下。
“和哥哥一样的项圈呢，哥哥是beta，托克是omega，它代表什么呢？”托克摸着禁锢住脖颈的异物，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
“是兄弟的象征哦，哥哥特地在博士开的店里买的。”达达利亚道。
“是卖大鲸鱼和独眼小宝的那家店吗？太棒了！”

把过于活跃的弟弟哄睡后，达达利亚的夜晚才真正开始。达达利亚用大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轻手轻脚地出门去。
他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条喧闹繁华的街道，这里白天干净冷清，每到落日西斜华灯初上时才开始渐渐涌入人潮，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这里点缀的毫无夜色，街边的酒吧一家接着一家，装潢绮丽妖艳，醉人的灯光与窗边向外勾手的女郎吸引着过路的每一个人，好像一张张美丽狐妖的脸，令人稍不留神便会被勾去魂魄。
这里的店面楼层并不高，被周边的高楼大厦簇拥着，显得拥挤而混乱，像是美丽丛林中一处不显眼的肮脏的老鼠窝。这些酒馆白天或许会做些卖酒的正经生意，到了晚上便脱下了良人的伪装，坦率地换上红灯区该有的模样。
一位衣着华丽的优雅女人拦住了达达利亚，女士点了支烟，倚着墙壁睥睨着他，冷冷道：“差不多是时候从了我吧，难道还要这样像只鸭一样每夜在这里赚钱？”
“起开，你挡路了。”达达利亚无视她，脚步不停。
“你不想要钱吗？”女士没有追着他走，只在身后浅浅问了句，“只要让我标记你，我能给你很多。”
钱字让达达利亚顿了一步，可紧接着标记二字又让他继续走远。他宁愿被路边随处可见的陌生人买下，都不愿和女士成番。
事实上达达利亚和那几位有名有姓的执行官关系都不好，唯一说得上话的只有比自己矮一头的散兵，还三天两头会打起架来。他之所以和这些人成为同事，不过就是因为北国集团的首领人称至东女王的家伙对自己有恩。而达达利亚这么省吃俭用攒钱的原因，也是为了报答那份恩情……在现阶段来说，就是把居住的那套小公寓的钱还给至东女王。
在此之前，抢周一的打折菜，有偿帮人打架，甚至像现在这样，赚一些精虫上脑的alpha的钱，都是必要的手段。

这次付钱的是个中年胖男人，显然是禁欲许久憋的难受，从把钱交到达达利亚手里后便缠了上来，对着达达利亚的脖子是又舔又啃，达达利亚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两楼间的阴暗小巷。
即便是在这样的地方达达利亚还是想保留些脸面，不愿像那些omega一样在街上就办起了事。
“一千元也就是二十分钟，不能标记，速战速决吧。”达达利亚靠着墙，解下脖子上的平日里作为装饰的黑色项圈，低头看着手腕，电子手表上的数字开始跳动，“开始吧。”
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自达达利亚解下项圈后便轰然炸裂开，香气飘的极远，几百米远的街道上一些敏感的alpha闻见味道便已经情难自抑。但他们只能被这股气味影响而躁动，却怎样也不敢上前一步去寻找味道的源头。
甜味的好像奶糖一样的信息素，只要稍加细品便能闻到到其中的危险气息，
“不愧是s级的omega，味道太甜了……”胖男人臣服在达达利亚脚下，贪婪地轻吻对方修长的腿，一手自己做起了针线活，一手向上，解开达达利亚大衣的腰带。
冷风激得达达利亚微微一颤。大衣下是他一丝不挂的身体。
男人的吻一路向上，在迫近大腿根部绑着的腿环时被达达利亚按下的手止住。达达利亚掐着男人的脑袋，只微微用力便让男人疼的狼狈大叫。
“遵守规则！”达达利亚反手将男人推开，指了指手表上的数字，不屑道，“你还有五分钟。”
胖男人连连道歉，乖乖听话不去越线，跪在地上享受着信息素的熏陶，手上针线活不停。
达达利亚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客，戏谑地扬起唇角，“这就是alpha吗，根本就不强嘛。”达达利亚所见过的alpha皆是平庸之辈，最厉害也不过就是女士那样的a级。更别说现在这个c级的家伙，这样的等级差距，别说是征服omega，就连闻到达达利亚的信息素都会失去神智，被本能驱使着乖乖听话。
“四、三、二、一。时间到了。”达达利亚又将大衣裹上，戴好项圈，冷漠地转身就走，“收工咯。”达达利亚百无聊赖地吹着口哨，丝毫没注意道身后之人狠戾的眼神。
胖男人一路尾随达达利亚来到一处偏僻的公园，在达达利亚走出路灯照亮的地方后，胖男人从阴影里钻出，一把将达达利亚拖进草丛里。胖男人捂住达达利亚的嘴，朝他脖颈上扎了一针。“狂妄的小鬼，明明不过是个omega嘛！”胖男人泰山压顶一般控制住达达利亚，开始上下其手。
心理上的恶心还是其次的，皮肤上恶心的触感直接就让达达利亚火冒三丈，抬腿就要给那人来一脚，可刚抬起腿达达利亚就停住了。
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浪潮向下方流去，热度的海浪流入紧窄的河道，化作涓涓细流从河口泯泯渗出。
如海水逆流，染湿杂乱的草丛，河边的旗帜被冲刷着也微微抬头。
达达利亚惊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身体的反应。明明能很完美的控制住信息素和身为omega的本能反应，明明可以很好的去假扮一个beta不被人发现，明明他是强大的s级，明明……
“这是反向抑制剂哦……呐，很想要吧，早就洪涝泛滥了吧，连站都站不稳了吧，快求我吧，作为一个下贱的omega，求我吧……”胖男人见药效反应，遂大胆放心的放开了他，眼带着嘲讽的笑看着双腿颤抖的达达利亚，戏谑道。
“混蛋——”达达利亚努力朝他挥出一拳，拳头落到对方身上时却无力的像袋棉花。达达利亚已经站不稳了，眼前的景象都模糊重影，残存的意识摇摇欲坠，支持着他迈开腿朝一边逃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吗哈哈哈哈哈，给你尝尝我的信息素！”胖男人充斥着烟酒味的信息素朝达达利亚逼近，达达利亚努力迈开腿，一瘸一拐想逃开，嘴唇一开一合想呼救，喉间冒出的声音却好像蚊子叫。
难闻的劣质alpha信息素已经影响到了他，达达利亚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艰难地朝家的方向逃跑。身后的坏人不紧不慢地跟随，如同恶狼在欣赏一只瘸了腿垂死挣扎的兔子。
根本甩不掉，走过这个公园就是家了。
但是……托克还在家里。一丝坚强的意识让达达利亚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不能让他伤害托克。
达达利亚深吸口气，神色变得凌厉起来，除去满面的红与汗，这样的表情可称之为狠厉凶猛。达达利亚抬起手，朝那人比了一个中指，“来吧，垃圾。”

冷风掀起大衣的一角，面前得逞的恶人带着恶心的笑朝自己跑来，强撑着站直身子的达达利亚紧闭着眼，恍惚间，在呛人的烟酒味中闻到一股花香。
并不是单一的某一种花的气味，夹杂着泥土的香气，又好像瀑布下冷冽的清泉，悠久的岩石长满青苔，归鸟亭亭立于其上，鹿鸣哟哟猿声啼啼，这阵风好像包罗万象，自旷远的山间吹来，带着万物葱茏的生命力与高山般的威严，将那股弱小卑劣的烟酒信息素驱赶得溃不成军。
好香。达达利亚睁开眼，却见到那胖子好像看到什么恐怖之物一样瘫坐在地上，指着达达利亚身后，惊恐道：“山……山鬼！”
胖子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达达利亚回过头，并没有见到什么恐怖的鬼怪，站在他身后的反而是个斯文的留着长发的男人。
“……谢谢。”达达利亚将大衣穿好，长舒口气。
“没事。晚上出门注意安全。”黑发男人慢条斯理道。
“谢谢……”达达利亚一时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边点头一边道谢，他现在余惊未定，对面前这位有着如此凶猛信息素的alpha仍本能的保持警惕。
“同学，我送你回家吧。”
为什么称呼我为同学？一点疑问从心里冒出，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总之alpha除了至东女王外，没一个好东西。达达利亚心道，拒绝了对方的同行，扭头就跑。
没走两步又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反向抑制剂的效力因为这位更强力的alpha的出现而强了几倍，直接就让达达利亚连路都走不了。万般无奈间达达利亚只能看向那人，伸出手道：”麻烦了……带我回家。”

不算远的一路上，黑发男人嘴巴不停，慢条斯理地给达达利亚讲了一路中学生必背安全防护手册。达达利亚虽然听得很烦，心里却提不起厌恶。正是对方喋喋不休的话支撑着达达利亚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半路上就瘫倒在对方怀里祈求alpha的标记。
“感谢……钟离先生，我……到家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快走吧。。”
“好。凉水澡可以抑制药效，放着不管的话半小时后也会没事了。明天记得准时来上学。”钟离把他放在门口，摸了摸达达利亚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之前那么烫了便要离开。
达达利亚朝钟离的背影道了句再见，转而摸向口袋找钥匙。可他口袋里除了手机竟空无一物，达达利亚慌了，越慌越理不清思绪，完全想不到要去哪里找，与此同时，深处的那股热浪再次袭来，令他不得不夹紧双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快要，受不了了……
洪水决堤倾泻，方才降下的温度又猛然飙升，渴望如燎原的野火，将达达利亚的意识烧个精光。达达利亚瘫坐在地上，靠着门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抬起的手颤抖着，缓缓向下伸……
“不要逞强啊小鬼。”钟离并没有走远，听到异响后便赶了过来，看到达达利亚的窘态，一时间又头痛起来。

像只柔弱的兔子被钟离提起，达达利亚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占领脑海的只有灼热的温度。
莽原上熊熊野火烧不尽，忽而层云涌来，山风刮过，悬崖峭壁间惊雷乍起，电光刺破阴霾，骤雨降下人间。
火熄灭了。

钟离松开达达利亚的脖子，将快要瘫倒的对方搀起来。
达达利亚趴在门上，软的像一滩水，举起无力的胳膊敲了敲门。
“开下门……托克……”


达达利亚第二天被闹钟吵醒，一看表还早，对着天空恶狠狠喊了句“哪个混蛋乱改我闹钟的定时啊！”，语毕又蒙上被子，打算接着睡。
刚一闭眼，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一句“明天记得准时来上学。”，回想起这个声音达达利亚啪一下就坐直了，困意全无，顶着黑眼圈起床给托克做早饭。
直到进了教室，达达利亚仍然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起床，明明可以睡个一上午，干脆旷课多爽！刚一碰到座位，达达利亚那股困劲儿又上来了，往桌上一趴就睡。
班长刻晴平日里雷厉风行，收作业的时候看到趴在桌上的达达利亚时也只能撇撇嘴，干脆略过了他。
课前的教室热闹的好像菜市场，达达利亚在其中睡得雷打不动，甚至打起了呼噜，更别说上课铃了，在他耳朵里就像安眠曲一样。
直到语文老师不急不缓地走上讲台，平淡地道了句：“大家作业都交了吧？”
达达利亚条件反射一样，啪一下就站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讲台上的黑发男人。达达利亚嘴巴一张一合，竟一时间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将教案本翻开压平整，这才抬头看向他，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缓缓道：“达达利亚同学，有事吗？”
达达利亚脑内好像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嘭一生把智商炸出八百里开外，他嘴巴一张一盒，半在全班人的注视下，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我作业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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