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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之光
01
于春日之初尽情绽放的早樱宛如一片绯色的轻云,南贺川流淌其间,粼粼波光之下草荇交横,随水流柔软地摆动腰肢。
黑影一闪而过,平静的水面碎裂出层层涟漪。
那道黑影——鼬——在心中默数到十七时猛地转身,同时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火遁、豪火球之术!”
应声而现的火球因鼬的控制而未显得有多巨大。在水面上施展火遁难免会造成水汽,而这样程度的火球显然也不是为了击败对手,鼬要的只是短暂扰乱对方视线。雾起的片刻,他指间似乎连缀着什么东西般反射着微弱的光。他用力一拉,樱花林间立刻响起一连串的碰撞声,紧接着苦无和手里剑从花叶间射出——不是一拥而上,而是极富层次和节奏地从不同的角度射出来,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走位,躲得过第一波,也绝对躲不过第二波。比起单纯地使用忍具进攻进而夺取敌人性命,这种缜密的手法已经明显可以称为艺术,就像在演奏一首华丽而致命的乐章,连忍具本身都被渲染上了某种动人心魄的韵律之美。
“呀,小鼬进步得很快嘛!”茫茫水雾中传来止水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看上去很难破解啊——”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敏锐如鼬在止水话音未落时便捕捉到了一声突兀的脆响,像乐曲中混入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音节,紧接着节奏感极强的碰撞声乱了一瞬,再然后整曲乐章便骤然跳到了另一个节奏上——那意味着忍具射出的顺序、角度、速度都被改变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首华丽唯美的乐曲已经不再属于鼬,而变成了止水借他之手为他布下的一个夺命陷阱!
鼬来不及思考止水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依靠写轮眼就看穿自己的布局,忍具一旦被改变角度就会成了对方的武器。他制造出的水雾在阻挡止水视线的同时,亦让他本人看不清任何东西——
砰。
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肾上腺素在细胞内疯狂燃烧,肌肉在皮肤下无法抑制地兴奋战栗起来。视线被抑制令听觉被放大无数倍,利刃破空的声音音、水面溅起水花的声音、止水呼吸的声声、枝头花瓣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地落入耳中。他扯动连缀在手指上的钢丝,巧妙地改变忍具路线,让叮叮咚咚的撞击声重新归自己的节奏,直到奔涌的狂风扯乱乐章中的所有音符,钢丝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继而割裂指节的皮肤。
“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行啊,鼬!”
风和雾中影影绰绰现出的人形看上去尚且游刃有余,鼬心底生出一股不忿。
宇智波鼬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在自己这里品尝到胜利的滋味,即使对方是止水,或者说,正因为对方是止水。
他单手拉扯钢丝操纵那张忍具构成的网如怒涛般上下起伏,不间断地攻击止水,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结出一连串复杂的印,“火遁——”
一丝锐利的寒意不轻不重地压上肩膀上靠进脖颈的位置,鼬结印的手顿时僵住。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不愧是止水,一早就到了我身后么?刚刚我看到的是你瞬身之术产生的分身?”
“在敌人能力不清或环境不利于己的时候,采用分身术进行试探,这是我在暗部一个同事常用的手段。”止水收回压在鼬颈侧的太刀,“嘛,鼬也很不错,如果是实战,在写轮眼面前,我这点手段早就被看破了。”
“这也正是我不解的。”鼬蹙起眉,“同样没有使用写轮眼,为什么你就能在一瞬间看破所有忍具的轨迹?”
说着,他解开系在手指上的钢丝。没有了操控者,那些布置在树叶与枝干间的忍具立刻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这么个嘛——”止水故意拖长声音,“因为我是鼬的哥哥,多吃了几年饭,所以比鼬多出些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也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并不是能力而是阅历的问题?鼬暗暗想到,那这种情况止水遇到过吗?在他像自己这样大的时候,在他处在自己目前这个阶段的时候。
“好了好了,别总板着个脸。以鼬的进步速度,我能靠经验取胜的机会早就少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了,所以让我尽情地享受下兄长特权?”止水揉了揉鼬的头顶,“虽然不强求你像同龄人一样,但多少也要笑一笑?或者抱怨一下修炼太艰苦?”
“哪里辛苦了。”鼬小声嘀咕了一句,“跟止水修炼完全算不上辛苦。”
已经跳上树干回收忍具的止水闻言从成片的樱花间探出头,半开玩笑地道,“你这么说听上去就像我对你特别放水一样。”
鼬赶紧摇头,“不,我是说,如果对象是止水的话,不管怎样艰苦的修炼,对我来讲都……都……”
一时间他找不出一个词准确地形容这种感觉——身体或许疲惫不堪,精神或许消耗到极限,心却是宁静而愉悦的。
鼬一个人绞尽脑汁的功夫,止水提着坠了许多苦无和手里剑的钢丝跳了下来,那些金属质地的利器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大概是鼬纠结的表情取悦了他,止水笑着去撩鼬的发辫,“好啦,我懂。”
他指着樱花树下柔软的草地,“休息一下再开始下一轮?”
之前短暂却激烈的打斗里接连动用了火遁和风遁,搞得四下落花狼藉,仿佛提早迎来了落花季一般。始作俑者之一却丝毫没有愧疚感,也没什么惜花之意,盘腿坐在飘落遍地的花瓣上看鼬一点一点把所有的忍具塞回忍具包里。鼬快要收拾完的时候,止水忽然开口,“我听说你要参加中忍考试?”
鼬缠卷钢丝的动作一顿,“嗯,是啊。”
“怎么说呢,虽然你才十岁,但我一点都不担心。”止水托着下巴,“担心的话,也是担心别人家的孩子会不会被你打击得没有信心继续做忍者。”
这种迂回的赞美令鼬的脸颊稍微热了一热,“什么叫才十岁?止水升中忍的时候也不到十岁吧?”
“这怎么能一样?我那时是特殊情况啦。”
止水赶上了三战的末班车,在同队的带队上忍和其余下忍全部阵亡的情况下,仓促间被提拔成中忍编入其他部队继续战斗。像他这种情况的人不在少数,最终顺利活下来的却很少。
“所有的考试都是一个样子吧。”鼬并不觉得忍村联合的中忍考试跟忍校的普通考试有什么区别,也无所谓自己是不是孤身一人参加,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大概就是无聊了。如果不是一定要参加这种考试才能成为中忍,他宁愿将时间花在与止水修炼上。
“说起来,或许会有些特殊情况发生也说不定。”止水揪了根草叶在指间绕来绕去,“上忍考试里曾经出现过,有的村子会派出一些奇怪的家伙参加考试。具备了超越一般上忍的实力,在考场上狩猎其他村参考的中忍,包括血继界限的拥有者、奇特遁术的使用者或者驱使什么稀少通灵兽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弄出人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鼬皱眉,口吻笃定,“你遇到过。”
“哎呀,我好歹上过战场。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谁没有几个仇人?”止水避重就轻地略过自己的经历,“血继界限五花八门,但从实用性上讲,没几个比得过写轮眼吧?”
“好,我会注意的。”鼬答道,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并非轻敌,只是真的不觉得会很困难。”
止水笑了,“嘛,我不是担心你轻敌。只是小鼬这么善良,因此受伤就不好了。”
他对鼬的能力和天赋向来很有信心,如果说鼬作为忍者有什么是让止水担心的,那就只有他的天性了。宽容、温柔、为大局可以无限制地苛责自己,止水总是隐隐担心鼬会因秉性过于善良而遭受什么伤害。
鼬不满地瞪了止水一眼,“我早已经有觉悟了,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从成为忍者的那天起,或者再往前追溯,在父亲富岳将他带往战场后,鼬就意识到,忍者是没有资格滥用温柔的一群人。
“好的好的,那么,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小鼬,”止水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向鼬伸出一只手,同时眨了眨左眼,“要与我再来一场吗?”
02
中忍考试的笔试对鼬来讲完全没有难度。虽说本质是考验忍者情报搜集的能力,但事实上这种程度的考卷,无需作弊,鼬也完全答得上来。
真正需要在意的是第二场考试。如果止水担忧的事真会上演,毫无疑问,第二场考试所在的44号演习场将是最理想的舞台。
44号演习场,统称为死亡森林,是火之国地貌的典型体现。南贺川的支流四通八达,树木被充足的日照和水分滋养得粗壮高大,枝叶遮天蔽日,只散下斑驳的光点落到覆盖着厚厚落叶的地上。地表除了腐烂过半的落叶外,还有裸露在外的树根和爬满青苔的岩石,以及各种毒虫猛兽。这样复杂的环境几乎适合使用任何遁术的忍者作战,也非常适合布置陷阱或者伏击,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因此被称为死亡森林。
中忍考试的第二场,考生以三人小队为单位,每队持有天或地其中一个卷轴,需要在五天之内,从持有不同卷轴的队伍手中夺得卷轴并抵达森林中央的高塔。
对鼬而言,尽管单身一人,却仍然没什么难度。进入死亡森林尚不足半天,就有小队想对他下手,结果被反将一军拿走了卷轴,恰好是他需要的地之卷轴。如此说来,鼬只需顺利抵达高塔就算完成了第二场考试——这很有可能会刷新中忍考试举办以来的记录。
“啊,他运气真好。”隐身在密林中的暗部对身边的同伴道,“鉴于我和鸦的运气都超差,你和队长也只刚及格,我们队确实需要一个欧皇。”
这声音是清脆的女声,与阴沉沉的暗部打扮形成鲜明对比。
有暗部出现在死亡森林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毕竟这是五大国联合的中忍考试,考场秩序总要适当维持一下,防止类似虐杀一类的事情发生。如果当真有超出常理的事件发生,监考的暗部需在不影响考试的情况下,迅速地酌情予以处理。所谓的酌情其实没有什么明文规定,所以一旦出了上升到外交程度的事件,基本上被追全责的就是出现在现场的暗部。正因为如此,没几个暗部愿意来做这样风险高、不刺激又没有额外工资的工作。正在说话的这两个也是如此,他们隶属的小队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木叶暗部战斗序列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如果不是队里的预备队员是这场考试的正式考生,他们绝不会乐意来做这种事。
“他是很优秀,可我们已经有了鸦,有必要再要他吗?”年轻女性暗部的同伴谈及这名预备队员时带着些不情愿的意味,末了小声嘀咕一句,“那一族尽是些鬼畜偏执狂,没一个正常人。”
“你那是偏见——承认你对宇智波有阴影并不丢人。”女性暗部如此说道,她远远地看到被观察的对象忽然改变行进轨迹钻入东边一片靠近南贺川主支流而更加茂密幽暗的林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等等,那里是刚刚那个岩忍小队布陷阱的地方?”
她那个对宇智波有阴影的同伴漫不经心地眺望了一眼,“啊,那三个岩忍小鬼之前是在那儿鼓捣了好久。”
说话间,两人已停在刚刚鼬驻足过的地方。男暗部蹲下身拂开几片落叶,在粗壮树根表面暗生的柔软青苔上找到半个足印。他站起来拍拍手,“青苔上的痕迹是岩忍诱引敌人的假线索。假线索上覆盖了相当新鲜的落叶,说明有人从上面经过的时候动作太大弄掉了叶子。你说经过的人有没有发现这是个假线索?”
女暗部眯起眼睛,“大概没发现吧,已经打起来了。宇智波鼬在向他们靠近。”
她是感知型忍者并且见过布下陷阱的岩忍小队,认识他们的查克拉,所以能清晰地感应到那支小队在哪个方位、又距离自己多远,甚至能从查克拉的强弱判断出战况的激烈程度。然而,这些信息鼬却无从得知,他一路追踪过去,如果运气差些,正好撞进战局也说不定。
“过去看看吗?”虽然这么说,可男暗部已经瞬身出去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被落在原地的女暗部摇摇头,也瞬身跟上。两人一路跟着鼬,见识到了这名下忍的追踪术并被之吓了一跳。
做出判断的时间略长了些稍显生疏,但这种追踪方式两个暗部显然都十分熟悉。
“绝对是鸦教的。”女暗部断言,“这种只有暗部才用得到的东西,针对下忍的课程和训练绝对不会有。”
男暗部在面具下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鸦那个混蛋。”
03
数百公里外,被称为混蛋的人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扇柳将装着三色丸子的盘子向他推了推,莞尔道,“不会是苍和络石在念叨你吧?”
止水摸摸鼻子,仰头算了下时间,悻悻地道,“苍和络石他们两个人绝对一边暗中观察小鼬,一边抱怨我,肯定是这样没有错。”
说着他摸起一串丸子,泄愤一样一口咬掉半个。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外出和队长扇柳一起执行任务的是苍,留下监考的则是止水和络石。这样的分配可以说是皆大欢喜,苍可以和他的暗恋对象单独执行任务,止水也可以跟着鼬防止节外生枝。然而暗部长偏偏不同意这个计划,生生对调了止水和苍,才有了现在这种两边都心有不甘的局面。
“让苍先见见鼬君,总比突然告诉他队里又要来个你同族强。”扇柳呷了口茶,“也不知他的宇……阴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肯定不是我嘛。”止水笑着说,“他绝对是我们家有误解。我们家的人顶多傲娇一点、口不对心一点,哪像他说的都是鬼畜偏执狂?”
扇柳瞟了他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你到底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鼬君也加入的话,我们就是唯一的五人小队了。”扇柳忽然道,“这种编制维持不了多久吧,早晚要被拆开成两支标准三人小队。”
“苍和络石再加上鼬,队长,你觉得这个组合怎么样?”止水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扇柳只考虑了三秒,“如果鼬君具有领导才能能够担任队长的话,这个组合相当不错。”
苍是体术忍者,络石是感知忍者,鼬则被止水概括为幻术忍术双精的血继界限忍者,从纸面实力来看,这支小队相当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作为苍和络石的队长,扇柳明确知道这两个人都无法胜任队长的角色,苍过于直接,络石则容易感情用事。
“那看来我还要继续跟队长您混几年啊。”止水笑嘻嘻地为扇柳斟满茶杯,“请多指教了。”
扇柳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呀,哪还有几年。我已经写好了退役申请,这支小队被拆之后,我就退出暗部去做普通的带队上忍。”
“教书育人确实很适合您。”止水道,“到时候我一定走后门,把我们族里的小孩交给您带。”
扇柳比止水大了八岁,恰好是完整经历过第三次忍界大战的一代。她同届里,活到战争结束的寥寥无几,幸存者也因受到战争荼毒太深而各有各的问题。事实上,扇柳能坚持到现在才萌生出退役的打算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到时候,止水你也应当晋升成队长了。还是说,你想回去继承族业?”扇柳问道。所谓的族业自然是指木叶警备队,一直以来都由宇智波负责,止水想回去的话也算顺理成章。
“这种事怎么说……我还没什么具体打算。”止水咀嚼丸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况且我的想法也……”
没什么重要的。
止水相当明确地意识到了这点。
无论是对木叶,还是对宇智波,他都只是个棋子或者零件一样的存在,充其量因为能力突出而稍微重要那么一点,但总归只是棋子和零件,哪里需要就要被送去哪里,他的个人意愿在关键时刻多半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实质性影响。
扇柳叹了口气。她虽非世家大族出身,可见得多了也知道大家族的行事作风。在这点上,她有些同情止水。宇智波不一定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手庇护他,但当宇智波需要止水的时候,他一定是要挺身而出的。不只是对家族的责任感,更来自于止水内心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扇柳十分笃定,如果木叶需要、宇智波需要,止水可以随时随地牺牲他个人所拥有的任何东西。
“很辛苦吧。”她意有所指。
止水耸肩,“大家不都这样?各有各的辛苦,没必要觉得自己比别人更惨之类的。”
扇柳怔住。
是啊,活着就是很辛苦,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恶心,所以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类似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带来一种冻结灵魂般的战栗感。
她猛地摇头,将这种病态的想法驱逐出大脑。
创伤后应激障碍,木叶医院给她的诊断上是这么写的,战争遗留在她身上并且还在持续伤害她的证明。不过,这种症状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扇柳不知道为什么止水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刺激到自己。
直到很久以后,扇柳在宇智波族地边缘见到异色双瞳、被消磨到近乎枯槁的宇智波止水时,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命运最终会将他们指引到同一条道路上。
只是此时止水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将是什么样子,他被丸子店的新来客吸引走了注意力。
“嘛,果然来了。”他拨动吃掉丸子后剩下的竹签,“看来这次的情报很准么。”
扇柳微微侧头,瞥到正有一个流浪忍者打扮的人走入丸子店,店员熟稔地跟他打了招呼。她回想了一下夹在任务卷轴里的照片,确定这正是照片中的目标人物。
暗部情报处的表现总算配得上他们的预算了,扇柳微笑着放下茶杯,“是啊,运气好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04
鼬谨慎地在一根斜伸出来的粗壮树枝上停下来,借着树木茂密的叶片遮挡住自己的身影。
斜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支岩忍小队正在跟减员一人的雾忍小队发生激烈冲突。空气中弥漫着水遁独有的森森凉意和稀薄雾气,地面被土遁掀得乱七八糟,泥土、腐叶和青苔混在一起,一同被一层薄薄的水气覆盖。
根据情势判断,应当是岩忍在此设计了陷阱,雾忍中了埋伏减员一人,双方就此展开激战,尚没有结局。
鼬在心中快速对局势进行了判断。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卷轴,正打算前往高塔结束考试,结果中途发现了青苔上的足印、被踩断的细小树枝以及树干上微弱的灼烧痕迹。止水教过他如何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展开追踪,也教过他如何因地制宜分析线索的真假。根据那些知识,他意识到青苔上的足印边缘过于清晰,不像是移动中的人无意中留下的,反而更像刻意为之。被踩断的树枝足够干枯,端口也参差不齐,确实是被折断后该有的样子,但眼下是木叶雨季的前期,空气中水分含量很高,即便是落枝也不会干燥到这个程度,与周围柔软的半腐败落叶形成鲜明对比。至于焦黑的灼烧痕迹,结合被人为弄得干枯的树枝,显然造出这些障眼法的小队中有一名火遁忍者。
使用火遁,造得出远超过一般下忍水平的假线索,综合两点,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远远地跟上去观察一下。他对自己说,就把这当作第三场实战前的情报搜索。
这样想着,鼬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树叶。
从战场处吹来的寒风令他微微一怔。
等等、这种寒冷干燥的风……?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以战团核心处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区域中,温度急剧降低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洁白的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地表裸露的树根、石块和落叶飞快地蔓延开去。
鼬立刻以手掩住口鼻,不让自己呼出的雾气暴露自己的位置。他望向战团中央,待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瞬间睁大了双眼——
静。
好静。
前一刻还激烈进行的战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陡然停止。
幽灵一样周身缭绕着寒气的少年仿佛就是那个按下了暂停键的人,以他为中心,树木也好,岩石也罢,触目所及的一切都被坚冰层层覆盖。设下陷阱、在此伏击的三名岩忍自腰以下俱被寒冰冻结,冰晶正缓慢地、一寸寸地沿着他们的身体向上攀爬,刺骨的寒意让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色。
在活生生被冻死的命运前,岩忍小队中的女忍终于忍不住痛哭求饶起来。
这是冰遁?
冰之……水无月?
冰遁,由水遁和风遁结合而成的忍术,除雪之国的忍者外,想使用这种遁术必然要拥有血继界限。就像写轮眼来源于名为宇智波的家族一样,冰遁的血继界限也来源于某个家族,这个家族的名字叫做水无月,冰之水无月。
鼬听说过水无月和冰遁的名头,可这种血继界限相当稀少,他也仅仅是听说,但今天居然被他碰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水无月!
水无月的队友不知去了哪里,战场只剩下他和三个正逐渐被冻死的岩忍。
冰遁忍者低垂着头。
虽然是冰遁血继界限的拥有者,但这个水无月却拥有着火焰一般、与血脉格格不入的红发。
“这个时候你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吧?”水无月的声音低沉模糊。
鼬一惊,低头时发现冰晶已经蔓延到了自己落足的树干上。他不得不瞬身离开,落在另一棵更靠近水无月的树上。冰遁带来的寒冷和干燥与他习惯了的、木叶常年的温暖潮湿形成鲜明对比,令他不悦地蹙起眉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擅长火遁吧?体温太高了。”水无月很无所谓地解释了一句,“就像你不适应冰遁一样,我对火遁也很敏感——我讨厌火遁忍者。”
鼬的眉头拧得更紧,片刻后又舒展开,“我也很讨厌冰遁忍者。”
双方一起沉默了片刻。
“你很强,我感觉得到。”水无月终于抬起头,他的眸子也是鲜艳热烈的金红色,却诡异地给人一种冰冷之感,“说不定下一场考试我就会抽到你。”
鼬面无表情,“也可能遇不到。”
“呵,确实。”水无月说,“你这是在提醒我要抓紧时间,现在就跟你分个胜负吗?”
“居然是水无月,他们家的血脉可是很难碰到。随便考个中忍都能遇上,果然是欧皇。”隐身一旁的女暗部咋舌道,“这个距离能发现宇智波鼬可不止是火遁忍者体温更高那么简单,这个水无月应该具备了一定的感知能力。”
同为拥有感知力的忍者,拥有大量实战经验的女暗部在这一方面自然要比身为下忍的水无月强上许多。每一个感知型忍者都有自己掩盖查克拉最大限度防止被探查到的方法,女暗部精于此道,操控着术覆盖自己和同伴。
火遁和冰遁激烈地碰撞。如同被早春的第一缕风拂过,巨大的冰凌花以水无月为中心不断地向四周绽放出锋利的花瓣,化作热烈奔放却杀机四溢的盛大花事。灼热的火光不断融去花瓣边缘锐利的刃,融化的冰宛如海浪逆卷而上,包裹住火焰的同时瞬间冻结——
在冰中安静地燃烧着的赤红火焰,完全有悖于常理的奇异景致。
“好漂亮啊。”女暗部发出低低的赞叹。
她的同伴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现在的小鬼都有这个水平了吗?”
“怎么?有危机感了?”女暗部调笑道,“稳住,别慌,这两个明显是异类。还有别乱叫别人小鬼,说得像你比人家大多少一样。”
“至少我成年了。”男暗部冷静地指出,“我和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不可逾越。”
整个小队里的成年人氏只有他和队长柳扇,他将将迈过成年线,女暗部和代号为鸦的止水都离成年还差临门一脚。说起来,暗部一向喜欢未成年员工,年轻有干劲、恢复能力好、还没学会惜命。实力的话,过得去就好,不用强到日天日地,反正暗部许多任务本也没强求执行人员能活着回来,因此和平年代里,这个部门的人员消耗率在所有木叶机构中一直名列前茅。
女暗部仔细观察着鼬,“即便对方拥有少见的血继界限,他也没道理输。”
“他也是血继界限拥有者。血继界限这种东西不是越稀少就越厉害,论实用程度,还是写轮眼要更胜一筹。”男暗部说,“况且宇智波鼬看上去相当地了解自己啊。”
战斗,说到底,是扬长避短的一个过程。实战中不会真的有人蠢到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也就要求忍者要深入地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什么样的环境更适合自己、自己的极限又在哪里。
鼬在激烈战斗的同时,尚能冷静地对敌我双方进行分析。
他无法靠近对方。因为除非用空间忍术,否则其他任何一种靠近的方式都需要借力点,也就是说需要一个能够让他落足的点。然而水无月的冰会在落足的瞬息间蔓延过来冻住他,导致鼬没办法靠近。他的火遁在这种寒冷条件下也无法突破对方冰遁的防御。忍具亦不足以对坚硬的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鼬需要绕过上述所有难题,找到一个能直接的办法。
对鼬而言,查克拉量是制约他战斗节奏的最大因素。宇智波一族的查克拉量普遍都不是很多,也不以力量见长——当然,偶尔会有那么几个例外——写轮眼的复制、看穿与在幻术上的专长才是他们的优势。毫无疑问,鼬擅长幻术。与隐隐有宇智波幻术第一人名头的止水不同,止水的幻术侧重于诱导与欺骗,鼬则更倾向于精神域的伤害。
“看来你的火也融不掉我的冰,没我想的那么强嘛。”水无月看上去颇为意兴阑珊,“无聊,快点结束吧。”
鼬拂去肩膀上的碎冰,微微眯起眼睛。
来吧,他在心里默默说,下一招决出胜负。
05
有宇智波参与的暗杀,现场普遍都很干净。
丸子店后的巷子里,扇柳摸了摸横躺于地上之人的脉搏,确定对方已经死亡后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很多余。”她也擅长暗杀,但很难不见血地完成任务。
止水蹲下身,在尸体的腰腹和胸口仔细地摸索起来。不出片刻,便被他搜出一只上了封印卷轴。
“这不就轮到您出场了么?”止水将卷轴交给扇柳,他不擅长破解封印,可扇柳十分擅长这个。
扇柳收好卷轴,又取出暗部制式封印卷轴,展开,铺在尸体上。
“这可怜的家伙是被活活吓死的吗?”她结印将尸体封入卷轴,同时不无同情地对止水说道,“真的是过于鬼畜了,宇智波止水。”
止水耸肩,“一个很低级的幻术而已,谁知道他这么不禁吓,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
两人迅速抹去各种痕迹,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回到暂住的旅馆。扇柳花了点时间解开卷轴上的封印,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解读暗文,最后得到了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
暗部情报处得到情报说这人是某个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不杀人,只贩卖情报,只要付得出足够的钱,连火之国大名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能知道。对于这样的组织,五大忍村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偶尔还会做一回买家。也不知道这次他们打算卖出什么情报,竟让暗部长痛下杀手。
“只派出一个人,说明这个情报在他们眼中并不怎么重要,可事实上,这份情报重要到了需要我们来灭口。”止水说,“这不合情理。”
扇柳蹙眉,“是的,不太对劲。”即使是被派出执行任务的他们也不知道泄露的情报究竟是什么。
止水抬起头,“队长,你说买家知道他们买的这份东西值一条人命吗?”
扇柳也看向他,“这就要看买家是什么人了。”
06
虽然与水无月的战斗耽误了一段时间,但鼬抵达森林中央高塔所用的时间仍破了中忍考试的记录。
空荡荡的屋子里,负责登记成绩的工作人员只有寥寥数个,反倒是监考的暗部把这里当作了休息站,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没有带队上忍等在这里,大概是没有谁觉得自己的学生能在第一天下午就结束考试吧——自然,鼬名义上的带队上忍也没有到。那位上忍对鼬的天赋妒忌得相当明显,甚至不愿推荐他参加中忍考试。
“宇智波鼬,是吧?”工作人员在他的名字后写下那个相当惊人的考试用时,宣告鼬的第二场考试彻底结束,“抱歉,这里通向外面的门只有在日落时才会打开,恐怕你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鼬没有什么异议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监考的暗部把窗户当成门肆无忌惮地进进出出,鼬默不做声地观察着他们。
他向来对暗部很好奇。那是火影的刀、近卫、私人部队,是火影手中最强大的武装。暗部们可能名声不显,但他们中的一些绝对是木叶战斗序列中的顶尖战力,辅佐火影让木叶的根扎得更深、枝叶生长得更加繁茂。
止水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暗部唯一的宇智波。
自己的父亲富岳和三代火影同时同意止水加入暗部,在鼬看来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原本以为村子与宇智波彼此排斥。那么如果止水可以,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
火影带领着木叶走在一条杜绝战争的和平之路上,他所引领的方向与鼬的心愿和期待是相符的,所以鼬愿意追随火影、将自己的力量奉献给对方。
更何况这条路上还有止水。
如果有止水的话,哪怕是走在通向三途川的路上,只要与他肩并着肩,自己也能无所畏惧——鼬坚信着这点,所以他想要去到止水的身边、想要看到他所看到的人和事……想要加入暗部。
鼬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以暗部的标准来看,可能现在他还称不上顶尖,但绝对可以列得入一流。这个房间里进进出出的暗部虽多,可每个人落在他眼里都或多或少有些破绽,对方潜在的能力、可能使用的忍术他也大致猜得出来。他甚至能在脑中将这些暗部组合成不同的小队,预想出小队可能使用的配合战术,再将它们一一破解。
他并没有很认真地去思考这些,权当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直到那扇可怜的窗户在被粗暴地推开关上数十次后终于不堪重负地碎了一地,伴随着某个暗部的大呼小叫,“啊啊啊啊这帮小鬼怎么这么难伺候!我特么要疯了!”
“冷静、冷静。”旁边有人对他用了个小型风遁聊以降温,“S级叛忍都没弄死你,你不能死在一群中忍考试都还没考完的小鬼头手里!”
高塔内一度十分混乱,原因是某个岩忍失手弄塌了死亡森林东边的某个山洞,一口气将自己、队友和敌人统统埋在了乱石下。因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而产生什么不必要的伤亡当然不被允许,于是监考的暗部被迫带着借来的忍犬组成了搜救队,喉头哽着一口血地救人去了。
“喂,你!对,就你,别看了。”
鼬莫名其妙地被点了名。
“跟我们一起去!轮到你展现同伴爱的时刻了!”
鼬想说他跟岩忍之间不存在同伴爱,又想说我是考生不能随意离开这里,但囿于社交方面固有的短处,他仅仅是艰难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名暗部。
“哎呀,前辈,不行。宇智波君是考生,按要求他在死亡森林的大门打开前不能离开高塔。”之前帮鼬登记的人及时地救了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让考生也出动?”
之前让鼬跟自己一起走的暗部暴躁地撸了撸露在面具外的短发,“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忍术能应付塌得不成样子的山洞?还不得用手挖,挖了半天就掏出个那么小的洞口,你是让我钻进去吗?”
暗部比划出的洞口大小跟他五大三粗的体积比确实太过分了,那个大小连身材稍微高挑些的女性都容不下,所以大概是一时间真的找不到人了。
暗部在斗篷下摸索许久,最终掏出个什么玩意扔在面前的桌子上,“有这东西就没问题了吧?好了好了,我把人带走了,程序上的问题你自己看着办。”他回头看向鼬,“宇智波是吧?跟我走。”
拾起被暗部随意丢在桌子上的东西检查片刻后,那温和的工作人员头疼地叹口气,“既然是上司那也没办法啊。”他拽住正要离开的鼬,叮嘱他不允许帮助其他考生、不允许做多余的事,直到鼬连连点头才放人离开。
在被挖出来的狭小入口前,鼬看到了一位身材相当娇小的女性暗部正将斗篷交给自己的同伴,暗部制式的无袖劲装没办法遮住她白皙的双臂以及右肩上的暗部刺青。
“你跟她一起进去,你们两个人带好起爆符,确认里面的人都在安全区域后,把这些碎石炸开。”带鼬来的暗部简单交代了一番。无法确认被困在里面的人的具体方位是暗部不敢使用起爆符和炸药强行辟出通道的原因。本来需要出动救援的理由就够奇葩了,如果因为救援不慎再搞出什么伤亡,那这次中忍考试就真的是载入历史级别的丢脸了。
女暗部在忍具包里塞了至少一打起爆符,率先钻进了洞口。鼬也被塞了厚厚一摞。他跟在女暗部的身后,挖出来的通道过于狭窄低矮,他们只能跪在地上向前爬动。没有光源,他们只能摸黑向前爬。纵向深入十几米后,空气渐渐新鲜起来,不再充满细小的粉尘令人无时不刻想打喷嚏。
“好了,到头了。”女暗部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推开了堵在通道尽头的碎石,一个纵身落到更为开阔的山洞腹地。然后她的手上出现一点火光,照亮了四周。
鼬借着这点火苗看清他们已经相当深入山洞。这个山洞是斜向下延伸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不仅在山体的内部,同时也在距离地表至少五米的地方。
“只能继续往里走了。”女暗部十分无奈,“这群下忍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打架?”
她的声音在山洞中有些发闷,但还分辨得出本音的年轻。鼬实在不擅长与陌生人交谈,只好保持沉默。好在女暗部也没强求鼬做出什么回应。
人在黑暗中对距离的判断往往会失准,在鼬拿不准他们究竟又走出了六十米还是六十五米的时候,女暗部手上的火光忽然颤动了一下。
一阵干燥、寒冷、无比熟悉的风扑面而来。
……不会吧?
鼬忽然感到了一丝头疼。
他们转过一个差不多七十度的弯,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剔透的、跟眼下这个地点格格不入的冰之宫殿。
巨大的冰柱托着透明的穹顶撑起摇摇欲坠的洞顶,岩忍和云忍的半个身体都被冻在冰里,看样子已经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所有人都放弃了挣扎,也没有发出什么咒骂,在看见暗部和鼬时,脸上的表情险些让鼬以为他们看见的是天使。红发红瞳的水无月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试图做出一棵冰雕树。
鼬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三名岩忍跟森林里被冻住的那三个不是一队。他记得岩忍这次参加考试的一共就两个小队,所以水无月这是先后速冻了岩忍参加考试的所有人?他到底为什么会跟队友失散,又为什么会碰上岩忍和云忍啊!
“……土影老爷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女暗部意味不明地摇摇头。
鼬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我觉得这个距离够深,外面怎么爆破都不会有问题。”女暗部说,“我去通知他们,麻烦鼬君等在这里?”
鼬点了头,这个女暗部有些奇怪,对他未免过于亲切了一些。
待女暗部走远,水无月才扔下自己摆弄了许久的冰雕,抬头望向鼬,“喂,那个宇智波。”
鼬没回头。
“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水无月迟疑地问,“宇智波的眼睛都这么讨厌吗?”
07
扇柳藏在树林的阴影里。
这是个月色明媚的夜晚,没有风,很安静。即便在偏僻到连路灯都没有的地方,也能借助冷色调的月光看清周围一切。止水站在树林的边缘、唯一一棵拓树下,身上裹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披风,面目被垂落的宽大兜帽挡住。其实不挡也不要紧,他对自己的变身术和幻术都很自信,只要他不主动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即便是影级强者亲至,也断无法在短时间内识破他的伪装。
月亮越升越高,蜿蜒小路的尽头出现两个小黑点。
止水精神一振,这种时间结伴出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基本就是他要等的人了——神秘的情报买家。
“这种事为什么总分给我们做?”随着两人越走越近,其中一个人的抱怨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睡大觉。”
他的同伴声音低沉,“闭嘴,你太吵了。”
“嫌我吵就不要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大半夜出门又遇不上上等祭品献给邪神大人。”更聒噪一些的那个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明明这种事有你一个人就足够了!”
兜帽下,止水眯起眼睛。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看清对方的穿着和长相。两人都身着黑底红云的长袍,戴着代表叛忍身份的划痕护额。其中比较安静的那个裹得更严实,只露出一双诡异的、由红绿两色组成的眼睛。更吵闹的那个灰发赤瞳,提着一柄少见的三刃镰刀。
止水快速地在记忆中检索。他脑子里存储着一张至少有二百个人名的危险分子名单,但能对得上眼前这两人特征的一个都没有。
正如止水预料,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必然就是他的目标。显然对方也这么觉得,有着诡谲眼睛的叛忍走向止水,没什么确认身份一类的举动,开门见山道,“我们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止水当然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但无非就是情报,扇柳已经伪造了一份情报卷轴,运气好的话能不露痕迹地瞒天过海。他将卷轴扔给对方,对方顺手接过,转身就要离开。止水叫住他们,“喂,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是指钱吗?”奇怪眼睛的叛忍背对着他,“我上次给你的那具尸体可远比你老板开的价要高。”
“此一时彼一时,为了这东西我们折了一条暗线,所以老板他现在改变主意了。”止水顺着对方话头真真假假地道,“两倍,不讲价。”
叛忍转过身,“东西都交出来了,还敢跟我坐地起价?”
止水在兜帽下微笑,变戏法一样手上又出现一只卷轴上下抛来抛去,“一半钱自然只能拿走一半东西,但没我这一半,你那半也没用。”
“几天不见你变聪明了。”叛忍显然没料到他会弄出这么一手。
叛忍的同伴听得极为不耐烦,“要钱是吧?再要钱就送你去见邪神大人!”
“飞段,先别动手。”叛忍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止水一番,“一个蠢了一辈子的人不会几天之内就变聪明,同样,一个胆小的人也不会几天之内就敢跟我们对着干。所以,飞段,下手的时候仔细点别伤了他的脸。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但我想他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应该相当值钱。”
“啊?诶?”他的同伴瞪大眼睛,“你说他不是——”
“毫无疑问,是木叶的暗部。”叛忍低低笑起来,“送上门的赏金不要白不要。”
止水相当镇定,“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吗?”
“何必对将死之人多说?”叛忍后退一步,“飞段,早点办完,早点了事。”
“好的——诶——”
巨大的三刃镰刀挥舞时带起凛冽的风刃,止水袖中滑落一柄太刀,两柄武器锵地一声相撞,溅起两三点赤红火星缓缓零落在夜色中。借着这一击的力道,止水向后滑出七八米。对方一击不中,重整旗鼓再次冲来,冷不防斜里冲出个人影,动作如迅雷烈风般敏捷却没有一点风声,手上的短刀再次抵住巨大的镰刀。
“又一只虫子——烦人——统统给我去向邪神大人忏悔吧!”
镰刀一斜便将那个人影甩了出去,然而止水再一次掠近。两人的兵刃再度相撞时,止水在兜帽下猛地抬起头——
血色瞬间侵染了漆黑的虹膜,三轮勾玉飞快地旋转编织出幻术。
挥舞镰刀之人的注意力本就全集中在他的身上,目光一瞬间的交织令他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被甩出去后便蛰伏待机的扇柳立刻发出撤退的信号,止水也不恋战,两人如飞鸟般没入林中,失去了踪影。
眼睛怪异至极的叛忍没有出手阻拦他们。
“写轮眼的幻术吗?宇智波?有趣。”
08
中忍考试刚过,鼬就收到了止水的邀请,说是要为他顺利升上中忍庆祝一番。老实说鼬不觉得有什么可庆祝的,除了那个水无月,他没有遇到任何能与自己一战的对手,而水无月莫名其妙地在第二场考试中就被淘汰没能进入第三场实战,所以鼬的中忍资格到手得相当平淡。不过既然止水开口要为他庆祝,鼬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止水家在宇智波族地的边缘,一栋不起眼的小房子。自从他重病的父亲去世、母亲伤心过度追随丈夫而去之后,止水就一直独居在此。鼬来找止水时出入过这里无数次,备用钥匙在哪里一清二楚。所以他没有敲门,而是找出藏在花盆下的备用钥匙准备直接进去。刚把钥匙插进锁孔,他就听见庭院里飘出一个有些耳熟的女性声音,充满了元气——
“不要闹!厨房杀手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止水我没有说你——是的,苍,我就是指你!还有扇柳姐,能稍微请您离开厨房片刻吗?”
鼬愣住,止水还邀请了别的什么人吗?
“诶,止水,好像有人来了。”年轻的男性声音道,“是不是你堂弟啊?诶诶诶,我就吃一口而已络石你居然用刀砍我!”
“我砍你怎么了?有胆偷吃就要有被砍的觉悟啊!”
混乱中掺杂着止水的声音,“啊,这个时间应该是鼬了。他知道我家备用钥匙在哪里,自己能进来。”
“止水你这家伙太过分了!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都不知道你家备用钥匙在哪里!”
“你可算了吧。”另一个温柔的女音揶揄道,“说得像止水告诉你钥匙在哪里,凭你的幻术也找得到一样。”
“我还是去门口接一下好了,总觉得你们会吓得小鼬不敢进门。”
一阵噼里啪啦、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后,大门被拉开,露出居家打扮的止水笑吟吟地拉住鼬的手,“啊,小鼬来了。”
鼬晕乎乎地被他拉近不大的庭院,“有客人吗?”
“不算客人啦。”止水的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来,“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我偶尔也会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小鼬认识啊。”
这是止水第一次做出类似的举动,鼬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从本质上讲,鼬半点都没点亮社交技能。如果再过几年,他修炼出了宇智波闻名遐迩的面瘫脸,那么也不会对这类场合感到多苦手,可现在他还只是个没办法很好地掩藏住情绪的孩子。所以他被鼬推进客厅时有相当程度的无措。
止水家的客厅连着厨房,中间被一道木质拉门隔开。现在那道拉门大敞,厨房和客厅里的两女一男一起看向他。
“唯一的男性是苍,厨房里的是络石,客厅里的是扇柳,都比小鼬大哦。不过除了扇柳姐,小鼬只管我一个人叫哥哥就好了。”止水笑着为他介绍了一圈,末了双手搭在鼬的肩上,“诸位,这就是我堂弟宇智波鼬,自己一人考过中忍考试还破了纪录的那位。”
不,什么纪录也太难为情——
鼬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看上去最为年长、神情也最温柔的扇柳率先道,“鼬君日安。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可听止水提起你好几次了哦,非常可爱的弟弟之类的。”
“哎呀,扇柳姐,这种话就不要当着小鼬的面讲出来了嘛。”
“现在才想在堂弟面前维持形象是不是太晚了?”苍吐槽道,“鼬君有这样鬼畜的哥哥真是太可怜了。”
“别听他瞎说,止水在我们面前都是夸你。”络石向苍甩出两把眼刀。
鼬有些转不过来,这些都是止水的朋友吗?止水在宇智波之外的朋友?
止水故作为难地皱起眉,“小鼬不要这么严肃啊,说点什么?”
“……”鼬天才的大脑一时间短了路,“我刚才没有被吓到不敢进来,绝对没有。”
安静。
片刻后,苍艰难地憋回笑声,“哈,止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说自己堂弟可爱了,确实很可爱啊。”
鼬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求助似的望向止水。
止水笑着把他按进沙发里,“跟他们随便聊聊吧,就像平时跟我聊天那样。我去跟络石准备午饭,很快就好的。”
鼬茫然地看着止水把自己扔在两个完全陌生的人面前。
他并非全然不知如何与陌生人交流,只是这些是止水看重的朋友,他不希望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在这种和式房间里摆沙发,止水他还真是奇怪,对吧?”盘腿坐在地上的苍从矮桌上的果盘里挑出来几个橘子慢慢扒着,“他就是在一些方面很莫名其妙。”
“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啊,没人规定和式房间里不能放沙发吧。”厨房里准备食材的止水尚有空余回嘴,“也就只有你不喜欢我家的沙发宁愿坐地板上。”
“我作证,止水家的沙发我很喜欢。”扇柳抿着唇笑起来,她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神情有一点像美琴,让鼬微妙地放松了一些。
“我这种体术型忍者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忍术型忍者。住得这么舒服还怎么专心修炼,忍者不就是要随时随磨炼自己肉体吗?”苍继续吐槽。
苍是体术型忍者,鼬暗暗记下。
“需要我提醒你一句我的档案上写着我是幻术型忍者吗?”止水反驳道。
络石也跟着还击,“感知型忍者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有姓名!”
扇柳依然很温和地笑着,“那我算什么?”
“……队长您当然不计在内。”苍摆摆手,他可不想地图炮到自己的暗恋对象,“呐,鼬君,你怎么觉得?”
突然被点名的鼬沉吟了片刻,“这种事……无所谓吧?止水的家只要止水自己开心就好了。”
“小鼬说得对。”止水非常开心地附和,“我的家我自己住着开心就好。你在我家嫌弃我家的沙发,一会儿还要吃我家的米,谁给你的勇气?火影大人吗!”
苍无言以对。
鼬很想问你们是不是止水在暗部的队友,但他始终犹豫着没有问出口。这种场合问出这种问题总觉得太煞风景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十分和谐。
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其间苍一直努力向扇柳推销自己钟爱的天妇罗,络石试图用花生和豆皮混吃出牛肉的味道,止水不停地给鼬夹菜。在那之后,他们一起切了蛋糕——是的没错,这几个人居然还为鼬准备了蛋糕,天知道升上中忍而已有什么必要特别准备一个三层的奶油蛋糕为此庆祝——鼬被推出去切蛋糕的时候感到有些羞耻,可当他把第一口奶油吃到嘴里后羞耻感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单纯的愉悦。在场的宇智波依靠着对甜食的钟爱制止住了络石想把蛋糕糊在苍脸上的冲动。
总之,止水的朋友们都很好,相处起来很轻松,鼬很开心。
闹了半个下午,余下三人陆续离开。落在最后的络石神秘兮兮地向鼬眨了眨眼睛,背过止水小声对他道,“等下次见面,有时间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对那个水无月用了什么幻术。”
鼬惊愕地瞪大眼睛。
对,他想起来了,是她——
“我可听到了,络石。”止水无奈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过来,“我还在想你们究竟谁会最先忍不住呢。”
络石松开鼬,向止水露出个甜美的笑容,轻快地跨出止水家的大门,“那么,再见喽,两个宇智波。”
像是被鼬的表情取悦到了一样,止水笑着揉了揉鼬的头发,“是的,就像你猜的那样,他们都是我在暗部的队友,扇柳姐是我们队长。”
“那止水为什么把他们介绍给我?”鼬问道,他过于好奇这个答案,以至于忘记拂开止水按在他头上的手。
“主要原因嘛当然是我这个作哥哥的想让小鼬认识到优秀的人啦。”止水用一种跟络石如出一辙的神秘腔调说道,“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大概小鼬回家就会知道了。”
09
“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加入暗部吧?”
庭院水池中的竹筒寂寞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景观石。
鼬规规矩矩地在父亲面前坐好,“是的,代表宇智波,向村里展示宇智波的强大。”
“对,你是宇智波和村子的桥梁。木叶在逐渐蚕食我们宇智波,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宇智波没日向那么软弱。”富岳意味深长地道,“鼬,你是我的儿子,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是。”鼬更深地垂下头,却在心里讥讽地笑着。
与其说是桥梁,不如叫间谍吧?因为警惕着村子里的动向、因为暗部是宇智波完全无法插手的地方,所以有了一个止水不够,还要把自己也派过去。
“我听说你已经见过了止水的队友?”富岳道,“感觉如何?”
鼬暗暗握紧拳头。关于那天止水为什么要把他的队友介绍给自己这件事,在得知自己会被安排入暗部之后,他在心中就有了些许猜测。然而,就是那么一个小型聚会,父亲作为宇智波日理万机的族长居然也知道,这让鼬心里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实力不清楚,但都是很好的人。”他如此回答道。
“虽然只是些平民出身、没有家族庇护的忍者,但实力确实都很不错。跟着扇柳,你的实力会提高得很快。”
听到这里,鼬愕然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
“止水没跟你说吗?你会编入他所在的小队。”富岳说,“扇柳不会继续在暗部呆很长时间,她从暗部退役之后,原队员会酌情与你组成新的三人小队。”
鼬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我会与止水继续在一起吗?”
“鼬,你记住,一个小队不需要两双写轮眼。”富岳沉声道,“如今这种安排不过是方便你熟悉暗部工作而已,日后止水会有自己的队员。”
所以,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扇柳离开之后,苍、络石、止水会顺理成章地组成三人小队。他们是磨合了很久的队友,彼此知根知底,止水显然很喜欢他的队友们,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自己,止水会在未来被迫离开他熟悉的环境和让他舒服的人,在暗部这种高风险的地方,重新磨合小队意味着更高的死亡率。因为自己来了,所以止水要让出位置,无条件让出他已经拥有的一切……就像鼬抢走了原本属于止水的东西一样。
止水显然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开心地将自己的队友介绍给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即使是在严肃的父亲面前,鼬的思绪也止不住地飘散开。
被迫让出位置、让出队友给我,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吗?
我抢走了属于你的东西,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鼬难过地想,我宁愿你不甘和怨恨,也不要你像现在这样,好像别人做出任何关于你的决定却不考虑你的想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然而,即便是这样、即便可能让你感到痛苦,我还是想要与你看到同样的风景啊……这样的我是不是可憎到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护?
“既然如此,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富岳问道。
鼬收回飘散的思绪,再次低下头,“没有了,父亲。”
“很好,那么,你去训练吧。”富岳顿了一下,“还有,注意止水的眼睛。”
就在鼬与富岳刚刚就暗部展开父子间的对话时,止水也被别人问起同样的事。
根部的大本营位于地下,永远是潮湿而阴暗的。团藏自言己身是木叶的根,对这种环境也就没有什么不适。他观察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这样温顺的模样实在不像桀骜的宇智波。
“宇智波鼬即将加入暗部,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该知道?”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止水恭敬地垂下头,“是,请您放心,我不会向他泄露任何事情。”
他对团藏从不自称属下,一来他自认只隶属于火影的暗部而不是团藏的根,二来他委实看不惯团藏狠绝的作风,他与对方只是迫于现实的无奈合作,并非真心实意地追随。
“很好,我相信你。”团藏说,“毕竟你是镜的后代。”
听闻对方提起自己的长辈,止水更深地低下头,只露给团藏一截后颈,看似温驯,实质上却将所有感情深深藏在阴影里。
“我听说你的眼睛出了些问题?”团藏又道,他向来很关心止水的写轮眼。
根部的探子无孔不入,止水懒得思考究竟是在哪里走漏的风声,“是出了些问题,不过并不要紧,已经没有大碍了。”
“即便如此,也去检查一下。我们根部有比木叶医院更优秀的研究人员。”团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阴沉口吻道,“如果担心写轮眼被觊觎的话,我想,在根部这种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不,正是因为在根部、在您的面前,这种担心才更有必要。
虽然这么想,但止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真的这么说,也不能全然拒绝团藏,只得应承下来,想着实在不行就用幻术蒙混过关。
得到满意答复的团藏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挥手招来人带止水前去检查眼睛。
大概是团藏早就计划着让他来检查眼睛,止水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是个脸色苍白的短发女孩。
“宇智波君,请这边坐。”
女孩话很少,除了必要的睁眼和闭眼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针对眼睛的检查都是借助仪器,没真的碰到眼睛,实验室里又只有对方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孩,止水慢慢放松了警惕,试着与女孩搭话,“直接叫我止水就好了,我怎么称呼你?”
女孩抿了下唇,犹豫片刻后生硬地道,“花之音,就好。”
“花之音,很好听的名字啊。”止水弯起眼睛,“不过跟这里不太搭呢,花总是向往着阳光的吧?”
女孩再度沉默良久,久到所有的检查都完成后才低声道,“止水君,不是所有的花都有幸能生长在阳光下。”
10
暗部办公室比鼬想象得更加正常一些,宽敞明亮,位置极佳,打开窗户就能俯瞰大半个木叶。三个小队共用同一个客厅和整备室,客厅的沙发很软,零食柜里永远装满各种零食,整备室里的装备很齐全,甚至其中一些忍具古怪到鼬都没有见过。小队内部共享的办公室也是窗明几净,至少鼬所属小队的是这样。考虑到暗部承担了整个木叶最见不得光、也最艰难的一部分任务,环境和待遇比普通部队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同事,虽然没有很热情,但也并没有什么不友好的表现,大部分人都只简单把鼬当作普通新同事而已。总的来说,一切都过于普通,普通到如果不是来往之人身上的暗部制服和挂在墙上的各种动物面具,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是赫赫有名的木叶暗部。
“跟想象中不太一样,是吧?”止水在浇花。窗台上那几盆络石花是络石带过来的,但她根本不记得浇水,所以平常都是止水和扇柳轮番照顾这些白色小花。
鼬正伏在自己的桌子上填暗部登记表格,“其实还好。”
络石的位置在鼬的斜对面,她也在奋笔疾书不知道写着什么,“这才对嘛,不要听信谣言把我们妖魔化。”
苍翻了个白眼,“向暗部八卦小报供稿的女人没资格提妖魔化三个字。”
暗部八卦小报?
恰好进屋的扇柳敲了下苍的头,惹得苍怪叫一声,扇柳故意抿紧唇角严肃地说:“向小报供稿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作为队长,我一向很鼓励你们进行文学创作。”
文学创作?
浇完花的止水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抽了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出来推到鼬面前,“要感受一下大人的世界吗,小鼬?”
鼬在血继界限一栏利索地落笔写下写轮眼三个字,然后放下笔,用翻看忍者学校教科书时的端正态度翻开了传说中的暗部八卦小报。
一股毫不掩饰的八卦气息扑面而来。
《雷之国上忍裸死家中,是激情过度?还是报复杀人?》
《快乐日向极限五杀,我真的,没有开挂!》
《让你选择拥有一种血继界限,这五种你选什么?大部分人选择第四种,他却选择第一种!》
《打团可以输,奈良必须死——那些年被奈良坑死的悲剧》
……
这都是什么鬼,鼬现在看手上这份八卦小报的眼神就像在看病毒。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记猪鹿蝶》
《西边的海我的泪,跨村恋究竟该何去何从》
……
鼬开始思考把这几份八卦小报带回去给父亲看会有什么后果,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君与我相似(11),旗木卡卡西中心》
鼬默默地翻过一页。
《盛夏の花(07),cp:扇柳x络石》
鼬不明觉厉地再翻过一页。
《情断乌云海(完结章),cp:止水x青》
……
脑中有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止水,这是什么?”鼬艰难地开口,他感觉自己无法承受更多。
“啊,这个嘛,文学创作吧。”即便大名被挂上了标题,止水依旧面不改色,“人要有献身精神和娱乐精神。”
“不。”鼬说,“我是指青,他是谁?
一直密切关注这边动态的苍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哎呦我去哈哈哈哈鼬君你的重点偏得可以哈哈哈哈哈哈。”
“呃,这个……首先,你知道这个cp和x是什么意思吗?”止水觉得自己有献身娱乐的精神不假,可眼下这个情况未免太难为人了。
鼬目光游移了一下,“……大概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看鼬的神情都微妙了起来,如果鼬能读心的话,大概就会读到类似于“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宇智波”或者“人不可貌相”之类的文字。倒是止水松了口气的感觉,飞快地道,“这个青是我们上次在水之国周边执行任务碰上的一个雾忍。”
“……我还以为是指苍。”
哈哈大笑的苍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什么你会以为是我?我是直男好吗?!!”
“苍和青没有差很多。”鼬冷静地指出。
苍无法反驳,只能小声嘀咕,“你怎么不问你的好堂哥跟那个青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止水冷静地向苍展示了写轮眼。
集合的铃声恰在此时响起,客厅传来开门声。鼬跟着大家跑出办公室,看见一个戴着老鹰面具的人走进来。
共享这一个客厅的三支暗部小队现在都集合在客厅里了。戴着面具的人环视一周,像在掂量所有人的能力一样。
“尤连,胧,弥方,鸦,你们四个。”他挨个点过去,最后扔了一个卷轴给其中一个褐色短发的男人,“尤连队长,出发吧。”
被点到的人迅速从墙上取下自己的披风和面具,止水在离开前悄悄冲鼬眨了下眼睛。
“扇柳。”老鹰面具又点了扇柳的名字,扔给她另一个卷轴,“一个中期任务,你们小队全员等鸦回来就出发。”
“是。”
交代完了一切,戴着鹰面具的人便离开了。没被分配到任务的人各自回了办公室,扇柳拽住鼬轻声对他道,“别担心止水,这种情况他不陌生了。”
扇柳解释得恰到好处,鼬确实有些疑问,“止水不是跟我们一个队吗?”
“尤连、胧和弥方属于同一个队,之所以加了止水,估计是因为任务需要用到写轮眼。”扇柳道,“止水的任务量比队里其他人都多。没办法,谁让暗部只有这么一双写轮眼呢。”
“但现在不一样,鼬君你来了。”络石接道,“说起来,这次副部长居然没叫止水宇智波。”
“因为现在这里有两个宇智波了,他要叫宇智波的话,谁知道指哪个。”苍说。
鼬微微蹙起眉。
暗部忍者通常只会将名告知同事,姓则隐而不说,这条规矩的来源已经不可考,但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不过,对宇智波和日向这种血继界限特征明显的家族来说,这条规矩其实没有什么用。毕竟只要止水一动用写轮眼,整个暗部就没有人不知道他姓宇智波。只是知道归知道,有违规矩直接将止水叫宇智波,这种行为让鼬隐隐感到一种不友善的态度。
回到办公室的扇柳打开卷轴,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后将卷轴摊到桌子上,“这任务还是不错的。”
络石拾起任务卷轴念出声,“护送火之国公主前往土之国和亲……哎呀,这不就是公款旅游一个月,美滋滋啊。”
“这么好的任务居然轮到我们?”苍难以置信,喃喃自语,“这就是欧皇的力量吗?”
欧皇本皇宇智波鼬对莫名其妙被安在自己头上的力量一无所知,络石似模似样地分析,“估计是看中我们队平均颜值比较高,拿出去也不给木叶丢人吧。”
扇柳却觉得这任务来得古怪,只是眼下也无从得知具体古怪在哪里。她抬手制止了部下们五花八门的猜测,“别高兴得太早。既然明确写了我们会被编入护卫队成为公主的正式护卫,那就要有护卫的样子。”
她环视一周,微笑着继续道,“来吧,我亲爱的部下们,护卫需知读起来。”
苍的哀嚎差点掀了办公室的顶棚。
11
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着木叶,夜色如同被墨浸染过,漆黑的苍穹见不到一颗星子。没有风、也没有月光的夜晚难免令人沉郁,潮湿的空气更加重了体感的不适。
鼬难得焦躁地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
外出执行任务的止水还没回来,可他们小队明早就要启程前往火之国王城。虽然扇柳说任务逾期是很正常的事,但鼬总觉得不安。富岳曾言明让他注意止水的眼睛,鼬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对他说起这个——兴许是富岳让他观察止水是如何使用写轮眼,可鉴于止水一向不对鼬藏私,如果只是观察,富岳大可明说不需如此遮掩,所以更可能是止水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夜风拂得挂在窗前的竹风铃叮咚地响起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佐助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熟练地爬上兄长的膝头,“哥哥,妈妈让我问你明早你什么时候走,她早起为你准备早餐。”
站着刚到鼬膝盖那么高的小男孩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猫咪睡衣,睡帽上立着两只粉红色的耳朵。鼬托起弟弟,将脸埋进猫咪腹部柔软的白毛里狠狠吸了一口。布偶一样的男孩软绵绵推着兄长的额头,“哥哥,不要,痒!”
吸过弟弟的鼬觉得没那么焦躁了,“不用劳烦母亲早起,我自己就可以。”
“那怎么可以呢。”美琴推门进来,端着两杯牛奶,“毕竟是我大儿子第一次出门执行长期任务。”
“严格说是个中期任务。”鼬任由佐助在自己膝盖上蠕动着寻找某个舒服的位置,“扇柳队长说难度不是很大。”
他们这次的任务不是什么机密,美琴也有所耳闻,“在妈妈看来,连着带一个月的面具难度已经很大了。”
美琴端来的牛奶温热,鼬将杯子拢在掌心,顿时感到一股暖意。佐助在他膝头左扭右扭,坚决拒绝牛奶。鼬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杯子,专心哄弟弟。美琴从鼬的角度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借助浓稠夜色中的昏黄路灯隐约能分辨出宇智波族地里高高矮矮的建筑。
忽然,在很远处,大概是族地的边缘,亮起了一点橘色的光。
“这个方向……是止水家吗?”美琴顺口道,“那边住的都是族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这么晚了忽然亮灯,应该只有晚归的止水了吧。”
鼬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某个熟悉的房子亮起了灯,“啊,是止水回来了。”
“止水在暗部很辛苦吧,这么晚回来,明早又要出发。”美琴叹了口气,“鼬以后也会这么辛苦吗?”
“可能……吧。”鼬擦去佐助嘴角的奶渍,趁机又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惹得小家伙不悦地拧过头去。
“来,佐助,不要闹你哥哥了,你哥哥该睡了,你也要跟妈妈去睡觉。”美琴抱起佐助,顺路收起空了的玻璃杯,“那么,晚安了,鼬。”
“母亲晚安。”
鼬在第二天集合的时候才知道止水的上一个任务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单只眼睛上裹着纱布的宇智波把小队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
“不要紧吧?去医院看了吗?”扇柳仔细观察了一下止水露在外面的左眼,确认它看上去还很正常,应该没有问题。
止水抓抓头发,“昨晚回家太晚了,懒得去看。不要紧啦,就是用眼过度而已。”
鼬疑弧地看了这人一眼,他可没听说宇智波用眼过度会只用一只眼睛到过度。他想起父亲的话,让他多留意止水的眼睛,难道止水的眼睛在之前就出过问题?
络石的表情也有一瞬间很古怪,但那丝怪异的神色很快就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淡淡的忧虑。苍倒是在关心另一件事,“我说,止水,独眼龙再戴面具,你还能看清路吗?不会撞树上吧?”
止水愤怒地去敲苍的头,被苍嬉笑着躲开。
鼬一度很担心止水,但事实证明,止水的眼睛好像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他只做了一周的独眼龙,公主卫队从火之国王城出发的时候,纱布就被拆了下去,那只眼睛无论是在平时、还是写轮眼的状态都看不出跟之前有什么区别……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在公主卫队停留在火之国边界某个小城的驿馆准备过夜时,络石找上了鼬。她拉着鼬东躲西藏,最后转移到了驿馆厨房后面的院子里才放下心,觉得止水应当找不到这里。
“呃,鼬君,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她向鼬说起自己的意图时看上去极为纠结,“但我真的不认识第三个宇智波了,所以只能问你。止水的眼睛,你真的觉得没问题吗?”
鼬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感知型忍者对查克拉很敏感,止水的查克拉……不,仅仅是他眼部的查克拉,跟之前完全不同了。”络石说,“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担心止水才……可真的完全不一样了。我知道你们家的眼睛最高能开到三勾玉……我见到过,止水早就拥有三勾玉了。”
她说得有些混乱,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纠结片刻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试探着问鼬,“你们家的眼睛到了三勾玉之后是否还会继续产生某种……变化?”
鼬不语,络石错把他的沉默当作家族血继界限被窥伺和猜测引起的不适。她慌乱地道了几句抱歉,却仍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变化……是有的,但族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鼬想起一件事,但这件事属于家族机密,不方便对外人讲,“你认为止水的眼睛产生了某种变化?”
络石很理解鼬的苦衷,她思索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一样,“要说变化,其实也不是这次。现在想起来,大概在半年之前,我隐约就感觉到……是的,说起来,在那次任务之后就不一样了。”
没等鼬追问是什么任务,络石便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次任务到底发生了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除了止水外全部阵亡,他自己也修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工作。”
鼬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段时间止水说自己休了长假,但其实是修养吗?
“那时就感到异样了,不过不明显,这次他回来真的是……太明显了,到了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程度。鼬君,我理解你需要保护家族血继界限的秘密,我只请你告诉我,这种变化对止水是有害的吗?”
“有害……不至于。”鼬沉吟片刻,抬眼时带着点微妙的小心翼翼看向络石,“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止水?”
络石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秘密一样愣住,含混地说她只是不想队友有什么意外而已。
鼬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像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鼬咳了一声,“你知道斑吗?宇智波斑。”
络石点头,“在木叶很难不知道他吧。”
“大概……也许,止水的眼睛在向那个方向靠拢。”鼬低声道,“我不确定,只是一种猜测,把握不大,但可能性是存在的。”
络石倒抽一口气,“你是说——但那不是传说吗?”
传说,与初代火影千手柱间一起创建了木叶的宇智波斑曾经拥有过凌驾于三勾玉之上的写轮眼。
“确实是传说,家族里没人敢肯定,但空穴不来风,传言总归要有依据。”鼬相当恳切地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既然止水不说,那我希望、不、请求你也不要说出去,任何人、一点都不要透露。”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络石垂下眼帘,苦笑着说,“当然不会说出去……我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他受到伤害。”
……
“喂,你们怎么在这里?”苍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难不成也来偷吃?!!”
略显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你单独跟这个女人来偷吃,小心鸦那家伙吃醋啊!我最爱的弟弟抛弃了我之类的。”
我们干掉他灭口吧,络石用眼神向鼬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必须,鼬毫不犹豫。
是夜,苍顶着只熊猫眼来找止水换班。
止水吓了一跳,“你偷窥公主侍女洗澡被揍了?”
“滚!”苍飞起一脚踢向止水,被对方敏捷地躲开,“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弟弟,下手真重啊。”
“小鼬?”止水奇道,“小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揍你一定是你活该。不会真的偷窥了谁洗澡吧?”
“说正经的,我刚看到你弟弟跟络石讲悄悄话。”苍一秒正经,下一秒又变得神秘兮兮,“不会是络石在诱拐纯情小男生吧?”
止水被逗笑了,“首先,鼬虽然年纪小,但他很聪明,不存在什么人能诱拐他。其次,说个话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移情别恋,从队长换成络石了?”
“滚蛋!我对队长的心天地可鉴!”苍发过誓后,用胳膊肘捅了捅止水,“说不定真的在那啥……络石老牛吃嫩草呢。”
止水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苍。
“诶,你别践踏我一片好心啊。真要被络石拐走了,有你哭的。”
“就算是真的,我为什么要哭?”止水看苍的眼神简直快要变成看不可理喻的精神病了,“络石很好啊,只要小鼬喜欢,当然是没问题的。”
……
“你居然这么想。我以为,以宇智波的骨科程度,你不会让任何女性夺走你堂弟呢。”苍似揶揄,又似极认真。
“恋爱,组成家庭,养育子嗣,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吧。怎么说呢,正因为我关心鼬,所以一切世俗中存在的幸福,我希望他都能拥有。”止水望向星空,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温柔中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况且,独占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小鼬那么优秀当然要拿出来炫耀、让更多人认识啊。”
苍的表情彻底沉寂下来。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摇着头、低声道,“不是我说,止水,你这样早晚要后悔。”
12
“小鼬,要去看电影吗?”
收到止水邀请的时候,鼬一度很错愕。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土之国。”他直率地指出,“我们的任务也没有结束?”
“公主已经护送到了,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任务结束,但就算出事,责任也不在我们啦。所以,小鼬,放松一下?”止水揽上鼬的肩膀,手指间夹着两张电影票在对方面前晃了几下,“据说是最近很流行的片子哦,很少见的忍者题材。”
好吧,既然止水这么说了,那任务应该就已经没有问题——止水向来不会出错。
一个月前,他们这一只暗部小队被正式编入火之国公主的卫队,护送公主前往土之国王城和亲。对忍者而言,维持高度戒备状态一个月虽然算不上很辛苦,但扇柳向来善解人意,在公主抵达土之国王城后便暗示自己的队员可以就地解散放松一下。
止水和鼬所在的暗部小队是很少见的五人组,配置也相当豪华,除了两对写轮眼,还有专攻体术的速度型忍者、擅长刺探情报的感知型忍者和精通潜行、暗杀及封印术的小队队长。这样的阵容在战时足以颠覆一个小型忍村的政权,虽然这还是他们组队以来的第一次任务,但经过一个月的磨合,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他们的小队未来将成为暗部最顶尖的战斗力。
“既然这样,那……队长他们呢?”鼬迟疑了一下问道。他话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自己的队友。
止水笑着去撩鼬的辫子,“队长带着苍去交接了,络石大概在赶稿——别管他们啦,我今天可是想和小鼬约会哦。”
“什么约会。”鼬不自然地拧过头,顺势拂开止水撩自己发辫的手,“别乱说。”
“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做同一件事,这不就是约会吗?”
“你这是曲解。”
公主卫队驻扎在土之国王城外,如果去看电影,就要前往王城中心。这点距离对忍者的脚程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也不是那么的顺路。两人刚走到营地边缘,就遇到了同队的女忍。
“诶,鼬君、止水?”
“络石?”
擅长刺探情报的感知型忍者哪怕是在非任务的状态下也十分敏锐,深棕色的眸子在止水和鼬间转了一圈,络石便满意地哼了一声,“约会?”
“并不是——”
“就是这样啦。”
络石噗嗤一声笑出来,双臂抱胸,“所以呢,究竟是不是约会?”
鼬不满地瞪了止水一眼,十分干脆地否认,“不是约会。”
“既然不是约会,就应该不介意带我一起?”络石从忍具包里抽出一张电影票,“队长给的票——队长说她不去,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本来不想去,但既然止水和鼬君都去,那就搭个伴吧。”
天知道止水说的约会到底有多少水分在里面,至少在络石提出要加入之后,他没表现出多少不快,而是兴致勃勃地对队友和队长做出了猜测,“苍那家伙现在一定在苦思冥想该怎么既不尴尬、又不突兀地邀请队长去看电影。”
“你可真是高看了苍,就是借他个胆,他也说不出口。他要说得出口,暗恋兴许早就圆满了。”络石摆摆手,十分确定地道。话说,这位感知型忍者的敏锐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止水十分确定暗部八卦小报那几个知名马甲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队友。那些八卦小报他一期不落,确实有一些文章像是络石写出来的,非常符合她的风格——他现的疑问是,那篇万恶的《情断乌云海》究竟是不是自己这位队友的大作。
“不过说起来,这次的电影跟忍者有关哦。”络石的思维极具跳跃性地来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还是战争与爱情,永恒的主题。”
“你确定我们三个一起去看这种电影不会引人误会吗?”
“不会啦,鼬君一看就是小孩子,我们哪里像三角恋了?”
“……我不小了!”鼬难得加重了语气。
“哎呀,会在意这种事、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的,果然还是小孩子吧!”
“止、水!”
电影的内容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老套,但背景涉及了忍者,在第三次忍界大战没结束几年的当下,又给人一种真实的残酷感。
男主角炘和女主角紫姬来自不同的村子,在中忍考试中相识,彼此萌发好感。战争爆发后,他们在战场上相逢。战斗险些磨尽那懵懂的好感,但偏偏又被他们偷到一丝闲暇,伴随着迫不得已的联手、绝不放手的承诺、弥漫着血腥气味的拥抱,最终他们还是无法控制地坠入爱河,但命运偏偏又将他们拽向更为难堪的境地——
在下一次战场相逢时,炘杀死了紫姬的老师,紫姬和她的同伴杀掉了煌的好友。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却是一个怎么都解不开的死结。
“血流出来了就无法止住。”
“因为无法释怀,所以只能死斗。”
“这就是战争。”
电影散场后,哭唧唧的络石果断买了下一场的票要再刷一遍,止水和鼬则找到家丸子店打发时间,准备等络石看完第二场一起回营地。
鼬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小鼬,你不会太入戏了吧?”止水举了一串丸子到鼬的面前,“只是电影而已啦,不要太认真?”
鼬张嘴咬掉止水递过来的那颗丸子,细细咀嚼咽下之后,他终于开口,“我在想炘和紫姬,最后谁会活下来?”
“这种事……无所谓了吧已经,反正活着或者死去,对他们来讲都很痛苦。”止水将茶推到鼬的面前,“除非放下老师或者好友的死。”
可放下意味着背叛,止水没把话说完。
对于死去的人,因拼尽全力也无法复仇而痛苦;对于活下来的人,杀死恋人真的能带来报仇雪恨的快感吗?
鼬捧起茶杯,啜饮了一口。他赞同止水的观点,但就是因为赞同,才感到一阵无法言明的憋闷。
因为战争,所以要杀死敌人,被杀死的敌人又会被别的什么人所珍视,于是更多的人被卷入战争,甚至连相爱的人都要刀剑相向。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错误的吗?可如果是错误,那为什么战争永远无法停止?
无数疑问充斥在鼬的脑中。他知道这些问题只能靠自己去寻求答案,连亲密如止水都无法帮到他分毫。
鼬的沉默令止水叹气。他知道自己的堂弟心思细腻又深沉,所以有时候不太希望鼬接触一些可能带来负面消极情绪的东西。他们的生活里已经有太多的黑暗了,可能隐隐约约不甚明显,但确确实实就在那里,盘踞着等待某个能将他们一同埋葬时机……
止水正准内随便挑起个鼬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诸如给佐助带什么礼物之类,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丸子店里不间断的背景音忽然切到了电影的插曲上。
鼬明显很喜欢这首曲子,他认真地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很庆幸,止水。”
“哦?”
“我是木叶的宇智波鼬,你是木叶的宇智波止水,我们永远不需要那样。”
哪……样?炘和紫姬……那样?
止水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又飞快地被某种啼笑皆非的神情覆盖,“啊咧,小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在拿什么样的关系比喻你和我吗?
鼬感到自己好像是被嘲笑了,又不知道哪里引得止水发笑,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一分不忿,“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
止水在心中叹气,复又笑开,“会做这种事情的小鼬果然还是小孩子啊,真是太可爱了!”
鼬撇过头,完全不想重复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哈,不过——是的,就像你坚信的那样。”止水收敛夸张的笑声,握住鼬的手,“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13
晚些时候小队集合时,扇柳拆开了离开木叶前副部长暗中交给她的卷轴。她用苦无割开掌心而后用力握拳,从指缝间溢出的血滴在空白卷轴上,仿佛是卷轴在主动吸收她的血一般,封印解开,字迹浮现出来。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不可能吧?”络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有这种任务?让所有人相信公主被暗杀,既然要让公主消失,那为什么一开始又要我们护送?”
没人回答她。
片刻后,扇柳开口,“都记住任务了吗?”
她的声音很冷酷,没什么过多的感情波动,好像这任务并没有多么诡异一样。
砰地一声,卷轴自燃,烧得只剩下一小撮灰烬,可那任务还是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心头。
扇柳叹了口气,“想不通这个任务吗?”
“太荒谬了不是吗?”络石的脸色苍白,眼中透出一种介乎于恐惧和困惑之间的神色,“为什么会有这种任务?公主……的话,土之国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扇柳叹气。
她环视一圈自己的部下,都太年轻了,最大的也才刚成年,虽然成为了暗部忍者,但对暗部的本质仍然缺乏清晰的了解。这四个孩子——是的,在扇柳眼里,自己的部下还都是孩子——络石是天生的敏锐,止水则是善于观察和总结,苍的直觉很准,而鼬……虽然最为年幼,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但她明白这个孩子很聪明,令人畏惧的聪明。所以,问题的答案对他们来讲并不困难,稍加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火之国的公主死在土之国的王城,在土之国的卫队接管了公主的安保后,责任在谁一目了然。火之国有理由震怒并要一个交代。”止水缓缓地道,“我猜,大名给土之国文书的措辞里一定有哪怕重启战端也在所不惜之类的话。”
络石打个寒颤,低声接道,“哪怕重新开战也在所不惜——做足姿态,因为大名料想到土之国不敢开战。只要理亏的土之国大名害怕了就会服软,服软意味着补偿,对火之国失去一位公主的补偿。”
“土之国与火之国之间夹着几个小国,大名想要渗透进而掌控它们。”止水悄悄握住脸色有些苍白的鼬的手,“具有地理优势的雨之国,产出数种珍惜药材的草之国,以及拥有港口和水路优势、能够从海上迂回抵达土之国的泷之国。”
“肮脏卑劣。”苍嗤笑一声,“因为这些,就要牺牲掉无辜的未成年公主?”
“毕竟不是大名的亲女儿,只是加封公主的宗室女孩。”扇柳截道,“并且还留了余地,让所有人相信公主被暗杀——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是我们来执行这个任务了。”
论让人相信,有什么比幻术更可行?
论幻术,有什么比宇智波的写轮眼更可靠?
鼬的眼睛忽然亮了,“所以我们不一定要杀死公主?”
“这就要看你和止水能做到什么程度了。”扇柳正色道,“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看着部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完善计划,扇柳露出一个沉重的笑容。
她没把这个任务中最糟糕的部分讲给他们听——她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总习惯把所有的事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其实,公主真的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因为这是事实,只有事实才能欺骗所有人,留下活口终究令这个阴谋有了漏洞。一个宗室加封的公主完全不值得火之国大名网开一面,大名最终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要求大抵是因为他需要告诉火影他信任木叶,同时他也需要木叶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将这个上升到国家与战争级别的任务交到木叶忍者手上,说明大名信任着影;而侥幸逃得一命的公主却是木叶的定时炸弹,她一旦被发现、土之国一旦向火之国讨要说法,木叶会不会被推出去大部分取决于大名的态度。
被众多木叶忍者信奉的影对大名而言,也不过是需要用赏和罚来统御的臣下而已。
14
像火之国有守护忍十二士一样,土之国也有相应的专门负责王室安全的忍者。想伪造公主被暗杀的现场,势必就要想办法处理掉这些守护忍。根据情报,负责公主行馆安全的守护忍一共两位,都来自岩忍村,相当擅长防御的好手。
不过,按络石的话讲,对方盾固然坚实,但我们的矛也很锋利呀。
拥有幻术的宇智波、擅长潜行和暗杀的扇柳、速度型忍者苍,配以感知能力极强、可以随时掌握对方忍者动态的络石,这样的组合仅凭两个岩忍是绝对阻挡不了的。
更何况他们是出其不意。
所以没费多少功夫,他们便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岩忍的防御线,伪装现场也没有多麻烦。替代公主的尸体早就准备好了,扇柳模拟刺杀的角度留下一击毙命的伤痕,血液自然溅落无需多余伪装。苍和鼬带着公主离开后,络石捏着嗓子尖叫一声引来公主的侍女,侍女和侍卫破门而入时,止水瞬间释放幻术,让这场不存在的刺杀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脑子里并让他们相信凶手只有一个人且是当着他们的面逃离现场。
最麻烦的反倒是如何向公主解释发生的一切。
就在所有人激烈讨论如何温和、不刺激地向公主坦白她已经“死”了这件事时,止水犹豫着开口,“我倒是有个很好的办法。”
讨论声瞬间消失,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我可以编织一个幻术,让她忘记一切,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止水说,“这样即使相貌相似,只要她不承认,别人最多只会以为是个与公主长得很像的女孩。”
“那么,这个幻术要永远不会被破解。你可以保证这个么?”扇柳问道。
“我可以。”止水十分肯定,“这个幻术一旦释放,就算我死,它都不会消失并且绝对无解。”
鼬惊异地看向止水。
无解、不会随着施术之人死亡而消失,这个幻术未免太过可怕。最重要的是,据鼬现在所知的一切,无论如何钩织这个幻术,一定都达不到这个效果。止水一定是通过别的什么办法确保这个幻术的永久和无解。
扇柳无暇顾及这种程度的幻术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告诉止水既然可以保证,那就这么做。
“那么,请大家离开这里。我现在还没办法控制得很完美,如果离近了你们也受到波及就不好了。”止水补充一句,“哦,小鼬不要紧的,有写轮眼应该能抵抗这个幻术。”
他这么一说,对此很感兴趣的苍也只好嘟囔着你们家的眼睛还真是万能,然后跟络石和扇柳一起走远了些。
鼬心中一紧,同时也感到从心底生出一股暖流——不管怎样,至少止水没想避着他——然后,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击中了他。
他想起父亲的话,留意止水的眼睛。
难道止水的眼睛真的在向那种传说中的眼睛靠拢,并且父亲已经察觉了吗?
“小鼬?小鼬!”
鼬猛地回神。
止水已经扶正公主的身体,让她独自坐稳。他示意鼬解开幻术——对公主施加幻术让她昏迷的是鼬。
鼬依言解开幻术。
公主从昏睡中逐渐清醒过来,眼神朦胧,意识在复苏却不是最清晰的状态,如果要施加幻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鼬紧张地盯紧止水。
止水的眼睛已经殷红一片,三轮勾玉停驻在血色虹膜上。片刻后,勾玉缓缓转动起来,同时渐渐拉长、旋转着勾连成了四角风车的图案。
鼬惊异地瞪大双眼,他感受得到那双眼睛里潜藏着的惊人瞳力。
止水捏住公主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幻术几乎是在瞬间就完成了释放,公主的瞳孔猛地放大又急剧收缩,而后又陷入沉睡的状态。
止水让公主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会回答你的,但不是现在。”
鼬看见止水睁着那双瞳力惊人、也漂亮得惊人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虹膜之上四角风车在缓缓转动——被这样一双眼睛锁定难免会让人畏惧,可鼬永远不会害怕止水。
“给我点时间,我向你保证,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统统会告诉你。”
话音刚落,鲜红的血便自止水右眼眶中滑落而下。
15
“这个术的名字叫别天神。”
小队又一起出了若干次任务、在又一次回村后,止水终于向鼬提起了关于那双眼睛的事。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拥有了传说中的万花筒写轮眼。”止水尽量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讲出实质上有些悚人的事实,“每一双万花筒的能力都不一样,我这双眼睛的能力就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直接入侵对方的大脑、修改对方的意志。简单来说,就是让我目力所及之人尽数化作傀儡。术之名便是别天神。”
“因为对方从意识根源坚信着你的术,认为那就是事实,所以这术无解。即便你不在了,术也仍然存在。”鼬喃喃道,“这简直是我所知道的最强的幻术了。”
“最强什么的谈不上啦。”止水说,“不过说它可怕我是赞同的——尽管这是我的力量,但我依旧畏惧着这双眼睛。”
此时他们正坐在止水家的屋顶上,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止水的眼睛在晚霞的衬托下熠熠发光。
“使用这个术对你的伤害很大。”鼬并非以疑问句、而是以陈述句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到你在使用过那个术后,眼睛流出了血。”
“现在只发现使用万花筒会影响视力。别天神的力量寄居在我这两颗眼球里,我发动过两次,用的都是右眼。现在我右眼的视力已经比左眼差了。”止水躺在屋顶上,相当随意地向鼬坦白了自己右眼视力的衰弱,“至于别的,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别的伤害,现在还不得而知。”
鼬忍不住伸手摸上止水的右眼,止水闭上眼睛,任由他直接触碰自己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武器。
指尖下的眼球涌动着力量,鼬感受得到。
“既然伤害视力,为什么还要用?”
鼬想,你到底知不知道眼睛对宇智波来讲有多重要?你究竟知不知道陷入永恒的黑暗有多么可怕?
止水笑了,“我跟你说过吧,无论什么术都要加以练习才会熟练。既然我已经拥有了这股力量,为什么要弃之不用?”
“可是……”
“如果这股力量在关键时刻能帮我达成愿望,就算之后彻底失明,我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止水翻了个身,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直视鼬,“也许永恒的黑暗注定是我的归宿,但如何通向结局是由我自己决定的。鼬,只要它能帮到我,只要它能让我夙愿以偿,那么怎样都好。”
鼬沉默许久,“我会拥有这种眼睛吗?”
“我希望你会。”止水又笑起来,有些苦涩,又有些自嘲,“明知得到这双眼睛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明知使用这双眼睛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便如此,我仍希望你能得到它——它能帮助你,它能保护你,小鼬,它能让你在某些时刻不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不会在尘埃落定之后……恨自己。”
只要它能在生死攸关之际让你活下来就好,止水每每想到一些可能发生的事就无比绝望,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小鼬,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我没办法再度承受这个……我无法接受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我会有这双眼睛的。”
鼬不知道如何获得这双眼睛,但他坚信自己早晚会拥有这种力量。
“我会用这力量保护我珍视的一切。”
鼬伸手盖住止水的双眼。
“我不会让你坠入黑暗,止水,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瞬息之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