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他的眼睛抬也不抬，

摸摸他的心脏，已经不跳。

……

他就像狮子一样高声吼叫，

就像被夺走子狮的母狮不差分毫。

                                   ——《吉尔伽美什史诗》第八块泥板

雨，一直下。

前夜是无尽的黑，偶尔的闪电撕破天际。



阿尔托莉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一个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陷入沉睡、又像是随时能如同往常一样睁眼醒来，清瘦的身躯却毫无温度。另一个人固执的守着，落下的雨滴在精瘦的下巴汇集，然后向着地面砸去。

垂下的金发遮住眼眸，让人难辨神色，微微僵直的后背和攥紧的手掌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是流泪了吗？

这样啊，吉尔伽美什，无所不能的英雄王。吾似乎，从未见你如此悲伤过呢。



阿尔托莉亚走到他身旁，学着乌鲁克人在他身旁席地坐下。就像之前陪着他无数次看日落一样。



“Archer，吾从未有过挚友，并不能体会你此时的悲伤。”



“但能为王牺牲，这是他的荣耀。”



阿尔托莉亚忍不住在他身旁低语，就算知道眼前之人根本听不到。但这已经是孤高的骑士王能够想出来的，姑且能够算得上是安慰的话语了。



雨中僵直的身躯颤了颤，仿佛听进去了对方的话语。半晌，手中托着的友人的身体终于冰冷不堪后，他的双臂终于是脱了力一般，软绵绵的垂下，仿佛绷紧的弦超出极限之后再也承受不住的崩断。



他放任自己在雨中淋湿。又似乎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这是阿尔托莉亚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消沉。原来英雄王也曾有过这样的过去啊，阿尔托莉亚悄悄想着，却莫名觉得此时的Archer像极了不列颠灭亡时孤立在战场的自己，倨傲的背影竟

然重叠。



“Archer，很不甘吧，王的臣民，王的挚友，本该由王守护的一切，却又在王的统治、王的庇佑之下逝去。”



“这是王的失职。”



“也是王的无奈。”



阿尔托莉亚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将自己靠在他的肩上。



“吾也曾无数次反思、恼怒、懊悔、，甚至为了改变这个结局不惜一切想要得到圣杯，但是，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这是连圣杯也无法做到的事啊。”她抬头看向他，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



来到这里短短的时间内，阿尔托莉亚看到了他的过去，在伟大的乌鲁克的岁月。他傲慢、孤高、不可一世甚至一度传说乌鲁克的王施行暴政，喜怒无常。可是，整个乌鲁克却的确在他的统治之下繁荣辉煌，是两河流域熠熠生辉的宝藏。

吉尔伽美什是一位英明的王。莉亚如此总结到。

同样的，她也见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来英雄王还会用除了杂修之外的称呼词，原来他也曾像天下所有的青年一样笑得肆意张扬，也会和挚友在黄昏站在城墙之上俯瞰黄昏中的乌鲁克，也会在战斗时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人。

吾见证，你们的友谊。

但是啊，吾伟大的英雄王，并不是世间所有的事都能为王左右的，譬如生死，譬如兴亡。



阿尔托莉亚从他身边站起身，手中无意识攥紧了拳头，再不堪忍受着悲伤的移开目光，仿佛逃避一般，转身俯视着远处一览无遗的乌鲁克，眼中混沌一片。



“英雄王，逝者已逝。”



“作为王，你不该沉溺于此。”带着她自己都没能发觉的，称得上是温柔的目光。



“他只是你的臣民之一，还有整个乌鲁克在等着你。”

莉亚狠心说完，又回头看看跪坐在雨中的吉尔伽美什，终究是不忍心。于是走到他的身后跪下，额头贴上他的脊背，像两头受伤的巨兽，互相依偎着夺取对方身上所剩无几的暖意。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