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杰？”
通讯器接通时发出短暂的锐鸣，乙骨忧太一边调整着耳麦的位置，一边慢慢地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来回踱步。任务完成地并不算太顺利，对方逃掉了一个报信员，现在怕是正在用尽千方百计给总部传信——但这附近十公里范围内的信号都已经被五条老师用强磁场屏蔽，所以还有追击的时间。那家伙断了条腿，也跑不远。
他啧了一声，那边果然发出了熟悉的嗤笑声。
“怎么了忧太，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换你在黄金周来出任务试试看，啊真是不爽……”乙骨咚地一声把狙击枪的枪托扔到了地上，一边敏锐地听到了那边传来了熟悉的男孩的声音。
“…呜…杰……”脆生生的嗓音，附带一些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悠仁在你那里？”不知怎么的，乙骨变得更不爽了。
"在啊。"夏油杰的声音带上了些更甚的笑意，“来，悠仁，和忧太打个招呼？”
“…………”虎杖发出一阵混杂着呜嗯呜嗯的低低咆哮，但愣是发不出第二个有意义的音节。
“哎~真遗憾，悠仁叫不出来呢~真可爱~……啾。”
乙骨的脸彻底黑了，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夏油，杰，我劝你不要惹我。”
听筒那头发出了更为得意的低声轻笑，惹得乙骨立刻切断了通讯。

……就不应该在休息日联系他的，反正也只是整天和那只宠物厮混在一起。
男人皱起眉头，擦了一把脸颊上在刚刚的战斗中擦出来的血，然后随意地在镜子前借着地下室昏暗的灯光往创口处贴了张创可贴上去。太久没有照镜子，乙骨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无论是青灰色的黑眼圈还是略微凹陷的两颊，灰头土脸的，如果眼白变成黑色的话或许和刚刚变异的丧尸没有什么分别。
他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心想：说实话，丧尸和现存的人类又有什么不同呢？

曾经的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他们这些幸存者不都是在勉强过活，苟且偷生罢了。



身上的小动物睡着了。
夏油杰右手随意地翻动着桌子上的情报资料，忽然觉得胸口一沉。
虎杖悠仁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保持着抓着他的领巾，两腿蜷缩起来的姿势。真不可思议啊，明明是丧尸，却和人类一样有体温，只是相比起来略微低了一些，睡觉的时候胸口会缓缓起伏……其实丧尸并不需要睡眠，但在可以安心的地方会闭目养神（谁知道呢，也许这也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解释罢了，丧尸是否有神志仍并未被证实）这是他很久之前在某本来路不明的资料上看到的，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用到。

……悠仁像小狗一样，乖乖的，好听话。
他弯起嘴角，揉了揉男孩蓬松的头发，然后把脸埋在里面，轻轻亲了一下。
虎杖像是睡梦被打扰一般发出了低低的梦呓，把身体更加蜷缩起来，还拿脑袋蹭了蹭夏油的胸口。

夏油杰看着对方完全与人类无异的无意识动作，愣了神。
然后伸出双臂，抱住了男孩。

“……好温暖。”
午后的阳光照在男孩苍白的面颊上，染上了些许红晕。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骚动了起来，像被小动物舔舐着那样发痒。

…呵。


2

捡到虎杖悠仁的那一天乙骨忧太的心情不是很好。

任务分级有误，他接到的时候级别评定上明确写着A，是指有十只左右威胁程度达到A级的大型变异丧尸，加上一些B级或者C级的普通丧尸或者感染生物。通常来讲他一个人面对A级的对象是绰绰有余，然而情报员似乎没有注意到任务中的山头角落接通了一个地下隧道，里面很有可能是群居丧尸的老巢——
正当埋伏在屋顶上的乙骨用M12S冲锋枪把不远处的十几只丧尸统统爆头，将稍微有点震麻的手腕稍稍活动一番然后换弹夹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非常恶心的场景。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芥川龙之介写的那篇《蜘蛛丝》。以他的脚踝为丝，一个只有半张脸的丧尸摇摇晃晃着抓着他的脚踝，那怪物身下坠着无数正低哑咆哮着的活死人。
也许是这里人烟稀少，这群在洞穴里蛰伏了许久的丧尸闻到了人类的味道，便在乙骨处理任务对象的时候蜂拥而来…却是如此无声，他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
也许是坏心情影响了他的判断，乙骨立刻抽出别在靴子上的匕首，狠狠割断了离自己最近的丧尸的手。但那丧尸出乎意料地力气大，在左手被割断的瞬间，就用右手把乙骨的另一只脚抓住拖了下去。屋檐是倾斜的，他一下子没把握好平衡，便摔在了丧尸堆里。

……*的。
丧尸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如此令人作呕，在身边蠕动的感觉仿佛掉在软趴趴的千足虫上，有些轻微洁癖的乙骨被彻底惹毛了。
数量并不是大问题，只是这样的近身让他感到恶心。他小腿发力狠狠地在身下丧尸的头颅上踩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因为惯性腾空而起，一个轻盈的后空翻就落到了丧尸外围。
乙骨轻笑一声，话说回来，也很久没有用太刀战斗了。随即他抽出背在背后的武士刀，几下就砍掉了近处丧尸的脑袋，肮脏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
但不管怎么说，数量还是太多了。
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冒出来的丧尸，一个人面对还是有些吃力。

无可奈何，乙骨踩着窗沿跳上屋顶，一边往自己停在远处的吉普车赶，一边轻轻拍了一下左耳的耳麦，一阵电流杂音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新东京信息总部，接线员吉野顺平，请讲。”
“编号032，乙骨忧太请求支援，X85767号任务难度系数高于信息通知，需要一个离我最近的庇护及支援与补给，以上。”
“收到。……离你五公里十一点方向左右有一个废弃的二层庇护所，坐标会直接发到你的终端上，全程进行语音导航。补给将由有空闲的成员在一小时后送到，请耐心等待。”
“收到，谢谢。”

赶到庇护所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区区直线五公里的距离，却因为这块区域有过多的城市废墟，到处都是倒塌的钢筋水泥，行车线路完全只能靠现找，后面还时不时会有几只跑得快的丧尸抓住车背面的轮胎企图爬上来，摆脱掉他们也费了一番功夫。
总算来到了完全寂静无声的一块区域，废弃庇护所。
爬满青藤的房屋外围着一圈极高的铁栅栏，顶端还设置了数排自动式弹出尖刺，乙骨在隐蔽处停好车，然后走到铁栅栏前唯一的入口处，伸出手上的环状物，在生锈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门应声而开。

他进了房间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尽管屋内灰尘遍布，昏暗无光，但至少是安全的环境，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等待补给后重新上路。
乙骨在屋子里勉强看起来灰少一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检查终端上的信息。
但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怪异的声响。

方圆十米，应该不存在除了乙骨以外的活物。这世界在爆发丧尸病毒后，大部分的动物要不是被丧尸化的生物吃掉了，就是被转化成了丧尸，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看到野猫野狗一类的生物了。所以现在听到的声响，应该就是……丧尸。

乙骨习惯性地拿领巾盖住口鼻（防止被丧尸的体液溅到），然后轻声轻脚地站起来，右手放在大腿插着短刀的地方，缓慢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
令他有些惊讶的是，声响竟然来自二楼。同样满是灰尘的空间里，一个蜷缩的人影捂着左肩蹲在角落里。乙骨还以为是受伤的队员，正想出声打个招呼时，那人却抬起头来，应该是眼白的地方是一篇黑灰色，瞳孔也是全黑的。

——……是丧尸。
乙骨瞬间警惕了起来，正想抽出别在大腿上的刀时，却发现那个小丧尸只是愣神地盯着他看，一动不动的。就算他稍微走近，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紧闭着嘴巴，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真有意思……一个丧尸居然出现在这里，他们所谓的安全也太过儿戏了吧…”乙骨挑起眉，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不攻击吗？”
小丧尸呆呆地看着他，杏仁形状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就算张开嘴也只会发出一阵“呜……”的低吟，简直像只受伤的老虎。

乙骨想了想，笑了，他突然觉得有把这家伙带回去的价值。

他又拍了拍耳麦，然后低声说道。
“杰，我找到了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今晚来一下会议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