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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乌斯&尼禄】其名为尼禄斯卡艾瓦 part8

作者 : 哦呵呵iami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最终幻想14 尼禄 , 盖乌斯

标签 尼禄 , 盖乌斯

文集 技师组

114 1 2022-3-7 19:36
part 8
————————————
预警
本篇为盖乌斯&尼禄的荒野求生。
非cp向!
请注意!
虽然盖老师按道理应该直接跟瓦尔多兰走掉,但由于我想看盖乌斯和尼禄一起在萨纳兰走一段,所以加入这样一份小小插曲。
不能接受的请不要看。
也别非得嘴一句恶心我。
我都把预警打到这份上了。
————————————

“唔。”盖乌斯微弱地呻吟了一声,随后再次陷入昏迷。
“阁下?您是不是出声音了,阁下?”尼禄在听到声音后偏头看向地上的盖乌斯。他本来在扒拉身前的篝火,好让它燃烧得更均匀些,也方便能够让火上小锅里的热水烧得更快,他还指望着在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用这些水来煮换下来的纱布。这种医药资源再利用的行为要是换从前的他,肯定是要嗤之以鼻,但眼下他不能指望在萨纳兰的荒野里随便翻几下就能找到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急救包,他手上所有的资源都还是从爆炸了的魔导城里带出来,从药品到食物,不能说是一点儿没有吧,至少也是完全稀缺,能吃的就俩仨罐头,能用的就一点纱布和一瓶消毒喷雾,一些临时带走的缝伤口的线、针、止血钳和一点儿医用药棉。
能带上这些东西,他还得谢谢那几个天杀的冒险者们。要不是那几家伙举着武器疯狗般向他冲来,给他这人畜无害可怜幕僚长一通围殴暴打,其中一个带武士刀的混帐家伙还给他侧腰砍出来个渗血的大口子,差点把他腰子砍出来,因而他趁着断电滚着爬着跑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摸到急救包给自己处理伤口,顺便就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准备先观察观察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提桶跑路。摇摇欲坠的魔导城快让这些个恐怖冒险者杀穿了,帝国兵们溃不成军,连个军医都没有,因而他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急救。得益于从前学过些医疗知识,他很快便给自己止血包扎好,一路小跑激活了自己血红男爵的密钥,使它处于随时发动的状态。
他没有第一时间跑路的原因就一个,他想见证究极神兵的启动,也想看看自己花了多年心血的杰作究竟能拥有怎样破坏力,到底能不能给那几个强得离谱的冒险者干碎,又能不能逆转战局给这帮不知好歹的艾欧泽亚人好好上一大课。他本来还挺自信的,心想着盖乌斯启动了神兵后那可就胜券在握了,他也就不用那么急着保命跑路,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混个忠诚的名号,总比当逃兵强。但很快那几个冒险者便给盖乌斯揍得满地乱爬,把究极神兵干得稀碎,还把魔导城给炸了,给年轻的第十四军团长好好地上了一课,让他知道知道啥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啥叫他娘的妈水晶加护。
究极神兵爆炸的时候,在远处观察的尼禄被热浪给掀飞出去好几米,勉勉强强从眩晕中爬起来后看着燃烧的大火和周身建筑物的断壁残垣,这才发觉大概是真的完蛋了,整个究极神兵、他多年在阿拉米格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心血、还有他从始至终投射在盖乌斯身上的期许,全部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跟个泡泡一样一戳就烂,消失在空气中很快就没影了。
哈哈,他妈了个逼的。他想着。
魔导城给炸得四分五裂,废墟中尼禄捂着伤口勉勉强强沿着还未被瓦砾掩盖的通道向废墟外跑去,跑得跌跌撞撞,甚至来不及感慨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满脑子都是如何绝境求生,如何跑到魔导装甲的停载处,把他的血红男爵开出来跑路。
在一个三岔口处,他于一片混乱与火光中撞见了一个艾欧泽亚人,对方是个脸上带着刺青的精灵族男人。尼禄不想在这种天花板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地方战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还有能耐在重伤的情况下打赢对方。那个蛮族男人似乎也受了些伤,但看起来至少比尼禄要活泛。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一个把手伸向背后的法杖,一个握紧腰间防身的枪刃,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僵持着,看样子全都不想动手起冲突。
“你是帝国兵?”末了脸上带刺青的精灵男人打破了沉默。
“是。”尼禄犹豫了一下,他身上还穿着帝国制式的甲子,什么身份一目了然,否认也没用“我说,我们能不能就当没看见彼此。”
“可以。正好我有个人要交给你。”男人把伸向法杖的手放下来“他伤得太重了,我没法带他走,作为他同胞的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是谁?”
“你们那军团长。”
尼禄犹豫了。盖乌斯好说歹说也是他多少年的老上司,虽然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至少还有点上下属的交情,也算是给他打了多少年的工,吃了他多少俸禄军饷,况且这混帐是混蛋西德他爹……之一。尼禄本来还寻思着军团长要是给炸飞了,炸成七八块,那他就随便捡点完整的带走拿出去埋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仁至义尽。结果的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的盖乌斯死了但没完全死,反倒让这个不知为何没有下杀手的蛮族男人给救了。
那没辙,既然没死那就只能尽全力先把盖乌斯带出去再说了。
于是尼禄怀着有些遗憾(?)的心情,跟着那个精灵族男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墙角处,把靠在断壁残垣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倒霉阁下抱起来带走,也顾不上盖乌斯会不会在他怀里重伤不治断气了,一路跑到血红男爵处,爬上魔导装甲就跑,勉勉强强赶在最终的大爆炸之前逃出生天,开着这颜色靓丽的大机器逃到了染着青磷雾的旷野里,俩人这才算是捡下来两条命。
盖乌斯伤得很重,尽管那个精灵族男性给他做了简单的伤口止血处理,但仍旧是进气多出气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个晚上。急救包里有四针续命的急救针,尼禄自己用了一针,剩下的全部打给躺地上动弹不得的盖乌斯,沿着脖子上的静脉一口气把这些帝国医师们最新研制的速效恢复药剂全部打入盖乌斯的体内。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看盖乌斯那样子最需要的是主治医师和手术,但尼禄可不觉得自己能在萨纳兰找到这种东西,因而能不能挺过一晚上全靠盖乌斯的造化。
他自己身上的伤也不容乐观,那冒险者比起武士指不定更适合做个屠夫,手法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起手刀落几乎是生生给他肋条子削下来一块,即便应急打了一针救命的药剂,却仍旧未能完全止血,稍微一有点大动作便会有血从纱布里渗出来。当他一路抱着盖乌斯逃到算是安全的地方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崩裂开来,刀口处溢出的血将纱布染红一大片,半边身子都因为失血而发麻,因而只能在给盖乌斯打完急救针后动作有些迟缓地生火烧水消毒给自己缝伤口,咬着牙用消毒过的针和可吸收的缝线将自己皮开肉绽的侧肋缝合起来,疼得脑门子汗如雨下,打湿了他额头上微卷的碎发,缝合上药再缠上绷带后整个人几乎快要虚脱了,只能无力地喝两口水来补充体液,累得连脑子都懒得动。
野地里升起的篝火很是温暖,映着他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嘴唇,让他变得很困倦,想要蜷缩在火堆边上好好睡一觉,至少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再说。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合上眼,而是强迫自己坐在火堆前不停地翻弄着篝火,往里面添加着一根根野地里捡来的木柴,勉勉强强地尽他守夜的责任,生怕万一再出什么岔子,比如说一队艾欧泽亚国防联军的士兵突然蹿出来逮他们,或者野地里不怕火的魔物来找他们麻烦,亦或者他这倒霉阁下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原地暴毙。
好在第二天太阳快升起来的时候,含糊不清地哼哼了一晚上的盖乌斯终于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继而睁开眼睛,看着未被阳光照射的残夜,算是彻底挺过这最危险也最混沌的一夜,不再生命垂危,活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斯卡艾瓦?”他偏头看着尼禄坐在石头上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费了半天劲才使得自己的目光聚焦在这男人的后脑勺上,凭着金发察觉出对方是尼禄,便有些口齿不清地问着。
“是的,阁下,是我。”尼禄转过身来看着盖乌斯“您感觉好点了?”
“不算太好。”盖乌斯想从地上坐起来,但他虚弱的身子显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得逞,三针急救针掏空了他的全部体能来修复肉体的损伤,几乎是把这具身体所能消耗的能量全部使用殆尽,因而可以说他的处境仍旧危险,随时可能再次陷入昏迷,也生不出一丝能够动弹的力气,光是说话就已经拼尽全力“我们现在在哪?”
“北萨纳兰的荒野。”尼禄拿了个罐头过来,端详着上面的说明,发现这是个燕麦杂烩粥罐头,军队给它起的别称叫馊水罐头,可见有多难吃。但从营养上来讲还凑合,捏着鼻子灌下去总没坏处“要吃点东西吗,阁下,咱们好歹有三个罐头。”
“你吃吧。”盖乌斯把头偏回去,看着逐渐被晨光驱散的黑夜,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我想我没资格吃东西。”
“您这是什么话。”尼禄说着把盖乌斯给扶了起来,把那极其难吃的罐头撬开,拿随罐头附赠的勺子盛了一勺颜色浑黄的浆状物质送到盖乌斯嘴边“饭该吃还是得吃的,不然哪来的力气从这鬼地方走出去?我可没办法找个担架抬着您。”
“呕——”盖乌斯闻到那股类似男厕所小便池的味道,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脸上五官嫌弃地拧巴在一起“……这是什么?”
“您第一次尝吗?这是前些日子才运来的新品,叫燕麦杂烩粥罐头。”尼禄又把勺子往盖乌斯脸边上怼了怼,算是催促对方赶紧吃点东西“固液混合,营养丰富,恢复体能的良品。可惜味道有些……小瑕疵。”
“后勤官们究竟都研究出了些什么妖魔鬼怪……”盖乌斯忍着恶心感把这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吃进嘴里,屏着呼吸勉强咽下肚,继而中肯地评价着“……我吃了半辈子军粮,这是最恶心的。”
“这东西军犬闻了都摇头。”尼禄半开玩笑地说着,庆幸自己在这种阴间状态下还能开得了玩笑“但我们却不得不吃它……我跟勤务官反应过,您猜他怎么说?”
“‘士兵吃饭要的是能量和效率,而不是味觉与享受。’”盖乌斯又喝了一勺散发着臭猪油味道的高能量高营养泔水,强忍着不全给吐出来“他们的惯用说辞……但这也太难吃了。”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您反应一下这事。”尼禄耸耸肩“这不机会就自己来了。”
“我自己吃吧。”盖乌斯稍微动了动知觉有些缺失的手臂,发现勉勉强强能够活动自己的上肢,便伸手向尼禄要来那罐给被抓来的艾欧泽亚俘虏吃会被骂虐待战俘的粥,自己皱着眉头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你也吃点吧,斯卡艾瓦,顺便跟我再讲讲现状。”
“好的,阁下。”尼禄也撬开个罐头,坐在盖乌斯身边像是受刑一样缓慢地吃着这狗都不吃的食物“驻守于天幕魔导城的十四军团官兵……全军覆没。”
“啥?”盖乌斯吃粥的表情有些许呆滞。
“死的死,逃的逃。”尼禄迫使自己口气平淡地说着“追究起来的话,我们俩也算是逃兵,阁下。”
“……”盖乌斯沉默了。他停止了进食的动作,将手中那罐食物放到地上,似乎再也不想碰它。继而他用手抱住了自己嗡嗡作响的头,近乎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啊……我还以为你会留我跟魔导城共存亡……”
“您觉得把命丢在魔导城里就能问心无愧?”尼禄咽下嘴里的固液混合物“平心而论,阁下,死在城里的只会是个永恒的手下败将,您对不起那么多拼到最后战死的手下……”
也对不起我。他闷闷不乐地想着,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你呢,斯卡艾瓦,你认为名誉和性命哪个重要?”盖乌斯痛苦地说着“独自苟活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吗?”
“我从前大概满脑子都是些名利荣誉,不惜折腾我自己这么多年。”尼禄憋着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手中罐头里的难吃食物吞下肚,末了咬牙切齿般狠狠地说着“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醒悟了,去他妈的,老子的命比谁的都金贵!呵,阁下,难不成您还希望我也死在城里做陪葬品?”
“……”盖乌斯沉默地看着自己这因为情绪爆发而毫无顾忌宣泄不满的老下属,突然发觉自己此时已经没有资格再谴责任何人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而他活了下来,不管好坏,这就已经是这场闹剧的结局。新的帷幕尚未拉开,而他大概只能接受现状,接受自己老手下对自己那毫无保留的、倾泻似的不满。的确,他辜负了尼禄的期待,辜负了皇帝的委任,辜负了……长久以来自己所积累的信心。
或许我的确自命不凡过头了,以至于到了自大的程度。他想着,重新把地上那罐难吃的粥捡起来,用勺子继续把馊水味道的东西送入嘴中。真是讽刺,一把年纪了却做着年少轻狂的事情,甚至还没个年轻人活得通透,实在是愚蠢至极。
“……抱歉。”他冲尼禄说着。
“……”尼禄像是被噎到一样,原本破罐子破摔似的怨气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一样,扎得他直觉得生疼,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是跟从那个倒霉的自己握手言和“唉————算了,阁下,我们全都是自作自受。”
“……”
“……”
二人一阵沉默。
“一败涂地啊……”末了盖乌斯感叹着。
“是的,一败涂地。”尼禄喃喃重复着,回忆起在魔导城里亲耳听见盖乌斯邀请西德重新回来做首席机械师时肚子里那股复杂的感觉。彼时他正在封锁研究室的大门,以防止那势如破竹的冒险者们在究极神兵启动之前就把它砸个稀巴烂。他没戴头盔,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在精密的仪器上操作着,为神兵的启动做着最后的准备,顺带着从监控频道里听着盖乌斯和西德的对话,津津有味地想听听这对儿父子时隔多年又要吵点什么父慈子孝的话出来。然后他就听见盖乌斯再一次、总是再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地再一次,邀请西德来继承米德的首席位置,成为帝国的首席机械师。
他在那一刻没说什么,只是翻出来打火机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上,在禁烟的实验室里缓缓抽着。比起谩骂和诅咒的愤怒,他想此时他情绪中更多的是无语,对于盖乌斯的无语,以及一种席卷灵魂的疲倦。这疲倦令他生出一种要即刻撂担子不干的想法,毕竟就算他把一辈子荣华富贵寄托在盖乌斯身上,人家阁下终究胳膊肘拐的是自家人。况且换成任何一个人获得盖乌斯的垂青,尼禄都可以肆无忌惮地骂他,骂他德不配位、能耐配不上这位置,但偏偏对方是西德,他也就只能嘴上不甘那么几句,心里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剩下的只有不甘和无奈,觉得自己这十多年忙活来忙活去为盖乌斯鞠躬尽瘁简直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说呢,意料之内,情理之外,盖乌斯•范•巴埃萨,您可真是个大皮炎子。
但他最终还是强打起精神去继续他的工作,毕竟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临阵脱逃理由,完成手头的工作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冒险者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根据监控和其他士兵的通讯来看,被封锁的外墙很快就要被突破。尼禄手下的几个科研人员劝他一起撤离到后方,兴许还能从那几个杀疯了的冒险者手里捡条小命,但尼禄还是留了下来,一是他必须为盖乌斯拖延时间(尽管盖乌斯是个混蛋),二是他说不定能跟西德再见一面(看他那口齿清晰的样子,准是从马尔克斯人格中找回了自我)
只可惜没真正见面,不然他不介意当场略过冒险者,直接冲着西德去,拿手里的锤子把西德敲成马尔克斯再敲回西德,如此来回十遍,直到把西德敲成一张能铺在公寓门口的柔软迎宾踏垫。然而事实总是不尽人意,他只是隔着冒险者的通讯贝冲着西德一通大发牢骚,怨气冲天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有够小肚鸡肠,但却完全无法控制这些令他有些掉面子的话语,掩藏在头盔下的面容越说越扭曲,要不是好歹有这头盔遮着,不然他那扭曲的表情叫冒险者看了都得笑话。
想到这,尼禄偏头看着盖乌斯皱着眉头吃那难吃罐头的黑脸,突然觉得一股子闷气在胸腔中发酵许久,似乎从十来年前、甚至二十来年之前就已经开始酝酿,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压抑在体内,屡次要爆发之时都被他态度强硬地用自制力和理智压了下去,保持着自己完美的自控能力。但眼下他越看盖乌斯越觉得这股闷气就像是涨到极限的气球一样,再强行压抑只会令它爆炸得更加强烈。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大的虫子!毒虫子!”
“啊?!什么?!哪呢?!”盖乌斯冷不防被他这么一嗓子吓一跳。按道理军团长可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怕个毒虫子,但他现在负伤在身,精神疲惫到了极点,又因为怕有追兵而高度紧张着,让尼禄这一嗓子把脑袋里绷紧的弦给喊断了,耳朵里听着的是虫子,进到脑子里的全是敌人和艾欧泽亚追兵,一下子就慌了神。
“我来帮您,阁下!”尼禄就料着这情况下哪怕是盖乌斯也反应不过来,说着便一巴掌打向盖乌斯,用尽浑身上下的丹田之力,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巴掌打在盖乌斯脸颊上,不管盖乌斯虚弱的身体是否受得住,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是否受得住,卯足了劲的一巴掌给盖乌斯脑瓜子打得嗡嗡响,打得阁下脑袋都歪了,也打得尼禄自己侧身处的刀伤微微崩裂开来,属实谁也没落着好。
“……”盖乌斯被打得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罐头,懵了几秒,摸着自己火辣辣发痛的脸颊,无语地看着尼禄“没有什么毒虫子是不是,斯卡艾瓦。”
“可能是我看错了,阁下。”尼禄一副这可不能怪我的无辜表情“特殊情况,精神紧张,看错了也难免,请阁下见谅。”
“我看你就是想打我……算了,打得好。”盖乌斯咕哝着,随即叹了口气“害你落得现在这种下场也是我的错,”
“别这样说,阁下。”尼禄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着“您这样让我还怎么下得了手,对失去战斗力的您进行其他的拳打脚踢行为。”
“……”盖乌斯的嘴张了张,半天才发出音节“你真这么打算的?”
“我开玩笑的。”尼禄皮笑肉不笑“请您别放在心上。”
“你以前有这么活泼吗?”盖乌斯上下打量了他这素来毕恭毕敬的幕僚长两眼。
“我只是不装了。”尼禄再度露出假笑“既然卖乖没用,那我还装个什么劲儿,装给谁看?”
“……失望了吗?”
“大概。”尼禄偏头看向别处,不去看盖乌斯的脸“……我受够了寄希望在别人身上的感觉了,现在我差不多该为我自己卖命。”
“有什么打算吗?”盖乌斯发觉自己的口气很像是个在问后生毕业后想做什么工作的长者。
“做我的老本行,古代技术再现。”尼禄耸耸肩“这里可是艾欧泽亚,多少好东西等着我去调差研究……总有一天我会研究出比究极神兵还强大的魔科学……到那时候……哼哼……”
“你是这样想的啊。”
“您呢?作为战败的军团长,您又有什么打算?”
“军团长已经死了”盖乌斯摇摇头“和十四军团一起死在魔导城里了。现在你面前的只是盖乌斯•巴埃萨,没有任何中间名。”
“哦?您要隐退吗?”
“不。”盖乌斯的眼神暗了暗“我跟那些无影还有一笔账要算。”
“有什么具体想法吗?”尼禄吃完了手中的罐头,把空罐子扔到一边,站起来舒展着自己僵硬的筋骨,轻微扯到了侧腰的伤口,害得他痛得表情凝重“我作为仅剩的下属,可以再稍微送您一程。”
“在你把我带出来之前,一个叫瓦尔多兰的精灵族男人救了我。他本来要杀我,但我告诉他我跟无影还有帐要算,我这条命可以给他,但不是现在。最后他决定暂时放过我,说如果我今后的目的是铲除无影的话,那么他也可以倾囊相助。”盖乌斯缓缓地说着“他说他也有伤在身没法带我走,但如果我还有一丝信用的话就在伤好之后去黑衣森林东部找他,他会帮我进行下一步行动。然后我准备再从那边去加雷马……以罪犯外加流民的身份。”
“那您这鼎鼎大名可就不好使喽。”
“所以我简单地给自己想了个化名。”盖乌斯点点头“以方便掩人耳目。”
“哦?”尼禄挑了挑眉毛“您不妨说来听听,往后我留个心眼。”
“暗影猎人,你觉得可好?正好我要去找无影算账。”
“您要我说实话吗?”
“你讲。”
“烂透了。”尼禄面无表情地说着无情的话“您又不是十四岁的小孩。”
“我觉得还挺好的……”盖乌斯黑脸一红,不过完全看不出来。
虽然尼禄的急救成功了,他们俩身上伤得仍旧不轻。他们不可能再明目张胆地乘坐血红男爵招摇过市,尼禄便把血红男爵藏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防止有不开眼的艾欧泽亚人把它当破烂捡走。因而二人即便是赶路也只能走走停停,稍微多走半个小时便躺的躺跪的跪,在萨纳兰干热的空气中纷纷虚脱。尼禄找个小树丛阴凉下躺得像一具安息的尸体,盖乌斯则拿枪刃杵着地半跪下来,喘得像是犁了几亩地的老黄牛,鼻尖上的汗顺着黝黑的皮肤滴落到地上,虚弱得几乎无法站起身来。
“我们得搞点药剂 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晚上。”尼禄仰面躺在地上,用随身携带的手帕盖住脸,盖乌斯则用手稍微沾了点水弹到手帕上给他降温“不然就咱俩这个程度,一周内准保断气。”
“不能在北萨纳兰停留太久。”盖乌斯强撑着站了起来“这地方全是巡逻的恒辉队士兵。”
“而且越往北越不安全。”尼禄同意对方的想法“摩杜纳的中央堡肯定暂时不能去了……”
“往南。”盖乌斯笃定地说着“去中萨纳兰,然后再去东萨纳兰。我从那边去黑衣森林和瓦尔多兰汇合……你准备跟我到哪一步?不用勉强,即便你现如今丢下我走你自己的路,我也绝不会怪你,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您这人真的很难让人记恨。”尼禄把脸上的手帕拿下来,望着头顶稀疏的灌木“我是不会跟着您去黑衣森林了,但我也许可以在中萨纳兰帮您牵头找个帮手……如果那小子还肯给我面子的话。”
“有劳了。”盖乌斯诚恳地说着。
“哪里的话。”尼禄苦笑了一下“不过我不保证能说服对方,毕竟帮您也没多少好处。”
“确实。”盖乌斯痛定思痛“我只是个罪人罢了。”
“总之帝都是回不去了。”尼禄从地上坐起来,摇了摇头“我回去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被处以极刑。”
“……抱歉。”
“谁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步,阁下,我还以为我们赢定了。”
“世事无常。”
“……”
“……”
“您有钱吗?”尼禄突然开始翻找起自己身上来“想在艾欧泽亚混下去,没这里的金币是不行的。”
“没有。”盖乌斯抖了抖身上,只从盔甲缝隙中抖出来一枚扣子“我不会随身携带艾欧泽亚货币。”
“我有一点儿。”尼禄从里衬里取出来一小袋钱,里面有寥寥几枚亚拉戈银币,还有一些普通金币“可以跟蛮族们换点药剂和食物。”
“乔装也是个问题。”盖乌斯撩起自己那散下来盖住额头的黑发,觉得好像又白了几根“引以为傲的天眼可成了累赘。”
“我想我有办法搞到衣服。”尼禄嘬了嘬牙花“就是可能不太光彩。”
“什么?”
“您瞧见远处小道儿上那俩推着小推车的艾欧泽亚人了吗?”
他俩像是两个劫道的土匪一样从灌木丛里跳了出去,眼神足够凶恶,表情非常狰狞,装出来一副抗拒打死的坏人模样,吓得那中年精灵族夫妻俩扔下小推车拔腿就跑,但尼禄拿着枪刃对准他们后他们就不敢动了,乖乖举起手,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俩不怀好意的加雷马人淫笑(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着向他们走来。
“脱衣服。”尼禄装出一脸恶人相,狠狠地说着“你俩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啊?”男人把自己妻子护在身后“我的推车和上面的东西都可以给你们,但你别动我老婆啊!”
“上,阁下。”尼禄看向盖乌斯“看来只能用强的了!”
“你命令我?”盖乌斯军团长味儿犹在,他自己一时半会儿都改不过来。
“我哪敢,您请。”尼禄嬉皮笑脸“男的你来,女的归我,这下总行了吧。”
“求求你们放过我老婆!”男人跪在地上哀求着,抓着盖乌斯的裤脚“有什么都冲我来!”
“呃。”盖乌斯一套擒拿就把那倒霉男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们不过做过分的事情,只是想借您二位的衣服。”
“放心吧,我喜欢男人。”尼禄轻描淡写地说着,继续将那尖叫挣扎的妇人的外套扒拉下来“对不住了,女士,但我现在是个土匪,我不管这么多。”
“……求求你们放过我老公!”女人停止了挣扎,乖乖把外套给了尼禄,抱着尼禄的腿哀求着。
“……我看着有这么不挑食吗,阁下?”尼禄一边把她的头巾也给一并薅下来一边看向盖乌斯。
盖乌斯耸耸肩,继续把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给扒下来。
他俩终究也没有把坏事干到底,好歹给这倒霉的夫妇俩留了内衣,只拿走了他们的外套和外裤,再把鞋扒下来就算了事。
盖乌斯穿得像个黑黢黢的山野村夫,戴着个打补丁的破帽子,勉强遮住额头的天眼,脚上靴子还带泥,感觉随时扛起锄头就能把后院的菜地犁一遍。而尼禄则不幸拿到了女主人的衣服,长外套花里胡哨带点儿绿,绣着稀奇古怪的花纹,头巾也是带花的,看起来相当女性化,穿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凑合穿吧。”尼禄把头巾围好“我现在看着像个女人吗?”
“达不到掩人耳目的水准。”盖乌斯委婉地说着“反而有些起反作用。”
“是吗?”尼禄摆出来个搔首弄姿的动作“那这样呢?”
“你看着像个人妖。”盖乌斯觉得自己刚刚似乎眼睛瘸了,老天爷啊,裤子不够长,九分裤让尼禄穿出七分的效果,他还能看见尼禄腿上那根根分明的腿毛。
“呕——”在地上跪着的精灵族男人见他穿着自己妻子的衣服摆出那样一副骚浪姿态,一个没忍住干呕出声。
“虽说是抢。”盖乌斯蹲下来,把枚亚拉戈银币塞给男人“但我们还是付一些钱,就当是赔偿精神损失。抱歉了二位。”
“您还真是慷慨大方。”尼禄嗤之以鼻。
“也算是给我自己一点安慰。”盖乌斯淡淡地说着“让我不会因为自己不间断的作恶而感到心情沉重。”
“走吧,去找恒辉队去吧,告诉他们有俩嚣张的加雷马逃兵抢了你们的衣服。但你们要敢跟他们说我们要去摩杜纳的话,准没你们好果子吃!”尼禄把自己的枪刃收了起来,冲着那倒霉夫妇威胁着,顺便放点假消息出去。
“他们没把推车带走。”盖乌斯看着俩倒霉的艾欧泽亚人滚着爬着跑了,偏头瞧见他们留下的小推车“也许我们能稍微借用一下。”
“好个借用。”尼禄素来对表面上的道貌岸然嗤之以鼻,但他也没否决这个建议,而是走过去拉开这个小推车上盖的防水布帘子,查看着上面的东西“喔,是几个大南瓜……我想我们兴许可以装成两个给金库灵柩亭送南瓜的农民,这样兴许能混过中萨纳兰的哨站。”
“我觉得我这身问题不大。”盖乌斯上下瞥了尼禄两眼,皱起了眉头“问题是你,你穿这些稍微有些……不伦不类。”
“艾欧泽亚啥样的冒险者都有,我这身不算什么。”尼禄耸耸肩“您是没见过穿一身玩偶服还到处乱跑的。”
“你觉得能蒙混过关?”
“谁知道呢,试试看。”尼禄说着往推车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就跟那几个大南瓜窝在一起“现在您可以推车了。”
“你下来。”盖乌斯指指地下“我们一人推一段。”
“好的阁下。”尼禄秒怂。
他们两个虚弱的伤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装着南瓜的小推车推到位于北萨纳兰与中萨纳兰之间的连接关口处。这地方的兵力相比北萨纳兰前线的恒辉队驻军来讲简直少得可怜,似乎是把哨站的驻军全都调去前线打决战了,留在后方的只有寥寥些许民兵。这节骨眼帝国人节节败退,没人认为会有不开眼的帝国兵往艾欧泽亚腹地走,中萨纳兰离乌尔达哈那么近,随随便便都有暴露的危险。但盖乌斯和尼禄深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这一道理,毅然决然选择了铤而走险。
关卡处只有一个拉拉菲尔民兵和一个鲁加士官在站岗,但那个鲁加士官似乎酒还没醒,晕乎乎地坐在一块板条箱子上,时不时发出来两声鼾声。他们这小驻军营地在得知前一天的胜利之后连夜跟着庆祝大败帝国敌军,民兵们全喝得稀里糊涂的,几乎全都在营地里打瞌睡,被拎出来站岗的就这俩倒霉蛋,鲁加因为军衔高一级所以索性摸了,真正干活儿的就只有酒量奇好喝了半桶却一点儿没醉的拉拉菲尔男人,不情不愿地拦下过路行人,没好气地仰着脸随意盘问着。
“你们干什么的?”本来消极怠工的拉拉菲尔在看到推着小推车走来的尼禄和盖乌斯后,从所坐的岩石上跳了下来,看着这两个异常高大的男人“尤其是这个穿女人衣服的,你是个变态吗?”
“讨厌啦,不要这么说人家。”尼禄尽全力恶心那俩民兵“人家就喜欢这么穿啦。”
“呕。”盖乌斯没忍住干呕一声。
“不是,大哥,你同伴都吐了。”拉拉菲尔族民兵无语地看着尼禄,看着他裤脚处漏出来的金色腿毛“你这跟女人一点儿边都不沾啊,干什么非得穿女装。”
“我这是中午饭吃得有点反酸。”盖乌斯面不改色地补救着“要闻闻味儿吗?”
“呜哇你也够恶心的,老兄。”拉拉菲尔族民兵那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我们是那个。”尼禄故作忸怩状。
“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盖乌斯心领神会,也开始假装羞涩。
“哦,男同是吧。”拉拉菲尔心说今天真他娘的晦气,早上出门踩狗屎了不说,执勤还让男同给恶心得胃直抽搐,属实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不是……你们男同不男同关我屁事,你们是来干嘛的?”
“给金库灵柩亭送南瓜。”盖乌斯说着把小推车上的防水布揭开,露出下面几个黄澄澄的大南瓜“瞧这南瓜多好,要不您挑一个?煮饭做汤都好吃。”
“你倒是挺会做人。”拉拉菲尔跳上车,拍了拍一个熟透的南瓜“就要这个了。”
“好嘞。”盖乌斯说着便搬下一个南瓜放到地上“我们可以过去了吗?这些南瓜今天就得送到,不然我们要被扣钱的。”
“过去吧,过去吧,南瓜不错,看你也本分老实的样子。”拉拉菲尔又上下打量了盖乌斯两眼,见对方那黑不溜秋的庄稼汉模样,下巴上还有胡茬,靴子上还沾着泥,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样子,便也不多为难。至于尼禄,他权当他是个变态,老实人配变态,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您这算行贿吗?”俩人推着小车快步走过哨站的时候,尼禄打趣地说着“我还以为您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加雷马人给艾欧泽亚蛮族一个南瓜算什么行贿。”盖乌斯嘴硬“充其量算留下点过路费。”
“总觉得您的心思比我想象中的要活络些。”尼禄说着把自己脸上包的头巾给扯下来“这玩意闷着脑袋真难受,有机会我一定要搞套像样的衣服。”
他们加速走到远离哨站的地方才停下来,从推车底下摸出来仅剩的最后一个罐头,俩人相顾无言满脸嫌弃地分食了这最后的泔水味军粮罐头,算是彻底没有了储备粮。
“不过您不用担心,阁下。”尼禄拍了拍身后那几个大南瓜“我可以拿罐头瓶当锅煮南瓜吃,饿不着咱俩。”
“我们还有点钱。”盖乌斯释然地说着“兴许还能到黑尘买一些面包吃。”
继而风水轮流转,刚抢了别人衣服的二人就遇上了打劫的土匪。
对方嘴上说着自己是土匪,但实际上个饿昏了头的冒险者。虽然身为身形娇小的猫魅族女性,但其凶狠程度绝不亚于在魔导城里暴打了二人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柄大斧,像个疯牛一样就从路边的树丛里就蹿出来了,眼睛都因为饥饿而充血变红,死死盯着推着小车路过的倒霉二人,给俩人吓得纷纷掏出枪刃准备迎战。只可惜两个伤员哪打得过身强体壮的狂暴冒险者,纷纷被这女人拿斧头背侧敲了脑袋,整个头都是麻的,倒在地上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一个趴路东头一个趴路西头,只能任由那强得离谱的饥饿冒险者当着他们的面用斧头劈开一个南瓜抓着生吃。
“生的真难吃。”冒险者把斧头立在一边,一屁股坐在尼禄的腰上,拿身下人当屁垫,一脸嫌弃地咀嚼着生南瓜“喂,你俩,怎么还拿枪刃,也是冒险者?”
“……不是。”尼禄被女人一屁股坐得想死,声音微弱地回答着“……大姐……我们就是过路的农民……”
“嗯?你是个男人?”女人口气有些吃惊地说着。
“不是?”本来面朝下装死的盖乌斯实在忍不住把头抬起来“你愣是没瞧出来他是个男人?”
“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冒险者说着伸手把尼禄脸上包着的头巾给扯了下来,使得尼禄露出原本的面容,揪着尼禄额头的金发端详着“哦哟,额头上长天眼,你是个加雷马人!”
“……”尼禄不说话了。盖乌斯则默默地又把头安回地上,还伸手聚拢附近的土,像是要把自己埋起来。
“我知道了,你俩肯定是是逃兵。”女人若有所思“吃了败仗就往中萨纳兰跑,你们是不认路还是怎么着?”
“……”二人仍旧保持沉默。
“把你们抓给恒辉队肯定有赏钱拿。”
“我请求您不要这么做。”盖乌斯脸着地闷闷地说着,试图打温情牌“请放我们走,我们只是两个渴望回家的人。”
“放心吧,遇到我算你俩走运。”女人嗤笑了一下“我跟恒辉队有一点点小摩擦,没必要自找麻烦。”
女人坐在尼禄身上吃了半个生南瓜,似乎是没那么饿了,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拎起自己那把沉甸甸的大斧头,重新背回身后,把剩下的半个大南瓜搬回小推车上,推着这一车南瓜扬长而去。
“哇——神经病啊!”尼禄从地上坐了起来,揉着自己突突直条的后脑勺“南瓜都要抢,疯女人!”
“还好只是一车南瓜。”盖乌斯吐了一嘴尘土出来,用手撑着地爬起来,挪了两下去附近的草沟里摸自己被冒险者一脚踢下去的枪刃“反正也只是我们从别处抢来的。”
“是啊,幸好钱没事。”尼禄有些惊魂未定地从腰间拿出钱袋,打开端详着,好让自己安心下来“不然咱俩真的会被饿死。”
继而,本来在他们眼里已经走掉的冒险者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直勾勾地冲着拿钱的尼禄来。
“还有钱?!拿来吧你!”狗战士说着,一把子就把尼禄藏在怀里的钱袋捞走“多少钱啊,借我花花……啧,才这么几个子儿,穷鬼!”
“嫌穷你别抢啊!”尼禄扑上去抱住冒险者的腿“行行好啊姐姐,我们俩就这么点钱了,你都拿走了我们靠什么吃饭啊?!”
“谁管你们。”冒险者甩着自己的腿,抓着尼禄的金发,像是扯水蛭一样把人往下拽“老娘也吃了上顿没下顿呢,你就当借给我,日后等我发达了再还给你们。”
“你跟我们俩加雷马人谈什么日后啊?!”
“对啊,我跟你们俩加雷马人谈什么日后啊!”冒险者恶劣地笑着“抢敌人的钱岂不是天经地义?”
“蛮族!土匪!缺德!”尼禄被她踢开了,仍旧不死心地想要来抱她的大腿,结果被她一脚沿着草坡给踹了下去,叽哩咕噜滚了好几圈,老腰磕在一块石头上差点歇过去,一偏头瞧见身边躺着盖乌斯的枪刃。
当他费劲巴拉地杵着盖乌斯的枪刃从坡底下爬上来的时候,冒险者已经带着那袋钱飞快地离开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路上只空留灰头土脸的盖乌斯一人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冒险者消失的方向,继而偏头跟头上还夹杂着草屑的尼禄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了迷茫。
“你……”末了盖乌斯欲言又止地说着。
“没了。”尼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打开,向盖乌斯展示他突出的肋骨“这次是真啥也没有了。”
“这算报应吗?”
“谁知道。”尼禄走过去冲盖乌斯伸出一只手,想把坐地上的盖乌斯给拉起来“往好处想,阁下,至少我们也没啥可失去的了。”
“不用再称呼我为阁下了,斯卡艾瓦。”盖乌斯摇了摇头“我已经不配做军团长了,现在只是流浪汉盖乌斯。”
“叫那么多年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阁下。”尼禄口气有些嘲讽地说着“不过您这倒是提醒了我您没洗澡臭得像个流浪汉的事实。”
“很臭吗?”盖乌斯闻了闻自己的袖口,闻到一股馊水罐头味儿“好吧,确实。”
“我也没好到哪去。”尼禄不用闻也知道自己是一个邋遢德行,他下巴上的胡茬子再长就要赶上西德了“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能在黑尘驿站住个店洗个澡,现在看来是没有可能了。”
“也许我们可以靠着狩猎野地里的生物活一阵子。”盖乌斯说着,看向远处大得吓人的蚂蚁“你觉得那东西能够果腹吗?”
“我不建议吃那种东西。”尼禄评估着,撇了撇嘴“算了吧阁下,我们得搞点人能吃的食物。”
他们于晚上到达了黑尘驿站附近,远远看着金库灵柩亭那边通明的灯火,闻着隐隐传来的食物的香气,思索再三还是选择不去靠近,毕竟人多的地方也意味着危险,在那儿被人认出身份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他们稀里糊涂地走到了靠近鼠巢附近人少的地方来活动,盖乌斯为了猎杀野地里的锤喙魔鸟开了一枪,虽然没把铁灯团的士兵引过来,却惊动了鼠巢处集体吃晚饭的卢恩人,被这帮虽然还没半人高、但却全副武装的大耗子们撵出二里地,因而俩虚弱的伤患不仅没吃上饭,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在野地里生了勉强生了火,由尼禄把盖乌斯打中的那只锤喙魔鸟给开膛破肚拔毛烤了吃。
“看着像是能吃的样子。”盖乌斯看着那死鸟在火堆上被烤得滋滋冒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也许味道会像盗龙肉?”
“它最好像。”尼禄拿刀把鸟腿整个切下来递给盖乌斯“没有调味品,您就凑合着啃啃吧。”
“我尝一下。”盖乌斯抓着那根冒油又烫手的鸟腿咬了一大口,继而黑脸逐渐凝重“……”
“味道如何?”尼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盖乌斯的反应,以决定自己要不要吃。
“……”盖乌斯又咀嚼了两下,最终逼迫自己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严肃的脸上充斥着仿佛刚死了国家元首般的痛苦“……感觉像是……燃尽的蜡烛……”
“……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嘛。”尼禄说着也切下一块肉放进嘴里,脸上表情顿时扭曲在一起“……呜呕……怎么是酸臭酸臭的……”
“……我还没说完。”盖乌斯表情寡淡的脸上露出些许类似幸灾乐祸的神情“我还想说呢,是蜡烛加上烂抹布的味道。”
“妈的,这玩意完全没法吃啊。”尼禄有些气馁地把手上那块肉扔回死鸟身上“光靠着野地猎食可撑不了多少天。”
“但是补充体能还是很必要的。”盖乌斯到底还是有着军团长的气魄,在活下去这种事上对自己格外狠,嚼石头一样嚼着这难吃的肉,假装自己的味觉不存在“泔水罐头都吃下来了,这也充其量就是难吃和更难吃的区别罢了。”
后半夜盖乌斯吐得不省人事。
“阁下————”尼禄声嘶力竭地喊着,给吐得休克的盖乌斯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半天才把半拉身子回归以太的盖乌斯给拽回来“阁下,我可求求您别乱吃东西了,流浪狗都知道觉得味儿不对就不吃了。”
“年纪大了……”盖乌斯仰面看着星空,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胃一阵抽痛“……我年轻的时候在战壕里啃生肉都没事……”
“您现在是伤员啊。”尼禄把从魔导城里抓出来的一些小药片挨个看了一遍,发现好歹有一个治疗消化不良的,便随便给盖乌斯塞了几片“哪禁得起这种折腾。”
“艾欧泽亚真是瘴毒之地啊。”盖乌斯把眼睛闭上了“竟有如此恐怖的毒物。”
“……不,我觉得您只是单纯的食物中毒……”
“如此恐怖!”
“彳亍。”尼禄摊了摊手“看来我们还是不能吃野食,得想办法搞点人能吃的东西。”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知道有个地方戒备不森严,还有东西可吃。”尼禄说着“说不定可以搞点。”
王立娜娜莫菜园的一位拉拉菲尔园艺工半夜水喝多了想上厕所,便从员工住的小宿舍里走出来,准备到菜地边的露天旱厕去上厕所。
困倦与恍惚当中,他发觉似乎有悉悉索索的人影在菜地方向,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兴许是睡昏了头看错了,毕竟菜地由两条看门狗把守,一有点风吹草动那两条狗叫得比谁都大声。但此刻两条狗却相当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因而拉拉菲尔园艺工便悄悄地朝着菜地方向走去,凭借着自己身形小巧的优势,拿上平日制造声响驱赶鸟兽用的破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菜地里的情况。
在靠近菜地的时候,他不进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那两条尽职尽责的豆豆柴全都被人拿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从腿到嘴没有一处能动的,见到熟悉的主人走来了,纷纷委屈地呜咽着,向主人告状求安慰。
“嘘,不要出声……”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给两条狗把身上的绳子割断“……我得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不能暴露……”
继而他便继续压低身形,从田埂边悄悄绕过去,远远观察着那两个在田里忙活着的高大男人,其中一个在拔胡萝卜,而另一个则对番茄上下其手。
“什么人?!”那俩人的直觉也是相当敏锐,在察觉到有个小耗子似的拉拉菲尔在注视着他们后立刻起了反应,纷纷抄起家伙向他所在的方向。
“来人啊!有偷菜贼啊!快来啊!!!救命啊!!!”拉拉菲尔素来嗓音偏高且声音洪亮,扯着脖子哇哇叫唤,像个活的警笛,方圆五百米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与此同时,他还一边尖叫一边敲着手中的破锣,恨不得整个艾欧泽亚都能听见这声音。随着他制造的声响,菜园的职工宿舍方向立刻亮起灯来,负责保卫菜园安全的鲁加保镖先生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就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火枪,冲着空气连开三枪,似乎要把偷菜贼打成筛子眼。与此同时那两只刚刚受难的狗也打算找回他们的尊严,狗仗人势,嗷嗷叫着就冲那两个偷菜的人影狂奔过去,龇牙咧嘴要咬那两人的小腿和屁股。
“溜了溜了。”尼禄把刚拔出来的胡萝卜揽入怀中,也不管泥土会不会弄脏他的衣服,拔腿就跑“不就一点蔬菜嘛,给谁吃不是吃,好家伙这么大阵仗。”
“侧地方giao王立娜娜么菜孪。”盖乌斯胳膊下夹着俩南瓜,怀里揣着一兜子西红柿,嘴里还叼着半个没吃完的西红柿,一边往下咽一边跟在尼禄身后也跑得飞快,二位长腿加雷马人充分发挥着他们在奔跑上的优势。由于一边奔跑一边吃西红柿,他不仅说话含糊不清,还差点噎死“……哈……呃……咳咳……不会是给乌尔达哈那个女王特供的地方吧。”
“我才不管这么多。”尼禄嗤之以鼻“不管这些菜要送到哪个王公贵族的餐桌上,它们现在都得进我的肚子。”
“去!去!”盖乌斯差点被扑上来的狗咬了小腿,蹬着腿驱赶着那两条狗“我不想伤害你们,走开!”
“爬,爬!”尼禄说着抽出枪刃朝着地上开了一枪,子弹溅起泥土“否则我把你们都打死做成狗肉炖锅!”
两条狗见到真枪后夹着尾巴放慢了脚步,决定象征性地追一追就完事了,在不讲武德的偷菜贼身上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当。
不会逃跑的加雷马人不是合格的加雷马人,因而二位合格的加雷马人长腿一迈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把身后那几个短腿拉拉菲尔甩在身后,那两条狗也不敢穷追不舍,倒是鲁加保镖一直锲而不舍地追在他们身后,但被他们通过兜圈子的方式骗了过去,当鲁加男人绕着峡谷的岩柱转了三圈之后,才发现这俩人早就逃之夭夭,只能懊恼地回去。
“呼——真是惊险刺激。”尼禄把怀中的胡萝卜扔到地上,清点着胜利的果实“一根,两根……一共十二根,够咱们吃一阵子的。”
“还有两个南瓜和一些西红柿。”盖乌斯说着把两个南瓜放下,又从怀里放出来那些还没有完全熟透的西红柿“虽然不太光彩,但好歹不用饿肚子了。”
“还有点水。”尼禄把一直存在身上的空罐头盒拿出来“我来煮个菜汤吧,味道估计会难以下咽,但总比吃野生动物强。”
“那我去捡点柴火。”盖乌斯说着又捡起来一个西红柿,在身上擦了擦之后啃着走了。
俩人找了个背风的岩石后,用罐头盒当锅,生火烧水煮了蔬菜汤,放了削皮切块的胡萝卜和西红柿,以及切成小块的南瓜,煮成一锅黏糊糊的、颜色有些不堪入目的浆糊,由于缺少调味料,味道有些不尽人意,但折腾了一整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二人还是吃得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罐头壁都舔得锃亮。
不得不说加雷马人由于祖祖辈辈在北方的饥寒之地生活,造就了他们异常结实的身体,因而二人即便在受重伤也没有得到完全休息的情况下仍旧生龙活虎,能吃能睡,吃饱了之后轮流守夜,一觉睡到天亮。
“我们得即刻出发去东北边,阁下。”清晨时分尼禄把火堆的余烬踢灭“我记着执掌峡谷附近有个安全屋,虽然之前暴露过一次,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那里应该没人。”
“你说要介绍给我的人也在那边吗?”盖乌斯脱下外套,系成一个布包,把剩下的蔬菜全都装在里面包好,当做日后两天的储备粮。
“说不好。”尼禄耸耸肩“那家伙神出鬼没,时而在乌尔达哈,时而在黑尘驿站,说不定也能在无望流民街看见他……希望他还活着。”
“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盖乌斯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们的确需要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两天后他们到达了从前那个给马尔克斯疗伤的小屋子,屋子里还有之前留下的血迹,已经在乌尔达哈的干燥气候中彻底风干,颜色也褪去不少,落满了灰尘,但依稀能看出来是血液的痕迹。荒废的小屋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积灰,桌上的餐盘里的剩面包已经风干得像是一块化石了,而铺着被子的床铺上也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怎么还有几根白色的头发。”盖乌斯从洛满灰尘的床榻上捻起几根银丝“除了你以外还有人住在这里过?”
“我不知道。”尼禄装傻“兴许是什么白头发流浪汉借住在这里吧,我又不是天天在这儿,怎会知道这个。”
“勉强打扫一下吧。”盖乌斯把床榻上的被子拿下来,带到院子里,挂在晾衣绳上,拿树枝抽打着上面的灰尘,被呛得直咳嗽。末了他重新回到屋内,看见尼禄正撅着屁股撬开一块地板,露出下方藏东西的暗阁。
“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运气不错,阁下。”尼禄从下面拿出来几个罐头和一瓶酒“竟然还剩了点东西”
“意外之喜。”盖乌斯也蹲下来检查着“还有加雷马制军用压缩饼干……这些东西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放在这里的?”
“未雨绸缪嘛,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尼禄把那装在大铁罐里的压缩饼干打开,抽了抽鼻子闻着里面的味道“是葱油味的,感觉没坏,要来一块吗?”
“我尝一尝。”盖乌斯掰了一块放入嘴中,继而闭上眼睛品尝着这平日他嫌噎嗓子的饼干“……这可比馊水罐头强多了。”
“我记着我还准备了不少药品。”尼禄从地板下又拽出来一个药箱,里面各种药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速效恢复的注射装置“谢天谢地,阁下,我想我们暂时安全了。”
“如果我还是军团长,我肯定要给你升官。”盖乌斯拍拍尼禄的肩膀“但很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都位居幕僚长了,顶头上司就是您,还能升到哪去?”尼禄挑挑眉毛“难不成给我个首席机械师的位置当当?”
“……”盖乌斯自知没理,不说话了。
“算了。”尼禄把那瓶烈酒给打开,闻着陈年佳酿的香味,感到稍微放松了些“总归是要继续活下去的,要来点儿酒吗?”
“只喝一杯。”
他们在这小小的安全屋中修养了大约五日,身体便在药剂和食物的催促下好得八九不离十,虽然跟巅峰状态没法比,但至少不再虚弱。
之后又过了三日,期间尼禄独自前往了黑尘驿站一趟,一去就是三天,久到盖乌斯觉得对方已经被铁灯团逮住押送给恒辉队了,思索着该怎么把尼禄救下来。就在他准备带着枪刃出发去营救尼禄时,尼禄自己骑着一匹陆行鸟回来了,不仅骑了一匹鸟,还拿回来了一小袋金币和一些新鲜的面包和蔬菜,甚至换了一身行头,穿得像个乌尔达哈刁民。
“你从哪搞到的这些东西?”盖乌斯好奇地看着自己这位本事不小的幕僚长。
“卖屁股卖的。”尼禄没好气地说着。
“?”盖乌斯战术后仰,表情肃然起敬。
“实际上我打了三天的零工。”尼禄打了个哈欠“乌尔达哈调车库招临时工修铁轨,我就去试试了,没想到他们还真把我算进去了。”
“工钱给得还不少啊。”盖乌斯看着那一小袋金币。
“是不少,拿命换的。”尼禄指指自己的下眼睑,让盖乌斯看他的黑眼圈“简直把人当牲口使唤,为了赶在工期截止前修好,从白天到晚上二十四小时不带歇的,我上回累成这样还是在阿拉米格挖掘究极神兵。”
“这陆行鸟怎么来的?”
“顺手牵羊骑来的。”尼禄一改疲惫的表情,开始嬉皮笑脸“我看这鸟就在棚里待着,也没人管它,便直接骑上就跑。”
“这样出行的确会方便很多啊。”
“是啊。”尼禄把陆行鸟牵到陆行鸟房拴好“一趟下来收获颇丰,可惜没找到想找的人。”
“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从前的一个密探,是个中原之民小伙子,干事儿很利索,而且很熟悉艾欧泽亚的地理。”尼禄无奈地笑了笑“我们跟艾欧泽亚人交战得太快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把他召回来,不过这样也算好事,召回来进编队守魔导城的话,怕不是要光荣殉职。”
“如今事已至此,他还会愿意帮忙吗?”盖乌斯摇了摇头“不必勉强,我如今身体已经休整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独自去东萨纳兰。”
“再稍微等几天,阁下。”尼禄转头看着盖乌斯“您大可放心,既然我作为下属愿意帮您,那么我的下属应该也会帮我。”
“也许我之后可以跟你到各处转一转。”盖乌斯若有所思地说着“我也打些零工赚路费。”
“明天就算了,阁下。”尼禄说着把鞋一脱就往床上一趟,拿屁股对着盖乌斯“我真的要累死了。”
打这以后二人开启了他们的打零工生涯,乔装成无望流民街的难民,戴着头巾和帽子以遮住天眼。盖乌斯灰头土脸瞅着像个阿拉米格老乡,尼禄还不知从哪搞了一副墨镜戴着,模样看上去像是个从利姆萨•罗敏萨跑来的监工头子。
他俩大多做一些散工杂工会做的体力活儿,无需身份,而且工资全都是日结,钱当天就能拿到手,也不用在一个地方待很久,辗转于中萨纳兰的各处,有时候是给金库灵柩亭送货的搬运工,有时候又是给矿山公司打工挑矿石做苦力,盖乌斯甚至没脸没皮地跑去王立娜娜莫菜园,问有没有活儿需要他干,他可以给各处送菜,不需要付太多的薪水。之前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没人看见清他就是偷菜贼,善良的园艺工们还觉得他一个中年人来找苦力活儿干很是不容易,因而还真把送菜的活计交给他了,甚至留他吃了顿饭。不过菜园的两条狗闻着味儿认出他来了,冲着他一通乱吠叫,但他狠狠地瞪了它们一眼,眼神凌厉得凶狠像是恶狼,它们就怂了,夹着尾巴呜咽着走开。
有个商人老板看他俩都眼熟了,心说不知道打哪来的这么两个人,一个花言巧语,脸上成天堆着假笑,一个沉默寡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都还挺能干,交给他们的体力活儿全都干得又快又好,吃苦耐劳还没什么怨言,也不挑活儿干,可比本地这些个钱不给到位就摸鱼的老油条们好伺候多了,便想着给他们点儿好活儿干一干,正巧他手头有笔前往乌尔达哈的货要送,一旦进了乌尔达哈城内,那再找其他活计的机会可就多了去了,干得好说不定就能留在城里混个居留权,从今往后便是城里的人上人。
他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细高的男人正在结伴吃午饭,一个蹲在地上扒拉着金库灵柩亭专门卖给体力工作者的量大便宜油腻炒面,另一个则靠在一块石头上啃烤山芋。
“有个赚钱的好活儿,你们俩要做吗?”
“要要要。”尼禄一口炒面差点从嘴里喷出来,滚着爬着殷勤地站起来“老板,请问是啥活儿?”
“去乌尔达哈送货。”拉拉菲尔商人叉起腰来“怎么样,这可是能进乌尔达哈的好机会,我留给你们俩了,也算成了你俩的贵人了。”
“……谢谢您的好意。”尼禄瞥了盖乌斯一眼,见盖乌斯眉头都皱起来了,一副凝重的模样,便婉拒着好心的商人“但我俩恐怕不能去那边,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为啥啊?”拉拉菲尔商人愕然,咋也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会拒绝这样一份祖坟冒青烟的好差事。
“……”尼禄心说他妈的恒辉队总部就在那边,我们去是想不开要自投罗网吗,但他仍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表情,开始满嘴跑火车“……怎么说呢,那地方我们原来去过,是个令我们犯怵的地方……”
“啊?”
“我曾经在那里讨生活过,不慎欠了人家赌债……”尼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回去要被追债的,只有在城外才能稍微安生点……”
“那他呢?”商人看向盖乌斯“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啊。”尼禄看向盖乌斯,盖乌斯则回了他一个【你随便编,我不在乎】的眼神,于是尼禄决定瞎几把乱说“他比我可惨多了,为了给老婆治病,卖身去地下俱乐部,结果老婆没治好,儿子也离开他上别处谋生了,他签了合同,人身自由也没了,被富婆反复玩弄到好惨,好不容易才跟我一起逃出来……”
“……”盖乌斯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核善。
“太惨了,老兄。”情感丰富的拉拉菲尔老板握住了盖乌斯的手“除了加工资以外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有。”盖乌斯恢复以往面无表情的模样“如您所见,我们不能去乌尔达哈。您要是有什么其他活儿我们倒是能干。”
“倒是还有一个。无望流民街有一帮人管我订了好几套蒸馏设备。”拉拉菲尔挠了挠头“他们要那玩意做什么呢?”
“需要我们去送吗?”
“还挺沉的,没俩人搬不动,所以你俩一起吧,我各付你们一份工钱。订货的人会付给你们蒸馏器钱,你们带回来交给我就好。”
“好嘞,谢谢老板!”既然有活儿干,俩人便迅速吃完了他们便宜而简单的饭,即刻出发送这些沉甸甸的铜制蒸馏设备,至于用途,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在他们离开后,拉拉菲尔老板也准备继续招人前往乌尔达哈。但当他正准备走时,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原之民男人挡在了他面前。
“您有事吗?”拉拉菲尔抬头望着这个在人族里算矮的男性青年。
“您认识刚才跟您说话的那二位吗?”男人偏头看着尼禄和盖乌斯消失的方向。
“只是雇佣他们工作过几次,不算很熟。”拉拉菲尔上下打量着这个人族男人两眼“怎么,你认识他们?”
“稍微有一些,小小的缘分。”男人若有所思地说着“总之请您帮个忙,如果您下次还见到他们,请告诉我一声,我就在金库灵柩亭等着。”
“你找他们做什么?”
“没什么,叙叙旧而已。”
拉拉菲尔看着人族男性腰间别着的双剑,那擅长发散的大脑里已经脑补出来一出完整的高利贷黑社会和地下娼馆联合雇佣凶狠冒险者追捕可怜老实人的剧情。
“我不干,我又不认识你。”拉拉菲尔决定不做这个恶人。
“我给您一枚亚拉戈银币。”男人说着从钱袋里拿出来一枚银币交给拉拉菲尔“就当是报酬。”
“彳亍。”
隔天尼禄和盖乌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俩人看着像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血迹,不过就血迹来看,那都是别人的血迹,他俩完全没有受伤。
“好消息是钱拿到了。”尼禄把钱放到老板手里“坏消息是您可能要失去一批客户了。”
“为啥。”
“他们拒不付账。”盖乌斯有些疲惫地说着“所以我们教训了他们一顿。”
“你们做的好啊!”老板见钱到手了一分没少,便眉开眼笑“没给人打死就成。”
“……”尼禄和盖乌斯相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出无奈——那帮准备杀他们灭口的人已经全被他们俩送去见众神。
“来来来,给你们的辛苦钱。”老板从钱袋里拿出来四枚亚拉戈铜币给他们,一人给了两枚“拿去吃点好的。”
“谢谢老板。”
“对了。”拉拉菲尔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劝你们近期别去金库灵柩亭。”
“为什么?”
“有个人族冒险者说要找你们。”拉拉菲尔压低声音,小声警告着“我怕是来抓你们回乌尔达哈的。”
“请问他长什么样?”
“戴着面具,看不清脸。”拉拉菲尔无奈地摊了摊手“但作为中原之民来讲不算太高。”
“好的,多谢关心。”尼禄点点头“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保重!”
“您也是。”
“被恒辉队的人盯上了吗?”拉拉菲尔老板走后,盖乌斯皱着眉头说着。
“不。”尼禄若有所思地说着“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不确定。”
“会是你要找的那个年轻人吗?”盖乌斯心领神会。
“是骡子是马,会会他就完事了。”尼禄说着“您在金库灵柩亭外面等着,万一要是恒辉队的话,您就不用管我了,直接回去收拾东西骑陆行鸟去东萨纳兰。”
“你这是什么话!”盖乌斯严肃地说着“我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下属。”
“您这话让我有点儿感动。”尼禄说着“但我现在不是您的下属,可收收官威吧您。”
最终尼禄还是独自一人进入金库灵柩亭,盖乌斯则在外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待着,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枪刃,等着看尼禄是信步走出还是被五花大绑着抓出来,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直接就要上恩惠终结去救人。
过了一会儿尼禄走出来了,毫发无伤,身上也没绳子。这令他松了一口气,定睛观察着尼禄身后跟着的另一个男人。对方是个矮个子中原之民男性,没有再戴面罩,左眼处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就跟随处可见的冒险者没什么两样。
“布莱德•库奥•韦斯特参见军团长阁下。”男人在见到盖乌斯后立刻行了一个帝国式军礼“随时听候阁下命令。”
“你原地解散吧,我已经不是军团长了。”盖乌斯冲他摆摆手“抱歉没能带领军团走向胜利。”
“我不再需要这个中间名了吗,长官?”男人看向尼禄。
“虽然很遗憾,但的确是这样。”尼禄点点头“你现在已经不是编制内的帝国军了,而是一个自由的行省市民。”
“那您的中间名呢?还是托尔吗?”
“你这个问题我暂时保留回答。”尼禄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但有朝一日我会给我自己一个答案。”
“我倒是觉得中间名可有可无。”男人挠挠脑袋“所以现在我不再吃帝国的军饷了是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工资了,也是作为幕僚长最后给你下达一次任务。”尼禄解下腰间的钱袋扔给男人“这是我手头全部的钱,你拿着它,带盖乌斯阁下去黑衣森林找一个叫瓦尔多兰的精灵族男人。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我,毕竟这事儿没多大好处,这点儿钱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我已经受您不少恩惠了。”男人把钱袋打开,数着里面的钱币“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拿着您得钱替您把事儿办好,一直以来我就是干这个的。”
“我还以为他会拒绝你的钱。”盖乌斯悄悄跟尼禄说着。
“在钱这方面上他从不跟我客气。”尼禄摊了摊手“但好消息是他是拿钱会把事办妥当的那类人。”
“你觉得他会很靠谱?”
“谁知道呢。”尼禄轻轻笑了,笑得有些打趣“我只管做中介,又不管售后。”
人族男性自带一匹陆行鸟,因而回到小安全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尼禄把陆行鸟房里那匹黄色的小家伙解开交给盖乌斯。
“路途遥远,有个交通工具总是好的。”尼禄摸了摸那匹陆行鸟结实的脊背“这家伙不太聪明,您可小心着点别让它再被偷去。”
“你多保重。”盖乌斯拍了拍尼禄的肩膀,力度相当大,像是被多年来对于尼禄的愧疚之情压得沉重。
“您唯独不用担心我,阁下。”尼禄微笑着说道。很难得的是,他这笑容里没有半点假“下回您听见我的鼎鼎大名肯定是从新闻上。”
“那么再见,尼禄。”盖乌斯说着,转身骑上陆行鸟准备离开。
“就此别过,盖乌斯。”尼禄仍旧微笑着,看着盖乌斯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缓缓往西南方向走去,走向萨纳兰那吞噬太阳的地平线深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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