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花已经枯萎了，但小鸟还在墙头上叫着，呼唤着它的主人…”

希里尔把这本《绿色的花和鸟》最后一段念完后，合上了书，她如释重负地深呼了一口气，好吧，她还不能离开——一双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妈妈，然后呢？”金色眼睛的主人——伊芙利娅侧着身躺在床上。

希里尔坐在床边，沉默了一分钟，“故事的作者还没有更新完这本书。”好吧，虽然这本书已经写完了才出版，但为了睡觉只能哄哄小孩子了。

现在，五六岁的小孩正在思考什么是更新——很明显她那浅薄的阅历没有什么帮助——她又要开口问了。”——“那作者为什么不更新？”

“因为他也要睡觉。”

希里尔毫不犹豫地说，天知道她今天晚上念到舌头都麻了。“——如果你想要读后续的故事你就得先睡觉。”希里尔看着伊芙利娅的脸说道。

似乎是因为真的困了，伊芙利娅终于不问了，她安然地闭上了眼，“晚安，妈妈。”

希里尔起身关了灯。“晚安，宝贝。”

“她锁上了门。”伊芙利娅在心里想着，“现在脚步声也弱了，好，妈妈已经走了！”

伊芙利娅飞快地把灯打开，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间。

楼道里很安静，也很黑，伊芙利娅有点害怕了，但她很快就又鼓起勇气，悄悄没入了黑暗，一个不带手电筒的勇士出现了。

“伊芙利亚！你在干什么？！”

伊芙利娅正在下楼梯的脚直接悬在半空，“老爸怎么不睡觉！”伊芙利娅屏住了呼吸她听见末日的审判铃已经响起，但是不拼一把怎么知道审判结果。

于是她飞快地跑回房间，锁上了门——她其实只走了五步。

克罗德潽顿本来是想到冰箱里找点吃的(或者喝的)，没有料到会碰见自己的孩子黑暗中探索着下楼梯。

现在伊芙利娅躲在被窝里，她料想的父母混合**——这是她在看漫画时看到的新词（很显然，五岁小孩不认识多少字)——没有来临，她怀着忐忑的心睡着了。

梦里伊芙利娅看见一大片的草原，茂盛的草长得很高很高高，突然出现了一只蝙蝠，走近一个怎么是父亲大人！！伊芙利娅猛地起身，好吧，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突然由一个人变成一只吱吱叫的哺乳动物也很逗。


“咚、咚、咚——”

伊芙利娅穿上鞋，走到门跟前，左耳朵贴着门。

“伊芙利娅，快开门，你妈叫你去吃饭。”

好了，这是很不耐烦的语气，他还记昨晚的事情，

“伊芙利娅！！起床了吗？”他又喊了一遍。

“起了起了，你先下去吧。”伊芙利娅喊到，她现在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在门口转圆，最后抱头痛哭，“呜呜，他一定会吃了我的！！”

伊芙利娅不知道思索了多久，毅然决然地打开了门。

她趴到栏杆处往下看，妈妈在打扫客厅，父亲在——沙发上看电视！

伊芙利娅在心里给自己加油，被吃掉的几率肯定不大，因为父亲早上不吃饭的！

……

希里尔正在擦相框，那相框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伊芙利娅刚刚刚出生。

“你看她小时候多可爱啊。“希里尔也不知道什么审美，说出了让克罗德潽顿震惊的话。

“你认真的吗？皱巴巴的有啥可爱的？？”

希里尔没有回答。她放下手的相框，转头刚好看到伊芙利娅下楼。

“洗脸了吗？”

伊芙利娅走到希里尔身边——她径直地略过了沙发上的父亲。

伊芙利娅摇了摇头，“我想…”

克罗德潽顿抢答了，“你想上幼儿园？”

幼儿园是什么？伊芙利娅的脑海里浮现了几个问号。

“克罗德，学会倾听行吗？”希里尔皱起眉，“你想什么？”——她换上了笑容。

“我想在大草原奔跑……”

希里尔愣住了，克罗德潽顿沉默了，他默默关闭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放《走近自然》。

“宝贝，你没有睡醒吧？”
……
伊芙利娅正在悠闲地吃饭，她的早餐是西红柿炒蛋和某种淡红色的液体，虽然妈妈告诉过她那是什么，但她根本记不住。
而她的爸妈在焦急地苦恼。

“她是一只蝙蝠！怎么可能在草原奔跑！”克罗德潽顿极力争论。

“怎么不可能！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吸血鬼！”希里尔的脸憋红了。

唉，混血的烦恼就是这样无聊。

最后希里尔决定让伊芙利娅去幼儿园，绝对不能再在家里看《走近自然》了！克罗德潽顿则接手了给伊芙利娅找幼园的任务。

伊芙利娅吃完了，她现在要去看电视——这意味着要和她的父亲坐在一起。

伊芙利娅僵硬地走向沙发。

“你妈不让你再看电视了。”克罗德潽顿自动地删掉了修饰语。

“我妈妈说不让我看《走近自然》。”

“你听我的还是你妈妈的？”

“我听我妈妈的！”

伊芙利娅蹬蹬地跑到了楼上。克罗德潽顿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真有意思，我给她洗碗她还要告我状，让她妈骂我。送幼儿园，一定要送幼儿园，夜游的孩子应该学习感恩，明明他就告诉希里尔夜游这件事！！

……

“克罗德？”希里尔在楼上叫伊芙利娅的被告。

克罗德潽顿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伊芙利娅越过一根根栏杆在冲他笑。

帅气的脸怎么变丑？被孩子气一气就可以了，效果立竿见影。

……

克罗德潽顿正在花园里站着——他要看着伊芙利娅在那里逗兔子，“这是老婆的命令，不是孩子她妈的命令”，他这样麻痹着自己。

伊芙利娅捧着兔子，她突然就好想咬一口。就在伊芙利娅把兔子楼到怀里凑近时，克罗德潽顿拍了拍她的肩。

“啊！爸！你干什么？”伊芙利娅被拎了起来。

克罗德潽顿看着伊芙利娅无辜的表情，他过了几秒钟又把她放下了。

伊芙利娅觉得被父亲看着有点发毛，刚落地就一溜烟回到了房子内。

克罗德潽顿凝视着伊芙利娅的背影“忘了她跟我完全不一样…”，这位活了很久的吸血鬼面对自己的孩子突然说出了百感交集的话。

克罗德潽顿作为吸血鬼，最初并不是以男性的样貌示人，可是在漫长的时间流逝后，他选择了向上帝服务，为天堂效命——当然不白干活。上帝允诺的报酬是力量的充沛、食物的丰盈、以及——安稳的生活。对于活得太久的血鬼，这些条件足以回到巅峰时期，只不过是这次不需要再向人类露出獠牙了。

希里尔作为天使，在进入天堂的那一天起，便一直在辛勤地履行职责，为婴儿祝福、播散上帝的福音、为世人带来希望。可是作为天使的她，并不是所有的行为都能被理解——她有时总会一个人发呆。

她在想一个人，确切说是那个将自己引入天堂的引路者，是祂的施舍让她再次体会生的美好，她因此不仅感恩耶和华，也感恩祂。

希里尔和引路人的第一次见面不算很正式，一个人执于完成任务而不修边副，一个人为躲避战乱四处奔波流浪。希里尔在一次已经入被侵过的王国又爆发的屠杀中被围堵在拥挤的小巷，敌人的数量很少，但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来时，一两个人便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冰冷的铁器在将要刺向她时，停在半空，面前的敌人一个、两个接连倒下。
其实希里尔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她知道敌人会让她见到上帝，那是她母亲在临死时说出的名字。她不害怕，相反却充满希望，一个虔诚的信徒总会得到神的帮助。

那个击败敌人的人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脸，看不出性别，看不出年龄，希里尔从来没有这么模糊的感觉，好像那个人的存在都是模糊的——但那人开口了。
“谨遵神之命，引您前往天国。”
希里尔现在已经没有了呼吸，她保持着跪姿，双手合十——她平静地迎来离去。与此同时，她的灵魂也脱离躯体，随那引路人离开了充满痛苦的人间。

在天堂之路的尽头，希里尔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她看到了终点，她也转过头看身后——引路人在离她三步的台阶处停了下来。
希里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听见那人说，
“谨奉神之谕，祝您享受幸福。”
说完。引路人消失了，台阶上只剩希里尔一人，但引路人的话却留在希里尔中，犹如永不熄灭的万古星辰。

……


希里尔再次见到克罗德潽顿，是在上帝的殿中，她是要去接受降临的考验——那是晋升为四翼天使的必劫。克罗德潽顿是刚好接到又一个引路任务，走出宫破。 他们谁也没有在意谁，每天都会有无数个天使和引路人在这里来往——这没什么不正常。
上帝交给希里尔的神谕是让她完成某个人的心愿，而这之后，她可以选择留在人间——或者返回天堂。
希里尔充满迷茫，“选择留在人间还是返回天堂，为什么呢？”
智慧的耶和华没有告诉她答案，祂有祂的道理。

在见到任务对象后，希里尔明白了神的良苦用心。只是引路人并没有认出她，毕竟天使有无数多个，希里尔并没有多么突出。但希里尔的感恩之情没有被冲刷走，她希望引路人能提出个她无法轻易完成的愿望——这当然不符合规则。
令希里尔惊讶地是，引路人的愿望竟是想要一个子嗣。或许只是引路人并不知道婴儿的降生不能通出除了分娩以外的途径，然而愿望已经许下，就无法回收。
……
那是一个意外，希里尔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听说在人间，人们称这为“爱情”，一种朦胧的感觉，无论她所爱的是什么性别，种族…
克罗德潽顿这时候才去想一些事，关于自己的生命。
大约一周后的某天，卧室的整洁度终于让克罗德醒悟过来。
“太没有出息了…给那老头干活就有够没脸面，现在还…不行了。”克罗德潽顿拉开一小摄窗帘看了看.“嗯，阴天，要不出个门吧。”
“希里尔？”

“嗯？克罗德？”希里尔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至今还只看过肥皂剧《幸福之家》—这是一部经典家庭片。

“在客厅不用 ，额，不是，你在客厅看多久了？”克罗德潽顿很确信电视机一夜没关，凑近一瞧，已经到35集了——这部肥皂剧有40集。

   不得不说天使跟克罗德这种无所事事的吸血鬼坐沙发的姿势就是不一样，成功让后者产生了羞愧之心。“也许我应该告诉她看电视不用这么做…”克罗德平时都是半瘫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嗯，我不是很懂人类的计时方式…”希里尔真诚地把电视上的节目暂停了。
刚好停在家庭里一对情侣在牵手——据克罗德潽顿所知，这两个人前几秒应该在接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