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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少年 1.
那是哈利闯进酒吧的第一天。
普通的盛夏雨夜,对他而言却比任何一个都要燥热。密集的雨点厉声打着梧桐叶,湿漉漉地砸在砖地上,任人们的鞋底踏过去。他拉着一个不大的皮箱,里面装着所有他认为值得留在身边的东西。尽管如此却也还是装不满,每走一步箱子里就发出金属物左右碰壁的叮咣声。
他怒气冲冲、漫无目的地往前横冲直撞,直到倾盆大雨和潮湿的冷空气让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他才慢慢站定在一扇破旧的木板门前。门里是音乐和交谈声,门外是狼狈不堪的男孩儿正使劲甩掉身上的水花。他把单薄的外套脱下,露出内里还算干净的衬衣,将外套抱在手里,推开了门。
门后的酒吧灯光昏暗,陈设却干净又浪漫。几张故意做旧的木桌上摆放着盛开的勿忘我,音响放着不知在唱什么的爵士乐。或许是因为月亮才刚刚升起的原因,客人寥寥无几。几位老妇人坐在角落里喝着小杯的雪莉酒,戴帽子的年轻男子斜靠在吧台前,正悄声对老酒保说些什么。
老酒保听得很认真,他头顶光秃秃的,像是一颗肿胀的核桃。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位让人感觉有些与众不同的男孩。他个子颇高,穿上酒保服更显得身材修长。淡金色的头发像是仔细整理过,几缕刘海乖巧得贴在额前,衬出他脸上藏不住的少年气。他丝毫不理会老酒保和男子正在窃窃私语什么,而是紧抿着嘴唇低头擦拭酒杯。
哈利提溜着箱子坐到那男孩面前,伸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壮着胆开口:“一杯酒……随便什么。”
金发男孩抬了抬眼皮,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多大?”
“啊?”他显然被问住了,沉思了片刻试探着开口,“三十毫升?”
对方终于抬起头来,哈利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灰色的。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开口问:“我是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哈利偷偷在实际年龄上多添了几岁,正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却还是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金发男孩扭过头,检查过老酒保还忙着听别人说话后,才双手撑着吧台贴近他耳边,悄声道:“说实话,免你一杯酒钱。”
哈利愣了愣,下意识地也转头去看老酒保,确保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注意到这里,才学着对方的样子压低声音回答:“十五。”
“不错,”他满意地笑笑,“喝什么?第一杯酒得好好挑一挑。”
顶着一头乱发的男孩儿左右张望着,最终目光停留在一旁年轻男子手中装着棕色液体的酒杯上,他努了努嘴示意那个方向,但对方并没有领悟他的意思,哈利这才不情愿地开口:“和他一样。”
“你喝不了那个,”金发男孩瞟了酒杯一眼,“相信我。”
“我能。”哈利看起来有些生气了,固执地回道。
雨停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的最高处,毫不吝啬地将光洁洒向满是水洼的地面。酒吧昏暗的后巷,一个男孩正轻轻拍着另一个男孩的背。
“我就说你喝不了。”金发男孩对着另一个正弓着腰呕吐的说。
哈利一手扶着墙,一手还拽着他酒保服的领带,边咳嗽边回呛着:“我……我能!”说着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金发男孩绕道他跟前蹲下身子,让对方能看见自己的眼睛。
“达力。”他用手背擦擦嘴。
“说实话,”他用指节敲了敲竖在一旁的行李箱,“我就帮你想想住的地方。”
“……哈利。”他小声答。
“Great, ”他称赞着,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也自我介绍道,“德拉科。”
2.
哈利醒来的时候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除了天花板以外,他还能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外面还未破晓的灰色天空。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宿醉带来的阵痛感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侵袭脑袋。他使劲揉着着太阳穴,在枕头边摩挲到眼镜,戴上左右张望了起来,一眼就在房间内找到了昨晚遇见的金发男孩,也就是德拉科。他现在正背对着他站在房内。
“醒了?”德拉科刚淋浴过的样子,用毛巾擦着头发,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问他,“头还痛吗?”
“我这是在哪?”哈利没回答他的问题,但不断搓揉着太阳穴的手已经暴露了答案。
德拉科将换下的外套刮在一旁的椅背上:“我家,离酒吧两个街区。”
“我是怎么……”
“你喝了一杯曼哈顿就醉了,在后巷吐了个干净,”德拉科就好像早知道哈利要问什么似的,“然后又睡过去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毕竟你才十五岁,而且是我给你的酒,如果把你留在那儿,出了什么事我就有大麻烦了。”
德拉科无奈地偏着脑袋,表情就好像在说“我告诉过你你喝不了那个”。哈利随即注意到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身裹在干洗袋内的酒保服,兴许是被自己吐了一身后送去洗衣店了,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沉默。
片刻后,德拉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现在才六点过,但如果你赶着上学的话得准备着起床了。”哈利奇怪地看着他,他随即补充解释到:“昨天你的学生证和录取通知书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我就看过了。”
“谢谢。”哈利小声地道谢,感谢他没把喝醉的自己扔到某个陌生街角,还慷慨地把床借给自己睡了一晚上,他将窗帘缝拉成更大一条向外张望,附近标志性的钟楼让他将自己的位置估计了个大概。
“你之前和家人住一起?”德拉科问道。
哈利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回答:“女贞路,我和父母吵架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不会撒谎?”德拉科挑眉,“我翻过了你的行李,发现了一张大概是你父母的合照……抱歉,我得确保安全。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的孩子会带着父母的照片。”
哈利没从他语气里听出哪怕一丁点儿抱歉的意思,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别太计较行李被翻看了这件事为好。他低着头不说话,将被角拽在手里不断揉捏。
德拉科又摆出昨天在吧台后引诱未成年人喝酒的表情:“说实话,就让你住在我这。”
“好吧、好吧……”哈利叹了口气,“我和我姨父姨妈住在一起,我背着他们考了警校,但他们不允许我去上学,我们就吵了一架,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他抬头看看德拉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继续往下说,“他们不会来找我的,也最好我别回去。”
德拉科静静地听完后问道:“那你父母呢?”
“他们去世了。”哈利答道。
“抱歉。”德拉科飞快地接了一句。
哈利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内,与其说这里是公寓,不如说是工作室更加贴切。没有厨房,一扇门在玄关拐角处,从门口的地垫来看哈利猜测是浴室。鞋架上没有女式拖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色调单一,款式也相差无几。
姑且确认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独居、单身、没有异装癖后,哈利摆出一副自认为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他,掀开袖子露出与姨父争执时手臂上磕碰到的淤青:“他们不会让我回去的,我们吵架的时候他的客户就在客厅里,我搞砸了他们的大生意。”
随后他就维持着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德拉科沉默地盯了一会。一直到哈利开始怀疑其自己的演技,他才抓起桌上的一个袋子扔进他怀里。
“你昨天晚上把胃都要吐出来了,吃点东西,”德拉科话说得飞快,“住在我这里可以,但是你得分摊一部分房租,昨天我顺带检查了你的钱包,恭喜你,这个月你不必为了房租发愁了。但为了接下来每个月的房租,你得找份工作。”
“你才十五岁,没地方会雇你,所以我在酒吧帮你要了个擦桌子的活,晚上七点你得到,”他炮弹连珠般地交代完,朝哈利眨眨眼,“现在我建议你去浴室刷个牙什么的,袋子里有新牙刷。”
“酒吧?”哈利惊愕。
德拉科耸耸肩膀:“你有得选吗?”
哈利心想说的也是,从袋子里抓出牙刷,跌跌撞撞地钻进了浴室里。
浴室的装潢与房间内如出一辙,朴实而简洁,他撑在洗手池的边沿上,认真观察镜子里自己的脸。头发还是乱糟糟、眼镜下的黑眼圈比先前更要严重,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他简单地洗漱后就套上外套出了门,临走前发现德拉科已经躺在房内的床上睡着了。
今天是他去警校上课的第一天,因为宿醉,他整整一个上午都得靠着吃罗恩塞给他的零食才不至于晕倒在课桌上。然而一整包巧克力下肚也没能让他抵过困意,最后还是在警务英语课上倒头睡着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就被推醒,教授冰冷的眼神让他接下来的时间都正襟危坐。
午餐时间的食堂,赫敏坐在桌子的对面,压低了声音质问他:“不敢相信!哈利·波特!你居然在开学前一天喝酒,还喝醉!还宿醉上课!”
“哈利说了是有原因的,”坐在哈利身边的罗恩正忙着把午餐肉塞进嘴里,但还是没忘了帮哈利打圆场,“肯定又是因为你姨父,对吧?要不就是你那个混蛋表哥。”
他们两人都是与哈利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按照之前一个学校的教导主任的话来说,他们三个就像是被命运的铁链捆在一起似的,好事坏事都得在一起做,走到哪里都分不开。也正是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彼此,在哈利决定报考警校后,罗恩也紧随其后地递上了志愿表。至于赫敏,虽然她的牙医父母更希望她能够继承家里的诊所,却也并不反对她把聪明的脑袋用在犯罪侦查上。
罗恩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他们害怕你在警校学了本事,回家对付他们的宝贝儿子呢。上一个暑假他们还把你锁在碗柜里,巴不得你哪里都别去,要不是你爸爸……”
赫敏迅速地用叉子敲了敲罗恩的盘子,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怒视着他,无声叱责罗恩正在戳哈利的痛处。哈利倒是无所谓的开口:“没事,我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和他们住在一起了……其实我昨天就已经搬出去了。”
“那你去哪儿了?”罗恩问,“你不会真用了西莫的法子?睡在空垃圾箱里?他是开玩笑的,你应该知道吧?”
“那倒没有,”哈利卷起盘子内的面条,“我找到了新的住处,而且离学校很近。”
“怪不得你今天来的比门卫还要早。”赫敏说。
她口中的门卫是负责安保工作的费尔奇先生,所有人进校门之前都得被他搜身,另外,他还养了一只脏兮兮的猫咪,负责在他搜身时对着他们嗅来嗅去。
赫敏又接着说:“但是安全吗?你知道,你还未成年呢。”
“安全?”罗恩夸张地做出惊讶表情,“是你傻了还是我变聪明了?地球上还有哪个地方能比德思礼家还要危险吗?他们会因为哈利进门先跨左脚而拿棍子打他!”
确实如此,这些年来哈利在德思礼一家的待遇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无奈,哈利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德思礼一家是他在法律意义上唯一的亲人,楼梯下那个小小的碗柜也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那其他方面呢?”赫敏顿了顿,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房租之类的。”
“没关系,我找到法子了,”哈利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之前拿到的奖学金我全都藏起来了,够付头一个月的租金。另外,木槿路有家酒吧,你们记得吧?之前我们跟踪那个兜帽男进去的那一家。”
他说的是在之前一个学校的事情,那时他们怀疑兜帽男在帽子里藏了毒圐品,趴在窗口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他戴帽子只是为了遮住后脑勺的秃顶。
“我现在正在那里打工呢。”哈利说。
在他说话的期间,罗恩一通风卷残云,已将盘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满足地揉了揉胃的位置,对哈利说:“如果太累你可以考虑来我家住,比尔出国去了,我现在有自己的房间。”
“谢谢你,罗恩,我会考虑的。”哈利朝他笑了笑。但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情况,哈利是不愿意去添麻烦的。
“你才十五岁,哈利,”赫敏的表情从担忧转为严肃,“小心别被教授发现了。”
“没事,我只是擦擦桌子什么的,和酒不沾边。”哈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罗恩拍拍哈利的肩膀,安慰起了面色凝重的二人:“没事,教授们绝对不会怀疑哈利的,毕竟他……”
赫敏意识到罗恩又在雷区的边缘来回试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罗恩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要提起一些不愉快的话题了,只好自知理亏地默默闭了嘴,低头用叉子尖划拉留在空盘子表面的酱汁。
“毕竟我爸爸妈妈都是殉职的缉毒英雄,对吧?”哈利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一些。
赫敏瞪着罗恩的眼神更加凶恶了,就差把“都怪你管不住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一直到哈利用完餐,她的表情才缓和下来,三人并肩匆匆赶往下午课程的教室。
3.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和罗恩赫敏道别后,哈利准时赶到了破釜酒吧。
德拉科站在吧台后对着他挥手,哈利绕到吧台后,才注意到德拉科衬衫下搭着一条牛仔裤,奇怪地问:“你怎么没穿酒保服?”
“我不是酒保,昨天只是顶班,”德拉科指了指身后,那里正站着一位高个子的男孩,他有着深色的皮肤和高耸的颊骨,棕色的眼睛狭长且微微倾斜,让人觉得有些不好相处,“酒保是他,布雷斯。”
叫做布雷斯的男孩走近,哈利突然反应过来他昨天吐了一身的是他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们简单地握了手,布雷斯就转头去擦吧台后的酒架,没有多说哪怕一句话。
“别在意,他只是不太爱和人打交道。”德拉科看着哈利由阴转晴又转阴的表情说道。
哈利抬起头问他:“他是酒保,那你呢?”
德拉科的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指了指酒吧的另一端:“我在那儿。”
哈利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酒吧的另一端有个不大的舞台。虽说不大,但设备还算齐全。除了必要的音响和麦克风以外,还放着不同型号的吉他和一架电子琴。哈利愣了愣,问道:“你擦那儿?”
德拉科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打得不重,但把阔别一下午的宿醉头疼感打了回来。他揉着后脑乱糟糟的头发怒视着罪魁祸首,但对方确实一副比自己更加生气的样子,叉着腰怒吼:“我是驻唱!”
哈利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但显然德拉科不那么愿意搭理他了,气呼呼地转头进了仓库。哈利自讨没趣,怯怯地抓起桌子上的服务生套装朝男厕去。不知是他晃眼还是确有其事,吧台后的布雷斯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给他比了个“干得漂亮”的手势。
破釜酒吧的服务生制服和酒保相差不大,只是布雷斯叮嘱他老老实实地扣好袖扣,别把小臂上的淤青和伤口露出来,他当然也乖乖照做。
在德思礼家生活时他承包了几乎所有家务,懂事起就踩着小板凳洗碗做饭,这也使得他做起杂役的活来轻松自如。这时还如同他前一晚来到这里时一样,月亮方才爬上天空,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桌上摆着勿忘我,音响放着爵士乐。趁着人还不多,哈利在店里来回踱步着走来走去,观察形形色色的客人们。
昨天看到的几位老妇人今日又来了,她们似乎是店里的常客,一句话也没说老酒保汤姆就为她们端上了雪莉酒。她们偶尔交谈几句,但多数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地举着杯子听音响里的爵士。
相比之下,坐在吧台前的两位就有些吵闹。那是两位说不上年轻或是老成的女性,穿着一身像是餐厅服务生的行头。金发的那一位凑在黑发的耳边说了什么,戴着大耳环的黑发女人便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坐在黑暗里,他们含情脉脉地互相注视着,如果有魔法,此刻他们的头顶理应开出槲寄生,然后他们就该接吻……等等,他们已经在接吻了,哈利赶紧挪开了他有些冒犯的视线。一旁的德拉科目睹了整个过程,坏笑着看着他。
时钟的指针指向九点时,店里已经聚来了许多客人,他们都围坐在舞台附近的位置。汤姆招呼着对德拉科喊“时间差不多了”,德拉科也就点点头,走向昏暗酒吧内唯一的灯光聚集处,也就是舞台上。
他抱起一把木吉他坐在麦克风前,认真地拨弦试音。音响早就关闭,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随之停下,目光都聚向台上的德拉科。原本喧闹的酒吧内只剩下他手中的吉他偶尔冒出两声走样的琴音,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的头发上,哈利不由得联想起黑夜里放光的星座。他手指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爱抚平静的湖面,生怕多溅起一点儿涟漪。
他在众星捧月中唱了一首时下正流行的歌,哈利离家出走的前几天还在达力的收音机里听到过,达力似乎很中意它,扯着嗓子模仿了好几天,特别是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靠在碗柜外唱的格外大声。这让哈利连带着这首歌一起憎恶了起来,但德拉科将伴奏重新编排过,竟听起来有些温柔。
德拉科又弹又唱,中间的休息也不过是喝口水了事,直到十二点才鞠躬向观众道别。他看起来早就已经习惯,从吧台上摆放着的小盘子里抓了一粒糖,拆开包装丢入嘴中,招呼着哈利一起回公寓。
伦敦的雨总是下个不停,淅淅沥沥地像是一首不成调的民谣。酒吧附近不远就是闹市区,但在这深夜街道还是不免冷清,偶尔路过他们身边的几个行人也只是急急地踩过水洼,惹得水花四溅。哈利和德拉科却都不紧不慢,他们合撑一把伞,慢慢朝公寓挪动。
“你会弹吉他?”哈利明知故问道,但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
德拉科也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脑子哪里出了问题:“不然我怎么做驻唱?”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抓抓后脑乱糟糟的头发,“我是说,你居然弹得这么好,而且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弹吉他,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会弹钢琴?”
在哈利口中这不过是个不高明的玩笑,德拉科的喉结鼓动了一下,把那句“我还真的会”咽进肚子里,但脸上标志性的得意表情已经让哈利顺利猜出了正确答案。
公寓楼门口,德拉科收起雨伞,朝着身后甩了甩。水花溅落在水泥地上,斑点似的开出了深灰色的花朵。公寓内没有电梯,两人扶着有些生锈的楼梯扶手,朝着三楼走去。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盏,二楼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光亮。为了避免摔倒,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在后面的哈利伸手抓住德拉科的衣角。
“你唱的那么好,出了唱片肯定能出名。”哈利率先打破沉默。
德拉科在黑暗中摇摇头:“我出不了名。”
“别胡说了,你肯定可以,”哈利笃定道,“刚才你唱完台下那么多人都为你鼓掌,我就算再不懂行也能听出你比一般人唱的好多了。”
德拉科没继续说话,但听到称赞似乎让他心情不错,竟然哼起了歌。
他们在家门口的地垫上蹭干净鞋底,而哈利实在累得够呛,坐在玄关脱鞋时竟直直地躺倒在了地板上。德拉科踢了踢他的腰,喊他赶紧先去洗澡,他才从地板上爬起来,从行李箱内抓出睡衣奔向浴室。
几乎是打开花洒的那一刻,水蒸气就在狭小的淋浴间内升起。哈利在德思礼家时每天的洗澡时间只有五分钟,这还包括了换衣服的时间。并且他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进浴室,排在前一个的达力总是故意使坏让热水器里一点儿热水都不剩。因此这大概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冲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水温稍微过了头,连他的皮肤都浇红了,但他仍旧贪婪地享受着热水洒在身上、顺着皮肤流淌所带来的舒适感。但走出浴室时他是扶着墙的——学校一整天毫不留情的体能训练,再加上酒吧五个小时的服务生工作,早已精疲力尽的肌肉们被热水的爱抚唤醒,正嚎叫着酸痛。
德拉科在单人床旁边的地板上为他铺了一层床垫,哈利趴倒在床垫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虽然积累了一天的疲惫让他恨不得沾枕头就睡,但清晰的酸胀感却把他硬生生从梦境拉回现实。一直到德拉科从浴室走出来时他还在哼哼唧唧着。
德拉科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再加上不想被哼唧声吵到睡不着觉的夹带私货想法,答应帮哈利做一个简单的按摩。当然了,相对的,哈利明天得帮他打扫浴室。
浸湿的热毛巾盖在哈利的小腿肚上热敷着,德拉科的拳头隔着睡衣轻轻捶打他的肩背,不过几下后他就皱着眉开口:“你是怎么把睡衣穿成这样的?”
德思礼家为了不被侧目,给哈利的衣服都是达力还算看得过去的旧衣服,至少能够维持体面。但睡衣这类外人看不见的则是完全不上心。哈利身上这一件是达力十一岁时的旧T恤,背后、特别是腰部有几个明显的破洞。他有点不好意思,脑袋在枕头里埋得更深了,闷闷的声音从那儿传出来:“这是我表哥的衣服,他穿不下了想扔掉,我就捡回来当睡衣了。”
“你姨父家对你这么差?”德拉科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下。
“是不太好,”哈利顿了顿,“但没把我饿死。”
他们睡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窗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
哈利很快就睡着了,但德拉科还平躺在床上,望着眼前的天花板。
雨点打在某家人家的顶棚上,隔着窗户传来哒啦哒啦的响声,和哈利平稳又沉重的呼吸声掺杂在了一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但他不觉得这声音吵闹,反而觉得安心,不自觉让指尖在床单上跳跃起来,铺成一首不伦不类的爵士乐。片刻之后,他也枕着这首安眠曲睡着了。
4.
哈利在酒吧的上班时间是傍晚七点到深夜十二点,下了班之后他就回到他和德拉科一起住的公寓,睡上几个小时,再赶去警校上课。而德拉科白天也留在酒吧内,但只有七点到十二点需要演出。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有两周,破釜酒吧的店长——也就是老酒保汤姆——对他还算不错,哪怕有一次他被抓到躲在角落里打盹,汤姆也没借机克扣工资,而是叮嘱他双休日可以不用上白天的班,在家里多补补觉。不过相对的,他得多做一份帮着擦杯子的活才能拿到工钱来付房租。
布雷斯是店里的酒保兼厨师,虽说是厨师,菜品却很少,只是偶尔给需要垫肚子的客人做三明治。他爱好看德拉科出糗,如果德拉科在舞台上忘词被嘘,他会眉开眼笑地跟着一起嘘两声,再提着拖把去赶故意砸场的人。
一如往常的某一天,哈利站在吧台后正准备把高脚杯沥干擦净时,德拉科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捉他的虫:“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记得杯子要用热水烫两遍?”
哈利瞪了他一眼:“我烫过了!”
德拉科挑挑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没看见你烫你就是没烫”。
“你怎么老盯着我?快去拖地!你昨天晚上说了我帮你刷鞋,你就帮我拖地。”哈利冲着他说。
“你就刷了一双,”德拉科耍赖道,“还有一双棕色的,放在鞋架上,你没刷!”
“你又没说!”哈利把手上的高脚杯举起对着他扬了扬,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要拿杯子砸他似的。德拉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躲开,这反应让布雷斯和老汤姆都很大声地嘲笑他,哈利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德拉科的脸染成了粉红色,怒骂他们幼稚,转身借着清点库存的名义躲进了仓库。
他们笑过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工作上。兴许是有谁看过德拉科的演出后在社交软件上说了一嘴,今天的客人比往常要多一些,离演出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观众们就围在舞台前窃窃私语着,甚至还有人带了相机。哈利心不在焉地擦着杯子,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布雷斯说道:“看见没?看外面,都排队啦。”
“大惊小怪,”布雷斯被他这么一戳,手上的就把差点滑下去,“去年你还没来的时候德拉科还登过报纸,那两个月才叫人多,我差点擦杯子擦到累死。”
哈利奇怪地问:“他有那么出名?”
布雷斯望着他挑挑眉:“如果他想的话,他就能出名。”
哈利刚要张嘴问他为什么德拉科不愿意出名,舞台周围的人群中就传来了阵阵骚动的声音,想必又是有顾客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冲突。布雷斯连忙抓起一旁木桶里的拖把,急匆匆地朝着人群聚集处挤去。
布雷斯刚离开吧台,酒吧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混乱之中只有哈利将目光投向了门口。一位穿着黑色洋装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看上和他一般年纪,带着一顶小扁帽,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像是一首打击乐,随着她走路时脸颊两旁黑发摆动的节奏奏响着。
哈利看她坐上高脚凳,手提包放在大腿上,还没等哈利开口问她想要喝点什么,对方就已经朝他伸出了手,招呼道:“你就是哈利?”
哈利瞥到她戴着看似价格不菲的珍珠手串,将原本抓在手里的抹布扔到一旁,手掌在服务生制服的西装裤上蹭了蹭,与她握手。
“我是潘西·帕金森,”潘西收回手,“德拉科在邮件里提到过你。”
“呃,您是德拉科的朋友?”哈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用了“您”这个字眼。
“应该算是,”潘西笑了笑,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他在吗?”
“他在仓库呢,大概一会儿就出来了。”哈利看了看时钟,又看了看谈话间平息了骚动的人群,再过十分钟就该是德拉科上台的时间了。
但潘西却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她将信封放在吧台上,站起身子:“不用了,外面还有车在等我。这是伯母让我转交给德拉科的,告诉他们我来过就好。”她向哈利道别,转身离开了酒吧。
“哟,潘西来过了?”布雷斯提着拖把回到吧台后,一眼就从信封看出了端倪。哈利还愣在那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伯母”是指德拉科的母亲,而“他们”是指德拉科和布雷斯。
哈利朝着布雷斯问:“你认识她?”
“嗯,朋友。”布雷斯说道,但哈利总觉得他的语气不太自然。
几位原本围在舞台边的客人似乎是想点些饮料,开始向着吧台凑近,哈利赶紧将信塞进藏在吧台下的双肩包内。哈利瞥见表面上除了邮票,还用墨水写了什么,便蹲下来仔细看。
纳西莎·马尔福,那是一个署名。哈利总觉得在某处见过这个姓氏。
马尔福、马尔福……究竟在哪里见到过?
谜题很快就被解开了,就在他把纸袋交出去的第二周。他一如往常地去了学校,一如往常地在毒圐品检验课上被斯内普教授扣分,一如往常地和罗恩一起被赫敏拽去图书馆复习。罗恩因为不知道怎么完成逻辑学的课后论文而焦头烂额,赫敏倒是清闲,抱着一本厚重的《经济型犯罪侦查战略与近年相关案例》看了起来,这一行为在她的字典里名为“打发时间”。
“你真的决定了要修经济犯罪侦查?”罗恩用气声问她。
赫敏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字里行间。她前几日已经决定了二年级选修课的大方向,已经开始搜罗整个图书馆所有关于会计学原理和金融犯罪案件侦查的书。至于哈利,他从报考学校之前开始就决定了走禁毒方向,哪怕痕检课(犯罪痕迹检验课程)的教授是那个总阴着脸的斯内普教授也一样。
他们三人之间只有罗恩还没决定好,不过眼下才十月份,他还有至少半年的时间可以用来考虑。但罗恩本人似乎并不这么想,可能身边的两位朋友都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让他感受到了些原本不必要的压力。
他在稿纸上乱写着论文草稿,不满地抱怨着:“我妈妈也打算让我修经济方面,但你们都知道我,对数字真是一概不懂。”
“但你之前不是也说经济方向的案例都挺有意思的。”哈利安慰道。
“但也不是所有的都有意思,”罗恩哭丧着脸,“麦格教授的金融案件课上我一直忍不住睡着,明天还有她的课,我还没有完成作业。”
哈利眨眨眼:“等等,她的课有作业?”
罗恩朝他摊手,赫敏也把脑袋从书本里抬起来,对着她瘪了瘪嘴,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说“真可怜,但别想抄我的”。哈利懊恼,这两周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为什么德拉科不愿意出名的事儿,把作业的事情忘到后脑勺了,而且明天就有麦格教授的课,看来今晚又是一个奋笔疾书的不眠夜。
哈利从放在一旁的文件夹里拿几张崭新的论文纸,准备先把明天就得交的那一份完成。他右手握着笔悬在半空画了几个圈,迷茫地抬头看着赫敏:“题目是什么来着?”
哈利确信赫敏的表情肯定是想翻白眼又忍住了,她叹了口气回到:“关于庞氏骗局和涉税犯罪案件的侦察战略,不是我想提醒你们,”哈利知道赫敏这么说那么下一步就会提醒他们论文的写法,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教科书两百三十页左右有关于马尔福金融案的案例解析,如果不怕麦格教授发现,你们可以从那上面抄几个句子……哈利?”
赫敏和罗恩都愣住了,抬头看着突然起身的哈利。他急匆匆地从双肩包里掏出赫敏口中的那本教科书,飞快地翻到她提到的页码,食指抵住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在两次经商无果后,卢修斯·马尔福设计了一个投资计划,向英国大众兜售。他宣称购买某种邮政票据再出售给国外,便可以获得高额利润。他宣称所有的投资都可以在90天内获得四成的回报,然而只有最初的几批投资者确实拿到了他所承诺的回报。这样的骗局笼罩了伦敦有将近六年才得以拨开云雾见月明,而因为证据不足,直到马尔福病逝后警方才得以对其宅御进行搜查……”
“标准的庞氏骗局犯罪案例。”哈利喃喃道。
哈利猛地合上书本,他转身想离开学校去酒吧找德拉科,却又意识到自己不能错过下午的射击训练,再者说就算能错过也别想瞒住费尔奇的眼睛溜出学校,便又怯怯地回头坐下。
赫敏和罗恩还没听哈利提起过关于信的事,愣愣地看哈利在原地转了个圈。哈利使劲揉了揉乱发,将事情向他俩一五一十地解释了起来。
“这么说,你的舍友姓马尔福,”罗恩听完,目瞪口呆地赞叹道:“活的案例啊,哈利!”
“别这么说,罗恩,”赫敏接道,“是他父亲犯罪,和他没有关系。”
罗恩自觉她说的没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哈利一眼,低下头继续在他的论文稿纸上乱画起来。三人各自怀揣心事,一直到离开图书馆时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5.
这件事一直拖到了十月末的万圣节,那天哈利病了,病得突然。
病因或许是因为那日他上学时忘了拿上伞而淋了一场大雨,几个小时后的上班时间他倒在了杂物间内,老汤姆发现他并不是在打盹而是晕倒之后,急急忙忙地通知准备上台表演的德拉科。德拉科震惊地说“他也会生病?他洗完澡从来都不擦头发他都没生病”,然后把他连拖带拽地抱回了公寓。
哈利清醒时发觉自己看到的天花板是公寓那块干净的,而非杂物间那块长满蜘蛛网的。并且相较于平时睁眼时看见的,总感觉自己和天花板距离更加近了些,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杂物间晕倒了,又不知怎么的醒在德拉科的床上。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外也仍然下着大雨,窗帘缝隙间能望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让他一时半会儿猜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他挣扎着支起身子,原本额头上放着的冰凉毛巾掉在大腿上,他展开毛巾用它擦了擦脸,好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这时正好德拉科用钥匙打开公寓门,他似乎是下楼去买了些食物,除了手里便利店的塑料袋以外,还带着一身的寒气。见哈利醒过来,快步走到床前,强硬地伸手将他再度压回床上。
“不许起来,”德拉科的声音很轻,却也很严厉,“你高烧了,知不知道?”
哈利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之前是不知道,经他提醒终于清晰地感知到喉咙干燥。德拉科重新把毛巾叠成一个小长条,放回哈利的额头。
“现在是几点?”哈利轻声问道。
德拉科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四十。”
哈利立刻又撑坐起来,但德拉科的手依旧摁着他的肩膀。如果换在平时凭着平日里在学校训练积攒下的力量,哈利可以毫不费力地扒开他的手,但他现在发着烧,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只能着急地拍他的手背:“你别闹!”
“谁在闹?”德拉科挑眉,手上的力气一点儿也没减少,“给我躺好了。”
哈利不情愿地放弃了,嘴上却还不饶人:“今天是万圣节,你有演出。”
“我让给高尔了,”德拉科说的是另一个不常来的驻唱,“他正愁着另一个酒吧的演出被乐队抢了呢,再者说,我天天在酒吧唱,少这么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好吗?”
哈利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不行,万圣节有很多客人,说不定你错过了一个成名的好机会……”
“我没有机会了。”德拉科打断他。
昏暗的房间再度回归了沉默,窗外的雨点打在塑料顶棚上,声音就像是富有节奏的心跳。德拉科的一只手还被哈利攥着,他伸出另一只帮他掖好被子,一边说道:“布雷斯告诉我你见过潘西了,信也是你给我的,你是学这个的,应该知道我的事了。”
哈利不确定是不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弱弱地解释:“那是你父亲,不是你的事……”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觉得,哈利,”德拉科说,“去年你还没来店里的时候,有个记者来过,她说我经历了至亲病逝却没有放弃,仍旧坚持音乐,让她感动,问我要不要接受采访。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那两个月和梦想成真似的,店里每天都来很多客人,等着我的演出。我也努力做到最好。”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
“但我疏忽了,连续不断的演出让我唱哑了嗓子。仍旧是那个记者,他把我那场失败的演出写成了报道,说马尔福的小儿子也是个贪图浮名薄利的,并不是真的喜欢音乐,只是想用父亲病逝的噱头来出名赚钱。”
“我原本那些歌迷气急了,在酒吧门口贴了许多骂我的纸条,到处发誓再也不会来看我的演出,连带着破釜酒吧的生意也好几天没能开张。幸好有布雷斯,他让老汤姆歇了一周业,再回来时风波都平息了,我才能继续在那儿唱歌。”
这次换哈利的眉头皱起来,他提高了声音怒骂那个记者在胡说,没骂两句又咳嗽了起来。德拉科扶他起身,递给他一杯温水,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说:“没关系。”
他说“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纵然德拉科又千不好万不好,纵然他有些固执己见、傲气逼人,还乐于欺负他,纵然他们也时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但他也确实把无家可归的哈利捡了回去、为他留下了在酒吧打工的机会、每天喊他早起去上学,甚至还在生病时照顾他。
毫不夸张的说,在哈利十五年的生命里,德拉科时目前为止最贴近“家人”的朋友,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就因为父亲的错误而将自己锁在桎梏中。
“当然有关系!”哈利又抓住德拉科冰凉的手背,不断重复着,“当然有关系。”
“实话说,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把你当做‘马尔福’来看待。我的意思是,在见到帕金森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对某些人来说你可能是罪犯的儿子、可能是趋名逐利的歌手、可能是能够写在头版上的噱头,但你去管他们做什么呢?他们根本不了解你。”
“我足够了解你,就像布雷斯、老汤姆也了解你一样。我们不会因为知道了你姓什么,或者知道你爸爸干了什么事就也听从流言蜚语。德拉科会因为名利而做歌手?开玩笑,你甚至都不愿意为了小费唱摇滚。”
“我说你会出名不是因为你是马尔福的小儿子,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而且我敢保证有许多像我一样喜欢听你唱歌的人,不信你去问问那些还每天围着舞台坐的听众。”
哈利这些话说的很慢,但语气很坚定。
“你肯定能出名的,你要相信我。”他摩挲着德拉科的手背。
窗外的雨声若有似无了起来,月光穿过乌云也透过悬窗,洒在德拉科苍白的脸上。借着这点月光哈利才看清德拉科的表情,他灰蒙蒙的眸子紧盯着他,脸上挂着笑,缓缓开口喊他的名字:“哈利·波特?”
“Yes, ”哈利笑着回答,安抚似的拍他的手背,“I’m here. ”
同一时间的破釜酒吧内,高尔正站在舞台上唱流行乐。
冲着德拉科的万圣表演来到酒吧的观众们最初不太满意,但都在几首歌后被气氛点燃,舞池里回荡着尖叫与欢呼声。来客们肆意地沉浸在万圣氛围内,举杯向胃里灌着滚烫酒精。吧台上一字摆着十几只空杯,布雷斯一刻不停地收拾着,叫苦不迭地抱怨老汤姆怎么还不回来。
而老汤姆此刻正躲在后巷里,抽着剩下的半根烟。他另一只手上捧着旧报纸,眯起眼睛,反反复复地重读角落里某条寻人启事。
“哈利·波特,男,十五岁。于八月末离家至今未归,曾出现于木槿路。请知情者联系小惠金区女贞路4号。”
喧杂声隔着木板门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思索了许久,下定决心似的,将报纸揉成一团,投进路边的垃圾箱内,转身回到了酒吧。燃着火星的烟头也落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瞬间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