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喔，年末了，大家都要过节的。你以为谁家都那么方便说让你进门过年就过吗？想得太美了。要不是本少爷胸襟宽广，你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就只能去睡马路。看看，你马上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怎么活得还是这么没常识。都不提前预留好住处么。”
“我这不还没成年么。还有既然你都点头同意我去你家住了，结果既然皆大欢喜，我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19岁的人除了不能公然喝酒，私生活还有什么限制？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你还是长点心吧。”
“嗯？比如什么限制？还有你想计较什么？什么点心？”
“……跟你这种决斗脑的呆子谈我们人类世界的规矩也没用，不说了。浪费口舌，喝茶喝茶。”

万丈目把茶杯摆到了十代面前，一呶嘴。

“好好。这就给你满上。”

两人盘腿坐在万丈目租住的一居室内，矮桌上摆着一个普通的日式茶壶。
褐色的液体再次被倒入和茶壶毫不搭配的玻璃杯，看着杯中深浅不一的褐色系块状物随着液体上下沉浮。

“这个，好像挺管饱的。”
“毕竟主要成分都是糖嘛。而且还有姜，驱寒的。”
“冻起来也许会更好喝。”
“……认真的？为了驱寒特意喝凉的？”
“认真的。我又不驱寒。”

十代无奈地摇了摇头。
毕业了才半年没见，昔日意气风发的万丈目就已经从绝不轻易低头的名门精英变成了穿着棉袍窝在电暖炉旁边烤火吃橘子的隔壁老大爷。
不知道这半年间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素来百折不挠的万丈目变成这样。


2.


那天早上，万丈目来开门的时候甚至不介意屋里满地的狼藉，就这么大刺刺地敞着门，请十代踩着遍布垃圾的陈旧榻榻米进来了。
十代看着地上扔着杂七杂八的各式杂物：零食包装袋、渣滓、没洗的衣服、用过的纸巾、不知道洗没洗过的内裤……
刚走了没两步，十代又闻到了久置的食品容器的味道。非常……难闻。
顺着水池的方向望去，活活给十代吓得一怔：“哇……万丈目先生，你多久没打扫卫生了？”

半米高的没洗的餐具摞在那里！他还怎么洗漱！？不他真的会洗漱吗？！

“……我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走在前面的万丈目回头反问道。白皙又纤细的脚无情地踩中了日常穿的绛紫色袜子。

这可真是没救了。
十代蹙眉，一低头看见了一件沾了难以名状污渍的毛衣，被刺激着又想起来了以前万丈目全校著名的酸酸袖，赶紧用力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

“换个问题吧。万丈目先生你多久没出门了？”
“喔，我查一下。”

说完，万丈目径自在房间里有些褪色的坐垫上一屁股坠了下去，然后抓出棉袍衣兜里的手机——

“啊，忘记充电，手机自动关机了。”

捧着手机的同时，万丈目还一脸天真地抬起头，看着十代眨了眨眼。
十代没明白万丈目的意思，也眨了眨眼睛回看着万丈目。
要不是尤贝尔适时出现，友情援助了一发扶持，十代可能就要被气得直接躺下了。


3.


“人各有志嘛。”

勉强告诫自己要淡定，十代坐在了被垃圾和杂物包围的矮桌周边唯一的缝隙里，看着万丈目从橱柜摸出来了什么东西，然后走到了被餐具淹没的水池边开始接水。

“不是，人各有志这话没错，但你……”
“给，咖啡。”
“谢……谢？这是凉的啊！”
“嗯，是用自来水一冲即饮的冰咖啡。招待人用这个很方便呢。”
“呃……”

说罢，万丈目将装了水的马克杯放到十代面前，又坐回坐垫，随手从所剩无几的纸巾盒里扯了一张纸巾，用力擤了把鼻涕。

“感冒真麻烦。”

纸团被随意地扔了出去，险些掉到十代的裤腿上。
被这一连串惊天动地吓得几乎要夺门而出的十代刚刚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咖啡才发现杯壁上还挂着茶渍，差点儿把这口咖啡直接喷到桌面上。看到这茶渍，十代再也坐不住了，大喝一声：“万丈目！”

那边鼻头泛红的人对这一声大吼不以为然，反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十代急得不行，不得已又补了学生时代自己从来没有说过一次的敬称：“万丈目先生！”

对方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睁开了眯成缝的眼睛，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十代，没做出任何反应。

“你现在中午都吃些什么？”
“……咖喱泡面。”

第二个呵欠过后，万丈目干脆躺倒，伸手从打开了墙角的小冰箱。
狭窄的空间里面塞满了各种真空包装袋，开门的同时又掉出来了一个纸盒。
万丈目索性放弃了翻找，拿起掉在地上的那个盒子，又走到了水池边的另一个橱柜。
橱柜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大摞密封的塑料碗，不用说，自然都是泡面。

“把速食咖喱放进去泡面里就行了。简单又好吃。”
“你……不会一直在吃这些吧？”
“嗯？是啊。毕竟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工作了，可不就只能靠这些东西过日子了。”
“你家里呢？哥哥们没给你任何补助？”
“当初放下豪言壮语要靠自己过活，怎么可能第一年就哭着向家里伸手，我好歹还是要面子的。”

十代没有错过对方刻意一带而过的重点：一个月以上，没有工作。
仔细看看，万丈目身上明显少了往常旺盛到多余的精气神，眼睛里的光也不太明亮。

“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吧。”
“……你有钱吗？”
“我有。”
“喔，难以置信。十代居然都有积蓄了，嘿——”

但万丈目并没有停下拿水壶的手，似乎对十代的说法无动于衷。

“这样的生活不适合你。”

关水龙头的手因为十代后补的这句出现了片刻的停顿，但在水溢出壶口之前，还是恢复了正常的动作，拧紧了水龙头。

“嗯。”

最后从那双低垂的黑色瞳孔中洇出的感情，令十代的心莫名地，有点儿疼。


4.


手机搜索出了最近的超市，十代来不及让冻了许久的身体恢复温暖，便抓起随身的旅行包去大采购了。
钱确实是他的身外之物，旅行路上因为不经意的善行，他收获了食物、住处，还有人脉。
前些天他救了一位误入无差别狩猎圈套的恶作剧的精灵，临别时那位精灵送了他几片翠绿的香叶，他以为这是精灵界的宝贝就直接塞进了包里，没想到踏上日本的土地一看，好家伙，那些叶子竟然变成了万元大钞！
到最近的银行试探性地问了问，这几张竟然是真钱，可以使用。
事到如今也找不到那位精灵了，十代只能希望精灵别再心血来潮，把钞票变回叶子，不然他和商家解释不明白。
拿了三天，叶子还维持着钞票的模样，十代在结账时犹豫了许久，最后耐不住后面排队人的凶恶目光，还是花掉了叶子变的钱。

“人类真麻烦。”看十代提着装满的塑料袋从超市出来，尤贝尔挠了挠翅膀。
语气是刻意模仿了之前万丈目的有气无力，但眼神当中写满了万丈目没有的复杂。
“别这么说。”十代笑了笑，伸出手触碰着普通人类看不到的尤贝尔的翅膀。
尤贝尔反倒因为十代这贴心的动作竖起了不曾存在的眉：“要我说，他自己有精灵陪着，又没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你真不用刻意给他当牛做马。”
“哈哈，助人为乐，也不能只帮那些火烧眉毛的人。何况——”

发现身后有两个大妈斜视着自己在嚼舌头，十代赶紧缩回了手，提着装满的塑料袋用小跑的速度溜了回来。
至于何况什么，他给忘了。
再快步跑回万丈目的住处，一进门，十代看着横在榻榻米上玩手机的万丈目，几乎要动真格地生气了：“我出门之前不是嘱咐你把地板收拾一下吗？怎么我回来一看比走之前还乱？！”

不料万丈目从棉袍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了细弱的白胳膊，一掌挡在了十代面前。
万丈目的表情异常严肃，看着手机画面的眼神明显犀利了起来：“我正在考虑合成什么宝物给我的英雄，你别说话。素材有限，我现在也不能氪金，所以机会只有一次，我不想失误。”

好小子！
肝个手游不干活儿还这么理直气壮！

“还想不想吃牛排了！”

十代这一吼，吼得万丈目身子一抖。
这反应不是被吼声吓到了，而是万丈目这位多年的肉食主义者的雷达起了反应。
牛排。
那可是万丈目家三兄弟共同的挚爱。
在屈指可数的家庭聚餐会上，5次中至少有三次，他们会选择牛排作为主菜。
在学院里读书的时候，万丈目如果抽到了牛排面包，心情甚至会好到主动把自己糊弄好的报告扔给十代让他抄，还会帮忙一起交给授课教师。
这就是“牛排”的魔力。
果不其然，刚放出来这句话，万丈目也不看手机了，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就对上了十代提着的塑料袋。
那双猫猫一样的大眼睛放出了异常锐利的光芒，看起来真的像是猫猫面对猎（食）物的模样。

“牛、牛排……”

糟了，下集预告发早了。
这下他可不管什么收拾屋子和肝爆手游了，该只知道吃了。

“不，不行！不干活儿的人不许上桌吃饭！把屋子收拾了！把窗户打开！通风换气！保持室内清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保护环境！从我做起！”

难得显身的尤贝尔听完十代的这一串毫无关联的胡言乱语，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又缩了回去。

“牛排！”
“呃……”
“牛排！”
“不劳者不得食！”
“牛排！！”

看着万丈目一跃而起，十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生怕两眼放光的万丈目随时直接扑过来抱起冷冻生肉就啃。

“我可是说到做到的男人！既然答应你了要收拾屋子就一定做到！”

拍完胸脯，万丈目立刻抄起了自己刚撕开的POCKY包装盒，准确无误地投进了房间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空如也的垃圾桶。

“你们三个垃圾也出来帮忙！别就知道吃！”

说罢，万丈目一甩手，啪地一声把腰间封印多时的卡盒摔到了桌子上。
三只扰乱滋哇乱叫着冒了出来，见面第一件事先扑向了十代。

“十代老爷！听我们说啊！”
“万丈目老哥又乱发脾气！”
“已经一个多月不让我们出来啦！说嫌我们烦！”

撸起袖子准备加油干的万丈目一挑眉毛：“叨叨什么呢？让你们干活儿，没让你们耍嘴！过来！”
三兄弟整整齐齐地继续滋哇乱叫：“噫，我们又摸不着东西，怎么帮忙啊——”

话虽如此，但还是听话地过去帮忙了，三个人仔细分析室内的布局，把重点藏着垃圾和脏衣服的位置逐一梳理。
……就是不知道他们过去了能干啥，好像摸也摸不着东西啊。
算了算了，肯干活儿就行，别的暂时先不吐槽了。


十代脱下外套，系上了万丈目塞在柜台角落的围裙。
先洗净了堆积的餐具，然后打开火，兼顾着微波炉准备起了简单的中饭。
身后的万丈目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听声音是一直在指使三兄弟骂骂咧咧地在安排什么。


毕竟是简单的中饭，上桌还是很快的。
再转身检查劳动成果，十代发现身后的地面的确干净了不少，杂物收拾得七七八八，渣滓和垃圾基本一扫光。
桌面同样被擦了一遍，除了纸巾盒，两人喝过的脏杯子也神秘失踪了。

“开饭了？”那边关好了柜门的万丈目眼睛里还闪着光，看来是期待极了这顿饭。
十代也关了火，把装盘完毕的料理逐个放到了桌面上：“嗯。摆上就可以吃了。”

“好哎！……嗯？这是什么？”
“牛排。”
“嗯？”
“所以说，这是你最想要的牛排。”
“嗯？？？？”
“嗯？？？？？？”
“你怎么回事儿，小老弟？”
“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人就这样对着一块肉饼，互相瞪了十秒钟。

“算了，我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上菜！”
“是是是，让万丈目大少爷久等了。”
“哼！免费的正经饭，不吃白不吃！”

说完，万丈目又甩了个坐垫到了十代刚刚坐过的缝隙上——同样被打扫干净了，可以安心坐稳。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大爷赏你踏实坐着！”
“谢少爷。”

桌上一溜摆开了五个碟子，万丈目像检阅一样，逐一审查着每道菜的花样。

“这是青椒肉丝。这是炖南瓜。这是鸡蛋卷。这是炸鸡。这是……章鱼烧。”
“哦，不愧是万丈目先生。全都说对了。”
“还有，你手里的主菜。油煎绞肉饼。”
“这是牛排啊。”
“这才不是呢。”
“那你别吃？”
“我不！就我吃！就算绞肉做成的肉饼不叫肉排我也吃！”

十代买回来的主食是中华料理三件套：煎饺，烧麦和春卷。还都是肉馅儿的。
吃了一个月的泡面万丈目久旱逢甘霖，这一餐别提有多开心了。
即便这只是普通的半成品或者速冻食品，用锅或微波炉加热而成的菜色。只要病人有胃口能进食，对于恢复健康就是最重要的关键因素。
十代看着万丈目吃得香，又想起了之前的外国朋友送来的驱寒佳品，便又收了餐具，烧开一壶水，为万丈目沏上了一杯热腾腾又暖胃的——姜汁红糖水（内含新鲜大枣与干枸杞以及干龙眼）。


5.


两人之间便有了开头的对话。
吃饱喝足还捧着红糖水的万丈目脸色好了很多，红润的脸庞和情不自禁的笑容都证明他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的滋补。

“不过话说回来——嗯嗯！你也是也一个人迎接新年，挺好挺好。我已经过得够惨到了，要是你都比我强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会呢，现在咱们不就是两个人吗？”
“……还好还好，多亏了你无家可归才能单身来我这儿过年。我唯独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什么风流故事。特别是在我一个人伤心寂寞冷的时候。”
“你希望有人陪着你吗？”
“……至少，换成一个异性？”
“你倒真挑剔。”
“不……怎么说呢……”

万丈目端着杯子，语气含糊了起来。
年底这些天，街上到处充斥着浮躁的桃色气息，大部分男人都在因为圣诞节或喜或忧。
万丈目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我想要的……也不是恋人，应该是那种，怎么说呢……能理解我的人吧。”

这水的味道真怪。
里面还飘着水果。
怎么还是辣的。
真的……太奇怪了！！

“跟你十一月的活动有关系？”十代问道。
桌子对面的十代适时又添了些水，玻璃杯中的红色淡了许多。
“嗯。”万丈目坦率地点了点头，许是没有力气再故作坚强了吧。
其实，万丈目自己不是很想回忆起11月的那件事。

“11月……我自己砸了好容易搞定的一桩生意。”

杯子的热度流向了掌心，但万丈目想起那件事，只觉得后背上呼呼地冒着凉风。
事情的起因要从11月下旬，一个北风四级的日子说起。
万丈目当时没有经理人，工作的行程安排全靠自己和甲方联系。
年末有些大规模的赛事，但他并没有得到邀请函，或者被某些大手的职业决斗者指名。
简单来说，不出名又没后台的他，在职业圈子里过得很窘迫。
然后就在窘迫的循环中，一通电话找上了门。
是一家和海马公司有合作的决斗盘零件生产公司，指名要万丈目出席他们的年末活动。
大概是要举办娱乐性极强的赛事吧，邀请些无名氏来炒炒气氛。
万丈目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的名气也不过如此，又在看了余额后立刻点头同意参加。

“但是……实际到了那里，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目的地是一家在当地名气较大的温泉旅馆，万丈目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道具和对话，坐了三个半小时电车来到了该公司预定好的宴会厅。

“到了那里以后……他们压根，不提决斗一个字。反而以挖苦讽刺我和我的家族为乐。”

万丈目最开始发觉让他过去不是为了决斗也没想说什么，按照要求为公司的管理层敬了酒，点了烟。
很快，从这些谢顶的中年人嘴里听到扰乱万丈目和自主逃学的辉煌历史，他也陪着笑点了头。

“但是……就算你碌碌无为只能靠决斗瞎胡闹混口饭吃，你的两个哥哥也不会不养着你吧。毕竟你家里闲钱多得是，你一辈子逃避工作也能靠哥哥罩着不愁吃穿，所以才想去当什么职业决斗者，哗众取宠吧？”

长作哥哥和正司哥哥的脸以及祝福自己开始事业的笑容从面前划过，接下来万丈目脑中便是一片空白了。
记忆从这里开始变得无比清晰，像放慢镜头电影一样展现了每一帧画面：自己拿起刚刚斟满的啤酒杯，一把倒在了面前泛着油光的秃头上，末了，还把玻璃杯扣在了最圆的头顶，并附赠一句祝福：

“‘羞辱我可以，我的家族不需要被你进行莫须有的攻击。我以后不会再参与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活动。再也不会。’”

坐上返程的末班电车，从隔壁县回到首都。
万丈目接到了两个哥哥忽然打来的电话，泪流满面。
他想解释，但哥哥们却只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準，赶快成熟起来吧。”


6.


成年人的世界，离自己只有一年的距离了。
要做什么，要选择什么，自己完全不明白了。
自己要牺牲什么，要得到什么，才算是长大成人的表现呢？
自己真的不明白。
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答案。
希望有人能对自己露出笑容。
希望有人能对自己说——

“你没有做错。”


7.


“你没有做错。”

桌子对面的十代忽地露出了笑容。
身后的尤贝尔也冒了出来，还主动坐到了扰乱三兄弟旁边。

“为了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你没有做错。”
“嗯，即便牺牲自己，也要捍卫自己最重要的人。很了不起，万丈目。”
“大哥～”

身上的那股寒气，就被十代这一个笑容吹走了。
不，或许是他提供的这个红糖水的功效吧。
……不，果然还是归功于他的笑容，吧。

“是吗……”

我不太懂。
但是……这种感觉不错。
就算为此一个月没有工作。
今后的路将更坎坷——

“但是你不后悔吧？”桌子对面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洁白的牙齿看起来也有些可爱。
“嗯。我不后悔。”万丈目放下杯子，同样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8.


“好冷啊！十代你小子竟敢算计我！让我出来挨冻！”
“我没有啊，我就觉得都该过年了，你老在家里窝着也不是个事儿。出来活动活动吧。”
“我是病人！”
“没事儿，你感冒早好了，只是精神上太消沉才总让你有气无力，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没坏处！”
“哼！什么新鲜空气，用我告诉你东京的PM2.5平均数值有多高吗！啊……”

向广场的方向一转，开阔的街道立刻多了异样的热闹气息。
人群聚集在一起，欢闹的声音伴着红白大战的现场歌声飘荡在街上。
被加饰的灯光妆点成了五颜六色的街道，到处都是耀眼的光芒，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梦寐以求的世界。

“倒计时要开始咯！”身边的十代抓起了他的手，带他一起钻进了沸腾的人群。
“讨、讨厌…放开我…”可是说话声早就被其他人的欢呼遮蔽了，他想说什么，字字句句都传不进身边握紧自己手的十代耳边。

比如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比如你是不是真的理解我。
比如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比如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比如你会不会喜欢我。


思绪被突然的邮件提示打断了。
万丈目赶快拿起了手机。

“啊，长作哥哥发邮件来了，什么事儿呢？”

「真正成熟的做法就是表面上笑嘻嘻，实际上紧锣密鼓地筹备让这些人万劫不复。準，家里给你预备的资产你也不要太拒绝，正司和我还有父亲都忙于工作，很少有机会和你交谈，还请注意身体，不要因为家族背负太多不必要的负担。附记，祝新年快乐。正司」


9.


“是、是万丈目先生吗？！”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身边炸裂了，仔细一看，是个面色激动得透出红晕的少年，大概是初中生的年纪吧。
万丈目收起手机，用疑问句做出了回应。

“是我……？”
“我是您的粉丝！自从您出道开始就一直很关注您了！”
“多谢？”
“明年，我也想报考决斗学院！我也想像您一样，打出有自己风采，无论什么情况都能贯彻自己，从逆境中奋斗拼搏，直到获取胜利的决斗！”
“谢谢，你也要加油啊。”
“是！谢谢您的赠言！”

少年说完，又腼腆地鞠了一躬，很快连跑带跳回到了父母身边，兴奋地对着两位中年人比划着什么。
两位和蔼的中年人也立刻对万丈目点头致意，这时候十代凑了过来。

“怎么了？刚才那个老弟要干啥？”
“笨蛋！挺大的人了，打招呼会吧！”

说罢，万丈目拉起了十代牵着自己的手，主动甩开并向那边的一家人挥手致意。
旁边的十代不明所以，但也有样学样地挥了挥手，还附赠了一个完全状况外的灿烂笑容。

“那是谁啊？”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这么高兴啊。”
“当然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大家这才意识到新年的倒计时10秒钟开始了。
于是全场的人们一起随着大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喊了起来。

“十代！”
“嗯？”
“新的一年……”
“请多关照！”
“笨蛋！是我先要说的啊！”
“没差啦，能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哼，所以我才对你这种决斗脑的笨蛋……”


10.


出发前的十代拿着那几张大钞，惊得合不拢嘴。

“尤贝尔，你看！叶子！昨天晚上咱们看的时候这还是一串叶子吧？！为什么？！”
“唔，这个精灵说之前被一个什么什么做决斗盘零件的社长骗了，或许他就是因此知道钞票是人类都很喜欢的东西？然后他也用叶子变成钱回来报答你释放了他？”
“不要总说疑问句啊，我心里本来就超没谱哎！”
“找一位在人类社会的商圈有来往的你的伙伴打听一下吧，或许能得到什么趁手的情报。”
“那就是要去找万丈目咯！好哎！立刻出发吧！”
“万丈目怎么了？让你的表情忽然就这么开心。”
“不知道！总之，我想去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见他！”
“奇怪的十代。”
“出发咯！啊说来，马上就是新年了呢！今年搞不好能和他一起过新年！哇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过新年，怎么办？我超期待的！”
“果然，奇怪的十代。”


尤贝尔看着十代捏着手机，想起手机里同意十代留宿的电话，以及十代此刻激动的笑容，不禁在心底发出了叹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