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黑暗的一部分



此时当务之急是找到足以让逆风旋哑口无言的证据。像他这样一开始咬死不认罪的嫌疑人，破天冰见得多了，已经熟悉对付他们的方法。再怎么咬死一个说法，在铁证面前也会一泻千里。

后院的小路和正门的大道其实都会交汇到同一条主干道上，小路路程稍短一些，但由于泥泞，实际上并不会减少行驶时间。逆风旋近乎偏执地选择这条路一定有其特殊原因。



“你这里一共有几个监控？”

“后院两个，大堂三个。本来厨房还有个，正是逆风旋建议把它装到后院的。”

“果然。”

破天冰想起昨晚成功金蝉脱壳的那班人，试图在监控里寻找他们的身影，却惊异地发现不论是哪个摄像头都没有拍下那么一大班人。此番更增加了破天冰对逆风旋的怀疑，若不是早有熟悉摄像头死角的内部人员通风报信，何至于每个人都能安稳地躲在三个监控的死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后院，昨晚逆风旋点烟的那个角落，正在预定交易的包厢的正下方。或许那支烟便是一个信号，当守在窗边的党羽察觉到烟味，便开始了他们的撤退计划。他们假装寻常退场的客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餐馆，每一次都精准地避开了摄像头，从大堂离去。——或许逆风旋刻意从后门离开正是想利用摄像头，他早知道自己会被做诱饵，刻意从一开始便走这条能被留下证据的小路，好在审讯时为自己开脱。



想到这，破天冰不禁在心里冷笑，他嘲笑逆风旋的把戏逃不过他的眼睛，却又在心里为这个集团细致入微的计划折服。但他也深知，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他的猜测，他仍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他绝不会轻易放过逆风旋。他在餐馆拷贝了监控视频文件，准备带回去再仔细浏览。拷贝完毕已到饭点，他又顺带在这餐馆里吃了午饭。



昨晚的事件似乎没有影响餐馆的生意。虽然食物并非珍馐佳肴，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来此用餐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不时竟有常客问起那个总是笑脸盈盈的服务生去哪了。而从逆风旋同事的态度来看，他们大多相信或希望他是无罪的。或许逆风旋确实是个普通人，只不过暂时被人利用，或是一时利益熏心，如果他真本性不坏，仍有劝他改邪归正的机会。



破天冰回到局里已是下午三点左右，想来已将近一整天没合眼，他疲惫地把自己塞进办公椅，不久陷入了沉睡。他似乎梦到了逆风旋，后者站在黑暗里，朝他露出伪善的笑容。看似示好又夹带讥讽。破天冰向他跑去，逆风旋一转身融进了黑暗。



“破天冰。”

“？？”破天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他揉了揉沉重的脑袋，站在他对面的是傲长空。后者略显疲态，黑眼圈如同一团厚重的乌云。他神情严肃又有些黯淡，却全然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咄咄逼人。

“关于那个走私案……”傲长空没有看他，低声说。

“您不用说了，”破天冰急切地打断他，“我已经确定逆风旋和案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剩下的就是如何找到证据……”

“不，破天冰。”傲长空顿了顿，“不要再插手那个案子了。”

“为什么？”破天冰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什么原因？”

“没有证据我们这边很难定罪，最关键的是，逆风旋已经被保释了。”

“保释？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他一个打工的，谁有那个能力保释他？”

“这你就不要多问了。”

“为什么？”一股无名火由心而生，破天冰看了看时钟，竟已是晚上十点，保释发生在他的睡梦时间，“他与这案脱不了关系，就让他走了？更不要说多问？”

傲长空叹了一口气，他关上破天冰办公室的门，又缓缓拉下了百叶窗，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破天冰，他能走，必然是有人要他走。这个案子太大，牵扯到非常多利益，许多地方连我们的手也伸不到。”

破天冰明白傲长空话里的意思，傲长空是培养破天冰的恩师，也是带领他一路走来的上司，对于他的人品，破天冰完全信赖。但无可置否，傲长空在圈内摸爬滚打多年，对于如何适应一些潜在的规则，他比破天冰熟练得多。军火走私背后往往有大量资本运作，在追踪这个团伙之初，破天冰就知道必然受到阻拦。这是一个受资本操纵的世界，有时资本竟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不知这一次是触碰到了谁的蛋糕，军或商或政，他们代表法的竟最无权无势。破天冰不得不承认，但他无法甘心。

“纵然如此，我也会一直调查下去。”

“破天冰，你和我年轻时一样。只是遇到太多身不由己，让我渐渐忘记了当初的想法。我希望这个案子是最后一次身不由己。”

“凝视太久黑暗，终会融入黑暗。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虽忧虑，傲长空还是略带赞许地朝破天冰笑了笑，又收起笑容，健步离开破天冰的办公室。在替爱徒关上门的瞬间，他补充：“这次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我离职了。”

“因为不想变成黑暗的一部分吗？”破天冰握紧拳头，质问傲长空。后者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破天冰如脱力般倒回柔软的办公椅，他的思绪一片混乱。记忆回到刚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傲长空便料到会遭受多方阻挠，于是在案件负责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以自己的资历保全破天冰。不想竟连傲长空都无法全身而退，他主动（或是被动）寻求离职必定是想以此铺平破天冰今后的道路。



哪怕傲长空离职前特意来给他警告，破天冰也不想就此退出，一是心气使然，二是这个军火走私组织猖狂多年，如今竟已进入第二世代。数年人脉、物力的积累使其与多个势力都有密切联系，若剿灭这个团伙必然能牵扯出许多罪恶。他暗想，或许通过逆风旋这个人可以顺藤摸瓜深入整个组织。



他打开手机想联系同事查找逆风旋住址，却看到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信息提示，发件人是餐馆老板娘。






破天冰撇了撇嘴，对逆风旋而言，你们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自然留不住他。如今破天冰心里大约有了个底。打工、监控、燃着的烟……这一切都是逆风旋为了这次交易顺利进行做的准备。他一早来到这个餐馆打工就是为了调查餐厅环境，甚至调整监控位置。作为采购食材的工作人员，他将军械藏在蔬菜框底部。当天晚上他见到服务员中多出来数个新面孔（警方安置的便衣）便知道警方已注意到本次行动，于是他通过早前约定的暗号（烟味或烟火）通知同伙。同伙收到消息后开始沿着日前制定的路线撤退，避开了所有摄像头。

上一次被终止的行动必然择日再进行。像他们这样有耐心的组织必然已经开始下一次交易的准备工作，而选择保释逆风旋，显然他是行动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盯住逆风旋的行动一定能得到下次交易的线索，到时候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没有回复这条信息，转而打开另一个对话窗口。

“帮我查查这个人现在的住址。“

“工作历史、其他各种档案或许也需要。”

末了他补充：“对手反侦察能力极强，务必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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