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le想要出租他一半的房子。有人给他介绍了Flippy，他们说他是个可靠的人。
他来看房子，走入房间关上门后，不禁说了句：“好暗。”
“我不在意采光。”Mole说。
“我也并不介意。”Flippy看看周围的摆设，“这个亮度刚好，让人很有安全感。”Mole领会他的意思，点头。
他们对彼此都很满意，很快就谈妥了，Flippy轻装行李搬了进来，住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间。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第二天早上，Mole准备好了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时，闻到一股子肆无忌惮的烟雾。Flippy坐在餐桌边翘着腿，咬着烟，翻着他刚拿进来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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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Smoker.”Mole说。
“我们谈的时候没有这条。”Flippy说，“而且你这里有摆着烟灰缸，”他指向茶几，“我以为……”
“那是我的疏忽。我会付违约金。”
这让Flippy眨了眨眼。“这样……我还是挺喜欢这房子的。”
他们都默默考虑了一会儿这件事。他们对彼此，对房子都是很中意的。再重新找一个这么好的租客或房主是很难的。
“你可以留下来，但是你得戒烟。”Mole提出这么个解决方案。
“戒烟……可以。可以的。”Flippy快速点头。
他看着Mole走上楼梯，过了一阵回来，带来一个旧罐子，铝制的，放在桌上。
“被我发现抽一根烟，你就得丢进去一块钱。”
“我怎么觉得这是变相涨房租？”他拿过罐子来，打开了盖子往里看，又摇了摇。它就是个普通的罐子。
“等到它被装满了，我就把违约金还给你。”
Flippy忽然后悔起自己刚才答应得太快，没意识到这件事很认真，很严重。他可以想个别的办法解决的……
“那么现在丢吧。”
“现在就？……”
确认硬币的响声后，Mole说：“这办法虽然看似简陋但其实很有效。你会理解到的。”然后端起杯子，喝完了剩余的早间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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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le敲响了Flippy房间的门。
Flippy过来打开门，站在门口，问他：“什么事？”
Mole绕过他，走进他房间，站在原地，头转来转去，像在搜索什么东西。Flippy也从身后打量着他，心里想道，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真看不见，还是只是视力不好，还是其实完全是装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准备好了，枪械与保养使用的工具都摆在桌面上，他认为没有破绽，直到他看见Mole转回身来，鼻尖动了动弹，他才想到，……
“你在房间里不止抽了一根烟。”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闻到。”
“因为你习惯了。你大概还藏起了一根，就在刚才，”他觉得空气里还有新鲜的打火机擦火的热味。
“确实如此。”Flippy在桌旁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剩下的小半盒烟，“这不是，才刚开始，这很难的。”他拿出来，顺手就掀开了盒盖，盒子里有浓郁的气味，让他意识到他这个动作，赶紧将它合上。“我至少有忍住了一整天还多一点儿。”
“就算作一根烟。你要去填你的罐子了。”Mole说。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我可以听出硬币的差别的。”
刚好那时有了第二次金属撞击的声响，他接着听到Flippy说：“我那么不可信任吗？我只是在投零钱。零用钱不够用的小孩才会绞尽脑汁想出这种办法。”
“它的容积没有你想的那么大。”Mole回答，而后稍作沉默，接着说道，“并没有不信任你。但这很难，你也知道的。”
“是，我知道。”Flippy说。很多事都挺难的。而其中有些说着挺容易。
“我要出门了，”Mole说，他走出房间门时停下，又加了一句，“这不是管小孩，我不没收它们，”他指还在Flippy手里攥着的那盒烟，“但为了你好，你最好把它放在一个不方便拿出来用的地方。”
“好吧。好的。”Flippy答应道。可要是我想抽了，我就是把它丢在衣柜顶上，也会拼命再把它弄下来的。他心想，真想要的话设置什么障碍也忍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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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当真的？”
Mole走下楼时，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这是他的租客抽的牌子，他已经很快熟悉了。他正想对此说点什么，听到一个罐子翻倒的声音。有几枚硬币互相撞击的响声，它里面已经很快变得拥挤了。
“我正在把一块钱塞进去。”Flippy用不惯用的手把罐子扶起来，他就是这么笨拙低在塞纸币进去时把它弄倒了。
“你塞了一块钱。”Mole感觉到他抽着那支烟，非常自然，呼出了一道烟雾。
“是的，我已经付钱了。所以我现在可以抽完它再说吧。”
Mole去拿盲杖的手停下来，平静地站了会儿，然后等到他一开口，就让Flippy警醒过来，他的态度把人惹毛了。
“你其实不必付这个钱。合同上并没写这条。”
Flippy愣在那里，手伸到身后的柜子上摸索烟灰缸。
“这样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并不想戒烟，……”
他手一用力就摁灭了。“不，嗯，我是想的。只是，”他找寻脱离困境的话题，“为什么你这么讨厌烟？我不太，我个人不太能明白。”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得承认我的确对，一群人聚在一起烟雾缭绕的那种环境，太习惯了。闻一闻这味道能让我，嗯，和这房间的采光一样，让我能舒服点儿。”
他说完后，对方沉默了。
“但我会戒的，一定会的。”Flippy一点也不放松，他就感觉对方正透过遮蔽的墨镜观察着他，一定是这样的。
而后Mole稍作轻松对他说，“那么有想着摆脱过去吧，嗯？”
“没错，是这样的，不过不太容易。”
“那就用上点狠劲戒掉吧。”
Flippy喘口气，回复道：“会的。”他的手还在身后一直按着那根烟，像死死压制着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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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段时间，没再出什么事情，很平和，无论有没有特别注意，Mole都没再发觉有香烟残留的痕迹出现在他的房子里。
生活的改变带来一些短暂的波澜，但他们很快就适应了，就过去了。他们作为新近刚熟悉起来的陌生人相处得很好。本来除了某一点外就是如此，他们都喜欢低沉安静的环境，因此都不会有打扰到对方的行为。他们都不急着去做什么事，像那奔跑着在街角拐弯处狠狠撞上行人的年轻人一样，当他们出门散步，可以用很慢的适宜的步速。
Flippy他很闲，这是说，他有件事要做，但急不来，也可以算是他偷懒，这样的日子还可以多过一阵子，没什么，基本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他没事就保养他的一箱子武器，像保养珍藏的艺术品。他不拦着Mole来看他干这些活儿。Mole会对此评论道，靠在桌旁评论道：“我们并没什么机会用到这些东西。这个地段治安很好。”
“说不准，万一会发生什么。”Flippy笑着回答他。
“那也不需要这么多。”Mole心里数着记着他这些东西，“这么多。”
然后，他们聊一些与枪械相关的事，某个型号的优点与缺陷。
“那把很容易卡壳。有一次……差点……后来我再也不想碰它了。”他们其中某个人说。
他们不多提及自己从前的现在的事，仿佛这是写在合同上的约定之一，这让他们的关系更良好，他们彼此看上去都是有些虚无的可靠。
当他们聊得多时，好像Flippy就不怎么需要烟了，罐子一直摆在客厅的柜子上，某次做清洁时，被发现开始积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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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天完全黑下去后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开始了一场暴雨，还有雷鸣，只是在闪光后很久才会来，大概是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肆虐着。
Mole在下午出门了，Flippy独自在房子里看着电视。他看过大门口几眼，黑色的干燥的伞摆在那儿，没有被Mole带上。电视节目他看着是很无聊的。一直到夜深了，雨还是在那么下着。
他把电视关了，顿时客厅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座灯。他想起他很久没抽烟了。烟盒其实一直都在他身上放着，就像灰尘附在他身上，不再吸引他的注意了。这时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还剩下两根。
不抽掉可惜了，他先这么想。这么久没抽，他想，应该算是戒掉了吧，再随便抽抽只是个消遣罢了。他拿出打火机，刚要打火，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这个天气，房主大概还在哪儿的屋檐下躲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他点烟时想起Mole以前说的话，不过对过往的回忆就算你不去招它，它也会自己慢吞吞爬过来的。总有个时点你得想起他们一下。
他的动作还是丝毫没有生疏。正赶着他呼出久违的第一口烟气时，门锁响了。他一惊，整个人神经活络绷紧起来，差点儿乱了盘。他想到脚步声被掩盖在了雷雨里，这时门已经开了。Mole浑身湿透了，头发、黑色风衣上，都反射着大片白影。水滴下去，很快在他脚边流了一地板。
他喘着气，表情也阴沉如乌云。Flippy感觉不止是因为天气。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影响心情的事在外头发生了。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
“你又在抽烟？”Mole沙哑地问他。口气有些累，就像在问他是否吃过晚餐了。
Flippy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他，镇定地回答道：“是的。”顿了顿又说：“你也来一根？还剩一根。”
“来吧。”Mole说，有点过于用力地关上身后的门，朝他走去，直接湿淋淋地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带过来一身的水气。比香水要好闻。
Flippy给他点上了最后一支烟。然后有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说话，只有外面的雨声一直在响。一道闪电闪在他们身上与脸上。一道缓慢的雷鸣滚过去。又一道闪电。他们呼出了烟雾，在天花板下聚集成转瞬即逝的灰色幻影。
“我以前戒了一次烟。”Mole说，“很久没再碰了。一闻到这个味儿，就很要犯瘾。”他是向后仰靠着靠背的，而Flippy身体向前弓着，回头问他：“用那个罐子啊？”他微张的唇缝里冒出淡色的烟雾来。
“是的。”Mole回答，“从前抽得很凶。”
“‘好办法’。”Flippy再转回头去，他们看着电视，电视不作声，黑着屏。
然后Flippy说：“不必那么苛刻。已经不依赖了，想抽就来一根。”他叹出一口气，“能舒服点儿就过得舒服点儿。”
“也有道理。”Mole含糊地咬着烟嘴。
忽然他又说：“你该去扔一块钱。”要是他没想起来，他们可都把这回事忘光了。
“那你是不是也该去扔一块钱？”Flippy说。然后小声地笑了几声，但这儿很安静，所以很容易被听见。
Mole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等抽完这根。”
“好，抽完这根。”
他专注地叼着烟，仰起头，疲倦地说，“就一根。”沙发皮革上到处落着水珠，从他头发后面往下滑。
“就一根。”Flippy轻轻点头。
他们再次都不说话了。罐子静静摆在柜子上。一声雷落在窗户外面。然后是还没有停止的迹象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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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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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藏Flippy是来暗杀Mole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