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太多嬉皮士和死宅了我恨不得……嘿，介意我接个电话吗？转念一想，其实我不在乎你介不介意。”说完就戴上耳机接起了电话。

开车的Marcus翻了个白眼。

“……很高兴不用我去救你或者给你收尸，不管哪个的要价都会让你倾家荡产。”穿着白西装的亚裔杀手漫不经心地用食指轻敲着膝盖上的手枪——枪口对着Marcus，“DedSec？我正坐在其中一个呆瓜旁边。”

“喂，”他转向Marcus，“你们这个‘觉醒宅宅’组织里有人帮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私法制裁者？”

毕竟他几分钟前刚说要请自己吃花生米，Marcus谨慎地反问：“你跟他什么关系，朋友？”

“朋友？”他嗤笑一声，“你不会搞你的朋友，对吧？啊我说的‘搞’不是你搞我这种，是另一种在床上、也可以不在床上……操，这噪音！”

他捂着耳朵骂对面的人：“你黑了我的手机？！混蛋！上次我们怎么说的！‘给我一点个人隐私’！”

Marcus目瞪口呆，简直握不住方向盘要把车开进海里：“你是私法制裁者的……男朋友？”

“理论上，你可以用这个词，能够涵盖一部分……嘿！”他歪歪头，明显转了说话对象，“别抱怨！又不是像我们经常有机会向别人介绍我们的关系，除了那些马上要死的目标之外。”

“我帮了你男朋友！”

“是你做的？”他挑了挑眉，“那恭喜你，这次任务结束后能保住一条小命，如果你不作死的话。”

“听起来不是很确定的保障，”Marcus耸耸肩，“聊胜于无。”

“还有你，”他对电话里的私法制裁者说，“等我回来再一起去给那些脑残黑帮一点回报，让他们知道惹怒了错误对象的后果。”

比起他任何之前的随口威胁，最后一句的语气明显含了真实残酷的杀意。

也许他没那么疯。

当然，在潜行时差点被狙击枪击中的油箱爆炸波及的Marcus收回了这个评价。

***

“这次不用你的狙击枪了？”

“目标在船上，”Jordi娴熟地将长逾一米的枪拆解，悉心上油擦拭，“而且我也很乐意徒手拧断他的脖子。”

Aiden迟疑着提议：“不需要我帮忙？”

“小事罢了，再说已经有个技术宅自告奋勇要参加了，”Jordi微妙地笑，“你知道，我们得控制现场的呆子浓度，特别当合作对象是个用溜溜球的嬉皮士的时候。”

Aiden怀疑“自告奋勇”的真实度。

“说到这个，”Jordi语气一转，表情严肃，Aiden不由地坐直了一些，“记得提醒我以后不要接这个城市的工作，满地花里胡哨的嬉皮士就算了，天气！白天热得融化，晚上又冷得要死……唯一的好处是能看你脱下那件伤眼的外套，祝贺旧金山的行人，你们看到了芝加哥人没见过的私法制裁者！”

他像在舞台上一样夸张地举起双手示意挂在门口衣架上深灰色的陈旧外套。

Aiden扯了扯自己衬衫领口，咕哝道：“它也没那么糟糕吧……”

“那要看是谁最有发言权了！”Jordi义正辞严，“行人路过可能只需‘我要把刚才瞥见的那件外套从记忆里删除’，我可是被迫观看时间最长的！它绝对烙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就算烧成灰也没法消失！”

“……也不是一直穿着。”Aiden不自在地低声道。

“……没用。”Jordi垂下眼淡淡地说，检查了下弹药，把手枪别入后腰，合上枪械箱，起身，走过去穿上自己的白西装上衣，回身冲Aiden摆摆手，“你可以在这做点什么黑客的准备工作，等我回来。”

衣冠楚楚的杀手消失在宾馆房间门后。

Aiden长叹口气。

……Jordi生气了。

并不是说这么多年Jordi从没生过气，有时是某个不知死活的小人试图吃掉他的红利，有时是Aiden无意中清除了他的雇主或中间商，他可能在房间里踱步转圈进行一大串尖酸刻薄妙趣横生的自言自语，也可能故作姿态地端坐在沙发上等道歉——Aiden不道歉，他只拿出手机，转一个漂亮数字给Jordi的账户，从黑帮的户头上。

但这次不同，完全不同。他不觉得能通过钱解决问题。

Aiden再次叹气。

他在表达歉意和哄人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Jordi也不是六岁少女，可以用糖果和毛绒玩具取悦。

Lena……他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追忆她可爱的笑脸而不被内疚和痛苦淹没。

时间和习惯，潜移默化。如果说风刮过他胸口时不会再呜咽作响这事与Jordi无关，那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在带着硝烟味和血腥味回到藏匿点，看到他站在阴影里等待时；在每一个吻、每一次身体交缠里；在他挑剔着丢给他的须后水和领带中；在啤酒和外送披萨里，背景音是他没看过的电视节目；甚至在执行任务时，耳机里不间断的、他假装没听到的单方面闲聊中。

本该是不言自明。

他不知道Jordi会用“男朋友”来给这段关系定义。但Aiden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既不希望是炮友这种轻佻易碎的联结，也不想是伴侣那种严肃沉重的承诺。

可这不是他能凭借理智决定的。

Aiden抓起那件外套，出门。

***

破晓的微光在海平线缓缓绽开。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从码头出来的Jordi面前，收尾人敏锐地反手掏出了枪——车窗降下，熟悉的面无表情：

“这是第几次了，你用枪指着我？”

“误会！”Jordi哂笑，枪挂在食指上转了个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蠢问题。你黑遍了我所有的一次性手机！隐私啊隐私！”

他用力把手机扔进了海里，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席：“你来干嘛？”

“……来接男朋友。”Aiden沉声说。

极其少见地，Jordi张了张嘴，却没接上话。

Aiden冷静地发动汽车，Jordi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他用鼻子笑了下：“了不起啊Pearce，伟大的进步！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词。”

“只是引用自你。”Aiden试图忽略脸上的热度。

“我接受了！”Jordi意有所指，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今晚有什么打算？我的计划里包括了很多炸药和烟花，而且我们有完美的嫁祸对象。”

“……对DedSec友善点？”

“救命恩人是吧，”Jordi撇了撇嘴，“也许你该从‘别踩入陷阱’开始。”

他语气调侃，Aiden明白这是Jordi式的“这事翻篇了”。

“……好。”

他许诺道，兴许有些郑重了，但他不在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