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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薄荷】我们彻夜飞旋,直至没入火焰

作者 : zcar_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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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 脱离原型

原型 卡森德拉的黑色嘉年华 所罗门 , 薄荷

标签 所薄荷 , 卡森德拉的黑色嘉年华 , 稻草人团

状态 已完结

204 5 2021-10-31 04:05
导读
*密教模拟器AU,灯相所罗门x警探薄荷,大型代餐行为罢了
*缓缓找回wland账号
1933 年春天,薄荷被调到位于苏黎世的防剿局欧洲分部工作。那是个二月份的寒冷的清晨:他正在桌前整理文件,一位不认识的同事敲敲门,递给他几份文件:一个名为“清算人”的神秘主义组织似乎正在追杀一位叛出教会的窃贼。高层交代他找到流亡者,拿到他不惜叛逃也要偷走的东西,同时尽可能剿灭密教徒。
这样的案子即使放在整个防剿局,也是非常稀奇的。因此没过多久分局局长便把他喊了过去。“我们都一致同意,”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助手,“你是最适合这事情的。毕竟,你是北美分局的王牌探员。”
薄荷并没有认真听,而是专注地读着手上的资料。看到他这副神情,局长推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去慕尼黑的车票,一星期后出发。有什么需要,防剿局都会无条件提供帮助。愿正义指引你的前路。”

七天后,薄荷轻装简行,来到车站,从此开始依循神秘人留下的线索,连接起欧洲大陆上星散的城市::他的旅途从布拉格开始,随后是被称为小巴黎的考纳斯,再之后进入苏联境内。清算人一刻不停地狙击着他,所到之处,必然出现不知来由的混乱。
薄荷一边隐藏行迹,一边四下打听;在梯弗里斯,他了解到有人买走了古董店里无人问津的一把旧步枪,在下一个城市时他很快在报纸上看到,撒马尔罕某处发生了枪击案,薄荷在字里行间闻到了火药硝烟的气息,但另一版的角落中泄漏出了一丝光芒。他不是神秘主义者,但出于职业需求对无形之术也有所涉猎,警官确定这正是由逃亡者所留下的痕迹,如同暴露在空气中的新鲜水果般,薄荷有幸在氧化锈蚀前尝到了它。

他离对方越来越近,不过是时间问题。在威尼斯,这座迷雾缭绕,受丝绒的具名者偏爱的城市,线段落到了他的手里。薄荷踏上尖头的贡多拉,坐在船夫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黑发蓝眼的年轻人脚边放着手提箱,胸前滑稽地挂着个大大的蓝色领结,毫不畏惧地对他一笑,撑起船桨,漂上威尼斯的河道。
凤尾船在窄小的水道上灵活地穿行,船夫——流亡者——一脸轻松地操控着前行的方向。薄荷先开了口:“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幸会,警官。”年轻人答道,“能和防剿局的王牌探员会面,是我的荣幸。”
薄荷无奈地摇摇头:“我并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来是为了从清算人手上保下你的性命。”
“因为我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吗?你们其实并不知道我拿走了什么,只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罢了。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啊。”
“我想,与其和一群训练有素的暗杀者和易皮者们打交道,倒不如抢在他们前面找到目标。“薄荷特意用上了“欺骗者”的另一个名字:他知道对对方这种追奉辉光之人而言,自己最好采用他们的行事之道。
流亡者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米黄色的墙壁间来回碰撞:“你对每个逃犯都这样有耐心吗?”
“只对少数人如此。”
“那恐怕你没时间再维持礼节了,”流亡者将船桨往前一拨,回头看着后方,“真不幸,他们来了。“

背后,不知何时多了另一艘平底船,上面的乘客尽皆佩戴兜帽,见两人回头,不再伪装,纷纷从披风中掏出武器。
薄荷抽出配枪,挡在流亡者身前。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流亡者依然好整以暇地与他开玩笑:“警官,你这么积极地保护我,我好感动。”
“看在我救了你命的份上,”薄荷瞄准敌人,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知恩图报。快点撑船,我们得找一个开阔的地方。”
“遵——命。”两边都明显加快了速度,密教徒们人多势众,很快逼近,薄荷几乎能看到他们刀刃上反射的寒光。流亡者一边撑船一边问:“你有把握吗,警官?”
“没有,但总得试试看。对付他们,得用与之相同的性相……“薄荷将子弹上膛。
”陨铁子弹?“流亡者挑了挑眉,“这不是用来猎杀野兽的吗——防剿局真是财大气粗。”
“反正可以报销。”对面船头的一员躬下身,似乎准备跃过他们之间的水面。薄荷左手捏碎用于单向通讯的水晶吊坠,毫不犹豫地开枪,镍铁弹丸击中对方的膝盖:枪声划破了沉默,追兵放弃了谨慎,朝他们猛然扑来。
人数差距毕竟已经大到了某种程度,即使薄荷也有些吃不消。正在此刻,清脆的“噼啪”声传来,流亡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镜子,正片片碎裂,每一块镜面中都折射出一个光芒万丈的世界。他将其中几块破片朝敌人扔去,刺客们似乎极度惧怕它般,纷纷避让开,甚至船的速度都降了下来。流亡者手中的碎片用尽时,他们也甩开了追兵。

贡多拉如同什么也未曾经历过般,从错综复杂的水道中驶了出来,在流亡者的操控下缓缓停靠。薄荷起身,向对方伸出手:“薄荷。”
蓝色眼睛的密教徒打量着他,回握住薄荷的手,但并未自报姓名,而是将他拉上了岸。他们一起漫步在威尼斯的街道上,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现下无论清算人是继续追击还是寻求支援,都为他们争取了一段短暂但宝贵的喘息时间。
“我是一名占星师。”路过一条头顶的小阳台上开满了康乃馨的巷子时,流亡者说。他停下脚步,悠闲地靠在墙上,薄荷于是也站在原地回望着他。“某夜,我在林地与漫宿的交界处获得了一些启示。借助仪式,凡人能前往某处寄居在高处的房间。这正是我叛逃的原因。”
薄荷默默记下他所说的话,正待回答,流亡者变魔术般掏出了一把扭曲的黝黑钥匙,插入旁边一扇紧闭的门中。钥匙在锁孔中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流亡者用力拉开门扉,迈进其中的黑暗里,笑着朝薄荷挥挥手。薄荷冲上前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门在他面前关上了,无论他怎样用力推拉、呼叫屋主都杳无声息。流亡者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了。可毕竟不是全无收获:薄荷摊开手,一块小小的镜子碎片躺在掌心,里面漂浮着层层叠叠的景观,散发明亮的光辉。

事后,薄荷从同事处获知,他得到了一块迷途之镜的碎片:在密教仪式中,它被用于与重返漫宿之途共鸣,借以开启通向辉光的门扉。尽管现今不再禁止凡人入内,漫宿对毫无准备之人而言仍是危险的,就连其最外围的林地也能淹没无数声响。
迷途之镜与灯之奥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流亡者拥有这样工具并不令人惊诧。薄荷以此作为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果然了解到,格拉纳达的灵视者米蕾娅近日接待了一位神秘的访客。薄荷顾不上休整,立刻往伊比利亚半岛赶去:黄昏时分,他抵达了米蕾娅所居住的阿尔拜辛区,房屋连成片的洁白墙壁被染得橙红,远方塞拉内华达的山岙处正温柔地轻轻吻着夕阳。他没有感受到熟悉的铁锈味,不禁松了口气——清算人尚未来到此处。
夜晚,薄荷恍惚在睡梦中听见西南方,高山的另一边,传来混乱与启明的光辉。第二天早晨他去拜访米蕾娅时,她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似乎解决了大麻烦。薄荷没有在画廊处见到流亡者的身影;这也正常,对方恐怕正是昨夜异象的肇始者,不应继续留下更多痕迹。

“你似乎心情很好。恭喜你了。”薄荷说。
“谢谢,”米蕾娅羞怯地点点头,又闲聊了几句后,主动问道,“警官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薄荷摊开手,向她展示迷途之镜的碎片。“我来寻找这面镜子的主人。”
“啊、这是……”画家不安地抓紧桌布一角:“我不知道,警官。”
“我并不是来逮捕他的。”薄荷耐心地说,“我明白清算人正在紧追不舍,但我只想问问他到底拿走了什么。”
米蕾娅玻璃似的眼珠紧盯着薄荷。薄荷坦然地接受她的审视,他明白自己的想法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但他别无选择。良久,灵视者说:“他今早就走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现在仍在格拉纳达,但不清楚具体地点。”
“这就够了。谢谢。”薄荷点头致谢,从怀里掏出名片递给她,“如果遇上什么麻烦可以联系我。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了,警官。愿上神保佑你。”米蕾娅摇摇头;她的祝福从他背后传来。
薄荷重新回到城市。这回,流亡者的痕迹越加明显:教堂废墟内壁上的炭笔痕迹,印着连号的假钞,由白兰地和杜松子混合而成的所谓“灵药”。薄荷跟随着他的影子,去往格拉纳达的多个隐秘之处。

直到月亮升至半天时,薄荷才回到旅馆。尽管整天都在四处奔波,他躺在床上,还是无法入眠:警探脑海里仍止不住地想着关于流亡者的事情。他如此捉摸不定,一阵薄雾……是谁说过,漫宿满溢蓝色的夜雾……雾气能抚慰心灵……
薄荷模模糊糊想着一些回忆的碎片,余光却突然瞥见窗前半倚着人影。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借着月光看清来人:黑发蓝眼的流亡者朝他微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无声无息地前来此处。透过玻璃,明亮而寒冷的月光如一顶绢纱般落下并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薄荷的心脏砰砰直跳。流亡者道:“你真是很执着,警探。我刚来的第二天,很多人说他们收到了来自防剿局的名片。我想那一定便是你了。我知道你的话并非谎言。与其等待事情自然变化,不如赶在我的大敌到来前,先找到你。”
”谢谢你信任我,“薄荷有点受宠若惊,“只是……下次进来能不能走门?”
流亡者哈哈大笑。“你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个朋友。”他快活地说,全然没有正在躲避生死追杀的狼狈,“我越发觉得,来见你是个正确的选择,薄荷。”
听到自己的名字,薄荷如梦初醒,说:“那么,能给我你的名字作为回报吗?”

流亡者若有所思,良久,半真半假地叹息道:“是啊,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此刻并非谎言或欺骗的时节,我得给你点什么作为回报。“
“那么,来解开谜题吧。”他饶有兴趣地说,“我的名字与一位寓言作者相同。在我出生的七十七年前,他便已经死去,却留下了一幅描绘终结的画作……”
薄荷不假思索地道:“赫舍?”
“答对了。”流亡者很高兴地点点头,“我的名字是所罗门。所罗门·伊本·加百列。薄荷,你对密教有不少的了解呢。”
“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警探回答,他望着所罗门的双眼,月光渗透进去后,那里就显得像一片飘动着钴蓝色极光的天空。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偷走秘密。
“你到底从那里拿走了什么?”薄荷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有些日子里只能回答一个问题。”所罗门答道。
薄荷吐出一口气,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打开名片盒:“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大概早已经知道了……假若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回来找到我。”
所罗门认真地接过名片,很新奇似的捏在指尖打量。”我记住了。只有现在,昕旦如此偏爱以致没有任何失误发生的钟点,我才能来见你,”他的视线移向薄荷,“恐怕这样的时候并不多。不过,我会珍惜每一个机会的。”

语毕,所罗门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向房门。薄荷用力眨眨眼睛:对方已经消失在了半掩的门扉之后。房间里空空荡荡,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三天后,薄荷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清算人已至,薄荷了解他们动作的每一步前兆,如果没有全然的把握,追兵不可能轻易出手,这意味着所罗门暴露了行踪。但是,所罗门留在街道上的气息早已消逝,无论怎样寻找都只是徒劳无功。他的名字还在薄荷的胸腔中活跃地跳动着——唯一一个能找到他踪迹的地方。这是薄荷与另一个人共享的独一份的秘密。
那天下午,薄荷也乘车离开了。不知不觉间,他已走遍了大半个欧洲,和在美国时的工作内容比起来简直轻松到不可思议。他也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欧洲分局和北美分局向来互相看不顺眼。让对方的外派探员接这样听起来重要、实际上却并不紧急的任务,可以说是无形的打压行为。但薄荷并不在乎,对他而言,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眼前缓缓展开。这都是所罗门带给他的。想到这里,薄荷不禁微笑起来:和他从前接触过的密教徒不同,所罗门是个真正属于梦境的人。他的影子里涌动着无光的林地,可是灵魂又受到来自太阳居屋的关照。

所有的地方都走遍了,每一座城市的倒影都刻在了日轮转动的指针上。薄荷的最后一站是维也纳:维也纳,这个在多重历史中始终维持住了她的名字的城市。很久之前,薄荷曾来到过这里,那时她还被称为“纯白之城”;现在,房屋间流动的只剩红色。他想在离开之前再次拜访一下这个老地方。并且,维也纳向来与蠕虫息息相关——防剿局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防止蠕虫继续增殖,薄荷也想在旅途中做些本职工作。
他逐渐将作息调整成从前的状态,昼伏夜出:那些光滑而黑暗的生物在夜晚更加活跃。薄荷走在街道上,月光照亮他经过的小巷,光中如有树枝般的纹理条条伸展,仔细看去又踪影全无。
薄荷听见了脚步声。他知道在离奇扭曲的街巷中不该轻易回头,但是空气中飘荡着某种预言,让他心里很平静地转过身去。
小巷的入口站着的是所罗门。他们有近两个月没见面,却觉得彼此毫无变化。薄荷松了口气,说:“所罗门。”
占星师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说:“你也是来这里欣赏此等奇观的吗?”
“我来找东西。但是,看起来它们今晚不会出现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能拥有和你一起散散步的荣幸吗?”所罗门靠在墙上;今晚,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游离于梦境与幻象的火焰。

薄荷点点头。他马上就要回国,这是他能见到所罗门的最后一次机会。所罗门虽然一直对秘密守口如瓶,但他本身的存在就让薄荷感到一阵熟悉的颤抖。
我真不能算个称职的警察。那个局长恐怕也是这么看我的……薄荷无奈地叹了口气,所罗门歪着头看他:“有什么烦恼吗——薄荷?”
“这几个月过得真像梦一样,”薄荷说,“我什么都没得到,却仍然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安排,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是吗?你要走了啊。能在离开前留下这样美好的回忆,真是幸福。”
“在这之后,你要去哪里呢?”薄荷问。
“我——”所罗门停下了脚步。月光正盛,将周围的砖瓦漂染成漂浮的淡白。“我将前往地图的边缘。在那里将事情做个了结。”
薄荷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做好准备了吗?”
“也许吧。”所罗门散漫地说,“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想通。毕竟是清算人的秘密,只有面对面和他们谈话,才能清楚其中真意。”
“那究竟是什么?”薄荷觉得自己触摸到了黯淡的边缘。他迫切而诚恳地与所罗门对视着。
所罗门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执着,陷入了沉默。“……和世界与道路的破绽有关,”他思考着说,“有人说它在这里,但我一无所获。”

“破绽……我以前在典籍上读到过,如果说的是蠕虫入侵醒时世界的入口,那应该的确位于此处。“
”是啊。“所罗门摸摸后脑勺,“被耍了呢,无论是所谓的仪式还是宣称会有司辰亲自过问之类的话……那里从来什么都没有。”
“所罗门,”薄荷忍不住说,“我能和你一起去吗?”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不过,在这月光下呈现异象的街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罗门默默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何等的代价。在你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引人入此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在手掌上抚平。随着他的动作,纸上的皱褶逐渐柔和,慢慢摊开到绝不可能被装在口袋里的大小。薄荷探头望去,纸上弯曲的线条首尾相接,形成了地图的形状;然而,仔细观察,会发现线条其实都由文字组成,即使在最小的缝隙里,也隐藏着言语。它如漩涡般吞噬着人的神智,一份神秘的礼物——
“闭上眼睛。”所罗门的声音传来。薄荷照办了,轻柔的黑暗随即降临,薄荷感到自己的理性正缓缓地重新聚合。他的手上一重,所罗门把卷起来的地图交给了他。

“这是我偶然得到,一位司辰所留下的足迹。只有通过他们的脚步,才能到达那些无人前往的地点。”
“如果你哪天从重重历史里探索出了通路,就来这里吧。进入荒野,而后前往地图之疆。此后,无论遭遇什么,在醒时的世界里,你一定能找到我。”
开启道路的时刻很快过去了。弧月的光辉渐渐黯淡,影子皱缩,薄荷不得不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对方的身形。所罗门很快地笑了一下,朝他挥挥手,目送薄荷远去。走之前,薄荷最后一次望着所罗门的眼睛:他意识到所罗门是一面镜子。薄荷所看到的入迷的火焰或许从来都不存在。他只是看到真实的自己。
三周后,薄荷搭上由普利茅斯驶往纽约的航线。没有人前来给他送行。在海上,星星每夜闪烁着无情的光芒,浪潮翻涌如林地间攒动的人影。下船后,在码头走上几步,再回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青灰色的烟雾在木箱和人群间沉降。直到这时,薄荷才意识到——欧罗巴已经离他远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防剿局除了被削减的经费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和同事接到过几次密教徒的情报,但都是捕风捉影的谣传,连秘史一角都没有触碰到的骗子。第二年春天,薄荷向防剿局递交了辞呈。



冻原寒风不尽——这并非他第一次历经如此不可信任的土地。在平靖大地混乱的司辰神力下,他们满身伤口,成功穿过了诡变多端的自然的陷阱。
薄荷站在三岔路口:他面前的路牌一个指向天空,一个指向正前方的淡青色山丘,一个指向远方云雾里出现的海市蜃楼。他身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定了,看着薄荷摊开一个破破烂烂的卷轴,对照着纸上和面前的景象。没用多久,薄荷确定了位置,便转过头来朝其余的雇工和追随者点点头,他们于是识趣地没有跟上来,遥望着薄荷的背影消失在猛烈光照之下的荒野。
不过多久,他的面前便出现一片广袤的针叶林,墨绿色近深至漆黑。顺着进入群林的小路一直走下去,尽头是被灌木和石滩围绕的湖泊,折射天光而呈现出冰蓝色。水边漂着一条小船,里头扔着船桨,浮在近乎静止的湖面上。
湖泊并不广大,但足够深。据说,它是坠落而下的行星碎片在森林中留下的疤痕。船行至湖中央时,薄荷探头向下望去,一间残破的猎人小屋正歪斜着卡在水底的乱石间。万籁俱寂,只有风时不时吹过针叶发出的“簌簌”响声。
薄荷回到岸边时,一只浑身披着黝黑羽毛的乌鸦朝他飞来。这是他来到此地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物。它轻巧地停在薄荷伸出的手指上,鸟羽间夹杂着许多不可能出现在冰原上的美丽细线。它空洞的双眼注视着薄荷,随后拍动翅膀朝林中飞翔而去。

薄荷松了口气,知道在早先举行的仪式中,明晓失物之神接受了他的供奉,现在,只需要最后一步,祂就会还以赠礼。薄荷相当确信祂会喜欢这件祭献——由双曲几何体构成、白银色泽的古董,自找到它的那一天起,薄荷就爱不释手,常常带在身边。但是,为了他的目标,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却的。
在拾滩鸦的指引下,他沿着森林的边缘行走,直至残阳重新回到他的面前。一路上,他期待着发现一些痕迹,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无论是脚印,还是血滴。在一片青苔边,渡鸦重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薄荷弯下腰仔细观察,很轻易就看出:这块地面曾被填埋过。
他不假思索地从箱子里拿出工具,开始挖掘。即使现在是西伯利亚的十月份,薄荷也丝毫不觉得寒冷,甚至紧张得手心出汗。他双臂颤抖着停下了,按住额头深深呼吸……土壤和岩层的下方存在什么?假若他一无所获——又或者,他得到了某些秘密——
薄荷就这样喘息着,望着地上浅浅的坑好一会儿。等到恐惧稍微平息,天已经泛起深蓝色,针茅草的影子在黄昏斜照下于他的手上落下一道道伤口。

即使已经走上追奉辉光的道路,穿越过漫宿的门扉,薄荷依然如多年前第一次踏上陌生土地般,不知所措起来。渡鸦在他脚边蹦跳了几下,抬起喙望着他。一点小小的守夜人的光芒在他的脑海中闪耀起来。
薄荷用全身的力气把铁铲压进冻土中。这一次,工具的尖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薄荷悚然一惊,连忙撇开上方的浮土:一个小小的铸铁盒子正躺在洞里。薄荷犹疑地碰了碰它,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他缓缓将其捧在手上。盒子没有上锁,随着咔哒声响起,里面躺着一本封皮泛黄的日志。
渡鸦拍拍翅膀,飞走了。天也在这个时候完全暗了下来,在空空荡荡的原野上,只有薄荷点起的煤油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即使在寒风呼啸的天气里,日志也没有一页纸被吹动,等待着某个人来阅读它。
薄荷借着燃烧的火焰看清纸上的文字。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流亡者的笔迹。在扉页上,他写道:“献给最后一位读者”。
那是谁呢?薄荷抱着这轻微的疑问读下去。但是,作者转而谈起他一直寻求的无形之术。“创建世界也是某种仪式,然而,若非位于再上一层,否则便无法成行。即使漫宿也并不满足此等条件,但我听说在太阳的居屋之上,有人尝试过并成功了。”

“也许那许多扇隐秘的门中还留有仪式的残余。然而,我认为除了那位从不露面的首领外,没人拥有进入其中的钥匙。”
“在另一重历史中,清算人和昕旦做了交易,因此并未掌握开启的诀窍。钥匙是一种影响。将其刻入脑中,便能以己身打开通往司辰的道路。我偷走了它。“
”假若引起他们的愤怒,那就是不可挽回的。首领并不需要在醒时世界行动,他只用每夜重返梦境,在那之上寻找我的踪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他们会把我的全部存在从世界上清除。幸好我还拥有举行仪式的机会:我从巴尔多梅人那里获得了帮助。如果你在骑士小屋见到她,记得向她传达我的感谢。“
“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立刻看到了很多过去的影子。你和我一样都是被知识和世界的本质所吸引的人,不过你还有很多机会,像我这样的愚者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失约了,但这对我来说已是心满意足的结局……而我真心实意祝愿你不要落到这样的境地。”
翻到下一页,字迹开始变得扭曲无力。“所有欲望无一例外都是疯狂的。一旦受其控制,就无从逃脱,连司辰也不例外……小心,不要让你的理性被浸染。也许某天,我能在林地再次遇到你。我毫不怀疑,到了那时,我立刻就能认出你。”

最后一个字母的笔画拖出长长的痕迹,横亘在纸页上。日志到此结束了,薄荷仍处在恍惚之中,好像彻夜读完古籍后面对从敞开的窗户里透进来的黎明般。然而荒原上只有黑暗。在这片无光的混沌中,一个名字随着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所罗门……”
念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手中的日志迅速腐朽为了火焰灼烧过的灰烬,顺着风被吹散了。留在薄荷手上的,是一块被夹在最后的镜子碎片,已经不再反射出漫宿上云雾缭绕的影像,仅有薄荷的面容映照其中。
薄荷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抬头望向天空,他酸胀的眼睛仍然在寒冷下不断流出泪水。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看得更清晰,锐利地捕捉到滚滚而流的层云和天空中的色彩。这个夜晚,极光静静地降临在月伤湖之上。它同时是延伸向地平线处的河流与桥梁;有一瞬间,薄荷几乎以为,后面露出来的会是漫宿那无所不通的十字路。
他就这样在原地仰望着这蓝紫色的光辉,一直到它们消逝,他才回到湖畔,独自沉沉睡去。不久后,日出越来越早,空气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新叶的清香。在这样一个好时节,薄荷离开了月伤湖,在笑鸫的指引下回到家乡。

那之后,他又见了好几位司辰,在防剿局,他的名字成为了某种禁忌,而更为黑暗的角落则悄悄酝酿着一些流言。对更为亲近的同僚而言,薄荷没有那么神秘,只是不可捉摸,从未有人进入过他的居所。许多追随者认为他藏起了一个被许多密教觊觎的秘宝。另一个在少数门徒中流传的猜想是:他不过像很多普通人一样失去了亲近的人。每到夜晚,月光照耀之时,他就会来到镜子前,寻找对方,并和留在梦境里的灵魂轻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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