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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d.8073112
[及影]命中注定

作者 : 叶径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直系同辈

原型 排球少年 及川彻,影山飞雄

标签 及影

1382 13 2020-7-21 19:49
1.
快步绕过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岩泉一赶上低头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及川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急匆匆地责问道:“为什么影山还叫你‘及川前辈’?”
“坏习惯吧。”及川告诉他,表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从眼角余光里,他瞧见岩泉的眉毛扬了起来,露出困惑又恼火的神情。及川不悦地缩起肩膀,心里清楚此时“为自己开脱”并非明智之举,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心不在焉地沉默着,靠数路边的灌木从捱过了这顿数落。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发小对于“及川彻的人格高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尤其是在和影山飞雄的相处这件事上。打从他们刚升上国中那会儿,及川就对类似的教训听得耳朵起了茧,有次他实在是不耐烦,跟岩泉顶了几句“小岩比妈妈还啰嗦”之类的话,被岩泉追着跑过整个公园,狂揍了一顿。最后及川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家院子,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自二楼的窗户伸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影山探寻的目光刚迟疑地从他们共享的卧室里探出来,立刻就被及川毫不犹豫地无视掉。
及川彻讨厌影山飞雄——从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妈妈牵着那个脑袋迟钝的臭小鬼走进家门,宣布从今天起他多了一个弟弟兼舍友的那个瞬间起,就是这样了。
当天是及川彻的十二岁生日。早在一周之前,他便发现储藏室里多出一只可疑的大纸箱,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这是父母给他准备的生日惊喜。跟岩泉提前炫耀一番,过后,及川耗尽所有的自制力才忍着没去偷看里面的东西。可想而知,当他得知箱子里是属于影山飞雄的折叠床时,内心涌起的失望简直能淹死一头大象。
“我的……弟弟?”他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困惑地反复咀嚼这个概念,吸管因此在齿间弯折,令不断涌进嘴里的冰葡萄汽水停了下来。十二岁的及川从高高的餐椅上一跃而下,满腹狐疑,在走向玄关的那几秒钟里,他没能预见自己的生活从此将像不幸遇上海难的航船一样,再无回头之日。

2.
当着及川夫妇的面,影山飞雄叫他“彻哥哥”。
他俩都对这个称呼厌恶透顶,不过,及川敏锐地发现:说出这几个音节对影山造成的困扰稍微甚于自己听到它时产生的生理性不适。于是半是报复,半是捉弄,他从不许影山在家里像猛那样没大没小地直呼他的名字,并且从不羞于在妈妈面前装出万分亲昵的样子,拖着嗓子喊“小飞雄”。
由于面上不肯示弱,一旦有旁人在,影山就不得不“逆来顺受”——只有及川知道他实际上讨厌胡萝卜,不喜欢甜的食物,也对妈妈的秘制牛肉羹深恶痛绝。只要妈妈炖了牛肉,及川总抢着去厨房里帮忙,再装作一个好哥哥的样子,把更多的那碗端给影山。黑发男孩拿起勺子,用能吓退劫匪的凶恶眼神暗暗向他“道谢”,而及川此刻的笑容最真诚。“不客气,小飞雄。”他乐不可支地跑到影山对面坐下,满意地欣赏对方气红了的脸。“可要好好吃完哦!”
卧室的门一关上,“彻哥哥”就变回了“及川前辈”。
影山的床紧挨着窗户,及川的则靠墙摆在进门右手边。公用区域只有夹在两张桌子之间的书架,以及用来隔开床铺的大衣柜。及川把它们调整一番,好让自己在学习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对面的影山飞雄。影山自告奋勇地帮他挪了柜子:他们俩难得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一致。每晚洗过澡,影山立刻钻进属于他的那半边房间,半句话也不和及川多说。他们靠着这个简易的隔离区勉强和平共处了好几年,直到姐姐离开家,影山搬去隔壁的卧室为止。
及川发誓他从没想念过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然而他确实在寂静中连续数晚失眠,随后才怀抱着对神明诚挚的感谢之情,再次习惯了独自入睡。

3.
实际上,他们也有过一段和平共处期。尽管一开始及川和影山就闹得很不愉快,他还是忍着满肚子的气,和爸爸坐在沙发上,进行了一场两个男子汉之间的谈话。父亲诚恳地向他道歉,解释说事发突然:他们原本打算年底再接影山过来,计划在这半年里边办领养手续边同及川商量,好让他慢慢消化家里将有一个新成员的事。没想到原先照顾影山的老先生忽然急病去世,这才不得不把整个计划提前了五个月。
“飞雄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从今往后你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他。”父亲如是说,眼含期待。
及川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嘴上还是答应下来:“我会的。”
这句话的有效期仅仅维持到次年樱花盛开之际。四月的首个周末,全家人一起去公园郊游,及川牵着走路还摇摇晃晃的猛去自动贩售机买饮料,影山跟在他们后面,伸出一根软软的指头,踮起脚来选中了角落里的酸奶。
一片樱花瓣恰巧落在他圆乎乎的脑袋上,及川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把它摘去。因为他的小动作,影山的嘴快乐地咧开了,及川能清清楚楚地瞧见那句亲昵的“彻”停留在他的舌尖上,蓄势待发。
“小飞雄,从今天开始,在外面你只许叫我‘及川前辈’。”他抢先对影山说道,在不知不觉中捏痛了猛的手,惹得小家伙不满地啼哭起来。
影山茫然地睁大眼睛,半天没能理解及川的意思,眼看着姐姐就要走到这边来,及川松开猛,俯下身去给他的外甥擦鼻涕,同时放低声音补充:“也不要说你是我的兄弟,有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弟弟,及川先生我着实很困扰。”
有那么一瞬间,影山看上去似乎也要哭了。他咬住嘴唇,难以置信地攥紧了手里的酸奶盒,用力得胳膊止不住颤抖。就是这双手臂,又小又软,却蕴藏着无与伦比的才能。

姐姐过来抱起猛,狠狠笑话了一通两个不懂事的男孩。及川故意走慢,好让姐姐和他们拉远距离。“彻,等等——”影山过来握他的手。
及川不动声色地甩开了他。

4.
无论是动画片,游戏机还是零食,通通无法让沉默寡言的黑发男孩露出笑容。各种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即便是下定决定要做个好哥哥的及川也耐心尽失。他垂头丧气地打开房门,把自己的小天地展示给它日后的另一个主人,影山飞雄却在此刻头一次露出了开心的样子,还没等他故作大度地开口邀请,就径直踏进门内。
那双了无趣味的灰蓝色眸子忽然像晨星一样明亮起来,渴望地瞄准了及川放在书架顶部的排球。他略为惊讶地把球取下来,抛给自从进门以来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小家伙。影山在他对面像模像样地弯曲膝盖,把球稳稳地垫起来再接住,紧紧抱在怀里。
“你也打排球吗?”
那时,及川彻尚未意识到面前的男孩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他身后逼近的一座高墙。捧着排球满脸幸福的影山飞雄在他看来只是个两眼放光的傻小子,及川问他要不要下楼去院子里打一会儿球,影山拼命点头——从这一刻起,他便非常自然地成了及川彻的小跟屁虫。
一小时之后他们还在练习。及川很难相信对方从小二才开始接触排球,影山还不满十岁,但他的水平恐怕已经超过了及川小学毕业时球队里一半的家伙。短袖被汗打湿,裹着男孩剧烈起伏的胸膛,影山应该已经很累了,却半点儿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彻,飞雄,该吃晚饭了!”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影山吓了一跳,最后一球打在右臂上,急急地飞向侧面。及川猛地朝球的落点扑过去,在最后关头救起了即将掉进池塘的球。排球滚了两圈,被青草困住,停在影山的脚边。
“好……好厉害!”黑发男孩惊叹不已,差点咬到舌头。及川噗嗤一声笑起来,朝他伸出手去。
“回去吧,吃完晚饭还可以陪你玩一会儿。”及川一时兴起,拉住影山的手扶他爬上台阶,一起往敞开的落地窗走去。“晚点小岩要过来,当着他的面,飞雄可要好好地喊我‘哥哥’哦。”

5.
岩泉立即察觉了他们“兄弟关系”突如其来的恶化,却用了不止一年的时间,才从及川嘴里陆陆续续地撬出前因后果。那会儿影山已经成了北川第一中学的新生,在排球部里,他和其他低年级的部员一样喊及川 “前辈”。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影山问他排球的技巧,及川再无法用“没空”草草应付过去,于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对影山说了“不行”。
影山飞雄对排球无比的热情和他那傲人的天赋有目共睹,在众人惊叹不已之时,只有及川不肯正眼瞧他,只是焦虑不安地把自主练习的结束时间越拖越迟。在场边看了不过几周,岩泉就沉着脸把及川拽进更衣室,在那里,及川向岩泉坦白了一切的开端:那场影山在发球时偷偷放水的比赛、他取得胜利后悄悄投向观众席的一瞥,以及赛后发生在场边的拥抱。
早早结束了晚训,那日及川按照约定赶去看影山的比赛。在球场上的影山飞雄比他想象中更加耀眼夺目,及川紧盯着他,心想:何止如此,飞雄简直优秀得令人胆战心惊。
“彻也是二传手!”影山跟他的队友介绍,脸上带着展示宝物般的表情。他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及川杂乱翻腾的思绪,汗津津的手掌心紧紧包裹住及川发冷的手指,“他超级厉害——”
“毫不意外啊,毕竟是影山你的哥哥嘛。”某个缺乏耐心的男孩大笑着打断了影山,随后话题就回到明天的比赛上。及川任由影山拉着他走到门口,怔怔地看着对方把手放开,在他面前越走越远,加入那群叽叽喳喳的队友,把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随后的那个周末,“彻”变成了“及川前辈”。
“我曾经自大地以为,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又能有多少呢?同样是放学之后两小时的练习,效果顶多不过是10和9的差别,可是看到飞雄的比赛我就明白了。10乘上10是100,9乘上9却只有81,积累下去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称作‘那个天才少年的哥哥’了吧。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讨厌得要死。”
岩泉震惊地注视着他,脸扭曲得厉害,仿佛正在忍受某种折磨。挚友的沉默像是无声的指责,及川肩上的原本就背负的痛苦随之变得更沉。他猛地转过身,挤出一个干巴巴的讪笑,嘴里不依不饶:“啊真是不好意思,让小岩你失望了!但说到底,本来也就不是我的弟弟嘛,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的臭小鬼——”
“别自欺欺人了!”后背上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预想中会听到的咆哮没来,来的却是愤怒的低声质问。岩泉揪住他的领子,力气大得出奇,险些害及川跌倒在地。
“垃圾川,你的眼界明明应该是在更高的地方吧?”
半晌,及川避开了岩泉的视线。他苦涩地回答:“小岩,你还不明白吗?在那个我一直盯着、向往着、为之努力的远处,我已经看到了小飞雄的位置。”

6.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也确确实实是及川彻讨厌影山飞雄的唯一原因。
兄友弟恭的假象几次险些破碎,最后都靠及川在危机时刻的灵机一动掩盖过去。起初几周影山情绪低落,连在餐桌上都显得无精打采,妈妈观察了好一段时间,才委婉地问影山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
“没有。”影山嘴里这么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及川身上飘。连着好几个晚上,他都不肯按时去自己的床上睡觉,而是缠着及川,追着他问“为什么”。昨天也不例外。及川低头把筷子插进一块炖软的土豆里,心里不免打起鼓来,担心影山会把事情向妈妈和盘托出,如此自己定免不了受一顿数落。
影山没有出卖他。
之后的许多年,无论及川怎样越界,唯独在保密这件事情上,影山飞雄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他这边。无论及川对他不理不睬还是恶语相向,影山都能咬牙假装这些事根本没发生。影山逐渐漠然的态度进一步惹恼了及川,让他忍不住去想新的点子来从对方身上激起一点反应。及川不屑于在房间里使坏(光是在父母面前虚情假意,对他们俩来说都已经足够折磨人了),于是只有进了体育馆,才正大光明地捉弄对方。
岩泉当着其他的部员总是毫不留情地骂他:“别欺负一年级的,垃圾川!”及川心里清楚,这意味着岩泉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除非三个人结伴走回家:只有在这种时候,岩泉才会在路上恶狠狠地踢他的书包,让他拿出点哥哥的样子来。及川被逼无奈,把手臂绕上影山的肩膀,影山在岩泉看不见的地方将及川的指头攥得生疼。他们俩较着劲迈进家门,两个人都火冒三丈,一整晚不再正眼看对方。
靠着越滚越多的丑陋谎言来打掩护,及川终于顺利升上高中,从此,只有早晚的一小会儿需要和影山相处。姐姐计划年后搬出去,这意味着她的卧室即将成为影山的房间,得知这个消息,影山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他那副样子,及川本应该尽尝胜利的甘美滋味,却不知怎么觉得胃里很不舒服,活像吞了一斤跳跳糖。
隔天是周六,父母不在家,他们难得吵了一架——及川新交的女友要来家里和他一起学习,他让影山躲到不碍事的地方去,这个屁事不懂的臭小鬼却不肯,还气势汹汹地甩上房门,让及川换去书房里学习。
“你可别后悔啊,飞雄。”及川踹开门,咬牙切齿地威胁道。隐隐的怒火持之以恒地舔舐着他的理智,及川怀着报复心,微笑着把女孩领进自己的卧室。她不知道书架背后的空间里还有别人,他却很确定:从影山躺着的位置,轻易就能通过两本字典的空隙,将自己这侧的动静一览无余。
他让女孩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故意弯下腰来,仔仔细细地亲吻她涂着草莓味唇膏的嘴唇。也不是没有在学校的角落里接过吻,但是这回知道影山可能在看,及川的心脏在肋骨下方挣扎得像只困在笼子里的小鹿。女孩喘出一声惊讶的叹息,响亮而热情地回应了他。摊开的笔记本渐渐被推到桌子边缘,随着下个尤为激动的吻,猝不及防地跌落。
及川的理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唤醒。他羞愧难当地跳起来,对面前蒙在鼓里的女友感到万分抱歉。女孩不自在地揉揉自己的鼻尖,因为迟来的羞怯而红了脸。她柔声告诉及川自己该回去了,于是及川送她到门口,在玄关处告别时亲了亲她的脸颊。
他回到二楼,正撞上打开门准备夺路而逃的影山飞雄,脸红得好像小番茄。
“及川前辈,”影山气得声音直哆嗦,眼睛都不敢看他,嘴上却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别太过分了。”
本来道歉已经到了嘴边,一气之下,说出口的却只剩混账话。及川冷言冷语地嘲笑:“事先警告过你的,是小飞雄自己非要留在房间里,该不是有什么怪癖——”
影山猛地推了他一把,生生把及川从走廊中央挤开。约两年的年龄差距下,及川比影山高大许多。明白这一点,及川总是确保他们不会起任何真正的肢体冲突。他被推得一个趔趄,好几秒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及川从后面抓住马上就要跑下楼的影山,立刻将年幼些的男孩掀翻在地。影山拼命挣扎,混乱中他的脑门狠狠地撞上及川的鼻子,痛得及川眼前发黑。及川仗着力量优势把影山固定在地板上,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搞什么——”
房间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及川的呼吸像撞上防波堤的海浪一样在喉咙里破碎,他忽然想起前两天吃晚饭的时候,妈妈说周日要带影山出门买新的居家服——现在的这套已经明显不合身了,总是紧巴巴地绷在男孩开始发育的身体上。
柔软的黑色衣料藏不住秘密。及川震惊地松开手,翻身跌坐在地板上消化眼前的事实:影山的下面……起了反应。
影山显然也意识到他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黑发男孩爬起来,羞愤难当地背过身去,恶狠狠地抹了把脸,一头钻进盥洗室,留下高个的棕发男孩独自僵在原地,耳朵里打雷般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复。
及川多次试图忘记这件事,但总有些夜晚,梦境不请自来,他脑海中清晰地再现影山躺在地上的样子:双腿无力地微微张开,脸颊泛红,喘息着躲避他的注视,看上去就像随时要哭出来似的。及川彻总是在这时惊醒,被单遮住了他难以启齿的秘密,他把脸埋进枕头,转身背对着影山飞雄,久久难以再次入睡。

7.
影山搬到隔壁的卧室之后,及川等了好几周才把书架和衣柜挪回到靠窗的位置。常年不打扫的书架底下有不少稀奇玩意儿:一只死去多时的长腿蜘蛛,褪色的糖果包装纸,不知属于哪件衣服的白色纽扣,还有一块及川找了很久的拼图。
那盒拼图是影山住进来那天,他实际收到的生日礼物。男孩们趴在地板上绞尽脑汁地拼了好几个月:影山在他的指令下笨拙地把一块又一块错误的纸片挪开,最后两人都没了耐心,一致同意不如去后院打球。那幅残缺的银河后来被及川遗弃在了储藏室的某个角落,而影山也学会了不在非必要的时刻踏入房间里不属于自己的半边。
及川跪在灰扑扑的地板上,拾起那块废纸,径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8.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影山飞雄像一颗春笋那样飞速成长。及川高一的旧运动服穿在影山身上正合适,他设法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正如及川所预料的那样,北川第一中学那位天才二传手的名声也早早就传到了青叶城西排球部。
他主动和教练请假,提出要去看比赛。在二楼的栏杆边站了不过半小时,及川便和岩泉说要回去了。他转身的那刻,影山刚好不知所措地在场边坐下,眼巴巴地盯着球场上弃他而去的队友,活像迷路的幼兽那般凄惨可怜。
“飞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没用,”他哼着歌,在岩泉的瞪视下不怕死地咧嘴笑起来。“看他那样子,一个人打球或许会比较开心吧?”
“你不留下来等他吗?”
“真是,小岩你把我想得太烂了!哪怕是我,也不忍心做这种事。”
“喂,及川。”岩泉握紧拳头,不肯罢休地摇摇头,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曾并肩战斗过三年的体育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及川出神地望向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嘴里喃喃地应道:“我也不知道。”
决赛惜败,当晚在餐桌上难免会聊起这件事。影山对比赛的细节支支吾吾,不甘,迷惑,恐惧,明明白白地都写在了他哭得有些肿的脸上。及川沉默不语,直到两个人先后上楼,他在进屋之前开口叫住影山:“飞雄。”
影山的手停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转动。他没有看向及川。
“做国王是要付出代价的。”

9.
影山拒绝了青城的邀请,选择去乌野高中念书。家里人都很意外,唯独及川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乌野离家很远,从此他早晨也很少见到影山。头一次在球场上隔网相见时,影山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既不躲闪,也不退让。尽管如此,他看上去高度戒备,仿佛很害怕似的。
影山称呼他为“及川前辈。”

10.
乌野排球部改变了影山飞雄。
后来及川忍不住去想,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被酝酿着,又在最恰当的时机突如其来地降临的:吵闹的小不点跳到影山面前抢着向自己宣战,笑容满面的爽朗君靠在影山耳边低语几句,一群羽翼未丰的乌鸦们轮流拍着影山的肩膀说“下一球”……
球场上的国王不再是孤独一人。
再一次地,及川彻清楚地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影山飞雄,清楚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或许下回,影山就会一脚越过阻碍,站到他身边,又在他没留意的时刻走到前面去。一直以来他对此早有预感,甚至曾经想过要毁掉这株幼苗,但当全队拼尽全力,最终取胜之后,及川彻低头看着影山飞雄,头一次感到有点后悔。
回家路上,无处安放的肾上腺素让及川的手心一直冒汗,几乎握不住书包带子。再战一次吧,飞雄。他迫切地祈祷着,把所有的歉意化作竞争欲。
那天影山没有回家吃晚饭,所以及川直到第二天放学才又见到他。
“下次我们会赢的。”影山说出这句话,他们的视线在比赛之后第一次相遇了。
及川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下次获胜的也一定是我们。”
餐桌上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妈妈往满脸严肃的俩人盘子里各添了一勺咖喱。

11.
有些东西悄悄改变了,而那甚至与排球没太大关系。不是因为影山飞雄从他手里堂堂正正地夺去了春高的门票,也不是因为乌野打败了不败神话白鸟泽,或者天才二传手被选入国青集训……诸如此类的事情。
影山从东京回来那天,父母正好出差在外,只有及川自己在家。“晚餐吃咖喱乌冬面。”及川坐在沙发上翻电话簿,头也不抬地告诉他。
“知道了。”
在影山背着包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及川忽然说:“明年不夺冠就别回家了。”
影山在楼梯口绊了一下。他四下张望,像吃饭突然嚼到辣椒似的张开嘴,近乎羞赧地别过脸:“彻哥哥?”
其实他们已经学会了尽量避免称呼对方,故而这几个音节及川很久都没听到过了。及川的心莫名漏跳了一下,他故作嫌弃地皱起眉头,把手里的本子翻得哗哗作响,以此赶影山上楼。“家里没别人,饶了我吧。”
爬到二楼,影山忽然扒在栏杆上喊他。“及川前辈,”曾经幼小的男孩撑着一度比自己还高上几公分的栏杆,低头直直地看进及川的眼睛里。此时此刻没有观众,也不必逢场作戏,影山飞雄认真向他保证说:“没问题,我们会赢的。”

12.
樱花盛开的第一个周五,及川在沙发上捱到几乎睡着,才终于等到影山的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他又急又气,没等对方走近,就跳起来跑去玄关和影山对峙。“臭小鬼,不接电话至少也给我发条短信吧!”
影山没开灯,因此,及川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受伤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对方的一条手臂架在了自己肩上。及川扶着影山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去解他右边的鞋带,气急败坏地问他是怎么搞的。
“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不是很严重,在学校已经处理过了。”影山不自在地动来动去,躲避着及川的手,直到及川握住他的护膝,把两条腿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体两侧。
他压低声音,不容辩驳地命令道:“让我看看。”
正如影山所说,只是普通的扭伤,也做过应急处理,大概只是因为他一路从公交站走回家才又肿成这样。及川放开他的脚踝,这才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跪坐在地板上。
影山解释说不接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还在学校的时候借别人的手机打给我不就好了吗?就算不记得号码,为什么不让队友陪你回来?”
面对他的责问,影山手无足措地僵在那里,半天答不上来。及川这才想起一旦离开这间客厅,他们俩的关系远远称不上融洽,立刻感到面子上挂不住,在心里笑话起自己多管闲事。他跪起身来,准备去热晚饭,却被影山拉住了手腕。
“是及川前辈你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从来不知道服软为何物的影山飞雄,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学会了听话。及川彻合理怀疑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一低头却看见影山的脸藏在刘海后头,水滴正啪嗒啪嗒地落在腿上。
此前影山只在他面前哭过一次。追在他后面问了许多回“为什么”的小家伙从某天开始不问了。深更半夜,影山飞雄从自己的床上爬下来,绕过及川彻摆在房间中央的障碍物,摸着黑跑到及川的枕头旁边。影山摇晃着他的肩膀,在及川彻底清醒过来之前,他说:“及川前辈。”
年幼的黑发男孩趴在他耳边,发出一声细小的抽噎。那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及川猛地翻身坐起来,但是影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的另一侧。
回忆纷至沓来:暴风雨肆虐的夜里把台灯拧亮在床脚抛过的软式排球,新年的首次参拜对神明许下的愿望里有过对方的名字,樱花盛放的季节黑发男孩曾经在人流中紧紧握住过他的手,快活而亲昵地呼唤他的名字。
“飞雄你是笨蛋吗?”伸手把影山耳侧翘起的头发抚平,及川俯下身,情不自禁地在他发顶上轻柔地吻了一下。
他就这样故作镇静地走进厨房,面不改色打开炖锅的火,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过的葡萄汽水,打开喝了一口。等他回到客厅,影山已经擦干了眼泪,拘谨而困惑地缩在沙发一角,胳膊肘搭在没受伤的那条腿上。“及川前——”
及川放下易拉罐,重重跪倒在沙发扶手上,用吻把那个纯粹是作茧自缚的敬语给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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