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各综合体补充物资时，地表便十分繁忙。来自各个不同实验区和综合体的员工会先根据需要互相交换物资，一些设施里无法自产的物资则通过提交报告的方式向外面调集。产自瓦维洛夫综合体的培育蔬果、畜禽是最受人们欢迎的。几辆满载水果的卡车停在路边，员工指挥着沃瓦们把货卸下车搬运。刚来的实习生对此感到惊奇，不慎撞到了抬着纸箱的沃瓦。负责指挥的员工有些生气，对他们喊到——年轻的同志，我们在干活呢！这里禁止打闹！

倾倒的纸箱沿小坡边往下滚，边吐出一颗颗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红苹果。实习生慌忙收拾，但苹果们很不给面子，跑得到处都是。眼看要耽误工作进度，指挥员更是骂骂咧咧，威胁要把实习生赶回家去。

“可是同志，你再给我一会时间！一会就好了！”

“什么一会一会的！我工作可都掐着表的！你看看你的鲁莽行为耽误了多少时间！别再说了，我要向上面打报告把你遣送回家！”

“同志，拜托您别这样，这是我好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拜托我？你打算怎么拜托我？呵呵…”

“我…”

“焦巴脆。喂，那边那谁，给你快点搬好了就行吧？”

热闹看够了，杵在一旁的P-3决定过来多管闲事。不明情况的指挥员刚想开口骂，一见是他，又陪笑着说，少校同志，这点小事不需要麻烦您…

“这事你管不着，让开。”P-3呵开对方，抬着三箱苹果返回卸货点。箱子的重量有点超预期，处于磨合期的肢体有些吃不消，跟着他一路小跑的实习生看他跟见了大救星似的。指挥员无语地瞟了他们一眼，就没再找茬了，反而他身后多了条尾巴。

“焦巴脆！”P-3瞪了那个棕发褐眸的实习生一眼，平时要是有人看到他这样，肯定会闪得远远的，因为人人都知道涅恰耶夫少校是个爆脾气，“那谁？别跟着我！”

“少校！少校同志！请您等一下！”实习生紧张兮兮的，在他抬脚要走时，拦在跟前，“少校同志！我叫迪米崔，来自苏联医疗科学院，今天是来疗养中心报到的，谢谢您刚才替我解围。”

“呃…焦巴…行吧…”他感到一阵头痛，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在把彼得罗夫的脑袋拿到巴普洛夫综合体交给斯托克时，那个叫拉里莎的女医生朝他们扔了枚炸弹，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期间，他做了一个诡异又荒诞的梦——他一路打打杀杀，怒气冲冲地跑到谢切诺夫面前挥舞拳头，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觉得那种难过和失望要把他逼疯了。

等他睁开眼睛时，他就躺在谢切诺夫的实验室里。谢切诺夫告诉他，那次爆炸引发了他脑部旧伤且对他的合金四肢造成一定损害，需要对它们进行调试和休整。

他在那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像病人那样接受谢切诺夫的检查。他会脱/掉那件本来就不怎么合身的病服，按照谢切诺夫的指示躺在诊查床上。他的四肢会被束缚住以保证检查过程中不会出现过激反应。

当然，以他个人来说，他最多骂句焦巴脆，是不会伤人的。可后来检查时间越变越长，谢切诺夫对他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他就有了挣脱的想法。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关心，想了解他术后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但他并不想长时间和谢切诺夫以这种方式待在一起，或者说他不想被操心他过度的谢切诺夫一次次提问：P-3，你感觉怎么样？P-3，你在想什么？P-3，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想知道的那些事，在他康复后的一周内，谢切诺夫就跟他解释过了，即便有些做法，他不甚同意，他也乐意效劳。这理由简单且朴实，谢切诺夫救过他很多次，不然他早死了。

而这之后，面对谢切诺夫的关切，他只好把他做过的零碎的梦当做话题，又因此让谢切诺夫对他的梦提起兴趣，到他说无可说时，谢切诺夫探究的眼神叫他无所适从，就好像在躺在诊查床上接受检查的身体，他在心理上也被对方扒得干干净净。

焦巴脆，谁还没点个人隐私了！？每次检查结束后，他都忍不住抱怨。

「老板，我想已经没什么问题。再待在这里，我会受不了。至少让我出去透口气吧？」某一次，在谢切诺夫问他想法时，他终于把这话说出口。

令他没想到的是，谢切诺夫很快就答应他，只要求他得听从安排。记得那天，他提着行李，兴高采烈地上车，等到了目的地，他的脸就垮了。

接待他的人以为他是嫌环境不够好而生气，说话都小心翼翼，而实际上他是对谢切诺夫的安排有意见。他啐了句焦巴脆，就回屋里躺着。

提示音嗡嗡作响，收到谢切诺夫准时发来的留言，他有些心烦，仍是点开了。

【我想你应该到那了，P-3。

3826号设施的地表没有非常像样的医疗设施，因为我们都把资源集中到了地下综合体。你说你不喜欢那里，我能理解。那些地方是专门做实验的，经历过那次事故还在恢复阶段，确实不适合。

我把你送到新建的疗养院，之后会配齐医护。不要激动，更不要生气。

P-3，你离我太远，我没法照看你。你还没有完全康复。

好了，接下来，就好好享受假期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