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translation of when we came home by augustbird

【简介】战斗很难，重建则更难。复联4之后AU




被传送走八秒钟后，Steve又重新出现在仪器的平台上。

看着仪器嗡嗡作响着成功断电，Banner宽慰地笑了起来。Sam上前一步踏上了平台，拍了拍Steve的后背。“怎么样了？”

Bucky站在原地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的姿势看着远处的Steve。Steve向Sam转过头去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而后点了点头。

“一切都恢复原样了吗？”

Steve摸了摸量子装的腰带：三管皮姆粒子都已经半空了。“都完成了。”他说。

Bucky发觉自己喉头发紧，拼命忍住即将溢出喉咙的一声哽咽，还有似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打破他看上去面不改色的表象的眼泪。他还以为——

Steve走下了平台，摘下装有皮姆粒子的小罐递给了Bruce。Bucky不得不转过身去，手指捏着自己的双臂，用力到几乎嵌进皮肤，垂下头去让自己的长发遮住脸。他拼命调整着呼吸，但仍觉得喉头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喉咙，一声颤抖的喘息从他口中溢出。随着模糊起来的视线，他的身体还是不听话地放弃了抵抗。

有人伸出手搭上他的肩。Bucky不需要回头也能认出覆在他脖颈处的属于Steve的那只熟悉的手，那股淡淡的混合着些许静电气息的香烟味。那是在冷战时期他还被作为武器使用时他的老上司抽的牌子。于是他拼命回想着这气味带给他的那些不甚美好的回忆，克制地呼吸着，近乎是咬牙切齿般地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嘿Buck。”不知为何，Steve的声音听起来既好像他就站在离他咫尺之遥，又像是远在千里之外。Bucky闭上了双眼。他还以为——

“咱们回家。”Steve说。这是Bucky听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了。

——

Steve在布鲁克林雷德胡克(Red Hook)区有一间两个卧室的公寓，屋顶上连着一台发电机。他最开始安发电机是因为在那个响指过后的一年时间里，布鲁克林在慢慢向西整合，整个城市的电网都被关掉了，所以电力一直不稳定。头两年是最困难的，从纽约北部Stark的葬礼上回来的长途车程中，Steve这样跟Bucky讲道。只有足够的警力巡逻中产阶级社区，导致剩下的犯罪团伙在因为灭霸那一响指而造成的警力真空地区开疆掠土。不过最终整个城市的犯罪团伙与有限的警力也逐渐达到了一个平衡。

回到Steve公寓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半夜了，所以他们摸着黑上了楼梯。Bucky扶着楼梯栏杆摸索着前进，Steve则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或许他们正在考虑怎么给整座城市供电。”Steve说道，一边伸手在裤兜里摸索着钥匙，“如果还有汽油卖的话明天我就去再买点加到发电机里。”

Bucky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比三十年代那会好不了多少？”

“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Steve回答道，推开门进了屋。Bucky在门口停下来，手指摩挲着帆布行李袋上粗糙的带子。

进门后Steve弯下腰去放下行李，然后又直起身来脱掉靴子。月光透过客厅对面窗户的长条形玻璃照在Steve身上，使他的轮廓在漆黑的屋内清晰可见，然后他站在客厅中央脱下手套。Bucky望着Steve的脸，略带迟疑地迈着脚步也进了屋。

“关门吧，Buck。”Steve边说边把手套扔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厨房。“饿了吗？咱们可能最好还是别直接吃冰箱里的东西，但我记得好像在哪还放着些罐装汤。”

“我不饿。”Bucky说。

“你确定？”Steve问道。他转着灶台上的旋钮，几下嘀嗒声之后Bucky看到有蓝色的火焰从灶台上升起来。然后Steve把火关小，转身拉开了橱柜门。“我快饿死了。”

“如果你要吃的话就也给我留一份。”于是Bucky改口道。Steve哼哼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从橱柜里拿出三罐汤放在料理台上，然后转向了Bucky。

“来吧，”他说道，“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Bucky看着他沿着走廊走出几步，然后才跟了上去。

“有点简陋，”Steve说道，“我没怎么装修过。见鬼，我其实整间公寓都没怎么装修，你知道的——”他朝着走廊光秃秃的墙壁做了个手势，然后打开了放着毛巾和床品的壁橱。“一直不觉得这儿是，呃，长住的地方。”他从架子上拿了条毛巾递给Bucky，随后又打开了第二扇门。

“如果你不介意黑着灯洗澡的话，浴室就在往里第二间。”Steve望着Bucky，而Bucky则发觉自己很难和他保持对视。他假装忙着调整行李的带子，把毛巾在两只手里换了又换。令人难堪的寂静在屋内蔓延，直到远处一阵模糊的救护车的警笛声在窗外呼啸而过，然后一切又迅速变得无声无息了。

“跟瓦坎达那边不太一样。”Steve开口说道，与此同时Bucky从他身边经过进了屋：“谢了Steve。”然后Steve又不说话了。但Bucky已经默默看了他太久，注意到了他紧绷着的肩膀，以及在两只脚上来回交换的重心，就好像他在期待着什么似的。或许他在暗示些什么。从Stark湖边小屋离开和Steve一起爬进车里开始，Bucky就隐隐在害怕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给我一周时间就行，我会找到住的地方的。”于是他开口说，“不过我感觉现在也有不少人在找住的地方，所以可能还得要两周，然后我就不打扰你了。”

“一点儿也不打扰。”Steve的声音小到Bucky甚至都不太确定他刚才是不是真的说话了。然后Steve清清嗓子，抬起下巴看向了Bucky。“我想让你留下，留在这儿。”说完他吞了吞口水，Bucky莫名为这短暂的紧张局面所倾倒。“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留下来的话。”不过，这对Bucky来说从来都不是个需要选择的事情。这个决定在很久很久以前Bucky就已经做出来了，在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跟随着Steve进入操场上的斗殴，街边的小巷，以及危机四伏的战场时，他就已经做出来了。

“那太好了。”于是他回答道，把行李在卧室地板上放了下来。

——

“我姐把我的房子给卖了。”Sam在一家餐馆——这家餐馆奇迹般地还能在市中心保持经营——里喝咖啡的间隙这样告诉他们。地铁也在正常运转，尽管他们刚才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挤进了一辆已经人满为患的F线列车。鉴于现在半数布鲁克林的居民都没有自来水，Bucky甚至觉得他们能在曼哈顿找到正常运营的地铁或是餐馆就算走运了。

“我不怪她，”Sam继续说道，又往自己的咖啡里倒了一包糖，“你想，所有人都觉得咱们已经死了有五年了。我昨天给银行打电话，那边居然真的跟我这么说，说他们要处理到我的情况至少还得再等上三年。”

“那现在是谁住在那？”Steve问道。Bucky低着头，用吐司蘸着盘子里剩下的蛋黄。

“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小孩。”Sam看上去已经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我又不能把他们轰出去，毕竟他们确实是付钱从我姐那买下了房子，又不是偷来的。”

“听上去你现在需要找个住的地方。”Steve开口道。他的腿在桌子下面动了动，膝盖碰上了Bucky的大腿，向他传递着一份令人安心的重量。Bucky嚼着吐司没动弹，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让Steve收回膝盖。想想他永远都会接受Steve给他的任何东西的这一事实，几乎有点令人难过，他也不愿意老去思考这个问题。

“你打算让我搬到你们那去吗？”Sam问道，“你知道马上配给政策就下来了吧？早晚的事而已。”

“没什么我们没经历过的，对吧Buck？”Steve推了推Bucky的胳膊肘。Bucky从咖啡杯上抬起头来看向Sam，哼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别担心，”Sam说，“我可没忘了你们这俩老冰棍都是从什么年代过来的。”

Bucky翻了个白眼，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会考虑一下的。”Sam说。

——

我们不能就这么整天闲待着无所事事。Steve这样说：这就是Bucky和Steve坐着一辆可能比Sam年纪还大的破货车从汉密尔顿堡向皇冠高地运送配给的原因。

货车在从展望公园出发还没走五个街区就在肯辛顿抛锚了，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出人意料的。不过配给站在东北边靠近地铁站的地方，所以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没办法徒手把二十货盘的瓶装水送到目的地，就更别说剩下那些上百磅货箱里装着的其他非易腐品了。

“咱们可以下去推车试试。”第三次尝试启动这辆破车失败后，Steve提议道。这辆货车从上周开始就开始有点要坏了，租车进行重建工作的车库在“请检查引擎”的提示灯第一次亮起来之后就一直修修补补拖延着它不可避免坏掉的结局。

“我给Sam发个短信看看他在不在附近，他机械这方面还挺在行对吧？”相反Bucky这么建议道，打开了故障信号灯。Steve叹了口气下了车。Bucky给Sam发去了一条简短的短信，望着Steve靠在车门上时冲向自己的金色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Steve将手机举到了耳边，脑袋向后靠上了车窗。

Bucky情不自禁地一直盯着Steve，心头有种荒谬的渴望，就好像他害怕如果他将视线从Steve身上挪开哪怕一秒钟自己就会醒来，醒来到一个Steve已离他而去的世界里似的。Steve有好几次都发现他在看自己，而每次Bucky都是迅速移开目光，因Steve向自己投来的询问性的微笑而感到尴尬不已。

Bucky听不清Steve具体在说什么，但他捕捉到了他板着脸朝着面前街道做手势的动作，模糊不清的疑问的语气，以及低声的认同声。看到这里，他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转过身去重新打开了车门。

“他们说会派人把车拖走，”挂电话后Steve冲他说道，“Sam说什么了？”

“他还没回复。”Bucky回答道，举起手机向Steve的方向转过屏幕。他舔了舔嘴唇看着窗外的后视镜：至少现在路上的车也少了。

“来吧，”Steve最后说道，探进身子拔下了车钥匙。“咱们离医院不远，不妨顺道去那边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

这恐惧并不是毫无缘由。在Stark的葬礼结束之后，Steve就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走进了树林。Bucky只是思想挣扎了几秒钟便举步跟了上去。走在树林里比Stark的小屋旁边多了一些声音，脚下的枯叶和松针随着脚步的践踏嘎吱作响，数不清的鸟类停在枝头鸣叫，从一根树枝飞向另一根。树林中只有一条小径，Bucky顺着小径一路走过去，看到了坐在湖边一根被太阳晒得斑驳的原木上的Steve。

Bucky并没有费心去掩饰自己接近的声音。当他走到Steve身后时，看到Steve双手合拢收起了掌心里握着的那个东西。他几乎是立刻猜出了他刚才是在看手里的指南针。

Bucky弯下腰拾起了一颗石子，挥手向湖面扔去。石子在击打水面两次之后才沉入水中。

“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是吗？”他说道，用鞋尖翻找着脚下的石子试图找出来一块更加扁平的——但主要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罢了。

Steve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你很想她，对吗？”Bucky这样问道，因为他不知此刻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

“对。”Steve回答。

Bucky又找到了一块石子，在手心里掂了掂份量。Steve看着他将石子打向水面，这次石子只打了一下就沉了下去。他们都望着湖面上最后一丝涟漪逐渐消失，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我真的希望事情能有所不同，朋友。”Bucky听见自己这样开口说道。有时候伪装要比揭露出受伤的情感更加容易。

很长一段时间内Steve都没有说话。Bucky将双手插进了裤兜，抬头望向平静的湖面。然后Steve终于说：“我也是。”

——

夏天要到了。Bucky不禁开始想念起他在瓦坎达时穿的那些衣服。在这边他只有以前旧的作战服和几件他还在东欧逃亡时的冬衣。他撕下了一件旧衬衫的袖子当做背心来穿，但此刻他穿着作战裤修补干式墙时还是很热，灰尘也弄得到处都是。不过他感觉这活还是要比昨天他跟Steve在弗拉特布什一起清理废弃建筑门窗上丛生的藤蔓要好多了。那天的太阳简直太毒了。

“往左一点。”Steve指挥道，将自己那一侧的干式墙也向左推了推。Bucky照着他的指示做了，在Steve开始用钻头打孔的时候举着墙保持不动。

“你从没跟我讲过你去太空的经历。”在钻头停下的间隙中Bucky说道，拿出新的螺丝给Steve备用。

“太令人恶心，”在又钉入一颗螺丝后Steve回答道，“上升的时候我差点吐出来，Nat当时状态比我好多了。”他又从Bucky手里拿了一颗螺丝开始了钻孔，半蹲下来找着合适的角度。然后他又说道：“不过，同时也棒极了。”

“相比跳伞呢？”

“嗯...要更快。”Steve抬头看向Bucky，咧嘴笑起来。他左边眉毛上粘了一道干式墙的灰尘——估计是在他心不在焉地捋头发时蹭上的。Bucky努力压制住心头突然涌上的感情，机械地拿起另一颗螺丝。

Steve接过了螺丝在靠近地面的位置钻好最后一颗，然后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电钻递给Bucky好让他钻他那边的。Bucky伸手接了过来。

“或许咱们下次可以一起去，”Steve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放在从前Bucky一定会欣然接受这一邀请，但现在他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受得了被关在一个金属容器里那么长时间。

“或许吧。”于是他说。

——

他对Steve的感情是随着另外一些记忆最先回想起来的。这份感情要比他想起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情，想起自己在食物或者其他日常生活方面的偏好，想起他的九头蛇上司甚至自己的家人都要早上太多。实际上，在回忆起这份感情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能把记忆中每个人的名字和他们的样貌对上号。

他当时去了史密森尼博物馆，看着里面对Steve的介绍，并不明白当时自己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般喉头发紧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收集Steve的照片和图片，竭尽全力将自己残破不堪的回忆寄托在那份深刻的感情上，对自己关于这个男人如潮水般不可磨灭的记忆感到既着迷又恐惧。当他在市场闲逛时，窜入鼻腔的药的苦味会让他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可言明的渴望之情。当他看着夕阳以一种特有的角度洒在布加勒斯特[译者注：Bucharest，罗马尼亚首都]城里建筑的侧面时，就会突然回想起不知多久以前他下班回家的那些夜晚，那些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他的夜晚。

直到后来，Bucky才明白为什么这种情感总是伴随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惧之情。几个月之后，他才明白这感觉，他其实从一开始根本就不应该有的这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有人能懂，尤其是Steve本人。这只是随着他被改造的身体、被反复折磨的头脑一起坏掉的一部分罢了。

——

在消失在灭霸响指下的那一半人口又重新回来的两个半星期之后，Steve收到了一个马尼拉封皮的文件夹，没有寄件地址。Bucky看到Steve坐在岛式柜台上将里面的纸张举到面前，就着从客厅窗户洒进来的最后一缕夕阳仔细看着。从他们那天傍晚回来之后电就一直没来，而发电机要用的汽油则刚被加到了在不久将来要实行配给的物资长单中。

“谁寄来的？”Bucky问道，用毛巾拧着湿漉漉的发尾。

Steve摇摇头，递过了那张纸。Bucky接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上面这样写道：我，Natasha Romanoff，宣布这是我的遗嘱，并撤销在此之前所有遗嘱和附录。

Bucky又望向Steve，看着他翻看着文件夹里剩下的纸张，在看到被黄色荧光笔匆忙标注的某一页后才停了下来。他试探性地把手放在Steve的颈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但Steve的手指攥紧了纸张，微微颤抖着，让Bucky一个字也看不清。

他向Bucky靠过去，颤抖着长长吐出一口气来。Bucky把下巴凑过去放在Steve的头侧，鼻子埋进他布满灰尘的头发里。然后他把Steve拉得更近了些。

“她想让我照顾她的猫，”Steve说道，声音粗粝，“我是唯一一个她的猫冲着发出过呼噜声的人。”

Bucky用拇指摩挲着Steve的后颈，抿起嘴唇在他的头侧印下一个吻。

“我就去过她的公寓一次，然后她的猫就向我走了过来。”Steve听起来就像是他急匆匆地把这句话从胸腔里挤出来了一般，“Nat说她以前从没对任何人这样过，哪怕Clint也是。平常来人她都是缩在沙发底下。”

他慢慢放松了攥着纸的手，把脸埋进了Bucky的颈窝，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Bucky任由他这么做了，伸出另一只胳膊环上Steve的肩。

他看着窗外的影子随着夕阳西下慢慢拉长，天色逐渐暗下来。他没有松开环着Steve的手。

——

那个养着Natasha的猫的老太太住在布莱顿海滩，一句英语也不会讲。Bucky的俄语有些生疏了，但进行基本的交流还够用。老太太把那只灰色的虎斑猫放进Steve怀里。

“你们该庆幸你们来得及时，”她对Bucky用俄语说道，“我正准备把她送到收容所去。Natalia还欠我两个星期的房租，更别说现在还实行配给制了！我自己都快吃不饱了。”

“Natalia死了。”Bucky直白地告诉她。

“嗨，Liho。”Steve对那只在自己怀里扭动着试图逃走的猫打着招呼。他调整了一下抱着猫的姿势，让她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她过了一会终于安静下来，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Natalia死了？”那个老太太重复了一遍Bucky的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还欠你多少钱？”Bucky问道，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着钱包。

“别管这个了。”她回答，抬手挡开了Bucky给的钱，“等我一下。”说完她重新回了屋，留着敞开的前门。

“怎么回事？”Steve问道。

“我也不知道。”Bucky回答。一只黑猫从开着的前门溜达出来，在玄关堆着的鞋那里停下来，抬头看着他们，一边喵喵叫着。Liho又开始不安分地在Steve怀里扭来扭去。

“给你，”那个老太太突然又从门后出现，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你是Clint Barton？”

Bucky摇了摇头。

“那是Nicholas Fury？”她又接着问道，“Steve Rogers？”

“他是Steve。”Bucky指了指Steve说。

“那就拿着这个。”老太太说，伸手把盒子递给他。

“这是Natalia的？”

“我没打开看过，”她回答，“我只负责保管这个，直到她跟我要回去或者她死了。”

Bucky接过了盒子，转头看向Steve。Steve只是点点头，所以他就把那盒子夹在了臂弯里，一边又掏出钱包。“我们还欠你多少钱？”

“Natalia是个好人，”老太太跟他们两个说，虽然Steve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然后她顿了顿，舔舔嘴唇又用英语说：“好人。”

“是的，”Steve说，“她是个好人。”

——

Bucky很快就发现了有关Liho的两件事：第一，她会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凄惨地喵喵叫着讨要食物，哪怕她才刚刚吃过自己那份；第二，她在Bucky的洗衣篮里做了个窝，然后就怎么也赶不走了，任何想让她挪窝的尝试都只会挨上她一顿喵喵拳，Bucky在经过自己原生的那条右胳膊和仅剩的一条裤子的教训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尝试了。

“她在适应新环境呢。”Steve对此这样回答，语气里的溺爱就好像Liho是只可爱的小奶猫而不是在Bucky心目中那只已经五岁了的小恶魔。“咱们可以再去买新裤子，你可以先穿我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在贝德福德的某处修补屋顶时Bucky穿的是Steve的衣服。Steve的T恤肩膀处有点紧，Bucky在伸手固定头顶上Steve用射钉枪钉进去的一块拐角顶板时听到了左肩传来的布料撕裂声。

Steve停了下来，低头去看Bucky。Bucky毫不示弱地回瞪着Steve。Steve的嘴角动了动，Bucky叹了口气作为回应。几秒钟后他们两个就都在哈哈大笑着了，Bucky努力抓着窗户一侧稳住身体，免得不小心掉下去。

“你个混球，”Bucky对着还笑得喘不过气来的Steve说道，“你是不是故意把你最小号的衣服给我穿了？”

“滚吧你，”Steve边笑边说，“我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号。”

“那你是故意穿这么紧的衣服了？”Bucky质问道，使劲转着圈耸了耸自己那条金属手臂的肩膀，把剩下的一大半还完好的接缝也扯开了，Steve伸手帮他把最后那一点也扯完了。

“你得陪我一件衣服。”Steve淡定地说，“如果你没有多余T恤陪我的话我也不介意要你那件皮夹克。”

“做梦去吧你，Rogers。”Bucky回击，爬上屋顶一把抢走了那把射钉枪。

Steve用一个极具感染力的灿烂笑容作为回复，Bucky情不自禁地也向他回报以微笑。他意识到Steve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笑过了，他想让Steve能多这样笑一笑。

——

“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当时还无限宝石的事儿。”Sam在Steve的公寓楼顶上边喝啤酒边说。Steve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烤架，现在正在上面翻烤着肉饼。这四块冷冻肉饼就是他们这一周全部的肉类配额了，但他们都默契地决定等Sam来的时候再吃。

“没什么可说的。”Steve回答。Bucky靠在防火梯的栏杆上，转过头来看着他。向远处看，Bucky可以捕捉到海湾的边缘线。往下可以看到两个小孩正在街边玩耍。街对面的一户人家开着窗户正在练习歌剧，那位女士已经连续三天都在唱同一首歌了。想想也很神奇吧，整个世界在经历过这样的骚动之后，却有人还在练习歌剧。

“讲讲嘛，”Sam说，“你总不可能一点都没得说吧。”

“我差点在阿斯加德被抓住，”Steve开口，“撞见了Thor的妈妈。Thor肯定之前已经碰见过她了，因为她最后帮着我把宝石换了回去。”

“讲讲细节，兄弟。”Sam接着要求，递给他一个盛着面包的盘子。

“我猜宝石占据了Thor女朋友的身体。Jane，应该是叫这个？那个物理学家。”Steve把肉饼放在Sam端着的那个盘子里的面包上，一边说道。“我当时只好在她睡着的时候用小瓶子戳她，感觉不怎么好，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时刻。”

Sam把那个做好的汉堡递给Bucky，Bucky接了过来。

“我试过把Nat带回来，”Steve接着说，切开了又一块面包准备做第二个汉堡。“跟那个守护者吵了半天。他一直在说所有交换都是永久性的，就算还回宝石也不可能把她带回来。”他把第二个肉饼放到面包上递给了Sam。“他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一直戴着顶巨大的兜帽不肯脱下来。”

Bucky打开冷柜翻找着番茄酱，一边用余光留意着Steve。Sam一言不发地接过第二个汉堡。

“没什么可说的。”Steve最后总结道，露出一个紧绷的笑。

——

“你知道，我见到她了。”之后只剩下他和Bucky洗碗的时候Steve又说道。今晚有电，所以厨房里灯火通明。但说来奇怪，Bucky反而更喜欢点蜡烛。可能是怀旧的原因吧，又或者，他心想，对于Steve来说跟他在黑暗里共处一室要更加容易。没有灯的时候他只是个单纯的人形，而不是一个时刻的提醒。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我看见她了，在我们去拿宝石那次。”Steve说着，递给Bucky又一个盘子让他擦干。Bucky能从Steve的语气里听出他说的只可能是那个她，而且不是Natasha。

“就看见了一小下，我当时没注意躲进了她的办公室。”Steve接着说道，“我很怕再撞见她，第二次的时候。”

Bucky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是应该更靠近Steve一些，还是离开。他需要安慰吗，还是需要一个人待一会？以前的那个Bucky肯定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这个Bucky很确定地想道。

“但我没再见到她。”Steve说着关上了水龙头。他把剩下的盘子递给Bucky，Bucky没能控制住自己——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Steve的手腕。Steve在他的触碰下定住，抬眼望向他。

“我很抱歉。”Bucky说，声音沙哑，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会是这样。他并不因为此刻Steve就在自己身边而感到抱歉，也不因为Steve选择回来而感到抱歉，就算这显得他自私无比。但他痛恨看到Steve在以为没有别人看他时脸上的愁容，痛恨在过去的五年、十年、七十年来，Steve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试图挣脱来自过去的阴影。不管怎样，这件事也有Bucky的原因。

Steve微微露出一抹笑容，靠得更近了些。Bucky保持着身体一动不动，不想把这一举动当做是某种邀请（它显然不是）。“不要感到抱歉。”Steve说着，伸出一只手覆在了Bucky手上，嘴角向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的睫毛在Bucky眼前轻轻扇动，免费提供的、不费力气的救赎——Bucky想要倾身向前，同时也想拔腿就跑。

“我知道她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最后Bucky说，因为这话题涉及到了敏感的区域，他从不像Steve那样无所顾忌。

“确实，”Steve回答，从Bucky身后抬起手接过盘子，放在了料理台上。然后他别过脸去，笑容黯淡下来，若有所思。“希望在别的什么时间线，或是某一个平行宇宙里，我或许能和她在一起。”

“你可以的。”Bucky开口，松开了Steve的手腕。

“不，”Steve打断了他，“我觉得不行。”

半晌，Bucky又说：“你可能会过多地改变时间线。”

“确实，”过了一会Steve同意地说，没有看Bucky，“我想也是。”

——

Liho在Bucky的袜子上咬出了好多洞。Bucky已经放弃了把自己的衣服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了——Liho可以爬上屋里任何一个柜子，有时候甚至还能穿过关着的门。Bucky敢发誓自己看到过她用后腿站起来开门——倒不是说他没想到Natasha的猫会干这个。Steve不肯听他的话把门把手换成那种球形的，所以Bucky很确定Liho肯定成功给Steve洗了脑。

这也意味着Bucky不得不向Steve借更多的衣服。之前买衣服的计划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无限期搁置，幸好Steve的衣服足够多。某次Steve有些负罪地告诉他，服装公司给他寄了好多衣服，希望他能在公共场合穿他们的品牌。

Bucky试着更善解人意一点——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但他控制不住地偷偷穿走了Steve那些旧得磨损的上衣或者柔软的运动裤，他知道那些肯定是Steve穿得最久的衣服，就像是Steve把自己的存在都传递到了这些衣服上似的。就像是某一部分的他穿着这些衣服会感觉离Steve更近一些一样。

好在Steve对此什么也没说。

——

有时候Bucky会想，假如他没有恢复记忆，或许这一切会变得简单很多。那很艰难，记起他曾经是谁——Steve最好的朋友，那个勇敢无畏、自信张扬的自己——并思考他现在又变成了怎样一个人：一个摧毁了那么多美好事物却对此无话可说、一旦人们盯着他时间稍微长一点就恐惧着他们会发觉自己手上曾沾染过无数鲜血的男人。Steve值得比这更好的——他值得得到那个神采飞扬的、时刻微笑着的版本的好朋友，而不是现在这具灵魂早已面目全非的空洞躯壳。

假如他记不起来Steve是谁，这一切也会简单很多。他不用在体验了再次靠近Steve的喜悦以及时刻保护着、留意着他安危带来的心安后再次放弃。他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但现在，Steve看着他的双眼，叫他留下来。

Bucky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或许Steve在等待着原来的那个他回来。假如他发现过去的那个Bucky已经随着七十余年的冰雪永远消散后，他又会感到多么失望？但在那之前，Bucky会牢牢抓住这一奇迹的恩赐，直到他的时间用完。

——

Barton约定和他们在费城碰面——正好在纽约市和Barton位于宾夕法尼亚州乡下农场的中间位置。为了节省燃料，从纽约到费城的火车被减少到了四小时一班。在这两小时的旅途中Bucky右边坐着Steve，左边则是带着婴儿车的一家人。他给一个拄着拐的女孩让了座，Steve则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和那个女孩同行的她妈妈。

尽管穿着几周以来因为干活而变得脏兮兮的便服，Steve在上火车的那一刻就被认出来了。没有人直接上前靠近他，但很多人都举起了手机偷偷地拍照，还有那些上下打量他的目光。Steve似乎对此不甚在意，一直低头看着地面或是望向Bucky的脸，悄声交流着布希维克的某个项目——如果他在下水道里的经验已经足够当个水管工了的话，以及下周布朗斯维尔食物运送的安保工作。与此同时，Bucky一直半靠在Steve身侧，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洗发水的香味。

Bucky尽量不把视线转移到Steve的嘴上，尽量控制着自己不靠得太近。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奢求太多。

Barton在火车站等着他们，他的灰色卡车违章停在一个印着“生活没有您依旧继续，斯克兰顿是您重新开始新的好地方”的广告牌旁边。他们看见Barton靠在车门上，端详着广告牌上面的图案。

“这广告词有点太直白了，你们觉得呢？”Barton问道，指了指广告牌。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Steve胳膊下夹着的那个被纸包住的盒子上。“就是它了？”

Steve拆开包装纸向Barton递过去，Barton双手接过了盒子。然后他们三个都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它，一时间只听得见火车经过铁路的声音以及模糊的引擎声。

“我没打开看，”Steve说，“我觉得——还是你最了解她。”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Barton回答，“你知道，她是那种只给人展示她想要他们看见的那一面的人。”

“但她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Steve反驳，“她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保持坦诚。”

Barton伸出手把盒子递给Steve，不发一言。Steve最后还是妥协了，拔出插销打开了盒子。他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在面前展开。

“如果你们拿到了这个盒子，那就表明我已经死了。我不想让这个盒子误入他人之手，使无辜的人因曾参与过我的生活而遭遇不幸。请务必销毁这些文档。爱你们的，Natasha。”

Bucky把手揣进了裤兜，低头凝视着脚边的人行道，一边的Barton把盒子放在了车的引擎盖上。他感觉自己有些打扰了他们的这一时刻，鉴于他对Natasha唯一算得上数的记忆只有敖德萨那次狙击任务里透过瞄准镜看到的她的身影。

“这些是原件吗？”Bucky听见Steve问道。

“如果不是的话她就不会委托咱们销毁了。”Barton这样回答。

Steve深吸了一口气。Bucky抬起头来，看见他正拿着几张夹在一个俄罗斯护照里的照片。他翻看了其中几张，而后抬头看向Barton。“我想留着这些。”

“我想她不会表示反对的。”Barton说着从Steve手里接过其中一张照片，细细端详起来。Bucky能看到他吞咽的动作。“老天，我们那时候真年轻。”

“如果这些照片里有她就好了。”Steve说。

Barton迅速用手擦了擦眼睛，点点头。过了半晌他说：“我会烧掉这个盒子的。”

“北边有个湖，”Steve说，“淡季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会去。”

“我也去过那儿。”Clint说。

“你觉得她会想被撒在那里吗？”

Clint伸出一只手去摩挲着自己的脸，口中溢出一声颤抖的呼吸。最后他说：“我会处理好的。”

“你去的时候能和我说我一声吗？”Steve问道，“我也可以一起去。”

Barton合上了那个盒子。“我会的Steve，”他说，“我当然会的。”

——

“你知道，她是我这五年来唯一的朋友了。”回程的火车上Steve跟Bucky这样说。这次车上人少了一些，他们两个得以在这两个小时里坐下来。Steve一直睡到了纽瓦克，歪着身子靠在Bucky身上，而Bucky则一动不动地坐着，凝视着窗外新泽西的景色在面前飞速掠过，帽子压得低低的。

“我跟你说过我那个互助小组但她——你知道，Nat是唯一一个真正理解的人。”Steve轻声道，望着曼哈顿南部建筑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Bucky收拢了他覆在Steve手背上的手，轻轻捏了捏。Steve伸出手指和他十指交缠，眼睛依旧望着窗外远方的天空。

“她其实也并不总是待在训练场里。头两年每个周五我们都会一起吃午饭。她会跟我讲他们又扑灭了哪里的火灾，我就跟她说布鲁克林又发生了什么，那边医院的情况这些。”Steve的几乎是在悄声说话了，Bucky只得凑近才能听清。“她总是问我想不想再穿上制服，拿回盾牌重新执行任务什么的。我确实又做了一阵，后来就不再干了。感觉太渺小了，就好像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一样。”

火车驶入了弯道，在进入漆黑隧道的时候Bucky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之中。Steve转过脸去和Bucky面对面，近到他们的额头几乎碰触在一起。

“她从没忘记过，”Steve说，“从没忘记过大局。她一直坚持了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

Steve领导的那个互助小组在大军团广场的一间图书馆的地下室里开展活动。“我不知道用‘领导’这个词合不合适，”在他们徒步穿过公园坡准备参加人口恢复以来的第一次活动时，Steve这样说道。“所有人都是自愿参加的，他们每个人都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在到达展望公园之前，他们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聚集的人群。人们围着图书馆和拱门站着，有些人手里还举着标语。Bucky本能地靠近了Steve，不由自主地开始巡视四周评估人群威胁，以防万一计算着最快的撤退路线。

但随着他们离人群越来越近，Bucky逐渐辨认出那些标语上的文字，以及美国队长盾牌的图案。“感谢美国队长”，其中一块标语上这样写着，另一块上面则写着：“你带回了我的家人”。人群中一定是有人发现了正向他们走过来的Steve，全场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噢，”Steve说着，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去握住了Bucky的手腕。他们在街上驻足，倾听着远处人群发出的阵阵欢呼声。Steve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说：“Buck，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走到那边去。”

“你不用非得去的。”Bucky说着，已经做出了转身的动作。但Steve没有放开他的手腕，所以Bucky待在原地没有动。

“我至少应该说些什么，”Steve说，“我还是美国队长，至少这是我欠他们的。”

你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Bucky想这样说，但他看到Steve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不服输的坚毅表情，和四十年代他还是棵豆芽菜的时候面对那些惹怒他的恶霸时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Bucky立刻就知道他想劝Steve回去的决定注定是要失败了。

现场没有可供即兴演讲的麦克风，聚集的人也太多了。有人在人群里喊着让Steve只管讲，他们会向听不清的人传话的，余下的人群中传来了表示同意的嗡嗡声。所以Steve说道：“我没有预料到今天有这么多人，但很感谢你们今天能来到这里。”在人群中的低语声逐渐平复下来之后，他又接着说：“有很多人为了能带回消失的人们，让世界回到原来的样子而牺牲了。”停顿。“在此我想特别鸣谢两个人。”停顿。“Tony Stark。”

这个名字在人群中宛如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般激起一阵涟漪，人群短暂地骚动了一会，而后又安静下来。Steve垂首而立，远处有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然后他再次开口：“Natasha Romanoff。”

她的名字在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中传颂，低声而充满虔敬。然后人群又安静下来，四周只能听见远处车辆经过发出的声音。Steve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最后他抬起头来。“谢谢大家。”

——

一周之后，在曼哈顿的Stark大厦旧址举行纪念活动的那天，Fury来了一趟。敲门声响起的时候Bucky正在切着皱巴巴的圣女果准备做意大利面。Steve把猫粮倒进Liho的碗里，抬眼对上Bucky的目光。

“你说过他今天可能会来看看，”Bucky说着又拿起了第二个圣女果，“所以我就多煮了点意大利面。”

Steve叹息一声，把猫粮收进了壁橱。他转身离开的时候Liho冲他喵喵叫着，然后又转而冲着Bucky叫起来。Bucky用脚摸了摸她的尾巴，她浑身的毛炸了起来，不高兴地转身走了。

“你当时也应该参加的。”Fury一进门就这样说。Steve已经挂起了Fury的大衣，所以Bucky寻思着他一时半会不会走了。“你们还养了只猫？”Fury蹲了下来，嘴里发出了亲亲的声音，逗着躲在Bucky双腿后面怀疑地打量着他的Liho。Bucky之前没怎么和Fury打过交道，除了有一次他作为冬日战士执行任务差点杀了他，但通过Steve露出的表情，他意识到这可不是其他人心目中Fury会做出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喜欢猫。”Steve说。

“这不是Natasha的猫吗？”Fury转而问道。Liho靠近了他，嗅着他伸出的手指。

“Natasha在遗嘱里把她留给了我。”Steve回答，“我们本来是打算去开幕仪式的，但这一阵我们不再去人多的地方了。”

意思就是，我们按着Bucky的方式来。因为Steve自己对于身处人群中这件事并没什么不适应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从来没跟Natasha说过让我照顾她的猫，”Fury边说边挠着Liho的下巴。Liho任由他挠了一会，随后又躲回了Bucky的双腿后。Fury又看了她一会，终于直起了身子，脸上带着溺爱的笑容。“还是那么害羞。”

Bucky一般不会用“害羞”来形容Liho，但他寻思着就当是还了之前在Fury胸口开的那一枪了， 便没有开口反驳。

后来在吃着加了香蒜酱的螺旋意大利面时，Fury转向Steve开口了。“那么队长，你准备好带领一支新的队伍了吗？”

Steve又吃了一口意大利面，笑了笑。他放下了叉子，咽下刚才那一口，然后说：“我想过这件事。”

Fury歪了歪脑袋。“我想我不会喜欢你的回答的对吧？”

“我的队伍已经不在了，Nick。”Steve这样回答。Bucky有些不可置信地发现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预料到Steve竟然会这么做。他一直很确信Steve帮着重建布鲁克林只是他暂时性的工作，之后他很快就会接着拿起盾牌，重新投入到战斗当中去。不管怎样，以前Steve从来不是那种会退缩的人。

“Tony和Natasha死了，”Steve继续说道，“Bruce被强制退休了，Thor现在正在银河系里不知道什么地方。除了Wanda以外我就不认识什么新人了。”

“所以你就要挂起盾牌，”Fury断然道，“再也不关心世界上的事了吗。”

“我没这么说，”Steve皱起了眉头。“我说的是，我已经尽我所能了，我在这里已经没有进一步的用处了。从我从解冻之后这个世界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你需要找个适应性更强的人来领导，让复仇者们充分发挥他们的能力。”

听闻此言Fury皱了皱眉，但没有打断他。

Steve又接着说：“我是个士兵，Fury，这个世界不能再被一个因战争而生的人领导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Fury问。

“我在想，”Steve回答，“把盾牌传递给下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一瞬间Bucky感觉到一阵恐慌之情窜上他的喉咙。但很快他便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了，他怎么可能会是接过盾牌的下一个人。

“看来你已经想好那个人是谁了。”Fury说。

“是的，”Steve说，“一个能理解精神创伤究竟能产生什么影响的人。”

——

兄弟，你可真行。第二天早上Sam发来了短信。Bucky靠在Steve肩膀上看完了这条短信，在Steve笑起来的时候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你现在什么感觉？Steve这样回了过去。Bucky剥了半个橙子递到他手里。Steve放下手机接了过来，一瓣瓣剥开了橙子。

感觉就像在扮演别人一样。过了几分钟Sam这样回复道。

“真希望你是当面告诉他的，”Bucky说，在了沙发里。“他当时脸上的表情肯定精彩极了。”

——

新的纪念地址在周二的早晨空旷无比。Bucky站在Stark那座巨大的玻璃纪念碑之前，他想大概麻省理工的校园内也有一座同样的雕塑，用来纪念Stark在科技方面取得的贡献。

广场另一端坐落着属于Natasha的一座稍小一点的铁铸纪念碑。两面巨大的纪念墙在中央圆形的那座四周环绕而立，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为来到此地的人们提供了一个安静的、相对封闭的空间用以哀悼。

“Steve。”有人冲他们喊道。Bucky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Thor站在纪念碑对面。Thor发现了他，冲他挥了挥手。“Barnes同志。”

“一直都对共产主义那一套不怎么感兴趣。”Bucky双手插进兜里朝着Thor走过去，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Steve任由Thor把他拉入一个紧紧的熊抱，然后又大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来这儿做什么？”Steve问道，“上回有你消息的时候你还跟Quill他们在Morag星那边呢。”

“噢，我们早就过了Lovox星了，”Thor回答道，“一路上遇到了无数被困的飞船，因为突然间的人口恢复导致补给短缺，在到达下一个补给点之前就没油了，更别提过去五年来的那些难民了。外太空那边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Steve听后歪了歪脑袋。“但你又回了地球？”

“临时变了计划，”Thor回答道，“蚁人跟我说了你们当时回到2012年纽约的那个事故，Loki拿走宇宙魔方然后消失了。现在有传闻说在纽约又发现了宇宙魔方的踪迹，而且Loki也是我的责任，毫无疑问。”

“我们的那个宇宙魔方已经不在了，”Steve说，“已经被灭霸毁掉了。”

“确实，”Thor又大力地在他后背上拍了拍，“但是Loki，你懂的？”

在吃午饭——或者说在和Thor一起吃Steve打包的三明治——的时候，Steve和他提起了自己把盾牌交给Sam的主意。

“明智的选择，”Thor对此这样评价，在两口就吃完了半个三明治之后择着胡子里的面包屑。“那意思是你就要退休了对吧？”

“从复仇者联盟退休的话，我想是的，”Steve微微弯起嘴角，“我想是时候去尝试一些新东西了。”

——

Bucky在Thor提到那些被困的飞船和难民时就注意到了：Steve眼神的变化还有他站姿的改变——那种全神贯注的、身子绷直的姿势——一个标准的又发现了新的待解决问题的Steve Rogers。

这其实并不出乎他的意料。Bucky就知道在Steve把盾牌交给Sam的时候，他从没有过任何退休的打算。现在卸下了身为美国队长的责任，他就得以更加自由地选择下一步的目标。

如果他的选择是进入外太空帮助那里的人们的话，好吧。

并不是说Bucky不愿意跟随Steve一起去往外太空，他只是认为才没有人会浪费资源把他这种人送上太空而已。

就算能和Steve一起，一想到有可能在阴暗狭窄的密闭金属空间里待上几个月，Bucky就感到几乎无法呼吸。而且或许他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上也还没有好好生活过。

所以。

——

有时候Bucky会一个人去某个他很确定在四十年代还是个仓库的电影院——尽管有很大可能是他当时的记忆出了差错——里看电影。电影院里放映的片子大部分都是外语或者基本上没有对话的，有时候二者皆是。Bucky喜欢坐在放映厅里闭上双眼，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倾听那些外语对话的声音。不去了解剧情而仅仅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他会感觉更轻松一些。

他只去过一次时代广场，那时他和Steve刚刚重新粉刷完贝德福德一间全家人都消失在灭霸的响指下而被水淹了的地下室。或许他当时是想隐没在人山人海的游客当中，能有短暂的那么一刻仅仅作为一个普通人而存在。但当时距离人口恢复还没过多久，人们都在忙于处理有关这一切的问题，时代广场上门可罗雀。所以Bucky只是将双手插进裤兜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曼哈顿的街头，直到头顶林立的高楼大厦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心头再次涌上对瓦坎达的无比思念。

他和Steve会一大早就出发沿着码头开始晨跑，经过那些为了马拉松比赛做准备的运动员们，一声不吭地踩着沥青路面跑过一个又一个一英里。他们会经过宜家还有那些现今已被改造成高端商店的旧仓库。有时候他们起得太早天还没亮，就可以沿路看到船只在夜色中划过水面，交汇时灯光在朦胧的晨雾中劈开一道道惨白的光柱，汽笛声划破漆黑的夜空。

在瓦坎达一切都要简单很多。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有照看那些动物，给花园浇水，以及给脚下松软的土地除草。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晴空，是和曾无数次在Bucky面前缓缓关上的冷冻舱冰冷的金属门相差最远的东西。

而这里有Steve，虽然Bucky并不确定他还会在这里待上多久。

——

Carol Danver身穿牛仔裤、皮夹克以及一件印着ACDC的旧T恤降落在他们公寓的楼顶，敲响了前门。Bucky开门的时候没认出她来，她只冲他是歪了歪头问道：“Rogers队长在吗？”

“惊奇队长。”Steve来到了门前，在Bucky身后说道。这令Bucky心头一颤，所以他木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将她迎进了屋内。

“我见过Sam Wilson了，”Danvors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道他以前还当过空军。”

“他是个好人，”Steve回答，“很棒的队友。”

“我不会在地球待多久，”Danvors说，“所以就没有接受Fury的建议加入复仇者联盟。”

“你想喝点什么吗？”Bucky在一边问道，希望自己能干点什么。

“不用了，我——”说完她后退一步看着Steve，“我很抱歉这么唐突地来找你，但我真的时间很紧。我就是想来确认一下我已经全部了解地球这边的情况了。”

“Sam会成为复仇者联盟新的领导者。”Steve回答。

“这也是我了解到的。”Danvors说，“我是在问你的打算。”

Bucky的心又漏跳了一拍。他情不自禁地也转过头去凝视着Steve。

Steve的眼神从Danvors转向Bucky，然后他开口道：“我还不知道。”

“你考虑过离开地球吗？”Danvors问他，“现在地球上的这些问题已经有足够的人手去解决了，但并没多少人有资质能去太阳系里其他地方解决那里的问题。而你就有这个资质，队长。”

沉默。Bucky将手插进了裤兜，尽力保持着照常的神色。

最后Steve回答：“我会考虑的。”

——

他们住的地方已经超过一周都没再停过电了。与此同时，通货膨胀的速度也在放缓。随着人口恢复之后的新作物进入布鲁克林市场，以及更充足的物流人手，有些物品的价格甚至已经开始下降，配给政策也开始松动了。现在大多数地方都恢复了自来水供应，所以他们就没有必要再用卡车押送着成箱的水送往各个食物配给站了。Steve接到的维修房屋的电话也显著减少。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这也意味着Bucky多了更多时间用来坐在厨房料理台边假装在做手里的填字游戏，实际上是在偷看着坐在沙发上一手爱抚着Liho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在读的Steve；这还意味着Bucky现在正躺在床上，没有了一天的劳累所以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却毫无睡意，思考着自己能否在Steve决定离开地球时说服T'Challa让他回到瓦坎达。没有了Steve的布鲁克林就完全不一样了，而Bucky并不愿一个人待在没有他的地方，看着那些熟悉的街景身边却少了熟悉的人，时刻提醒着自己是孤身一人。

但他会想念和Steve一起在布鲁克林生活的时光的。他会想念和Steve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一起吃着从早市买来的随便什么东西，脚边围着喵喵叫着求投喂的Liho的那些早晨；他会想念在自己开了个蹩脚的玩笑后Steve对他露出的微笑以及捧场的笑声；他也会想念看着Steve站在客厅窗边，低头凝视着窗外街道的时刻——那些远在四十年代二战期间，仿佛偷来般的时光。他想知道Steve会有多经常地想起上个世纪的那些时候，以及那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Bucky。

——

“Sharon过会会来一趟。”在结束了当天的第二次跑步回到家后，Steve这样和Bucky说道，手里还抱着袋咖啡豆。Bucky接过了咖啡豆，看着他摘下耳机放到桌上，走去浴室洗澡。

Bucky踏入厨房，然后停下了脚步，怀里抱着咖啡豆直直地站着。他很确定Steve曾经吻过Sharon，就在他回到那辆小车和他一起去俄罗斯之前。Sharon就是当时Sam跟他说过的那个金发女子。

他把咖啡豆倒进见底了的咖啡罐里，走去门口穿上了鞋。他又在门廊上站了一会儿，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然后他开门出去，开始了一段长长的散步。

Bucky回到公寓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半夜了，早已过了晚饭时间。他在身后关上门，Liho喵喵叫着迎接他。门口没有第二个人的鞋。随后他打量着走廊另一头，听着屋里是不是还有第二个人的声音——Liho已经跑走了。Steve的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从门缝下面透出来。这时候Liho又叫了起来，从食盆旁边抬头看着Bucky。Bucky脱掉了鞋，靠近正舔着碗里水的Liho。他蹲下身去挠着她的后背，一边小声说：“你这样就好像我们没把你喂饱似的。”

“Bucky？”

Bucky抬起头来。Steve光着上半身站在走廊里，月光照在他低低挂在胯部的睡裤上。Bucky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总是他妈的会起反应——感到体内燃起了一丝欲望。

“嘿，你之前跑哪去了？”

Bucky站起身来，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在Steve脸上。“出去清醒了一下。”

“我担心你。”Steve说着，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Bucky攥紧了拳头，力度大到指甲嵌进了掌心，然后吞咽了一下。

“抱歉，”他回答，“就是需要去外面走走。”

Steve给予了他一个长久的凝视。或许他在观察着试图找出些什么，Bucky也不知道。所以他视线低垂看向了脚边的厨房地面，不敢信任自己再看向Steve的脸。

“一切都还好吗？”Steve问他。

不好，Bucky想说，你要离开我了，他想这样说。但相反他只是说：“嗯。你和Sharon怎么样？”

“她就是过来取一下我这边那些旧的加密设备，鉴于我现在已经不是复仇者了。是Fury让她来的。”

“噢。”Bucky回答。

然而Steve听闻此言却上前一步靠近了他，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靠近脖子的位置。透过那件薄薄的夹克，Bucky能感觉到Steve掌心传来的热度。那件本是Steve的、却被他借来甚至基本可以说是偷来的夹克。正如他生活中其他的一切一样。

“你错过晚饭了。”Steve柔声道。二人间的距离近到Bucky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Bucky不敢再抬头看向他的脸，他怕自己如果那样做了，就会瞬间卸下所有的伪装。他不能卸下一直以来的这些伪装。所以他只是回答：“不太饿，就是累了。”

“Buck，”Steve的声音依旧是轻柔的。

Bucky闭紧了双眼。“我该去睡觉了。”他说着，然后离开了。

——

继Fury和Danvors的不请自来之后，两天后Rhodey也来了，穿着战争机器的战甲出现在他们楼顶，降落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响彻整间公寓。Steve，那个该死的白痴，空着手就跑上了楼梯，拿了贴在餐具抽屉下面的枪的Bucky紧随其后。

“给你找来一个新任务。”到达楼顶的时候Bucky听见Rhodey这样对Steve说道。“Barnes，”Rhodey看见他之后简短地打了个招呼。

Bucky点点头以示回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却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

“Nebula拿到了半人马星座阿尔法星附近的一个坐标，”Rhodey继续说道，“听起来像是一群难民准备逃离Inuin星结果飞船没油了。我们现在有一艘飞船来运送物资和燃料，但是至少需要三个人来驾驶。”

“三个人，”Steve重复道，“为什么？”

“是艘比较老的武装机型，至少是几个世纪以前造的了，很多东西都需要手动操作。”Rhodey转而看向Bucky。“如果你想去的话，Barnes，船上还有把不错的远射程炮。”

Bucky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预期会发生冲突吗？”Steve问道。

“噢，不会的，这只是整个太阳系里Nebula唯一能拿来用的太空飞船罢了。”

“一共有多少难民？”

“没有具体统计过，可能得有几千人。离他们最近的可以生存的星球就是地球了。”

“Nebula那艘船可以开多快？”

“大概去程一星期，回程一星期。得这么来回运几次，等那艘大船燃料够了咱们就可以搭便车回来。最多两个月。”

Bucky想象着在布鲁克林两个月都没有Steve的生活。一个人在码头边跑步，一个人试图安抚嘤嘤叫的Liho——就像是每次Steve出门超过几小时她就会叫起来那样。但最重要的是，一想到Steve会离开，他内心就宛如海浪般涌上一片极致的空虚。

“你应该去。”Bucky听见自己这样说道。他感到口干舌燥，却还是吞了吞口水，更像是个紧张的痉挛。“在这边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布鲁克林可以自己恢复的。”Steve看向他，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你怎么想的？”Rhodey问他。

“我去不了，”Steve缓缓地回答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Shuri。她肯定很高兴能第一个去看看那些外星科技。”

“Steve——”Bucky开口。

“抱歉，”Steve又接着说道，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还有个事先的约定要去履行。”

——

Rhodey一离开Steve就转向Bucky说道：“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你想去，”Bucky回答，“你想帮忙的。”

“我当然想，”Steve呛了他一句，随后语气又柔和下来，轻声道，“但我不能走，Buck。”

Bucky摊开双手。“可你已经把盾牌给了Sam，咱们一起修复了差不多一半的布鲁克林，这里还剩下什么可以做的？”

Steve向前迈出一步，伸手捉住了Bucky的双手。“我就不能自私一次吗？我就不能和我爱的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小会吗？”

这不可能是真的，Bucky在脑海里狂乱地想着，脚底生根般僵在了原地。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让它维持在一个正常的频率。“兄弟，”最终他挣扎地开口，“但你回来了，把她留在了四十年代。”

“我没有，”Steve说着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又睁开，露出清澈明亮而湛蓝的瞳仁。Bucky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你就在这，你就在我面前。”

“Steve——”Bucky说，这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话了。

“我回来了，”Steve接着说道，倾身向前，让他们二人额头相抵，“因为我是你的Steve。我回来了，因为我想待在这里，和你一起。”他的一只手放开了Bucky的手，转而抚上他的下巴，然后环过他的耳后滑进他的发丝间。

Bucky意识到Steve在发抖，就像此刻他自己也在浑身颤抖着一样。他伸出手去环上Steve的颈侧，指尖抵着他加快的心跳。Steve在他的触碰下歪了歪头，在Bucky拇指抚上他颈侧时微微喘息起来，燃起迷恋的渴望之火。

“Bucky，”Steve低声唤他，语气中充满了急切，“拜托。”

Bucky鼓起勇气凑上前去吻上他。一个闭紧双唇的、试探性的吻，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划过。随后Bucky从Steve身前退开，担忧着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但Steve只是发出一声破碎的低声呜咽，用力地将他又拉回自己的怀抱，近乎是急切地再度吻上他，力气大到两个人的牙齿都碰撞在一起，Bucky的牙割破Steve的嘴唇。

“你必须要确定，”在他们终于分开后Bucky说，“Steve——我不能——你必须要确定。”就像是他并没有终于在这一切面前丢盔卸甲，一直以来的那些伪装都在Steve的告白前轰然碎裂，就像是假如Steve给予他否定的回答，他的心不会被彻底撕碎一样。

“我确定，”Steve在他唇边低语，“我保证，我很确定。”

——

他们第二次去布鲁克林公共图书馆的那间地下室参加Steve之前的那个互助小组的活动时，那里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聚满了人群。有人带来了装在壶里的咖啡，有人拿了款式不一的杯子——一半是发泡胶杯，另一半则是红色的塑料杯，还有人端来了装在特百惠保鲜盒里的自制饼干。这次来的人也比烁灭后那五年的八个常客要多得多。

Steve和Bucky踏进门的那一刻就有人鼓起掌来。其他人转向门口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很快半个屋子的人都在鼓掌了。另外那一半人手里拿着咖啡、杯子和饼干，但他们朝着他们两个露出微笑，一边热情地点着头。

“Steve，”掌声平息过后，他们右侧的一位女士这样说道，“我想给你介绍我的家人们。”在她身后，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并肩站着。

“David，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Steve说着伸出一只手。那个男人脸上写满了惊讶之情，伸出手去握了握。然后Steve蹲下身去对上那个小女孩的眼神。“那么你肯定就是Tiffany了。”

“嗨，”她羞涩地打着招呼，“你真的是美国队长吗？”

“美国队长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Steve回答，“但他今天没来，我很遗憾。”

“噢，”那小女孩说，“没关系，反正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Steve，”一个端着杯咖啡的谢顶男人走近了Steve，“我能也给你介绍我的家人们吗？”

“当然，”Steve回答，直起身来。然后他转过身去看向了Bucky。“等等，能让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吗？”

一部分的Bucky想要躲起来。但Steve在众人面前执起他的手，简明地介绍道：“这是Bucky。”说完他看向Bucky，朝他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容。Bucky无言地想着他爱这个男人，胜过世间万物。

——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Liho在门口迎了上来，冲他们喵喵叫着。Bucky脱下他用来隐藏左边金属胳膊的夹克，把它挂在了门厅里。Liho跑到食盆前一屁股坐下，再次可怜地喵喵叫起来。

“我们会在饭点的时候喂你的。”Steve说着俯下身去把她抱了起来，一头埋进她松软的皮毛里狠狠吸了几口。Liho趴在Steve的肩膀上转而看向Bucky，因他们没有立刻喂自己而不满地喵喵叫着。

“你晚饭想吃什么？”Bucky问道。Steve把Liho从怀中放开，上前几步靠近了Bucky，伸出手指戳着他右边袖口那个Liho在大闹洗衣篮时咬破的洞。

“你的手好凉。”Bucky告诉他。

Steve咧嘴笑起来，伸出两只胳膊滑进了Bucky的上衣。Bucky被突然的凉气激得缩了一下，但任由Steve环住了自己的腰。Steve依偎在Bucky的头侧，喃喃地说：“嘿。”

“嘿。”Bucky轻声回复。Liho毛茸茸的身子蹭着他的脚踝。金色的阳光透过客厅窗户照进来，在屋内洒下一片温暖。Bucky闭上双眼，抱紧了Steve。

这就足够了。

END
20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