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正在查收自己的快递包裹，听见卧室里有响声，他放下包裹站起身。大概，是有什么不速之客来访了。他进入自己的房间，窗户是开着的，夜风从外面渗透进来，地上有血迹，但整个空间里乍一看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下一秒，枪口冰冷地顶上了太宰治的脑后，男人缓慢地举起手来，他微笑着转过身，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

是个女人。
太宰治挑了下眉。
女人很漂亮，个子小巧，目测一米六左右，所持枪的型号是Smith & Wesson 41，她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将所有的头发都藏在帽子之下。她穿着黑色皮夹克，一手拿着枪，一手捂着腹部，从指缝中渗出了血，受的伤不轻。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让她少许露出来的蜜柑发丝拧紧，紧紧贴在额头，她此刻一定感觉很疼。她的呼吸声很重，可以猜想到大概跑了很久。她的眼睛非常独特，眼角往上挑，并不温柔。很难让人忽略的是她目光中的凌厉，还有一份冷漠疏离，这不是一个普通女性能够具备的眼神。女人下巴很尖，脸和自己的巴掌一般大，面部棱角分明，锋利得像把随时能砍伤人的刀，并不展现出任何女性特质下的柔美之处。
即使太宰治的额头依然挨着死亡，但他还是颇为认真地观察了面前的人一番，无法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离开。

“别动。”她开口，声音冷冷。
“呀，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可并不礼貌哦。”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少废话。”她利落地从口袋中甩出一沓美金在地上，纸币很干净，没有沾染血。随后，她继续说：“掩护我，要多少都可以。”
“哦？看情况，你应该是被人追杀了吧？”太宰略微偏过头，好奇地问她，“一般人遇见小姐你这般举动，恐怕早就吓坏了。”
“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害怕。”
“可我万一为了掩护你惹上什么麻烦可就糟糕了。”太宰治瞄了一眼地板上的纸币。
“不会，等他们一走，我也会马上离开，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不想这么做呢？”太宰治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那我就只好在你的脑门上开个花。”她毫不客气地说。
“不，你不会这么做的。”太宰治放下手臂，轻轻将枪口挪开，“你开了枪，枪声就会更快地引来追杀你的人。”

女人还没来得及应答，如急雨般的敲门声密集地响起。
“Anybody here?”有人的声音随后传来。
她收起枪，捂紧腹部，抬头看向太宰治。男人抿唇，将女人扯过来，脱下她的外套，掀起她的裙摆往上撩。
“你干什么？”她放低声音惊呼。
“掩护你哦。”太宰治没停下手上的动作，“进被子里去吧。”
男人开始解自己的衬衫，将所有的衣服都尽数丢到地上去掩盖了血迹。他关好窗户和门，然后也进了被子里，将被子高扯过头完全盖住他们两个。

咣当一声，门被狠狠推搡开了。几个高大的男人持枪进来后显然也是没预料到，窗子关得严严实实，衣物凌乱地散在地上，还有女士内衣，以及……被单里的动静，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太宰治掀开一点被子探出脑袋，手臂挡住女人的脸，他的嘴角留下了红色唇印，装作一脸惊讶地看着进来的几个人。

“Uhhh, Sorry……”几人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互相点头跟对方说：“She must be somewhere else.（她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
识趣的人率先关上了门，关门前还说着:“Go on, please.（请继续）”

直到那些人离开，听见明显的关门声，又蓄意折腾了一会儿，太宰治才翻过来躺着。女人皱着眉，抹了把自己被蹭花的口红，如果换作平时，她应该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但依照现在的情况，她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在结束后说一句“谢了。”
“你伤得很重。”太宰治抹了把蹭在皮肤上的血，淡然地问：“枪伤吗？”
“是，不过是之前留下的，只不过刚才跑的时候伤口又裂开了。”女人掀开被子，走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
“那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太宰治看着女人，像在欣赏一幅雪白的画，画上还撒了一把玫瑰花瓣。
“被子弹擦伤了。”
“哦～看来是很危险的工作。”
“我先走了。”女人套上裙子拿起外套，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在扶上门把手的时候回头，“多谢了，钱你收着吧，够你在纽约的富人区付一个月的房租了。”
“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太宰治唇瓣翕动，“你以为他们那么轻易就打消疑虑了吗？那几个人很有可能现在就在门口等着你。”
女人紧紧地握着门把手，她靠在门背上。
“那就只好再打扰你一会儿了。”

“不过，能否冒昧问一句，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吗？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个美人吧？”太宰治轻笑打趣。
“当然不……”女人忽然警惕地看了太宰治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刚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了你哦。”
“我付过酬劳了。”
女人从自己的外套口袋中掏出一支口红，对着太宰治勾勒出自己完美无暇的红唇。

“让我来猜猜，”太宰治的胳膊支棱起自己的脑袋，“前段时间新闻报道乔治家族的小儿子意外遇袭受了枪伤，听说伤口很致命，现在还躺在ICU里，可是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警方也暂时找不到那个开枪的人。”
“刚才那几个人的衣服上有乔治家族的徽章，应该是保镖一类的人。”
“莫非，你就是打伤那个乔治家小儿子的那个人？”
“哦，你的脚步那么轻，身体素质很不错，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能坚持到现在，拿枪的姿势也非常熟稔。”太宰治靠着床头，“你是一名职业杀手吧？”

听到这里，女人脸色变了变。

“看来，被我猜中了。”男人也从温暖的被窝里走出来，“走吧，替你上药……”
“中原小姐。”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中原中也说这话时，太宰治正在给她上好药的腹部缠绷带。鬼知道这个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绷带。
“在职业杀手这行里，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顶尖杀手。”
“可大部分人都只知道我的代号Natalie。”中原继续说：“那……你也是个职业杀手？”
“嘛，算是吧。”
“难怪，我拿枪指着你的时候你也不害怕。”
“跟那个没关系，我只是单纯不害怕罢了。”
“口气还挺大。”中原中也突然靠近男人，“你还是个新人吧？”
“你说是那就是吧。”太宰治微微一笑，“不过我建议你这几天还是好好休息。旁边那间客房空着，你可以暂时住进去。”
“不用这么麻烦吧，我直接找个……”
“你不信任我吗？”太宰治将绷带缠到女人身后，胳膊搂过她的细腰。
美人抬高细眉，仔仔细细思索了片刻，最终妥协，反正也没有什么其他很好的去处。
“我会付你房租的，最多两周，每天一百美金。”
“Deal.”太宰治将手中的绷带剪断。

“你吃晚饭了吗？”太宰治去到厨房，准备弄点夜宵。
“没有。”
“要一起吃吗？”
“有什么？”
“Paldo芝士拉面。”
“还有吗？”
“Paldo炒年糕拉面。”
“……还有吗？”
“辣海鲜炒面、蟹味辛拉面、超人乌冬面、皮卡丘杯面、岛唐辛子味增拉面……”
“……只有方便面吗？”
“是哇，都是不同种类的方便面，中也你要吃吗？”
“……不用了。”

中原中也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再次去逛超市是为了充实身旁这个男人的冰箱。她自己拿了水果、酸奶、芝士、蔬菜、培根，太宰治则是又抱回了一堆冰淇淋和方便面。当然，最后还是被女人很无语地扔回原位。

“两周后，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在这期间，我要联系一个人。”中原中也压低声音，“我需要用那边的电话亭，你可以先回家。”
“没关系，我在外面等你。”太宰治说。

当中原中也往电话亭里透了两个硬币，并且迅速拨出一个号码之后，太宰治的屏幕，蓦地亮了起来。
上面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怎么？没联系上吗？”太宰治偷了一颗洗好的草莓。
中原中也此时正在努力将从超市里买的东西全部搬进冰箱里去，有一点其实令她疑惑，冰箱里除了空无一物，哦不对，至少还有几个蟹肉罐头，即使如此，也并不像是长期定居在这里的人会出现的情况。
“联系上了，但是他一直没说话。”她将一盒鸡蛋塞进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哦？那是谁？”
“也是一个很有名的顶尖杀手，代号是Tsushima，我在几年前一次任务中和他合作过一次。”
“所以接下来的任务，你也要跟他合作吗？”
“对，雇主是黑手党的老大，目标是企图侵入他地盘的那个组织首领。”
“就这么全部告诉我，不怕我泄密吗？”
“你知道也无妨，反正你要是敢碍事的话，老娘随时要了你的命。”
“那我可真是害怕～”
“少来。”
“那是个怎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也是个日本人，枪法极其精准，性格也很聪明狡猾。”中原中也关上冰箱。

太宰治拿出一根烟，正准备点燃。
“你抽烟？”女人问。
“你不抽吗？”
“戒了。”
“真是令人吃惊。”
中原中也将太宰治手中的烟卷抽走，“劝你也戒了吧。”
男人并不反驳什么，只是一味盯着她看。

“你有枪吗？”中原将烟扔进垃圾桶里。
“有一支步枪。”太宰治眨了下眼睛。
“步枪是最基础的。”中原中也屈身去够自己的短靴，以极快的速度从那里抽出一把很小的匕首抵上太宰治的胸膛。“因为步枪允许你跟自己的猎物保持距离。[ 摘自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台词]”
然后她将匕首对调，用刀把对着太宰，“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中原中也厨艺不错，她干脆利落地煎了培根鸡蛋，做了蘑菇炒饭。
“啊……我最讨厌蘑菇诶，中也确定这个蘑菇没有毒吗？”
“少废话，快吃。”她把一大盘蘑菇炒饭推到离太宰治更近的地方。

当天晚上，中原中也从公寓离开，在太宰治好似熟睡的时候。她孤身一人前往市中心的医院，打开了早就买通的医生为自己留的门。她轻手轻脚地潜入ICU病房的走廊，就在她一步步靠近乔治的病房时，走廊的灯全部亮起，同一时间，警报的声音也源源不绝地传入中原中也耳中。中原中也咬了咬牙，在那两队保镖冲过来前转身跑进了紧急出口，离开前她听见了第一声枪响，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回到了公寓，见太宰治身着深色常服在沙发上看纽约时报。
“你不是……”
“失败了？”太宰治截下话头。
“什么失败了……你……”中原中也有些诧异。
“中也，刚才是去医院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语气严肃了些。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是为了乔治家那个小儿子去的。”太宰放下报纸，微笑着说道，“说起来，总觉得很奇怪。其实……并没有雇主吧，杀他完全是你自己的个人意愿，对吧？”
中原中也怔愣住，她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有说。
半晌后，她才出声道，“那个混蛋杀了我的亲人，就因为她不巧目睹了他的地下交易。”
太宰治笑着说，声音却很冷，“但是你两次都失败了，你太容易冲动，没有计划地去做事只会给你带来教训，比如你在即将开始一场重要委托前带了一身的伤。”
“没关系，不影响。”女人耸了耸直角肩，“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和我这次的搭档都不会允许任务失败的。”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新闻：乔治家三公子在ICU病房里被人枪杀，一击穿过大脑，当场毙命。

太宰治咬了一口中原中也刚烤的面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条新闻。
“你觉得是谁做的？”中原中也现在正在烤小饼干。
“不清楚哦。”男人眼神无辜地摇摇头。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明天就要和别人汇合商议委托的事情，也就是说我明天就要离开了。给你做好了一些东西，放在冰箱里了。”
中原中也将饼干送进烤箱后，发现某人的脸上挂着笑。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一副诡异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啊？！
“我只是觉得很神奇。”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太宰治出声这样说。
“什么神奇？”她纳闷。

“遇见你之前，我总是感到胃痛，现在我却觉得那里很温暖。[ 摘自《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台词。]”太宰治掰下一小瓣面包。
“那是因为你之前总吃方便面，不胃痛才怪。”中原中也这回真实地翻了个白眼。
“不，电影里不是那样说的。”
“电影里是怎样说的？”
“电影里说，那是爱情。”

太宰治的眼神极其温柔地闪烁，这男人生了双多情的眼睛，皮囊漂亮得像电影里主角。因此中原中也只回头看了一眼，却在那一眼中找到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
男人将一把Glock. 9mm递到即将离开的女人面前。
“你不是说，你只有一把步枪吗？”
中原中也动作漂亮地给格洛克枪上膛，一共十七发子弹。
“你也说了，步枪只是最基础的，我总不能一直和我的猎物保持距离吧。”
中原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男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突然回来将枪把狠狠撞向他的腹部，太宰治闷声吃痛的同时又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这下又胃痛了吧。”中原中也贴近他的耳朵。
太宰治嘴上抱怨：“痛痛痛，中也力气真的太大了。”
中原中也才不吃这一套，她丝毫不留恋：“再见。”

太宰治笑了起来。

“一会儿见。”最后，他轻声说。



“Hello, Tsushima.”
太宰治接到雇主打来的电话。
“您好，罗文先生。”男人回答。

“没关系，我来到纽约这些天一切顺利。”
“我已经见过她了。”
“对，您放心。”
“……”
“我马上就去和她汇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