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博躺在床上，举着在白色屏幕上显示出淡淡琥珀色文字的手机。花体的文字写着“冠以火焰之名”这个让人看不懂的名字。
这已经是四周目了，萨博却还是没能完成王道结局——这不能怪他，指望一个男人在乙女游戏里一次就打出王道结局无异于叫他去为前辈挑选合适的口红色号！
Line适时弹出罗宾的询问，年长的女性似乎对这个游戏颇感兴趣，哪怕那只是出于近期的工作需要。
萨博切换到和罗宾的聊天窗口，用知更鸟做头像的前辈言简意赅地询问他是否得出了为什么近来被带来咨询心理状态的女孩都喜欢玩这个游戏的答案。
萨博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你真的要问我这个男人的意见？我到现在都没能攻略到那个大皇子，不是说王道结局的CG才是那些小姑娘想看到的吗？”
罗宾很快就回复了：“但我觉得其他攻略角色的CG也很不错。”
萨博开始思考男性和女性在面对游戏时性别到底会不会造成认知的不同。
看他始终没有回复，罗宾又发来消息：“小提示，萨博。第一皇子幼年时期是个别扭的孩子，你得多想想他台词里还藏着什么话。他在十二岁之后才会变得坦率，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萨博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切换回到游戏界面时正好是角色念出游戏标题的时候，萨博听见的声音来自他和罗宾刚才说的第一皇子。那是个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成熟的男性嗓音很快就让萨博在脑海中挑出了对应的长相——拥有黑色头发和可爱雀斑的青年。
葛尔多帝国第一皇子艾斯·D·波特卡斯，游戏王道结局中主角选择的对象。虽然其他可攻略角色的人气也都不低，但这位第一皇子的人气却始终稳稳地站在游戏最顶端。
对萨博来说就连为什么艾斯的人气会这么高也无法理解，毕竟这可是个设定不管何时何地都能睡着的角色。
真有这种人的话首先就会因为太麻烦而被萨博远离了。
萨博叹了口气，伸手在屏幕上戳了一下，重新进入游戏。
是最近太忙了，还是萨博的身体早就隐藏着什么病症呢。在屏幕重新转变为白色的时候，萨博的眼前却忽然被黑色覆盖，最后的感官停留在带着高于体温温度的手机砸在鼻梁上的痛感。



萨博睁开眼睛，左眼缺失的视野让他无法确定自己和深红色天盖的距离。脸上仍然很疼，但并不是被手机砸中鼻梁的那种痛感。萨博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有半边脸都被布条绑着。
难不成手机还把左眼给砸瞎了？萨博爬起来，看到自己睡在一张非常宽的床上，比他家里的还要宽、还要柔软，他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陷在里面了。
等等，小小的？萨博低下头仔细地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柔软幼小的手，被薄薄的被子盖住的双腿看上去也又细又短。
萨博看着四周，那是和他的住所完全不同的场景。大概是十五六世纪的欧洲风格，和他熟知的家居配色是不同风格的晦暗。他试着张嘴，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的是距离变声还有好长距离的孩童声音。
“呃、唔……有人吗？”
沙哑又稚嫩的声音，萨博不觉得会有人听得到他说话。可不远处那扇雕花的大木门立刻被打开，穿着黑色长裙和白色围裙的女仆探头进来：“大少爷，您醒了！我现在就去请伯爵大人和马尔科先生！”
没等萨博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称呼到底代表着什么，女仆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了门外。不一会，重新出现在萨博面前的两个男人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2020年不会有人还穿着中世纪欧洲宫廷风格的服装的。其中那个金发稀疏、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过来，捉起萨博的手腕把食指抵在能够探到脉搏的地方，同时用那双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眼睛观察着萨博。
“看起来没事了。你对你昏迷前的事情有什么印象吗？”男人问。
原来我是被手机砸昏迷了？克尔拉有我家里的钥匙，但她怎么找到这个医院的？Cosplay副业？
萨博脑袋里的嘴开始跑火车，脸上的嘴因此错过了回答的时机。金发男人又问：“看来是不记得了，那么你对名字有什么印象？”
萨博想了想：“……萨博？”
“他呢？”金发男人让开身子，让萨博能看到站得远远的、正捻着八字胡的男性。萨博盯着他半晌，慢慢地摇摇头。
金发男人耸了耸肩：“看来萨博少爷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会向艾斯……艾斯皇子如实报告的，奥特卢克伯爵。”
萨博眨着眼睛，被称为伯爵的男人紧紧地盯着他，又看向金发的男人：“马尔科先生，我希望您能向皇子殿下说明，萨博的烧伤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事，那场事故只是意外。”
马尔科摘下眼镜，让它挂在自己胸前。他毫不遮掩地撇了撇嘴：“做出判断的不是我呦，我只不过是作为一名医生，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皇子而已。”说完这话，他轻轻地拍拍萨博的肩膀，好像坐在床上的男孩与他年龄相仿那样，然后就离开了。奥特卢克伯爵最后看了一眼萨博，追了出去。
房间里又剩下萨博一个人了，他摸了摸被布带缠住的脸，忽然觉得奥特卢克伯爵这个名字很耳熟。
“……冠以火焰之名！”萨博小声惨叫。游戏里有可以攻略王公贵族的女主角，当然也有阻挠她的反派，而这个游戏里的大反派当然就是第一皇子殿下的未婚妻了。当然，这位第一皇子殿下的未婚妻是不折不扣的女孩，但这不能阻止她身边没有别的男人，比如她最忠实的拥趸，萨博·奥特卢克。
那个女仆称呼他为萨博少爷，那个伯爵又叫奥特卢克，萨博的身份昭然若揭。话说回来怎么会有游戏策划者拿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的人的名字来做游戏角色的姓名的？
萨博冷静下来，大脑迅速提供了他需要的讯息。得益于他的工作，萨博必须准确地记住每一位患者——他更喜欢称呼他们为咨询者——的信息，因此想要记住一两个乙女游戏里面所有角色的资料对他而言不难，更何况这个“萨博·奥特卢克”在游戏中有精致的立绘，又和他撞名，甚至是可攻略对象之一。
只不过除了女主角选择了他的道路之外，其他的结局里“萨博·奥特卢克”都会为了第一皇子的未婚妻伊斯卡·马林科德而惨死。在玩游戏的时候萨博也觉得这位伯爵长子傻，伊斯卡小姐满心都在第一皇子身上，他的不离不弃在大小姐看来也只是和苍蝇一样令人烦躁罢了。
这下可好，他变成了这么个傻少爷。
萨博开始观察自己。左眼现在没有视力，脸上或许也留下了疤痕。随意动作也能感觉到身体被布条缠了一层又一层，应该是大伤初愈。游戏剧情里写到“萨博·奥特卢克”在十岁时因为意外被火烧伤，脸上留下了狰狞的伤疤，在大部分贵族都因此对他敬而远之的时候，伊斯卡·马林科德和第一皇子艾斯·D·波特卡斯却和他受伤前一样与他形影不离。
也难怪傻少爷会这么喜欢大小姐了，被排斥的时候当然需要援手。同样，除了对大小姐之外，傻少爷的忠诚和微笑也全部奉献给了皇子殿下。
好一个痴情美少年。
萨博把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抬头看到满书架的大部头。这是在游戏里没有展现出来的部分，没想到那个温和的傻少爷是被这些书包围着的。
如果放任剧情按照游戏里的进行，那萨博最后会死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他摇摇头，拍了拍现在还肉乎乎的脸颊：“……那我就借着你的身体和身份活下去好了，‘奥特卢克伯爵家的大少爷’。”
——
萨博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是一张同样肉乎乎的脸蛋，点着活泼的雀斑，眼角柔和地下垂着，琥珀色的眼瞳就像是两枚钉子要把他钉死在床上。
这张脸萨博也通过手机看到无数次了，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少年状态。萨博长长地呃了一声：“……艾斯殿下？”
男孩双手撑在床上爬起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萨博想起自己现在的设定是因为重创而失去了记忆，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看到您我就想起来您的名字了。”
艾斯揪了一把萨博圆圆的鼻头：“你以前对我从来不用敬语，这算什么想起来了？”
萨博吃痛地揉揉鼻子坐起来，这才看到床边还站着鶍色短发的女孩。迅速地把这张年幼的脸和游戏中的恶役千金联系起来，萨博笑着打招呼：“贵安，伊斯卡小姐。”
伊斯卡看了一眼艾斯，也爬上床，小心地摸摸萨博被绷带包覆的脸颊：“还疼吗？”
萨博摇摇头：“已经不疼了，只是左眼短时间内用不了。”
艾斯举起小拳头：“萨博，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引起的火灾吗？我可以帮你处理他哦！”
“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想因为滥用权力被皇帝陛下揍吗？”萨博说。
罗宾说年幼时的艾斯是个别扭的孩子，可萨博却觉得这是个坦率到可爱的男孩。难道说这也是游戏里没有展示出来的部分吗？“艾斯·D·波特卡斯”和“萨博·奥特卢克”在游戏中的设定是挚友，却并没有太多地描述他们年幼时的相处模式，反倒是他们各自和伊斯卡的场景比较多。
萨博想着这些事，脑袋上传来小手的拍打。他抬起头，看到艾斯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摸着他的脑袋：“马尔科说你需要休息，我和伊斯卡只是来看一看你的状况，不能留太久的。”顿了顿，艾斯又说：“你父亲……我说不上来，但我会下命令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的。”说完，艾斯拉着伊斯卡跳下床，对着萨博摆摆手后就跑了出去。
除了艾斯和伊斯卡之外，其他不少孩子也来看望萨博了，萨博能把他们和游戏里的角色全部对上号，比如那个被出身于东方的将军收养的绿发男孩，或者正在葛尔多帝国做客的邻国第三王子。
当然了，还有游戏中和“艾斯·D·波特卡斯”以及“萨博·奥特卢克”结拜为兄弟的男孩，“路飞·D·蒙奇”。这孩子的姓氏和萨博现实中的养父是一样的，也是萨博在玩这个游戏时第一个达成结局的角色。
索隆·罗罗诺亚和山治·文斯莫克囿于身份只是站在床边，路飞则大喊大叫着就扑到了床上，紧紧地抱住萨博：“我还以为你要死掉了呜哇哇……！艾斯那个笨蛋还不让我哭！萨博你要帮我教训他！”
萨博揉着路飞那头乱翘的头发：“我可打不过艾斯，不过我会帮你提意见的。罗罗诺亚，文斯莫克，我昏迷的时候是你们帮忙陪着路飞对吧，谢谢。”
山治撇了撇嘴：“有一件事我要先告诉你。在你昏迷期间我已经被驱出杰尔马王国了，以后别那样叫我。还有，路飞这小子的胃是真的填不满，正好让我练习厨艺。”
索隆没有说话，双手环胸站在后面看他们。萨博拍拍路飞：“你没有把我的昏迷当做理由不去上课吧？”
路飞抬起头，哭得湿哒哒的脸上展开一个无辜的笑：“因为我很担心萨博呀！”
就连萨博都觉得自己适应得太快了，可别无他法——萨博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的头绪，为了不在结局中丧命，他只能尽快融入这个世界，想法自救。
萨博能够下床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尽管脸上的布带仍然未能拆掉，但身上其他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与他的预计相差无几。萨博记得，在自己脸上的烧伤结痂成疤之后不到半年内，那位女主角就会出现。只不过游戏是以女主角为第一视角，因此除了游戏PV里一闪而过的银发和猩红眼瞳之外，萨博对她的形象完全没有具体的印象。
葛尔多帝国设有面向皇族和贵族子弟的学院，艾斯、萨博和伊斯卡都是初等部高年级的学生，几乎整天都待在一起。
因为眼睛的状况还不太好，需要体力的课程萨博都暂且只能旁观。他坐在树荫下，看艾斯骑着一匹棕红色的小马狂奔，身后的男学生们追得气喘吁吁，距离却越拉越大。
三圈跑下来，艾斯也只是有些气喘，他跳下马，拉着那匹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的马驹走到萨博面前：“你不在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些家伙跑得太慢了。”
萨博歪头看看还在努力催动那些小马的学生们：“你这是在欺负人吧？不过我现在也可以和你比一比。”
艾斯担心地看着萨博：“你不要逞强啊，眼睛还没好吧。”
萨博挑起一边眉毛：“明明如果是路飞的话你立刻就会答应和他比呢。”
第一皇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揉揉鼻子：“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和这样的你比试啊，你现在又不是最强的状态。”
萨博还想说话，伊斯卡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她白净的脸上也黏着薄薄的一层汗，看起来也刚运动过。她蹲在萨博身边仔细地看着缠在他脸上的白色布条，确定上面不再有淡黄色的液体渗出来，这才说：“等你脸上的绷带完全拆掉了，我想到时候艾斯殿下才能和你比得尽兴哦。”
艾斯点点头：“你就听伊斯卡的吧，只要是她说的话你不是都不会反对吗？”
“听起来你在吃醋。”萨博站起来，毫不顾忌地向伊斯卡伸手把她也拉起来。
艾斯翻了个白眼：“你一天到晚想的什么东西。走吧，我妈妈说想见见你，伊斯卡也来。”
三个人离开了骑术训练场，只留下其他学生凑在一起小声谈论。
——
王妃的小茶话会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代替不看重长子的奥特卢克伯爵夫妇，露玖王妃给予着萨博和艾斯同等的爱——这一点萨博也从游戏里知道了。甚至一直到游戏走向“萨博·奥特卢克”必死的结局时，这位温柔的王妃也出面想要阻止行刑。可向来对母亲言听计从的第一皇子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听话，用“萨博·奥特卢克”最忌惮的火焰终结了他的生命。
萨博回到奥特卢克伯爵的宅邸，躺在床上发呆。游戏里交代露玖王妃的结局时甚至只用了一个对话框，大意是在第一皇子处死“萨博·奥特卢克”之后，露玖王妃因为太过悲恸而患上重病，没有多久就离开人世。萨博想着那个把淡粉色长发盘在脑后、装饰上热烈扶桑花的女人，大大地叹了口气。
左眼几乎已经没有问题了，在洗澡时拆下绷带，萨博也能觉察到自己的视力如常。也就是说，导致他和艾斯反目、伊斯卡被解除婚约的罪魁祸首很快就要出现了。
萨博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旁边去。桌子上放着一个相较于奥特卢克家而言朴素得格格不入的本子，萨博翻开它，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
【卡尔梅罗·秦】
这是一个带有东方姓氏的名字，似乎和索隆的老师不属于一个国家，同时也是《冠以火焰之名》这个游戏的主角的名字。萨博在手机上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起了一个西方的名字，又带着东方的姓氏？
萨博合上本子，走到窗边。奥特卢克邸的花园里，从其他没落的贵族家里收养来的男孩正在那里享受他的下午茶。在游戏中也是个没有脸的NPC，却在“萨博·奥特卢克”死亡的结局里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
艾斯比他看上去的要爱操心得多。萨博脸上的绷带拆掉，留下了远远深于肤色的一块疤痕，虽然以他的性格即便被其他的贵族孩子疏远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皇子殿下还是一见到他就立刻守在了他身边。
“已经可以拆掉绷带了吗？我让马尔科再给你看看，还会疼吗？”艾斯嘴巴不停地问着，右手抬起又放下，好像想去触碰萨博的脸。萨博在他第七次这样做的时候握住了艾斯的手腕，大大方方地把艾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好摸的？皱巴巴的又难看。”
艾斯出神地望着萨博，拇指蹭了蹭萨博的疤：“你家里人不说什么吗？”
萨博摇摇头：“能做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不过我觉得我得留长头发，不然会吓到人。”
提着深红色制服裙摆向两人行礼的伊斯卡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女孩规规矩矩地冲艾斯行屈膝礼，然后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两个颜色浅淡的布袋来。
“这是我昨天请缇娜小姐教我做的点心，请收下。”伊斯卡用同样是鶍色的眼睛看着艾斯和萨博。两个男孩笑着从她手里拿走了布袋，艾斯立刻就拆了开来。
“是水果挞！”艾斯说，“谢谢你，伊斯卡，我会好好品尝的。”
虽然恐怕最后都会送到露玖王妃的茶桌上。第一皇子是不折不扣的母控这件事，全国没有人不清楚。
——如果艾斯没有遇到那个低血糖晕倒在旁边的女孩的话。
萨博记得很清楚，卡尔梅罗的身体算是不错，但血糖很低，因此有时候会忽然晕倒。她和艾斯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她晕倒的时候撞到了艾斯，而后艾斯慷慨地把伊斯卡做的水果挞送给了她。
不过今天不会发生那种事。萨博把来自伊斯卡的赠礼收好，撞了撞艾斯的肩膀：“会落苍蝇的，你收起来吧。”
艾斯咧嘴一笑，把水果挞重新包好，刚想塞进包里，整个人就一歪，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萨博。
“……好痛！谁啊！”艾斯大叫起来，转过头寻找推了他一把的人。留着银色长发的女孩趴在艾斯身上，因为身体无力支撑而慢慢地往地上滑去。
“喂！你是谁啊！？你还好吗？”艾斯问着，两只手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周围已经有学生停下脚步，却没有人敢靠过来。萨博叹了口气，绕过艾斯，双手握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扳了起来。女孩脸色苍白，不管艾斯怎么喊叫都没有反应，萨博很清楚这是低血糖的症状——恐怕女孩现在几乎没有意识。
他正想喊人来把女孩送去找医生，但余光瞥见女孩的手。她穿着的是学院的制服，却并不是女性学生的深红色长裙而是男性学生的短裤，此刻那双还算柔软的手垂在双腿两侧，却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低血糖的人失去意识的时候应该是使不上力气的，可她还有余力在手上使劲。萨博立刻明白过来，转头对伊斯卡说：“伊斯卡小姐，能请你去弄点冷水来吗？越冷越好。这位小姐可能是睡得迷糊了。”
艾斯摸不着头脑，伊斯卡看了一眼艾斯，转头跑走，不一会抱着一个铁桶回来。萨博把双手伸进桶里，捧起一捧水浇在女孩脸上。
一大早学院里就鸡飞狗跳的。
银发的女孩坐在草地上目瞪口呆，萨博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把手擦干，拉着艾斯和伊斯卡跑了。
“萨博！把那个女孩扔在那里好吗？她不会着凉吧？”伊斯卡一手被萨博抓着，一手提着裙摆跑得跌跌撞撞。萨博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没关系，她看上去还挺健康。”
艾斯说：“她力气还真大，撞得我站不稳了。萨博你没事吧？”
“你是觉得我比你还弱吗？”萨博抬起眼睛，像是想让那对蓝宝石一样的眼瞳脱出眼眶去看自己额头的状况，“只是有一点点疼，你揍人比这疼多了。”
艾斯笑了笑，和伊斯卡在教室门口与萨博分道扬镳。葛尔多帝国的学院按照等级在每个年级分出三个班，分别是皇族、上等贵族和下等贵族。可这一任皇帝只有艾斯这个独子，因此皇族的班级就此尘封，艾斯去和公爵、侯爵的子嗣坐在一个教室，伯爵、子爵和男爵的后裔在另一个教室。
——好吧，雷利·希鲁巴斯把那个银发的女孩带进教室来了。萨博揉了揉鼻子，托腮看着站在石板旁边的女孩。那双眼睛真是红啊，配合上她的银发看起来像只兔子。
“卡尔梅罗·秦，是长期戍边的修文达尔·秦子爵的长女。此次秦子爵得到皇帝陛下的嘉奖得以回到皇都，卡尔梅罗·秦子爵千金也将入学，希望你能在这里交到好朋友。”雷利说完又点起萨博，“奥特卢克先生，能麻烦你去请巴基为子爵千金搬来一套桌椅吗？”
萨博站起来，用他尚未发育、还带着小孩子圆滚滚意味的身体向雷利行了个礼，跑了出去。
被雷利点到名字的巴基是个蓝头发的年轻人，只不过鼻子就像是下城区常常见到的小丑一样圆圆红红。当然，在游戏里并没有这张脸，但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萨博慢慢地接管了这个身体里的记忆，知道了许多游戏里不曾听说的事情。
“巴——基先生！希鲁巴斯先生希望你可以帮他搬一套学生桌椅来教室！我们的班里新来了一位子爵千金。”萨博敲着门大声说。不一会，窄小的木门打开，圆鼻头的年轻人探出头，恶狠狠地说：“奥特卢克，你再敢在我睡觉的时候这么大吵大闹，我就敢把你做成桌子给雷利先生用。”
萨博咧咧嘴，吐出舌头：“你不敢，希鲁巴斯先生会揍你。”然后在年轻人气急败坏的叫骂中撒开双腿跑远。
巴基为卡尔梅罗送来了新的桌椅，就放在与萨博隔了一个人的后面。女孩子们惊艳于卡尔梅罗无匹的银发，课程与课程的间隙把子爵千金的座位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问她怎么会生就这样的发色。
卡尔梅罗的声音很小，萨博几乎听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天生的”“经常被说是怪物”这样的词，接着周围的女孩们就会怜悯似地喟叹，有胆子大一些的会摸摸那颗银色的脑袋。
颇有点轻小说的意思。萨博想起以前被克尔拉拉着去看的文字，其中的男主角大多一开始对女主角毫无兴趣——就像现在的他一样——然后逐渐地，就像中邪一样喜欢上那些个没什么闪光点的女孩。不过既然知道对方只不过是游戏里的一组数据，那萨博当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铃声响过两次，上午的课程就此结束。萨博离开教室的时候看到艾斯双手叉腰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就举起手臂大力地摇晃：“萨博！萨——博——！”
“你是小孩子吗？”萨博走过去把艾斯的手臂扳下来，“伊斯卡呢？”
“一下课她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什么也没说。今天没人打扰，吃完午饭我们可以去喷泉那里睡一会。”艾斯反手拉住萨博，“路飞那家伙说要和罗罗诺亚还有文斯莫克……哦，不能叫他文斯莫克了，总之就是他们那三个家伙要去玛琪诺那里，我们就不去了。”
萨博耸耸肩不置可否，假装并没有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瞪视。他说：“那你也得去陪陪王妃陛下吧？”
“罗杰叫我自己找地方待着，臭老头子……”艾斯小声嘟哝，“我听马尔科说今天食厅是萨奇负责，我们可以吃很——多很多的肉！走吧！”
萨博被艾斯拉着无法挣脱，只能和早先被他拉住的伊斯卡一样跌跌撞撞地跟着艾斯。
原来游戏数据的手掌也这么热啊。萨博抿起嘴唇，似乎稍微有些理解为什么咨询者们会喜欢这样的游戏。
说是学生食堂，实际上是设立于教学楼二层的小阳台，布置着各种鲜花，在阳台的尽头则是学院里的厨师设置的食台。艾斯拉着萨博跑过去，挑了各自喜欢的食物就找了凉快一些的地方坐下。
萨博坐在艾斯对面，用餐刀和叉子仔细地切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然后非常自然地分了一半给艾斯。艾斯也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他切开的海王类肉排不像萨博切的那么规整。
“萨奇做普通料理也就是一般般啦，不过海王类做得很好吃，马尔科说的。”
“我觉得都很好吃……唔？”
视野被银色的长发占据，两人抬起头来，看见卡尔梅罗端着托盘站在旁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萨博摇摇头：“不可以，这个位置是留给伊斯卡·马林科德公爵千金的。”
卡尔梅罗把视线投向艾斯：“……艾斯殿下。”
艾斯抬眼看着萨博：“她是谁？”
萨博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今天早上她才撞到你。她是修文达尔·秦子爵的女儿，刚刚和子爵一起回来，和我同班。”
艾斯把肉排塞进嘴里：“喔……我不认识你啊，为什么要问我？”后面的话是向着卡尔梅罗说的。
女孩愣了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萨博伸手从艾斯的盘子里叉走一块不带骨头的肉排。
“啊、喂！萨博！还我！”艾斯大叫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卡尔梅罗的存在。萨博直接把肉排塞进嘴里，对艾斯挤挤眼睛：“你可以吃我的牛排，我不介意。”
艾斯龇牙咧嘴地从萨博盘子里抢走牛排，上面的酱汁在他把肉食塞进嘴里的时候黏在了他脸颊上，萨博用拇指把那些棕色的液体擦掉，放在嘴边舔了舔。
卡尔梅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艾斯瞪着眼睛看萨博：“你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了？以前连对伊斯卡都不会帮她擦嘴吧。”
“是吗？但你是皇子殿下，脸上脏兮兮的像什么话？”萨博说，“下次我可以多准备一块手帕，就不用手了。”
“随便你。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要给伊斯卡留位置了？虽然我们的确一直都在一起。”艾斯说。
“不那样说的话我们摆脱不了那家伙吧。”
萨博歪头看看周围，银发的女孩坐在不远处，正探头探脑地看着这边。他又看看艾斯的盘子：“我困了，快点吃完我们去喷泉那里吧。”
艾斯点点头，风卷残云地把自己的食物吃完，然后和萨博一起把食具收好。离开小阳台的时候，萨博觉得背上似乎要被两道灼热的视线挖出洞来。
他们所说的喷泉位于教学楼后方的小林子外围，很少有学生会去，所以非常安静。两个人竞走似地跑到喷泉旁边，艾斯把包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萨博赶上他，也坐了下来。
“刚吃饱就乱跑肚子会疼的。”萨博揉着肚子，“我担心连这个地方也会被那个小姑娘发现。”
“什么小姑娘，她和我们同龄吧。”艾斯揪了一把萨博的脸颊，然后躺了下去，“不过如果被发现了也很糟糕……是不是得写一个‘第一皇子殿下以外不得入内’？”
“我赌她会装作看不见。”萨博也躺下，翻过身侧躺着望着艾斯，“你这家伙有什么好的啊，对其他人都凶巴巴的。”
“……因为我爸是罗杰？”艾斯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
萨博看着艾斯，忽然伸手去摸他的雀斑。艾斯似乎非常习惯萨博——或者说“萨博·奥特卢克”的触碰，就连被揉了一把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学着萨博的样子侧身躺着，用琥珀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望着萨博。被他过于坦率的视线看着，萨博只觉得耳尖发烫，用另一只手挡住艾斯的眼睛。
“……干什么啊，是你先的吧。”艾斯扳下萨博的手掌，“我觉得萨博比那家伙好看多了，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
萨博把手抽回来：“卡尔梅罗小姐的眼睛也很好看，像红玛瑙。”
艾斯撇撇嘴：“我不喜欢，我喜欢你的。”
萨博眨眨眼睛，艾斯一点停顿都没有，继续说了下去：“像大海一样。罗杰以前带我去看过大海，但后来妈妈不让我跟着去了。”
萨博揉揉眼睛，从鼻子里轻柔地哼哼起来。“萨博·奥特卢克”似乎有午睡的习惯，在午餐后就会犯困，就算以萨博这个成年人的精神也控制不住困意。艾斯似乎也很清楚他这个习惯，拍拍他毛茸茸的金色脑袋：“睡吧，我们下午没有课的。”
萨博缓慢地点头，双手蜷在胸口合上了眼睛。困意很快就把他刚才还在回忆关于卡尔梅罗事情的脑袋击垮。在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萨博感觉到嘴唇上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贴了一下。
那是什么呢？有着与他体温相近的温度，和他的掌心相近的柔软，还有他在家里感受不到的、阳光的香气。
——
萨博是被孩童们的尖叫吵醒的，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揉眼睛，手腕却立刻被捏住了。萨博顺着捏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望去，却看见艾斯在看着其他的方向。
是路飞他们三个，还有一个橘色短发的女孩。小姑娘穿着米黄色的裙子，正用小手叉着腰瞪着索隆，粉嫩的嘴唇不断地开合。
“……怎么回事？”萨博从艾斯手里抽回手想揉眼睛，艾斯轻轻地说了一句“把你的手离你脸上的疤远一点”，重新看向索隆：“路飞他们回来的时候，罗罗诺亚踩坏了小娜美的蜜柑，她就追着罗罗诺亚过来了，非要罗罗诺亚赔钱。”
娜美把脸颊鼓得像是一颗圆滚滚的小蜜柑，瞪圆了眼睛：“你踩坏了我的蜜柑不就不能卖了吗！那我要你还钱有什么问题吗？”
索隆双手环胸：“我没说不对，但是三千贝利是不是太超过了？能买下你的一整棵树了吧！”
“当然了！那颗蜜柑里面的种子能种出多少棵树！”女孩尖叫起来，“这是很大的损失！”
索隆似乎相当受不了尖叫，用双手堵住了耳朵。糟糕的是，山治甚至一早就倒戈，嘴里说着“这是绿藻头给娜美小姐造成的损失你快点承担起来！”。
萨博和艾斯僵持了一会，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小娜美，罗罗诺亚身上不可能拿着那么多钱，你让他回家去拿怎么样？”
女孩虽然个子娇小，但气势几乎和索隆持平。她抬起一只小手戳着索隆的鼻尖：“那我就给你时间，但是你要带着我一起去你家！”
索隆撇撇嘴：“老师也不会答应你这么乱来的出价的。”但还是领着娜美要走，随后被小姑娘抓住了衣领：“要离开学院是走反方向，你再往那边走就进皇宫了。”
索隆和娜美、还有担心“绿藻头太粗鲁”的山治一起离开了，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蹲在萨博身边的路飞咬着草叶嘟哝：“话说回来艾斯对萨博真的好偏心啊，我在睡觉的时候你一下子就会把我叫起来了，但是刚才你都不让我们大声说话。”
艾斯伸手捶了路飞一下：“当然了，萨博的伤才好没多久，还需要多休息。”
萨博好笑地摸摸路飞被艾斯打了的地方：“我太累了，对不起啦。”
艾斯站起来，伸手拉了一把萨博，然后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叶。路飞也跳起来，抱住萨博的手臂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三个人一起离开了小树林。
——
萨博想自己应该算是帮艾斯规避了与卡尔梅罗的相识。按照游戏剧情，如果萨博没有阻断他们两个的第一次交谈，那么今天在这里和艾斯度过一个中午的就是卡尔梅罗，索隆也不会和娜美、山治一起离开，除了萨博之外的四个男孩都会在这里和卡尔梅罗说上话，被列入可攻略角色中。如果卡尔梅罗在长久的相处中选择了索隆的话就更糟糕了——只有九岁的索隆每天靠举着上百斤重的石头来锻炼体能，成年后更是强得吓人，在那个结局里，艾斯和索隆会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以艾斯战死告终。
萨博当然不认为仅仅是支开索隆就能让这个结局消失，但既然没有回到现实的方法，那他一定有不少时间来改变所有的结局，让所有人都不会受伤地结束游戏。
萨博揉了揉脑袋，以这个身体来说刚才的午睡时间还不足够，他有些睁不开眼睛。艾斯似乎觉察到他的状况，把路飞从他身上剥下来，然后背起萨博。
“……艾斯，干什么？我烧伤的又不是腿？”萨博问。
“你可以继续睡，我们送你回家。”艾斯说。
“我家不远，而且走走我就精神了，放我下来。”萨博挣扎起来，艾斯却用了点力气制住他。拗不过艾斯，萨博把下巴靠在艾斯肩膀上，恍惚地闭上眼睛。耳边还有路飞委屈地说着“为什么我困的时候艾斯只会打我？”的声音，萨博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
那之后，也不知道娜美和索隆达成了什么协议，绿头发的小男孩很少再跟着路飞、山治乱跑。艾斯从雷利那里听说，索隆“竟然”减少了锻炼的时间，而被他从修炼时间里克扣下来的部分全都花费在了娜美家里那个蜜柑园子里。
“——耕四郎先生是这么告诉雷利的。”艾斯吃着从娜美的小筐子里买来的蜜柑，“你说罗罗诺亚到底是被捏住了什么把柄？”
萨博也剥开蜜柑，把酸甜的果肉塞进嘴里：“他踩坏了小娜美的蜜柑，这就足够做把柄了。你这几天有去见伊斯卡吗？”
艾斯摇摇头：“我去了她家，但那些家伙不让我进去。你说马林科德那老头该不会把伊斯卡抓去战场上了吧？”
“露玖王妃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萨博用手帕擦手，得到艾斯的否定后说：“那她应该还在皇都，只不过没能见上面而已。我们一会去问问希鲁巴斯先生说不定就知道了。你呢？这几天有被秦子爵的千金缠住吗？”
艾斯剥蜜柑的手停了下来。萨博听到他大大地叹了口气——是会被露玖王妃说“所有的好运气都要被艾斯吹跑了哦”的程度——“她就像个鬼魂一样，到处都能看见她！我甚至怀疑她会进盥洗室！”
萨博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这是件好事，艾斯！你有这么忠实的拥趸！”
“这种拥趸你会想要吗？你要的话让给你！”艾斯扑过来和萨博扭打，用带着蜜柑汁水的手扯着萨博的脸颊。萨博不甘示弱，抓起剥了一半的蜜柑塞进艾斯嘴里，在艾斯因为果皮的苦涩而皱起脸时从他身下滚出来。艾斯不依不饶地追过来继续打架，把放在周围的蜜柑都踢得远远的。
也不知道你一下我一下地互相捶了多少次，萨博喘着气躺平，伸手捏捏还趴在他肚子上的艾斯的脸颊：“你不喜欢她对吗？”
艾斯怏怏地点头：“不喜欢，我觉得她怪怪的。”
“那么比起秦子爵千金，你更喜欢伊斯卡？”
“至少伊斯卡不会想着整天黏住我。说真的，如果只能在她们两个人里选择未来的王妃，那我一定会选伊斯卡。”艾斯抬起头，眼神炯炯地望着萨博，“不过……我想我会有别的选择。”
萨博没听出艾斯的言外之意。这不能怪他，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他已经是二十九岁的成年人，怎么想得到十岁的孩子还会话里有话。他拍拍艾斯的脑袋：“我们可以远离她。在那之前，你要做一件事。”
“我要皇宫花园里的那片空地，你帮我种曼德拉草。”
——
当然了，种植毒草这种活不能让第一皇子亲自动手。艾斯和萨博盯着园丁把植株埋进土地，艾斯把下巴搁在萨博肩膀上：“种这东西有什么用？”
“露玖王妃最近是不是失眠？这个叶子少少地泡一点茶可以助眠。”萨博说。
“可这也太多了！我问了马尔科，他说它们有毒。”
“你一定没听马尔科先生说完，不管什么东西，不顾剂量地评价它有毒都是耍流氓。”萨博敲了敲艾斯的脑袋。
当然不只是为露玖制作助眠的草药。曼德拉草拥有麻醉作用，如果交给马尔科处理、去除毒性，那么在医疗中也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再过不到半年，山治的养父就会因为阑尾炎而向马尔科求助，在游戏中因为没有麻醉剂的存在，马尔科也无法为那个把胡子束成麻花辫的男人进行完善的手术，为求速战速决而让他因为创口感染而丧命。在游戏剧情中，失去了养父的山治因为得到女主角的安慰而走出悲痛，但忠诚也都献给了她——谁都知道马尔科是艾斯的亲信。山治不像索隆会直接对他人发起挑战，相较索隆那种和路飞意气相投的一往无前，山治在头脑方面要强一些，而这在他站在艾斯的对立面时显得更加糟糕。
有了麻醉剂的话，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对了，你要提醒路飞别靠近这里。曼德拉草的致幻作用会让他发狂的。”萨博说。
艾斯从喉咙里长长地哼了一声：“我让伊斯卡家的侍卫在她能和我们见面的时候通知我，明天我会去她家，你要来吗？”
萨博点点头：“要。”
“你也真奇怪，”艾斯捻着事故之后萨博就留长起来的头发，“你将来会成为我的臣子，却对我的婚约者这么上心。”
“你吃醋吗？”萨博笑着问。
“嗯——或许有一点。”
——
伊斯卡的拒不见客在第二天艾斯和萨博到访时得到了解释，女孩和萨博一样遭遇火灾，好在她美丽的脸蛋并没有被伤到，甚至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四肢被烧伤而已。伊斯卡双手包着厚厚的纱布，不管做什么都只能让别人代劳，看起来非常拘谨。
萨博看着艾斯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伊斯卡关于火灾的情况，但房间里有女仆作伴，并不是个询问的好时机，因此他往艾斯手里塞了一块司康饼：“我觉得这个味道太淡了，你说呢？”
艾斯根本无心听萨博说话，嘴里含混地应了几声，女仆担忧第一皇子会为此发怒，急急忙忙离开了房间去厨房找果酱，萨博这才笑眯眯地说：“现在没有人了，伊斯卡，你可以告诉艾斯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吗？”
女孩慢慢地抬起手晃了几下，可以看到淡黄色的液体隔着几层纱布仍然慢慢地渗透出来。她叹了口气，把手重新放回软垫上面：“只是意外，我至今不知道我的裙子怎么会烧起来。”
萨博问：“那条裙子全部烧毁了吗？”
伊斯卡摇摇头：“我发现得快，发现按不灭的时候就往身上泼水，可是那火浇不灭……后来把它脱下来扔进水桶才勉强灭掉了，可也不剩多少了。”
“能让我看看吗？”
萨博拿到了那条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裙子，它原本是淡蓝色，被火焰肆虐后变成焦黑、焦黄混合的丑陋颜色。萨博把它拿在手里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从上面不断地掉下焦黑的颗粒，最后萨博在布料比较厚的地方发现了一点点银白色的粉末，接触到萨博的皮肤后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亮了一下后就灭掉了，只在萨博的手指上留下一点点焦黄色。
萨博咧了咧嘴，镁粉。看来这个世界还不是完全依照现实来构筑的，镁单质在十九世纪才被提取出来，而这个世界的时间看上去要早得多。
伊斯卡和艾斯不明所以地望着萨博，看到金发男孩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两人都不敢出声。隔了好一阵子，萨博才问伊斯卡：“那天出过什么事吗？有谁靠近过你？”
伊斯卡似乎下意识地想用手指戳脸颊，受伤的双手却无法依照她的想法行动。她嘟哝着什么，看向萨博：“卡尔梅罗·秦子爵千金。我在走廊遇到她时她绊倒了，我扶她的时候她的手抱住我的腰。啊，裙子也是从靠近腰的地方烧起来的。”
萨博皱起眉，但他立刻竖起手指：“艾斯、伊斯卡，今天我说过的话，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艾斯和伊斯卡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艾斯问：“但真有什么东西，在水里也能继续燃烧吗？”
萨博坐直身体：“伊斯卡亲身经历，你觉得她在骗你？”
艾斯一时哽住，最后只是拍了拍伊斯卡的肩膀。
从马林科德家离开时，萨博少见地什么也不跟艾斯说。艾斯也很少遇到过什么事态能让萨博——“萨博·奥特卢克”严肃到这个地步，也不敢说什么，只在萨博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的时候悄悄地握住他冰凉的手。
萨博转头看着艾斯，蓝色的眼睛看得艾斯有些瑟缩。萨博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艾斯，你得好好对伊斯卡。你一定会和她成为美满的夫妻。”
接着，萨博甩开艾斯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游戏中未曾言明，萨博也没有回头去看。因此他没有发现艾斯向他伸出手，却连他的衣角都抓不到。
萨博也更不知道，艾斯用失望的语气轻轻地问：“我只能和伊斯卡得到美满的恋情吗？”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在伊斯卡的伤痊愈后，三人组虽然仍旧经常一起行动，萨博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艾斯，经常为艾斯和伊斯卡留出独处的空间。萨博觉察到卡尔梅罗的目标是艾斯，因此才对伊斯卡出手。但如果让艾斯和伊斯卡一直待在一起，那卡尔梅罗应该也会有所顾虑。
萨博坐在窗台上，膝盖上放着厚厚的一本书，合拢的书本上还放着那个写了卡尔梅罗名字的本子。萨博咬着笔杆回忆剧情，然后在上面记录卡尔梅罗最近为了靠近艾斯又做了些什么。
“艾斯喜欢的断魂椒三明治、艾斯夸过伊斯卡做得好吃的水果挞，混进艾斯的班级、在男盥洗室假装偶遇……有认真玩这个游戏的家伙都不会想出这么烂的攻略方法吧。”萨博用笔尾蹭蹭脑袋，“不过艾斯最近都和伊斯卡在一起，应该不会去关注别的人……”
萨博撇了撇嘴，又在本子上继续写。卡尔梅罗大概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来研究如何攻略艾斯，可这种游戏在第一次对话时没能引导到正确的攻略方向的话，后续的可攻略性也会降低不少，有萨博的捣乱，恐怕到现在为止卡尔梅罗的艾斯好感度还不到30%吧。
萨博把本子合上放在脚边，额头靠在窗玻璃上闭起了眼睛。最近虽然每天都会见到艾斯，可萨博总是有意识地避开他，每次萨博托词离开时，艾斯看上去都比平时更像一条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狗。
来到这里已经有少半年了，“萨博·奥特卢克”原本那短短的金发已经留长下来，几乎和艾斯的头发长度相差无几。萨博刻意把左边的刘海留得更长一些，遮掩左边脸上的疤痕。这发型和现实中的萨博很相近，他也更习惯这样的头发长度。
萨博把脚从窗台上放下来，想要到床上去躺一会。脚后跟刚刚触上窗台下方的墙壁，他的房门就被从外面撞开了。
萨博吓了一跳，紧接着带着潮湿热意的身体就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萨博看不见抱着自己的人的脸，可他身上的气味非常明确地告诉了他不速之客的名字。
“……艾斯。”
“你不来见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在喷泉那里睡午觉了。”艾斯听起来很委屈，“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大可以揍我一顿，而不是什么也不说地离开我。”
萨博摸不着头脑地拍拍艾斯的背：“我们天天见面，怎么会是我不去见你呢？”
得到萨博的安抚，艾斯看上去却更暴躁了。他拥抱萨博的力气比起刚才更大，几乎要把萨博拦腰勒断。萨博被抱得喘不过气来，缩回手用力地推拒艾斯的肩膀。
“艾斯、唔……”萨博想要劝说艾斯放开自己的嘴唇也被黑发的男孩贴上。虽然只是和萨博平时捏艾斯脸颊时差不多的轻微相触，萨博也因此全身僵硬了。
这到底是游戏的剧情使然，还是萨博这个不按照剧本的变量导致的bug，现在没有任何人能说得准。萨博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琥珀色眼瞳，那里面就像燃烧着熊熊烈火，要把封存着野兽的一双琥珀融化，释放出里面的存在似的。
“你那天说希望我和伊斯卡成为美满的夫妻，但我只有和伊斯卡结合才能幸福吗？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吗？”艾斯问。
萨博张了张嘴，可他还没能措辞成功，艾斯就继续说了：“我不管别的国家是怎么回事，也不管未来的我会怎么想。现在，就是这一秒……葛尔多帝国的第一皇子只认为我最美满的未来是你给予的。”
这甚至不是游戏里艾斯对女主角表白的台词。萨博抿起嘴唇，用了点力气，终于把艾斯推开了。他认真地看着艾斯：“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艾斯摇摇头：“我没有在开玩笑。”
萨博捏紧拳头狠狠地往艾斯脸上砸去，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一起从窗台上滚下来，萨博把艾斯按在地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你和伊斯卡四岁的时候就有了口头的婚约！等你十八岁生日之后就会正式订婚，现在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我，不想和伊斯卡结婚！？你想过皇帝陛下和露玖王妃会怎么想吗，蠢货！”
艾斯没有反抗，只是盯着萨博因为愤怒而皱起来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过，不管是流放还是处死我都不怕，只要你能知道我喜欢你。”
——这家伙只是一组数据而已，情话也只是程序驱动。萨博咬着牙把艾斯提起来：“你想过伊斯卡吗？她可是……”
“伊斯卡她有喜欢的人了。”
萨博要说的话被艾斯堵在喉间，他张大嘴看着艾斯，黑发的男孩则继续了他想说的话。
“马尔科新带的一个学生，叫丢斯·玛斯库德。这段时间马尔科没空，都是让丢斯给伊斯卡上药的。”艾斯说，“丢是我带到马尔科身边的，他想做医生。他来的时候你还没能下床，一直没见到。我知道，我们现在还都只是小鬼，说什么未来、以后、婚约，都太远了。可是我想让你知道，至少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喜欢的是你。”
萨博松开了抓住艾斯的手，蠕动着嘴唇问：“……那以后呢？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要过，只对着我一个人的话，你不会觉得厌烦吗？”
艾斯咧嘴一笑：“怎么会呢？”
萨博叹了口气，从艾斯身上爬下来：“可我不喜欢你。不是对恋人的喜欢。”
“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萨博。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最后乖乖地决定和我结婚。”
艾斯紧紧地握住萨博的手，如此宣言。
——
艾斯的身边重新出现了萨博。他们和以前一样，尽管不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但只要到了休息的时间艾斯就会跑到萨博的教室里，坐在萨博的桌子上缠着他说话，午餐时也会拉着萨博一起，午餐后也会和过去一样霸占有小树林包围的喷泉。
萨博从没有任何梦境的沉睡中醒来，动了动左手，发现有什么东西正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睡着之前可完全没有被艾斯抓住手。萨博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艾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艾斯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睡得比萨博还熟。
萨博悄悄地从艾斯的手掌下抽回自己的手，黑发的男孩立刻不快地哼哼起来，探手寻找刚才还被他抓住的肢体，掌侧触到萨博的指尖后立刻重新握住萨博的手，甚至还把萨博往他那边拉。
萨博挑起一边眉尾，试探着再次抽回手，艾斯则又咕哝着抓住他。萨博忍住笑，用被抓住的手指挠了挠艾斯的掌心。手掌里多次的骚动让艾斯也无法再沉浸于美梦中了，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萨博问：“你梦见什么了？抓着我的手不放……噩梦？”
艾斯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有你的话，应该是好梦吧。”
萨博把手抽回来，揪了一把艾斯的脸颊：“你还真会说。我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没有留在你身边的这几天，秦子爵千金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艾斯还是摇头，萨博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摸艾斯的包：“我觉得那姑娘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又这么粗心。”
萨博从艾斯的包里翻出一块淡橘色的手帕，艾斯闻不出什么味道。萨博翻来覆去地看了几次，在角落里看到三个很小的字母，K、M和Q。
萨博举起那块手帕：“K，M，Q……啊。”
艾斯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萨博，金发的男孩翻着白眼把手帕拍在他脸上：“卡尔梅罗·秦。她的姓写作Qin。艾斯，你能不能别这么粗心？”
艾斯把手帕从脸上拽下来，随手扔在地上：“谁想得到她会把手帕放在我的书里面。而且这东西有什么用？”
萨博用脚把手帕往旁边踢了踢：“我想，她是打算把这块手帕辩称为‘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吧。这东西放在你的随身物品里，而且说不定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放的，到那个时候，你就算全身都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艾斯看上去就像是猫科动物炸了毛：“那我该怎么办？”
萨博站起来，把自己的包捡在手里，又向艾斯伸出另一只手：“这里风很大，这手帕应该很快就被吹不见了。连你都闻不出味道的话，说明她也没有在上面熏什么香料。以后每天中午我都会帮你检查随身物品。”
艾斯张大了嘴：“……萨博，你说你对我不是恋人的喜欢，可为什么你……”
“你和卡尔梅罗·秦相恋的话，我就会死。”萨博一瞬不瞬地望着艾斯，“这样说的话，你应该会更上心一些吧。”
“真的吗？卡尔梅罗·秦……我会因为和她在一起而害死你？”艾斯抓着萨博的手被他拉起来，“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萨博拍了拍手：“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到那天，你会解除和伊斯卡的婚约，剥夺她的身份，然后亲手烧死我——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火，还要对我用火刑。”
艾斯问不出话来，他拉住萨博的手腕把金发的男孩拉到面前，用嘴唇堵上萨博还想继续说话的嘴，然后沉默地牵着萨博离开了小树林。
萨博在艾斯的背后撇嘴。就算他没有明确地拒绝和艾斯结合的可能，艾斯这样的行为也实在是自然得让他怀疑自己其实进入了一个蔷薇向的游戏。
——
在这一年的秋天刚刚开始时，索隆家里发生了一件事。他老师的独生女儿，那个名为古伊娜的天才少女剑士从阁楼的楼梯上滚落，死在无人得知的阁楼脚下。
艾斯和萨博与古伊娜不熟，但索隆被他的老师收养，和这位倔强的少女朝夕相对，修行时始终以古伊娜为目标，女孩骤然离世，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耕四郎·霜月将军的府邸里按照东方的习俗设置了一个小小的悼念堂，古伊娜的尸体停放在房间正中。束着黑色长发、戴着眼镜的男人跪坐在女儿的尸体旁边，眯着眼睛接受周遭人的安慰。
艾斯和萨博是陪娜美来的，小姑娘抿着嘴唇，迈着小碎步走到耕四郎面前，轻轻地往男人腿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蜜柑。耕四郎摸摸娜美的脑袋，似乎花了些功夫才扯开一个笑容：“谢谢你，娜美小姑娘。”
娜美也勉强笑了笑：“耕四郎先生，请你保重身体。我想古伊娜也不会希望你因为她的离世而弄坏了身体的状况。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让索隆来找我，只要我有时间都会来陪你的。”
耕四郎摇摇头：“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说起来我的学生都来了，可我没有见到索隆，你可以帮我找找他吗？”
娜美答应了耕四郎的请求，没有回到艾斯和萨博身边，而是往庭院的方向走。萨博悄悄地拉了一把艾斯：“我们最好跟着小娜美，不知道罗罗诺亚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罗罗诺亚不会对小娜美动手吧，那家伙看起来是那样，对女孩是还是很温柔的。”艾斯挠挠头。
“可现在罗罗诺亚是不是正常我们谁也不知道，我担心小娜美。”萨博拉着艾斯的手，绕过人群跟着娜美跑进了庭院。
嘴里说得冠冕堂皇，萨博知道自己只是想要避免索隆在这个状态下遇上卡尔梅罗。如果没有他的干涉，索隆不会总和娜美在一起，顶替那个位置的自然是卡尔梅罗。尽管现在索隆和娜美走得很近，但谁知道那个银发的女孩会不会在等待机会？
越接近庭院，从那里传来的声音就越清晰，那是竹刀和练习用的草人相撞发出的啪啪声。绕过墙角，艾斯和萨博就看见了握着竹刀正发狠地劈砍草人的索隆。娜美比他们早到，站在索隆背后看着绿发的男孩发疯。
索隆的力气很大，听着竹刀吱嘎作响时萨博就担心不好。果然，没等他们在那里看够五分钟，索隆左手的竹刀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折断，飞向了站在索隆后面的娜美。
“小娜美……”艾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娜美闪得及时并没有被击中，可竹刀参差的裂口还是把她的脸划了一道。
索隆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娜美。女孩白白软软的小脸被划出血痕，细细的一股血流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绿发的男孩轻轻啐了一口，转过头继续折磨那个草人。
“喂！罗罗诺亚唔……”艾斯的叫骂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萨博捂在了嘴里，萨博冲他摇摇头：“交给小娜美。”
女孩慢慢地抬起手，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她走上前，在索隆再次挥出竹刀的时候抓住了索隆汗湿的手臂。索隆抽了几次都没能把手臂收回来，用力一甩才挣开了娜美的钳制，想要再次挥刀的时候娜美却又抓住了他。
反复了好几次，索隆瞪起眼睛，把竹刀往地上一丢：“你干什么！你想被我用竹刀打死的话你就来代替草人啊！”
娜美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扇在索隆脸上。她大概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手掌与脸颊相撞的脆响连远远看着的艾斯和萨博都听得心惊。娜美晃了晃，抓住索隆的衣领踮起脚尖：“要死的是你，不是我！只不过是古伊娜死了你就要这样，那耕四郎先生死了的话呢？笨蛋绿藻头，你哭一哭是会忘掉你学来的剑术吗！？”
娜美的声音尖锐得吓人，因为太过用力而几乎破音。索隆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娜美不依不饶地又往他面前凑近：“耕四郎先生很担心你，山治君和路飞也是！古伊娜死了，你永远也超越不了她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就变强啊，强到就算是把你的名头放出来也绝不逊色于其他任何人，古伊娜就会听到了！她就会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完成了你们的约定！”
娜美松开了抓住索隆的手，男孩跌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约定……可你怎么会知道……”
“古伊娜告诉我的……你要是就这样交代了，你们的约定就没有人能做到了！你觉得她会开心吗？”娜美走近索隆，从裙子的衣袋里拿出一块绿色的手帕递到索隆眼前。
索隆握住娜美的手臂把她拉近，把脸埋在娜美的裙摆里，很快，布料里就响起索隆歇斯底里的哭声。娜美摸着索隆的头发，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直到这时候，萨博才松开了抓住艾斯的手。他在艾斯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掌：“我说了，交给小娜美。”
艾斯望着草人旁边的两人。娜美也慢慢跪坐下来，让索隆趴在她肩膀上哇哇大哭，那条看上去很旧的裙子一下就全是眼泪。庭院里一时只剩下索隆的哭声和娜美小声的抽泣，艾斯和萨博守望着这对小小的男女，什么也不说。
静了一会，萨博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他低下头，看见艾斯悄悄地握住他，然后把他细软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
觉察到萨博的视线，艾斯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就一会。”
萨博咧咧嘴，也没有和平时一样挣扎，而是回握住艾斯的手，小声说：“爱撒娇的家伙。”
哭声逐渐停下来，索隆抬起头，看着娜美的脸又看看她已经一塌糊涂的裙子，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娜美擦掉脸上的眼泪，开口时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活力：“裙子，一万贝利。”
“……什么、你这是乘人之危吧！”
“一万两千贝利。”
“……！！……为什么还要涨价！”
“这条裙子是贝尔梅尔小姐给我的，非常非常非常珍贵！”
两人之间恢复了平时的吵闹，萨博吐了口气，用肩膀撞撞艾斯：“你放心了吧？”
似乎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了艾斯和萨博的存在，索隆大叫起来：“喂，艾斯、萨博！你们管管这女人啊！”
萨博做了个鬼脸：“我们管不了小娜美。罗罗诺亚，你好了的话去和耕四郎先生打个招呼，还有给小娜美借一身衣服。”说完，他拉着艾斯转头就跑，背后还有索隆大喊大叫的声音。
艾斯出奇地沉默，一直到快要抵达皇宫，萨博的脚步慢下来，艾斯才说话了。
“……萨博。”
被点到名的金发男孩转过头来：“怎么了？你难道被罗罗诺亚吓到了？”
他们还牵着手，艾斯用了点力气就把萨博拉到面前来，毫不顾忌会被人看到，狠狠地跟萨博接吻。和平时半是捉弄半是试探的亲吻不同，艾斯生疏又蛮横地撬开萨博的牙关，揪着萨博的舌头咬了好几次才放开他。
“……萨博，你别离开我。别像古伊娜那样。”
该怎么形容艾斯的表情呢，像是小豹子一样凶厉，说出的话却像是委屈的小猫。萨博叹了口气，捏着艾斯的下巴凑过去亲他。
“我答应你。”
——
后来萨博见到了艾斯口中的丢斯。那是他们去马林科德家看望伊斯卡时的事，女孩把双手放在软垫上，让蓝发的少年帮自己上药，听见动静时少年抬起头来，让萨博看见了那块黑色的眼睛形状的面具。少年的脸被面具遮掩了许多，但萨博还是从他的脸型判断出他要年长一些，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丢！你来给伊斯卡换药了吗！我还在想最近没怎么见到你。”艾斯跑过去，却在靠近少年之前就被少年挡住了。
“你别撞过来，伊斯卡的手好不容易长好了皮肤，还很容易出血。”被称为丢的少年说，“他就是你的萨博？”
艾斯把萨博拉过来：“没错，萨博·奥特卢克。萨博，这个面具就是丢斯·玛斯库德，是马尔科的学生。马尔科最近很忙，所以都是让丢来帮伊斯卡换药的。”
丢斯向着萨博扬了扬手里的纱布：“你好，奥特卢克家的大少爷。”
萨博咧嘴对丢斯笑了笑，伸手揪了一把艾斯的脸颊：“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我从来没说过，丢乱讲话。”艾斯立刻说。
丢斯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对着我和伊斯卡说，‘我家萨博没反对我们牵手’，‘我和我的萨博每天都待在一起没空和你去买药’。”
伊斯卡用力点头：“所以才给了我和丢斯机会。”
“喂、伊斯卡！这句不说也可以！”丢斯说。
伊斯卡没理他，看向艾斯：“那你和王妃陛下提过了吗？”
“我妈妈是没什么意见啦……罗杰的话，应该也不会反对。但你家老头子就不好说了。”
萨博看向艾斯：“说什么？”
艾斯眨眨眼：“我总不能一边和伊斯卡结婚，一边和你在一起。正好伊斯卡看上了丢，那我和伊斯卡的婚约当然就只能废除。好在当时只是罗杰和马林科德公爵喝醉后的交谈，没有别人听见也没有文书记录，只不过是马林科德公爵记住了这话而已。”
丢斯给伊斯卡把手上的纱布缠好，又把伊斯卡的长裙掀起来一点露出小腿，用小剪刀剪开了旧的纱布露出腿上狰狞的伤口。
艾斯和萨博也没有回避，坐在旁边看丢斯给伊斯卡换药。萨博忽然问艾斯：“我的脸是不是也这样？”
艾斯下意识地点头。萨博脸上仍然带着笑，揪住艾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用力拧了一把。
——
萨博本以为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会觉得时间非常漫长，但不知不觉中，“萨博·奥特卢克”的十六岁生日也到来了。
六年中卡尔梅罗也没停止过攻略行动，目标也直指艾斯。不过有萨博的存在，总是能截断卡尔梅罗的计划。也因为萨博的干涉，卡尔梅罗的索隆线也完全被阻断了。最初索隆陪在娜美身边只是因为他“被迫”欠了娜美的钱，但或许日久生情这种事情是真正存在的，至少在萨博看来，娜美十八岁时必然会接到索隆的订婚邀请了。
萨博睁开眼睛，入眼不是纹着奥特卢克家家纹的枕头和被褥，而是黑桃图案的用具。再看看，萨博还看见了艾斯的睡脸。
毕竟已经是步入青春期的男孩，艾斯的脸型已经不再圆软，慢慢地显现出了棱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艾斯变得愈发嗜睡，每天都会花费不少时间在呼噜里。
在两人的身体如同杨柳抽条一般比赛着长高起来的十三岁时，艾斯向萨博提出留宿，从那之后艾斯就时常从皇宫里溜出来，在奥特卢克伯爵家里过夜。又或者艾斯趁着夜晚把萨博从家里拐进皇宫。
昨天也是这样，萨博在自己家里已经准备要休息了，房间的窗子被从外面打开，穿着黑衣服的少年蹲在窗台上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已经是萨博非常习惯的光景，他光着脚走到艾斯面前，向着艾斯的胸口伸出手。萨博的房间在三楼，他和艾斯都可以从这个房间的窗子跳出去、无事着陆，但如果被推下去就另当别论。
艾斯没让萨博得逞，他在萨博的指尖触到自己胸口的衣服之前就抓住萨博的手腕，把萨博拉进怀里，就那么抱着他往后栽了下去。
“……喂、艾斯！”萨博挣扎起来，“你疯了？”
“把恋人从三楼推下去，你也不正常。”艾斯搂紧萨博的腰，“你来还是我？”
萨博撇撇嘴，把脸靠在艾斯胸口。艾斯哼哼地笑了起来，翻过身调整落地的姿势，随后稳稳地落在奥特卢克家的庭院里。站稳后艾斯把手环过萨博的膝弯，轻车熟路地找到他溜进奥特卢克家的小路，离开了萨博的家。
萨博被艾斯抱着，抬起头看到自己房间侧边的窗子还亮着灯，隐约映出一个人形来。他把下巴靠在艾斯的肩膀上：“斯特利看到了。”
“怎么，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能跟你抢我不成？”艾斯问。
“你心眼没变多，脸皮倒是厚了不少。明天你会被伯爵夫妇投诉的，他们觉得我应该去娶小娜美，从她家榨取钱财来养这个空架子。”萨博说。
艾斯亲了亲萨博的脸颊：“你还想娶小娜美，罗罗诺亚不揍飞你我也要把你锁进皇宫。”
那之后萨博就被艾斯带进皇宫里艾斯的房间了。当然，萨博不允许还未成年的艾斯对自己做什么，尽管他的生理年龄也还不算成年。
艾斯抱着萨博，把半张脸都埋在萨博怀里，萨博毫不怀疑他的睡衣上面已经全是艾斯的口水。黑发的少年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的姿势，因为这样他可以亲吻萨博的胸膛，同时萨博也会轻轻地在他发顶啄几下。
萨博有些吃力地转头寻找窗子的方向——那扇大大的窗子在他背后。时间尚早，天色甚至还未转变为淡蓝。他转回头来，双手环着艾斯的肩膀。艾斯的头发细细软软，就像兔子的毛发，萨博把脸靠在人形兔子艾斯的脑袋上，重新闭上眼睛。
奥特卢克伯爵的怒火？去他的。
——
“萨——博——”
路飞柔软的声音穿过艾斯房间的门板后已经显得无力，可萨博还是被惊醒了。令他甚至有些敬佩的是，艾斯还维持着他早先醒来时看到的姿势搂着他。
萨博扳开艾斯的手，在贪睡的恋人重新抱住他之前跳下床打开了房门，路飞大叫着“萨博你果然在这里”，整个人挂在了萨博身上。
“我本来去了你家，但是你弟弟说你不在！那就肯定是来艾斯家啦！我就跑过来了！萨博生日快乐！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路飞几乎不喘气，把长长的一串话说了下来。
萨博好笑地摸摸路飞乱翘的头发：“谢谢你，路飞。不过你是第二个哦，艾斯十二点的时候就跟我说了生日快乐了。”
路飞从萨博身上跳下来，跑到床边去看艾斯。第一皇子虽然因为摸不到萨博而睡得不大安稳，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路飞伸手戳戳艾斯的鼻子，又转头看萨博：“萨博——艾斯都不醒。”
“艾斯多能睡你不知道吗？我们不管他，昨天有人给你什么东西吃吗？”萨博把睡衣脱掉，从艾斯的衣柜里翻出他藏在里面的自己的衣服换上，“哦，小娜美他们给的不算。”
路飞爬到床上坐好，眨着眼睛说：“兔子昨天给我一包曲奇，我没有吃！真的不能吃吗？它们看起来好好吃哦……”
“兔子”是路飞给卡尔梅罗起的外号，因为他记不住卡尔梅罗的名字，银发红瞳倒也很符合这个外号。萨博摇摇头：“不可以，那对你和艾斯来说太危险了。”他摸摸垂在肩上的卷发，虽然直到十五岁为止萨博都把头发的长度维持在和现实中的自己相近的长度，但艾斯缠着他希望他留长头发，拗不过艾斯，萨博也坚持了少半年不剪头发，现在需要把那些金色的发丝绑起来才不会阻碍行动了。萨博从艾斯的书桌上捡了一条带子，把头发随便地束成一束，走到床边去捏艾斯的鼻子。
“……唔咕……！？”艾斯猛地睁开眼睛，在萨博收回手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握住萨博的手腕把嘴唇贴上去，在萨博的手腕上亲了亲。
路飞已经非常习惯两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随时随地的亲密举动，他从床上跳下来：“我觉得萨博的爸爸妈妈会来找萨博哦！我去帮你们看看！”
弟弟跑得没了影，萨博抽回手：“你该醒了吧？我们今天要做什么，你还记得吗？”
艾斯眨了眨眼，动作慢到让萨博觉得好笑。隔了好一阵子，艾斯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啊！解除婚约！”
萨博笑了起来，揽过艾斯的脖子送给他一个早安吻：“回答正确，那你快点起来换衣服吧，第一皇子殿下。”
两人手牵手去跟露玖打招呼的时候见到了伊斯卡和丢斯。伊斯卡手里拿着她得意的水果挞，见到他们就把食物分别塞进两人嘴里：“我们等了很久哦，第一皇子殿下，奥特卢克少爷。”
萨博的舌头很灵活，很快就把水果挞吃完，擦着嘴说：“因为艾斯叫不醒，谢谢水果挞。”
艾斯嘴里还含着水果挞的挞皮，含混地说：“你觉得昨晚我是因为谁才晚睡的？”
“不是因为你自己吗？”
两人幼稚地拌起嘴来，丢斯翻了个白眼：“现在是争那种事的时候吗？还有，我们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两个笨蛋晚上待在一起都干了什么。”说着，丢斯抬起手，在他们面前的华丽木门上敲了几下——他们已经来到小型的会客厅了。
萨博帮艾斯擦掉脸上的碎屑，在他舔掉因此粘在手指上的碎片时，会客厅的门从内侧打开，罗杰、露玖、马林科德公爵以及奥特卢克伯爵都在里面。
“罗杰陛下，露玖王妃，马林科德公爵，日安。”萨博无视了自己的父亲，旁边的丢斯和伊斯卡也跟着行礼，之后艾斯就拉着萨博走到了露玖身边。
“我的小火苗，我听说你有面向马林科德公爵的请求，那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罗杰问。
叛逆期的男孩并没有在回答自己的父皇时加上那些冗长的敬语，他看着罗杰：“我与伊斯卡·马林科德达成了协议，决定取消我们之间的婚约。你和马林科德公爵当年也没有立下文书，只是口头约定，现在我们俩都同意解除婚约，应该不是难事。”
“如果是这样，我不明白奥特卢克伯爵为什么也会被邀请来到这里。”马林科德公爵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还有玛斯库德先生又为什么会在我女儿身边？”
艾斯继续说：“因为要正式与我定下婚约、未来与我缔结婚姻的人会是‘萨博·奥特卢克’，而要成为你女儿夫婿的人是丢斯·玛斯库德。”
话音刚落，奥特卢克伯爵就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萨博，你要和男人订婚？！”
萨博叹了口气：“我希望您能意识到，在皇帝陛下和王妃陛下面前大吵大闹是非常失礼的事。如果您是因为缺少了联姻的工具，斯特利会非常愿意顶替我。如果您的怒火来自于我与同性的结合，我想和谁相恋是我自己的事。”
艾斯把下巴靠在萨博肩膀上：“就是这么回事。而且你们不是想要靠联姻获得更大的权力吗？我是个很好的选择吧。”
萨博摸摸艾斯的脸颊：“站好，在罗杰陛下和露玖王妃面前。”
被打断了和艾斯对话的马林科德公爵总算找到了出声的机会，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上身前倾望着女儿：“伊斯卡！为什么要解除婚约？你不是说过很喜欢皇子殿下吗？”
伊斯卡摩挲着用手套遮掩烧伤痕迹的手：“我喜欢艾斯……殿下，但那不一样。艾斯殿下对我来说就像是玩得很好的兄弟，我仍旧非常喜欢他。但缔结婚约的喜欢是属于丢斯·玛斯库德的。”
萨博看到丢斯的耳朵红了起来，猜想小医生应该也没有想到会被女友这样告白。他歪头撞撞艾斯：“伊斯卡比你会说话多了。”
好在马林科德公爵远比奥特卢克伯爵更加能理解自己的子嗣。他看伊斯卡不闪不避的眼神，猜到女儿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假话，只好重新坐直身体，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喝了几口。
艾斯和伊斯卡一直在等公爵回答。男人咽下嘴里的茶汤，看向罗杰：“如果是孩子们的意愿，我不会拒绝。好在当年不过是醉鬼之间的约定，就把它忘掉吧。”
罗杰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就听你的！我的小火苗，这下你就不用偷偷摸摸地把萨博小子带进来了！”
“……你知道的啊？”艾斯的脸也红起来，“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
罗杰用他厚厚的手掌揉乱艾斯的头发：“我看见好几次，妈妈也知道！萨博小子，你也真喜欢艾斯啊！”
萨博还没接话，奥特卢克伯爵大叫起来：“不可以！皇帝陛下！第一皇子殿下怎么能和同性结合！这个帝国不需要后继者吗！”
罗杰坐直身体，揉揉鼻子让自己停下大笑。露玖站起来，示意少年少女们可以先行离开。她把四个孩子送到会客厅门口，然后亲亲萨博的额头：“生日快乐，萨博君。你的父亲就交给罗杰先生，艾斯，路飞君他们在庭院等你们，大家一起过去吧。”
“我知道了，妈妈！”艾斯响亮地回答，拉着萨博跑进走廊，丢斯和伊斯卡追着他们也离开了。马林科德公爵也在这时候告辞，小会客厅里只剩下罗杰夫妇和奥特卢克伯爵。
露玖站在门边，轻轻地合上了门扉。从罗杰的位置传来骨骼之间令人牙酸的喀嚓声，她知道自己那个孩子气的丈夫要物理层面地说服奥特卢克伯爵。
当然，关于皇帝陛下怎么“说服”奥特卢克伯爵，年轻人们不用知道。他们找到了路飞，索隆他们也等在那里。
山治看到萨博，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块蛋糕来，上面点缀着草莓、蜜柑，还有用巧克力做成的SABO的字母。路飞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口水滴滴答答地掉下来，山治立刻把蛋糕举过头顶，不让路飞有机会偷袭。
“久等啦。”艾斯打着招呼，“萨博他家老爹有点麻烦，花了点时间。”
娜美噘着嘴说：“我们等了很久哦。萨博，生日快乐。虽然蛋糕是山治君做的，但是我——”她拉了拉索隆的袖子，“还有索隆也有帮忙。”
山治把蛋糕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腾出手来抓住了路飞的衣领：“不是娜美小姐的请求的话，我才不会做这个蛋糕。”
萨博咧嘴笑笑，五年多前山治的养父哲夫顺利结束了阑尾摘除的手术，按照原本的游戏剧情，哲夫会因为缺少麻醉，手术的收尾不顺利而死亡。但因为艾斯提供的曼德拉草，马尔科制作出了合用的麻醉药，哲夫的手术顺利进行，很快也恢复过来了。
那天艾斯无数次地对山治解释种植曼德拉草是萨博的主意，但萨博暧昧的态度让山治认定艾斯只是想为恋人增加一些威信，最终还是把恩情记在了艾斯身上。也是从那之后，山治和艾斯以及萨博走得很近，这次即便没有娜美的请求，山治也是会为萨博做一份美味的蛋糕的。
“嗅嗅……我闻到兔子的味道！”路飞在山治手下挣扎起来。萨博皱了皱眉，他的手原本就被艾斯握住，现在变成十指相扣，相贴的掌心能感觉到艾斯因为紧张而渗出薄汗来。
丢斯轻轻推了一把艾斯：“你到里面去，萨博也一起。”
萨博拉着艾斯避过索隆他们，走到房间的最深处去，几乎是他们刚站定，门就被敲响了。娜美推了一把索隆，绿发的少年走向雕花的木门，拉开了门。
出现在那里的果然是银发的少女，六年过去，她也出落得比过去要秀气好看，和伊斯卡站在一起也不输给她。
萨博拉着艾斯的领巾：“说起来，山治、罗罗诺亚还有小娜美至少一起给我做了蛋糕，你只跟我说了生日快乐呢。”
艾斯没心情去顾管卡尔梅罗的问好，他眼里只剩下学着娜美的样子噘嘴的萨博。他舔舔嘴唇：“我都是你的，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索隆他们已经非常习惯艾斯和萨博旁若无人的放闪，山治用银刀切开了蛋糕：“我们不管那两个笨蛋，娜美小姐想要蛋糕的哪一块？”
娜美用手指戳着下唇：“我想要蜜柑。”
“山治、山治！我要巧克力！”
几个人凑过去分蛋糕，完全无视了卡尔梅罗的存在。艾斯和萨博就像是父母一样站得远远的，只在山治送过来蛋糕的时候才参与了互动。
卡尔梅罗绕过吵闹起来的路飞他们走到萨博面前，踟蹰了一阵子才小声说：“生日快乐，奥特卢克先生。”
萨博装作才注意到她，撇了撇嘴：“我不喜欢那个姓，你叫我萨博吧。谢谢你。”
艾斯拿着山治送过来的蛋糕，用银色的叉子挑起一块送进嘴里：“嗯！很好吃。”然后往萨博嘴里送了一口。萨博咬着松软的蛋糕，含混地嘟哝：“不愧是山治。”
萨博的嘴边沾上了奶油，看上去像是一小撮白色的胡子。艾斯用手指把它们揩下来舔掉：“是吧？”
“是啊是啊。”萨博推了一把艾斯，转头看向卡尔梅罗，“抱歉，这家伙一旦黏人起来就完全不管周遭的事情了。”
好吧，萨博承认自己完全是故意的。他在现实中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男性在和同性恋爱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虽然现在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但似乎做得过了些，对方可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余光瞥到捧着蛋糕的伊斯卡，萨博在心里扯扯嘴角，或许公爵千金已经在庆幸自己同意解除婚约了。
卡尔梅罗抿着嘴唇，紧紧地盯着艾斯：“艾斯殿下，我有事情想要与您确认。”
艾斯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我刚才听见奥特卢克伯爵说，您取消了和马林科德小姐的婚约是吗？”卡尔梅罗问，“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是因为另有喜欢的人了吗？”
艾斯点点头：“没错。”
卡尔梅罗的眼睛亮了起来：“是……身份要低一些的人吗？”
艾斯挑起一边眉头，看了一眼萨博：“嗯，爵位等级比马林科德要低。”
卡尔梅罗看上去更加高兴，最后看了一眼萨博之后就向艾斯道别跑走了。
“你最近跟她独处了一段时间吧。”萨博冷不丁地问。艾斯被萨博太过自然的询问吓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唔，没、没有！”艾斯说，“我最近都在你身边！你知道的。”
萨博凑过去舔掉艾斯嘴角的奶油：“我不知道……或许昨天下午自己回皇宫说服露玖王妃的不是你。”
艾斯垮下肩膀：“……她在皇宫门口埋伏我。昨天我太开心了，伊斯卡愿意解除婚约，今天又是你的生日，我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索隆走过来：“听起来她……那个谁来着，兔子女误会你解除婚约是为了她，你们只有这种接触？”
萨博干脆不说话，睨着艾斯。路飞他们也不说话了，都看过来。
“有时遇到她会稍微打个招呼，但那些时候萨博都在我身边！我不明白，我们明明都那么亲密了，她还以为我对她有意思！”艾斯着急地喊起来。
萨博叹了口气：“你说，如果不是我提醒你小心她，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最后还是丢斯拍了拍手：“好了，艾斯。你已经挑明要和萨博在一起，未来就算做得再明显一些也不会再招惹非议，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艾斯点点头：“我知道。”
——
这天晚上萨博仍旧留宿在皇宫。艾斯的房间里有很多书，他自己对那些大部头没兴趣，萨博却是兴致盎然。萨博留宿大部分的时间都会被读书所占据。
不过今天萨博似乎没有那个心思。他坐在床上发呆，艾斯从背后抱住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萨博，萨博……你在生气吗？因为卡尔梅罗·秦？”艾斯把双手覆在萨博胸腹上，“我没想到她会——……”
萨博用两根手指按住艾斯说话的嘴：“我没在为这件事生气。”指尖被艾斯用舌头卷进去舔舐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她为了和你成婚，还会做出什么……我不担心你会同意，但她做得出在伊斯卡身上放火的事，难保做不出别的。当年伊斯卡的事情，如果有证据就好了……”
艾斯咬咬萨博的指腹：“那很难，伊斯卡自己也不记得那天身边有谁可以帮忙做证，如果卡尔梅罗·秦否认，我们是没办法指证的。”他又舔舔萨博的耳垂，“你觉得她会跑去向罗杰提出跟我缔结婚约吗？”
萨博挣扎起来：“你是狗吗？我想罗杰陛下不会同意，那个人太疼你了……现在她还可以从山治和路飞那里下手，我们要看好路飞，可山治的婚约对象还有六年才会出场……”
艾斯瞪大眼睛：“你还能知道山治什么时候订婚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关于游戏的剧情，萨博编了一个预知能力的借口，简单地对艾斯说了一些。艾斯虽然怀疑，却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心上人，哲夫的阑尾炎手术也证明了这一点。萨博眨眨眼，坚定地点点头：“六年后的春天，对方是万国的第三十五公主布琳·夏洛特。”
“……在说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之前，三十五个女儿也太多了吧！那个国家的王后好能生啊。”艾斯说。
“第一，万国是女王统治。第二，万国女王共有四十六个儿子、三十九个女儿。”萨博冷静地更正。
艾斯揉揉脸颊：“无法理解。那个女孩子，布琳，她是什么样的人？”
萨博耸耸肩：“不算是个很好的家伙，不过交给山治吧，他和那女孩很配。”
艾斯鼓起脸颊，看上去像是一只刺豚鱼。他咕哝着问：“我呢，我能做点什么？只是你在想来想去的不公平。”
萨博拧过上半身，捧着艾斯的脸亲亲他的鼻尖：“你要在我身边。落了单很容易被她盯上，那我们的婚约就又要多一个绊脚石了。”
“而你坚持要等你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才举行婚礼。”艾斯委屈地回应萨博的亲吻，“我们可以更早一点，下个月，不，明天就可以。”
萨博推开他：“我希望你还记得这个帝国的法律，成年之后才能完成婚礼，还有两年。”
艾斯看上去更委屈了，他抱着萨博躺倒在床上，隔着睡衣抚摸萨博的脊背：“可我们现在这样，和实际结婚了还有什么差别吗？”
萨博很想说他们其实只差一个仪式，但想到那之后说不定会引来难以入眠的夜晚只好作罢，他笑着说：“那么婚礼的仪式也不太重要，不是吗？”
艾斯不说话了，他像平时那样把脸埋在萨博胸口，嘴里咕哝着什么。萨博安抚地亲吻他的发旋：“这是你说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面对。”
——
“欢迎回来啊，兄长大人。”
萨博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孩，头疼地叹了口气：“你又想从我这里探听到什么？”
斯特利摇摇头：“请别这样说，我只是听说兄长大人和第一皇子殿下缔结了婚约，想要祝贺您而已。”
萨博懒得跟他废话，绕过斯特利走上楼梯，背后的孩子却骤然提高了声音：“前提是您能向第一皇子殿下解释清楚您房间里的信。”
萨博停下脚步：“什么信？”
斯特利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您何不自己去瞧瞧？对了，父亲大人看到那些信之后，作为证据带走了一封去见皇帝陛下。”
萨博无心逗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窗门紧闭，桌子上放着一张陈旧的信纸，还用萨博记着卡尔梅罗攻略进度的本子压着。萨博捡起信纸，看到的是陌生的秀气字迹，落款写的是“KM”，内容则是谴责他纠缠那银发少女的文字。
斯特利慢条斯理地追进来，靠在门框上：“没想到您一边对秦子爵千金抱有这样强烈的恋慕之心，一边还在和第一皇子殿下周旋。不知道第一皇子殿下现在有没有看到那封信呢？”
萨博猛地抬起头看向斯特利：“这是你放进来的？”
“现在不是您质问我的时候。”斯特利说，“您还是想想怎么面对……呀！”
萨博抓起眼前能看到的所有重物扔过去，玻璃制品被他摔得粉碎，石质物则发出闷响滚到旁边去。斯特利的脸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他大叫着“好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走廊。萨博喘着粗气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地阅读那封信。他全无与卡尔梅罗书信来往的印象，也确信自己绝不会做在信的内容中被强烈谴责的行为，可这张纸却如同泣血一般控诉着他，那些文字几乎要交织成网，把他拖向一头双眼赤红的蜘蛛嘴里。
那天晚上，艾斯没有来奥特卢克邸。
萨博惴惴不安地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他照常换好制服，沉默地吃过早餐后离开了伯爵府邸。
卡尔梅罗的这一招是他没有预想到的，游戏里的女主角是无罪的存在，即便被算计了也只会忍受下来，只等最后还击。剧本或许因为“第一皇子与公爵千金的婚约取消”而开始了扭曲，可萨博却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击败卡尔梅罗。
萨博还未踏入教室，肩膀就被雷利抓住了。年长的男人阻住萨博的脚步，对他说：“奥特卢克先生，你要来一趟皇宫。”随后，这位葛尔多帝国第一骑士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萨博，我想你听说了那两封信的事，你真的做了那些……那些内容吗？”
萨博坚定地摇摇头：“以我对艾斯的爱起誓。”
这对萨博而言是个非常毒的誓言了。雷利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萨博，得不到半分闪躲之后他笑了笑：“很好，那我也相信你。去吧，艾斯在等你。”
萨博来不及感谢师长的信任，转头向着皇宫方向跑去。等在皇宫门口的是红色短发的青年。萨博只来得及叫了一声“香克斯先生”，就被他抓住手臂往议事厅的方向拖。平时总喜欢和年轻人开玩笑的香克斯脸色严肃得吓人，这让萨博不敢询问自己的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
见到香克斯和萨博，守在门前的仆从们立刻打开了门，香克斯把萨博推进去之后就留在了外面。
议事厅里有罗杰夫妇、艾斯、奥特卢克伯爵，以及修文达尔·秦子爵和卡尔梅罗。萨博深吸口气，按照规矩向几个成年人行礼。
罗杰的面前放着一张看起来相当新的信纸，萨博看不到那上面写着什么，但隐约地有些预感。他看看艾斯，黑头发的少年却没有看他，低头瞄着地毯，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萨博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望着罗杰：“罗杰陛下，您召唤我来，有什么事情？”
罗杰问：“你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
“我对我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没有任何认知。”
修文达尔是一个拥有银色短发和蓝色眼瞳的精瘦男人，他在罗杰回答之前就抢着开口：“萨博·奥特卢克先生，如果您大大方方地承认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会更尊重您一些。”
萨博笑了笑：“什么事？趁着夜晚潜入贵府偷窥令嫒的睡颜，还是偷走令嫒的手帕？有人看见吗？”
修文达尔瞪起眼睛：“您会这样说，当然是因为您已经抹除证据了！”
萨博不置可否，对罗杰说：“您介意我读一读那封信吗？”
罗杰没说话，露玖拿起薄薄的信纸送到萨博面前。萨博看见这位美丽的妇人琥珀色的眼瞳里全是担忧，安抚地冲她笑笑，低下头翻开折叠的信纸。
“哦……三月十八日夜晚十时二十分，我潜入秦子爵府邸，窥探卡尔梅罗小姐沐浴是吗？艾斯，你告诉他们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萨博微笑着说。
被点到名的第一皇子猛地抬头盯住萨博，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第一次对上了视线。艾斯张了张嘴：“……要说吗？”
萨博点点头：“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然后满意地看见艾斯的雀斑染上红色。
艾斯揉揉鼻子，似乎颇花了些功夫来措辞。隔了一会，他才说：“三月十八日晚上十点时我就到了奥特卢克邸，那之后萨博一直都没有离开我。十点二十分的时候……我们在接吻。”
萨博补充：“我们的第一皇子殿下还想脱我的衣服……请问我有什么方法，一边和我的恋人亲热，一边去做那种事？”
卡尔梅罗说：“或许是我记错了也不一定！您的窥探令我害怕，错乱中可能混乱了日期！”
“卡尔梅罗小姐，您记得准确的时刻，却记不住日期吗？”萨博继续翻信纸，“一月一日凌晨，我尾随您在城里游逛，就算您走到了偏僻的地方我也没有放弃跟踪？”
“那天是我的生日！萨博从前一天下午就没离开过我。”艾斯立刻说，“我们一直到凌晨两点出头才睡。”
“艾斯，你这样说话会引起误会。噢，您还说我每周都会寄信给您，想必您带来了那些信？”萨博问。
卡尔梅罗从裙子里掏出一摞信封，无一例外都贴着奥特卢克家的火漆印。她把它们扔到桌子上，萨博捡起一封拆开来。
“‘您莹白的长发就像我想要却始终未能饲养的白兔，如果我能够得到您，我将绝不吝啬对您的爱抚’，哇哦。”萨博吐了吐舌头，“我连对艾斯都不会这样说。”
“您始终都在捉弄第一皇子殿下不是吗？您自己也说了，第一皇子殿下对您的追求让您感到心烦……那些信里您用尽难听词汇来形容第一皇子殿下！”卡尔梅罗说。
萨博点点头，转头看向艾斯：“我觉得我应该说过更过分的。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怎么骂你的来着？”
“……萨博！”艾斯急得耳尖都泛起红色，“那些话我们一定要在这时候说吗！”
“看看这里面我说你的那些词，蠢货，笨蛋，瞌睡虫……那天晚上我骂你的话都比这更过分些吧？”萨博说，“你看了这些信吗？”
艾斯摇头：“那是你写给别人的信，你不同意的话我不会看的。”
“好孩子，那你现在可以来看了。”萨博扬起手里的信纸。艾斯走过去，看了两行字就皱眉：“这不是你的字。”
萨博说：“您看，和我亲近的人轻易就能认出这不是我的笔迹，虽然很像。我想您大概是拜托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来抄写您写好的东西吧，他什么都模仿我。”
卡尔梅罗已经放弃了和萨博对峙，她盯着艾斯：“我只是认为萨博·奥特卢克先生从地位上来说配不上您，而且他会用比那些更难听的话来骂您！您真的要和这样的人缔结婚约吗？”
艾斯压根没有看她，手指勾着萨博的发尾：“地位吗？萨博是伯爵的长子，在他之上又适合与我结婚的是侯爵或公爵的子嗣。还是说，你觉得你比萨博更适合？你只是子爵的女儿而已。”
卡尔梅罗还想挣扎，艾斯继续说：“至于你说他骂我，那就是地位低的人对地位高于自己的人的不敬和诽谤了。那么你也做了一样的事，也更加没有权利妄想什么了。你对萨博所有的指控都不成立，我没时间再在这里给你浪费，萨博，走了。”
萨博没想到艾斯帮他把剩下的话都说完了，只能被他拉着手离开议事厅。木门关上后艾斯并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把萨博按在墙壁上，掐着他的脖子亲上去。
“唔……艾斯、……”萨博抓住艾斯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却因为窒息而用不上力气。他张大嘴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艾斯却觑准时机把舌头伸进来，把萨博剩下的呼吸也都榨取殆尽。萨博逐渐变得腿软，捏住艾斯手腕的手也抓不住，如果不是艾斯觉察到他用不上力气，把膝盖挤进他双腿中间支撑他的身体，萨博已经要跪倒在地上了。
“艾、斯……放……”萨博从喉咙里挤出呻吟，手已经没有力气再作抗拒。艾斯似乎终于愿意放过爱人，放在萨博脖子上的双手上移，托着萨博的脸颊加深接吻。
尽管如此萨博也没能更好受，艾斯的唇舌仍旧在夺取他呼吸的余地，萨博能汲取的氧气不比刚才多多少，勉强提起力气捶打艾斯的肩膀，力度也更接近于撒娇。
萨博的眼角已经被眼泪沾湿了，他觉得有些委屈，也有生理性的泪水。在看到那些信之前，谁想得到卡尔梅罗会用这种七拐八弯的方式来坑害萨博？
萨博终于攒够了力气反抗，他推开艾斯，纠缠中艾斯咬破了他的舌尖，嘴唇分开后嘴里都是血腥味。萨博用手背擦拭嘴角，涨得通红的眼睛瞪着艾斯：“你既然不想让我活了，刚才根本不用帮我。”
艾斯揪紧了萨博的衣领：“我真想杀了你，这样我也不用为你提心吊胆了。你在看到那些信的时候就该来找我！我们在一起的话什么都能解决不是吗！又或者你在进皇宫的时候完全可以让香克斯来找我！如果不是罗杰觉得不好提前把我喊来，你是不是就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那父女俩了！？”
萨博不再说话，瞪圆眼睛看着艾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底委屈得不得了。他没想过要让艾斯也卷进这件事来，毕竟如果不是他答应了艾斯的追求、协助艾斯和伊斯卡解除婚约，卡尔梅罗也不会采取针对他的行动。
可这家伙非要自己掺和进来，还责怪他想自己一个人扛下来。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他是为了谁。
萨博揉揉眼睛，搡了一把艾斯，转过头往皇宫门口的方向跑，可是没跑几步又被艾斯一把抱住。
“别从我身边离开！”艾斯紧紧地抱住萨博，“别走。”
“你快把我杀了，又叫我别离开你。”萨博把手掌覆盖在艾斯的手臂上。
“她能收买斯特利，我不知道我们身边还有多少人能信。”
“我怕让你和她多纠缠，她会有更多的方法来离间我们，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能用我对你的爱起誓我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
艾斯安静地听着萨博说，手指轻轻地摩挲萨博的喉结，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噙着萨博的耳垂。
“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可我不知道我应该躲在你背后，还是要和你并肩作战。如果你不能告诉我答案的话，就继续刚才的吧……杀了我，把你烦恼的根源掐灭。”萨博牵起艾斯的手，让艾斯从背后把双手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艾斯感觉到有液体落在手指上，他扳过萨博的身体，把萨博脸上的眼泪吮去。他把萨博抱进怀里，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想你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再次接吻，不再有刚才那样要把对方嚼碎吞进肚子里的凶蛮。萨博哭得打嗝，这实在太少见了，他从进入这个游戏的世界就没有掉过眼泪，就算是那些被艾斯折腾到近乎崩溃的夜晚也只是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作罢，现在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像艾斯呼呼大睡时的口水打湿他胸膛的衣服一样祸害着艾斯的衣服。
艾斯在这种时候显得非常耐心，他在舔舐萨博嘴唇的时候还照顾着萨博脸颊上的湿润，把那些咸涩的味道卷进两个人纠缠的唇齿里面。一直到萨博冷静下来，艾斯才终于舍得放开他难得表露真实情绪的爱人，用拇指帮他擦拭还留在脸上的眼泪。
“我真是怕了你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哭。”艾斯又揉搓着萨博的脸颊，“乖了，有什么事我们以后一起面对，不要再和这次一样让我担心了。”
大概是哭得脑袋都混沌了，萨博老实地点点头，偏头用湿润的脸颊磨蹭艾斯的掌心。艾斯伸手去抓萨博的手：“路飞他们也知道这件事，现在应该很担心我们。走吧。”
萨博毫无反抗，被艾斯拉着离开了皇宫。走出这一段路，萨博也总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却被艾斯紧紧地抓住了。
远远地晃过来几个影子，萨博定了定神，看到小个子的男孩跑在最前面，一下就拉近了距离，伸长手臂试图把他和艾斯都抱住。
“……路飞！”萨博接住他，“不要跑那么着急。”
“萨博你没事吧！我听雷利说罗杰好像很急，也没有看到香克斯！我很担心你，就来找你了！”路飞大叫着问。娜美他们追过来，脸上也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艾斯把路飞从萨博身上扯下来：“我们没事，别担心。”
路飞对于情绪的感知是几个人里面最强的，似乎是立刻感觉到萨博刚刚哭过，挣脱艾斯又扑过去抱萨博：“你哭了吗！是艾斯欺负你吗！艾斯！我们是兄弟哦！”
艾斯翻了个白眼：“我没有。”
萨博把路飞从身上放下来：“谢谢你关心我，我们真的没事。罗罗诺亚，路飞刚才也一直在念吧，真是麻烦你们了。”
索隆眯起一边眼睛：“主要是圈圈眉在应付路飞。总之，你们没事就好，雷利来带走萨博的时候娜美看到了，也担心坏了。”
娜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担忧的意思，紧紧地盯着萨博。萨博挣开了路飞后又摸摸娜美的脑袋：“谢谢你，小娜美。”
艾斯转头看看来时的方向，松开抓住萨博的手，转而环住他的腰：“卡尔梅罗·秦勾结贵族领养的孩子，构陷高等级贵族的子嗣，我们又闹成这个样子，罗杰至少会剥夺她的贵族身份流放，我们大概不用担心了。”
萨博似乎放心了，身体歪在艾斯肩膀上：“一大早就这样，我真是累坏了……艾斯。”
山治说：“我想今天你们可以不用去学院里了，伊斯卡小姐事前帮你们请了假。艾斯，我要借用一下厨房。”
“山治君连这种事都打听清楚了吗？”娜美问，“你什么时候见到了伊斯卡？”
“是伊斯卡小姐自己来九年生的教室的，绿藻头也见到她了。不仅是你们俩，她还帮路飞、我和绿藻头也请假，让我们能来这里。似乎也是伊斯卡小姐让丢斯去请娜美小姐来的。”
“那家伙到底器用到了什么程度……”艾斯小声说着，看萨博似乎站不直了，干脆把他抱了起来，“那我先带萨博去我的房间休息。”
路飞跟着艾斯和萨博走，索隆他们三个则往厨房去了。路飞平时是个静不住的孩子，现在却很老实地没有叽叽喳喳说话，只是跟在艾斯背后两三步远的地方，直到艾斯把萨博放在床上也没有说话，却怎么也坐不住，一会坐在床上，一会又跳下来满地乱走。
艾斯被他晃得心烦，拎住了他的后领：“你别在这里烦人。去议事厅听一下现在的情况，你只要听罗杰和卡尔梅罗·秦的声音就可以了。”
路飞立刻站直身体：“只要听到罗杰怎么处理兔子就可以了吧！交给我吧！”在艾斯松开手之后就跑了出去。萨博靠在床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路飞和山治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到艾斯的房间的，而此时萨博已经睡过去了。路飞大吵大闹地推开方面，看到沉睡的萨博立刻捂住了嘴。
山治看到萨博的情况也没有进来，顺手还拦住了索隆和娜美。他把刚刚借了厨房煮的浓汤放在床头就和娜美他们一起告辞，只留下艾斯和路飞看护萨博。
艾斯看着路飞：“罗杰怎么说？”
路飞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剥——剥夺兔子的姓氏，让秦大叔把她送到边疆的修道院去发终身誓，永远做修女！罗杰是这样子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再见到她了、的意思。”这声音不属于艾斯，路飞立刻看向萨博。金发少年的眼睛有点肿，微微地眯着，艾斯急忙把他扶起来，在他腰后垫上枕头：“你怎么就醒了，可以再睡一会的。”
“路飞太有活力了，我也睡不着。”萨博说，“我们不用再担心她了……要做的只有等到十八岁，举办最后那个仪式就够了。”
路飞一脸的不明所以，艾斯却笑了起来：“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萨博还想开口再吐槽他句什么，可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以为是自己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可隐约地只看到艾斯和路飞神色如常，好像没有觉察到他的不妥。萨博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模糊的景象很快就被黑暗顶替。
——
萨博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类似中世纪的豪华天盖，也没有他所爱的、长着雀斑的少年存在。
那是现代风格浓厚的日光灯，并没有点亮。从窗子透进来的日光在天花板上印下形状规整的光斑，一切都在告诉萨博他已经从那个世界离开了。
鼻梁上传来淡淡的痛感，萨博摸了摸鼻子，想起自己似乎曾经被手机砸中脸。他爬起来，在自己的脑袋旁边找到了屏幕仍旧亮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无疑是《冠以火焰之名》的界面，诡异的是，之前才刚刚开始的游戏，现在已经浮现出了结局CG，而且不是官方已经公布了的任何一个结局，而是“第一皇子艾斯·D·波特卡斯”与青梅竹马的伯爵长子“萨博·奥特卢克”相拥的场景。
萨博想把这个画面截图去咨询一下官方客服，可不管怎么操作都不能成功。画面逐渐转暗，不久又回到了开局的界面。
可在那之后又怎么样了呢？“艾斯”和“萨博”的婚礼，“索隆”和“娜美”的感情，还有他告诉过“艾斯”关于“山治”的未来，一切都被改变，一切都未可知。
萨博放下手机，放空地望着天花板，颇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接受了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的事实。
他已经见不到那个张扬地对他示爱的男孩了。
——
萨博卸载了《冠以火焰之名》，理由是这游戏玩多了脑袋都变得不正常。他把自己的理由告诉了罗宾后，前辈也表示自己卸载了这个游戏。
“因为里面可没有像弗兰奇的可攻略角色呀。”罗宾以这句话为理由，表面上解释了自己卸载游戏的原因，实际上拉着她那位和萨博没有见过面的丈夫恶狠狠地撒了一把狗粮。
为了调整心情，萨博开始在早上抽时间去跑跑步。穿着休闲的运动服，萨博戴着耳机沿着小路慢跑，可入眼的绿茵草地也让他想起和“艾斯”一起练习马术的午后。
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黑色拉布拉多挡住了萨博的路，让他差点绊倒。萨博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看到穿着橘色卫衣的青年大喊着“黑桃——”跑了过来。
青年在拉布拉多旁边蹲下，揉搓着黑犬的脖子：“你这家伙，一放手就乱跑，下次我可不会随便放开绳子了。”
那声音让萨博觉得熟悉，甚至到了周身泛起鸡皮疙瘩的地步。萨博迈前一步，被称为黑桃的拉布拉多立刻警觉地望过来，让萨博不敢再靠近。青年也抬起头来，和萨博对上了视线。
那是熟悉的短卷发，熟悉的柔和下垂的眼型，熟悉的雀斑。萨博的嘴唇颤抖起来：“……艾斯？”
青年挑起一边眉毛：“我们认识吗？你知道我的名字？”
萨博回过神来，自嘲地咧嘴：“……抱歉，我想我们应该不认识。你……和我认识的人很像。”
“这也是缘分吧。”青年站起来，向着萨博伸出手，“你好，我叫艾斯，艾斯·D·G·波特卡斯。”
萨博忍下眼眶里泛滥的湿意和艾斯握手：“初次见面，你好。我是萨博·D·蒙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