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972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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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排球少年 宫侑 , 北信介
标签 侑北 兔赤 及岩 濑见白 黑研
文集 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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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31 15:24
雪国 - 20
赤苇虚掩好卧室的门——木兔似乎是真的喝了太多,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站在玄关跟黑尾小声说话。
“猫头鹰不许我告诉你。但不告诉你哪儿行啊,他喝成这样。我还真没见过木兔把自己喝趴下,他还号称千杯不醉呢。”
黑尾抱着手臂。
“赤苇,我可能不太会安慰人,那算是研磨的专业。但木兔真的很喜欢你,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喜欢你、他从高中开始就满嘴都是你——这点你肯定比我清楚。”
他皱了皱眉头。
“但当然,两个人感情的事轮不到我来插嘴。”
“其实研磨跟我说要学心理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太合适。我当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研磨的能力足以应付这些。但对于研磨来说,跟陌生人交流其实是件挺消耗的事。不过研磨的脾气,他想做的事也没人拦得住——我就是白担心,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没办法不担心。”
黑尾似乎有点局促。算起来他也是跟木兔更熟关系更好,黑尾也开玩笑说自己算是大半个婆家人。
而赤苇也只是沉默地盯着地板。
“如果他有什么你觉得过分的地方,也看在木兔那么喜欢你的份儿上,别太在意。”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赤苇也只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照顾他吧,今天麻烦黑尾前辈和研磨了,我也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别跟我这样。我上次就说过你太见外了。”
赤苇送走黑尾,开了卧室的门远远地瞧了一眼正在专注打鼾的木兔,确定他没事之后默默地收拾客厅厨房里面满坑满谷的酒瓶还有烟头。
就算对于酒量过于好的木兔来说也太过分了一点,赤苇想。
他把客厅的窗户开了一道小缝,好散一散屋里过于厚重的烟气。
赤苇把一地的酒瓶都丢到墙边的空箱子里。他突然觉得特别疲倦,于是挨着墙和箱子坐了下来,正好靠在他们卧室的门口。
他也想找点酒把自己灌醉了算了,但他做不到——家里的酒被木兔和黑尾喝得一干二净,一滴都没给赤苇剩下。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赤苇京治会懂、赤苇京治什么都懂。
但只有赤苇本人清楚,他什么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唯一能称得上拿手的事情,就是写几篇聊胜于无的爱情故事。
甚至他居然还会有自己打破了那个“书写自己”的魔咒的错觉;但绕来绕去,赤苇京治还是只会写自己的故事。
他无法控制不把自己和木兔投射到他的人物上去:濑见白布的十年不说相爱也好、黑尾研磨丢失心脏的整个青春也好、还是宫侑和北信介虽然深爱但远隔山海的无奈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命运,但又都是赤苇京治,也都是木兔光太郎。
赤苇依然坐在卧室门口,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是他最爱的、再也不会像爱这个人一样爱上别的人的木兔光太郎。
他突然想起《天之川》里面白布在雪夜固执地等待濑见的心情。
那份心情赤苇当然也体会过。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离他越近,就越觉得这份距离感的消失的可怕;然而要离开也是做不到的。在这个时候,等待就变成了唯一可信的也是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在和木兔重逢之前,赤苇也在心里无数次地等待过木兔,直到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爱上的是木兔这个人,还是等待这件事本身。
赤苇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趴在箱子上面,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睡着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卧室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木兔按着额头走出来——他仍然顶着那个胶头,然而看上去垂头丧气气概全失,赤苇甚至觉得他不在家的这一天两夜里面木兔应该是与剃须刀绝缘了。
他们两个人沉默地相对,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墙角。
赤苇突然特别难过,难过到都哭不出来,这个时候笑应该也更难看。
——你就那么生我的气吗?
他委屈地想。
——我也不信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木兔低头进了卧室,正在赤苇犹豫要不要干脆再回酒店住一晚算了的时候,他的前辈手上拿着一件本应该送洗的外套出来。
他攥着外套,还是低着头。
“赤苇,其实你要离开我的话,也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啊。
赤苇听见自己说。
“因为凭什么你会一直爱我呢?我那么擅长排球,也没有一直打下去啊。所以你不要我的话也很正常,对不对?”
木兔终于转过身面对赤苇,他的眼睛红得可怕。
“什么都没有对我来说也很正常。我就是这么跟黑尾说的,也是这么劝自己的。”
他放松地平静地笑起来。
“但、我果然不能对你说这些。”
木兔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我再怎么说服自己,这里还是好疼啊。”
赤苇抓住木兔空着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然后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住木兔。
“我真的好生气啊,前辈知道为什么吗?”
木兔在赤苇的肩头僵硬地摇头。
“你都不抱我了。”
“明明以前我回家的时候不论多晚你都会等我,都会拥抱我然后说欢迎回家的……”
木兔终于肯回抱赤苇。
“但你看赤苇,我力气太大了、我怕弄痛你你又跑掉,这次不像上一次,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你还肯不肯跟我回家……”
你没吃饭吧——你肯定没好好吃饭。饿不饿?
木兔没看赤苇,手忙脚乱地在西装口袋里掏东西。
“那家居酒屋吧台上的巧克力好好吃。我觉得你会喜欢就顺了好几块回来——但口袋里太热了,都化掉了……”
“没关系的。”
赤苇撕掉包装纸,把那块已经变形的巧克力塞到嘴里。
“我真的好饿,所以一块巧克力当然不够。”
赤苇甚至能尝到顺着木兔脸颊滑下来的汗水的味道。
他知道他的前辈喜欢后背位,但今天木兔一反常态地一定要看着赤苇的脸。
然而木兔始终沉默——以往他们平时在这种时候嘴唇几乎很难分开,但木兔今天没有吻他。
所以在《天之川》里对于濑见和白布的关系的安排确实太残忍了一点,赤苇在恍惚中想。
木兔终于释放在他身体里的时刻,赤苇使了点劲抬头吻上木兔的唇。
而木兔回吻得更狠:他捏住赤苇的下巴,不留情面地长驱直入,和平时木兔温柔克制的吻大相径庭。
原来做的时候不接吻是这么难过的事情。
“喝了这么多酒还这么干。”
赤苇不许木兔退出去,他的手指抚过木兔的嘴唇。
木兔一边吻赤苇的指尖一边说,以后就算我们吵架你也不要跑出去了好不好?不要隔夜、再怎么吵也不要隔夜。
“一个人醒来好难过。我不要这样。”
他握着赤苇的掌心压在赤裸的胸膛上心口的位置,轻声问赤苇,京治你还生气吗。
当然不生气。
就算是赤苇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他也不是生气,而是觉得他和木兔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以为木兔永远不会否定他,但这个想法无疑过于天真了。
“我们聊聊。”
木兔干脆地说。
“好。”
赤苇想起了研磨家里那只黑猫,他乖顺地把头埋在木兔胸前。
“给我个理由。”
“关于?”
“赤苇,我知道我应该支持你。但是我真的免不了担心你。黑尾说我是瞎操心但和他的情况真的不一样,这和研磨学心理他不同意差得太多了——你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既然我们在一起了这就是我的责任。你不安全的话我没办法放下心来。”
木兔抱赤苇抱得更紧。
“就算你不开心我也要说,我真的不赞成。所以给我个理由,如果你能说服我的话——”
赤苇从木兔的怀里挣脱出来。
起码这番话他想看着木兔的眼睛说。
“因为价值感。”
“在我和前辈在一起之后,我似乎完全失去了我原来写作的动力。”
“不是说这样不好——你对我来说太过重要;自始至终,你都是那个足以颠覆我的生活的人,一直都是。”
木兔蹙起眉毛,像是在一字一句地咬赤苇说的每一个字。
“价值感——你不可以说你做的这些没有价值;写作的时候你是快乐的,而且你也确实带给了别人快乐呀。”
“但我从来没有像在写《天之川》的过程中感受到的这样这么空虚。”
这就是赤苇的真心话。
他被动地目睹了宫侑和北信介的故事,而这个过程完全不能够用轻松和温馨形容。正相反,对他们了解地越多,直到和宫侑成为朋友,注视的过程就越发残酷越发鲜血淋漓;如果是面对木兔或者岩泉的话,赤苇还能用取材的角度解释这只是故事,但如果真的把这个故事变成出版物的话,赤苇觉得自己完全做不到。
而在这种和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拉锯战的过程中,赤苇也终于厘清了他烦恼的来源。
无论他再怎么突破,木兔光太郎就是他的缪斯,更是他的瓶颈。
“没有比一个作家承认自己写不出来这件事更加残忍的了。”
“但就算残忍,我也必须对你讲,《天之川》对我来说就是我的极限了。”
在赤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他是岩泉口中面对赞誉时少有的仍然保持理性的人。但只有赤苇知道,这不是理性,而是他的极限仅限于此。
仅此而已。
赤苇京治永远都无法成为川端康成。
但他还可以选择做赤苇京治。
“所以你证明你的价值的方式就是去做调查记者?”
木兔再次发狠地吻赤苇,直到赤苇几乎透不过气。
“不是啦前辈、不是证明——”
“我没有必要去证明什么,你知道的。”
这也是赤苇的真心话。靠着直木赏的东风,他就算一辈子写言情小说也有人买账;但赤苇偏偏不想那么做。
“我只是想,人当然不可以原地踏步。我更不想白白浪费掉我学的东西,只是埋头在自己的书桌前反复地描述都市男女如何分分合合——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总是需要人去做的,而我也许拥有改变什么的机会呢。”
“好吧。”
木兔抚摸赤苇的后背。他们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烦哦。前辈现在会讲条件了,不可爱了——”
赤苇假意地抱怨。
“你要把《天之川》写完——不要管它最后会不会出版,这不重要,起码对我来说不重要——而如果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那么就算是为了我,把它写完,好不好?”
但它只是故事而已,前辈。赤苇抬头亲木兔的下巴。
“为什么那么坚持?”
“就当是我想看到平行世界里的我们会有什么结局吧。”
岩泉也说过类似的话。
赤苇曾经看到过杂志上及川彻荣膺“20代女性最想恋爱的体育明星”的TOP 1,还拿这个开岩泉的玩笑说没想到冠军早就名花有主了。
“哟,及川人设还真不错。但和及川恋爱很辛苦的。我不是在自夸,但心智软弱的人是肯定坚持不下来的,因为及川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某种意义上坚强不是个好词。我敢打包票,一定比和木兔在一起要辛苦得多。”
岩泉抬了抬眉毛。
“因为他太帅了吧,出去吃个饭一路都是要合照要签名的女生,搞得我俩现在只能在家对付——我开玩笑的,没那么夸张。无论我还是及川都不在意这个。”
“辛苦的不是这些方面。但就算辛苦,其实责任也在我——我就是不能忍受看见及川有一点点不舒服或者不开心,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我们两个真的是结结实实地适应也磨合了好久。”
岩泉伸了个懒腰,姿势和及川的几乎一模一样——赤苇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两个的好多小动作都几乎像是一个人。
“我有的时候控制不住地会想,如果我当时早一点意识到我们之间不只是友情的话,也许结局会不一样,也许及川不会那么孤单也说不定。”
“但我没有时光机。不过赤苇,作为作家,你是拥有回到过去的能力的。”
回到过去。
这四个字具有似是而非的魔力。
赤苇重又环住木兔的腰。
他们——赤苇和木兔、及川和岩泉——都拥有青春期的独一无二的彼此,这份闪光的回忆是无论爱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都无可替代的宝物。
濑见和白布的幸运之处就在于他们几乎毫不费力就接纳了十年之后的对方,但这是建立在这两个人相对于少年时期几乎脱胎换骨的代价之上。
而自说自话的感情是可笑的更是经不起推敲的。就像研磨所说,没有人做得到忽视这些代价。
“我答应你,无论出版与否,我都会写完《天之川》。”
“学着去爱上现在的我,可以吗,前辈?”
——而我也要学着爱上现在的你。
“赤苇,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
“但对我来说,高中时期已经不重要了——在我无法继续打排球的那一瞬间就不重要了。”
“唯一值得我珍视的东西就是现在的你、当然还有现在。”
在那个瞬间,赤苇恍然意识到了木兔才是他们两个之间那个掌握着生活的真相的人。
无论赤苇在《天之川》里用多少字描述爱情,而最后的母题无可避免地滑向回忆和代价这两个名词。
有谁能说自己未曾体验过后悔这两个字的重量呢?也许有,那真的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