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泪水无知无觉地从他眼眶中溢出和滑落，像雨水似的冰凉而无法控制。

  

尤里茫然地垂下头，将他的哥哥揽抱在怀中。

  

这个姿势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曾经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搂抱在一起时，小团子尤里并没有足够能将兄长拥在怀中的体格，那时他总是坐在哥哥的腿上，被哥哥有力的臂膀揽在怀里。

  

周遭环绕的熟悉气味会使他感到安心和满足。

  

可那熟悉的气息现在逐渐消弭了。





02.

  

冰凉的手悄无声息的贴近尤里的脖颈，即将触及掌下温热的皮肤时，缩在被子里的尤里忽然睁开眼睛，还没等到米哈伊尔警觉起来，一床厚重的被子遮住了他的视线，随后便被一团柔软的生物迎面扑倒——

  

“真是的，哥哥又丢下我一个人偷溜。”小团子瘪嘴抱怨道。

  

米哈伊尔挣扎着坐起来，闻言便笑着揉了揉弟弟头顶的蓬松乱发，“下次带你一起……没想到尤里会醒的这么早。”

  

“因为哥哥的味道消失了！”尤里转过身，仰头看向米哈伊尔，目光和哥哥的视线撞在一起，“我还在梦里就感觉到了！”

  

“哦……？”米哈伊尔却是没想到他的弟弟在这个年纪就有了如此敏锐的嗅觉，他下意识顺着尤里的话尾问到：“尤里梦到了什么？”

  

尤里愣了一下，眉毛纠在一起，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但最终他还是败给了米哈伊尔含着笑意的眼神，撇开视线，不大情愿地说：“我梦到我抱着哥哥，怎么喊哥哥的名字，你也不理我。”

  

  

03.

  

当尤里开玩笑似的和米哈伊尔讲起这件事时，他正从椅背后揽着他的哥哥，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叠在米哈伊尔的背上，有些像孩子气似的耍赖。

  

许多年来，他们的相处方式似乎一直未变。

  

只除了……

  

“米沙——”他拖长了声音去呼唤自己哥哥的名字，而他的哥哥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侧过头同他交换了一个几乎耗尽彼此口中空气的吻。

  

贴合的唇彼此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米哈伊尔用手指戳了戳尤里的额头，他的弟弟面上还挂着薄红，挑衅地看着米哈伊尔，他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没大没小……叫哥哥。”

  

  

04.

  

字里行间的情感就像不要钱的蜜糖一样涌动。

  

尤里合上手中的书页，有些困惑地偏过头看向自己邻桌的学生：“菲利普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和哥哥？”

  

金发少年赶忙摇头否认，尽管他时常腹诽二人日常相处中可不就是这样：“没有没有，我不是说你和你哥搞……呃。”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年轻的班主任走到自己邻桌的身后，连半分目光都吝惜分给他。白发青年微微弯下腰，凑到尤里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尤里也笑着同他小声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的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向菲利普望了过来。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菲利普还没来得及细思这种预感意味着什么，便惊悚地注意到，米哈伊尔——他和尤里的老师，毫不避讳地在起身的同时顺势亲吻尤里的耳垂。

  

尤里笑着推了推哥哥的脑袋，埋怨道：“别闹……哥哥，会吓到菲利普。”

  

米哈伊尔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停下动作，他将目光落到了尤里手中的书上——

  

  

05.

  

——从枪林弹雨中逃脱的第五日。

  

他们没日没夜的腻在密林中的小木屋中，这里远离炮火纷飞的战场和随时会夺去生命的瘟疫，斑驳的树影取代了人影幢幢，没有恶毒的闲言碎语，只有啁啾的鸟鸣。

  

尤里从昏睡中醒来，身上还有微汗的不适，但淋漓畅快的欢爱后的餍足感恰恰可以抵消这种不适。

  

只要他微偏过头就可以吻到他的哥哥——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长久的分离已将他的安全感消磨得干干净净，自重逢后的每个夜晚，害怕睡醒后发现一切都是他的幻想的惶然都折磨着他，使他迟迟难以入睡。

  

发现了这一点的米哈伊尔只能在临睡前温柔地抚慰他，用悠长的吻来堵住那些可怖的梦呓和呻吟，然后将一切交由本能——他们除却彼此之外再无亲吻的经验，只能凭借与生俱来的直觉和胸腔涨满到几乎溢出的感情来行动。

  

事实证明，亲吻确实是一剂良药。

  

  

06.

  

药方上的字迹并不难辨认，何况那字体尤里已经看过十几年了——从它们还是歪歪斜斜幼稚笔迹时。

  

但是正是因为完全看得懂这张药方，他脸上的表情难免有些哀怨。

  

这种罕见的表情出现在尤里的脸上，不由让前来医院看望他的一众朋友都非常吃惊，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在朋友们的内心中已经崩坏个干净的事实。

  

他蹙着眉毛央求他的主治医生：“哥哥……换掉这些药吧。”

  

医生温和的笑着，像是在安抚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他：“尤里乖，东方有一句话叫做良药苦口，为了你好的快些……”

  

“我不想那么快出院，”尤里截住了他的话，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某种莫名的渴求：“哥哥，我们十年没见了——”

  

“乖乖吃药，尤里。”医生的手指竖在他的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他说：“糖在我房间的枕头下。”

  

“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你总是喜欢将糖果藏在枕头下。”

  

  

07.

  

尤里从枕头下摸出抑制剂时，差点将这小小一支当成糖果吃进嘴里，幸好他还没有完全被发情热所支配，他的理智尚存。

  

正是因为这一丝理智的存在，他现在才会如此狼狈。

  

房间中的通讯系统突然自动连接了起来，米哈伊尔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一向温柔的神色此刻却有些强硬：“尽快注射，或者……给我开门，尤里。”

  

下一波发情热的浪潮适时涌上，尤里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哥哥的面孔和强烈的欲望占满，理智也彻底叛变，与想要被支配的本能开始一致叫嚣着要他打开门。

  

难道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不就是和哥哥毫无隔阂的亲近么——

  

自发情热开始的第二个小时，尤里似乎终于想通了，也或许是理智终于被燃烧殆尽，他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打开门。

  

雪松的香气瞬间填满室内，一直以来令他安心的味道被放大了数百倍，它们直直涌上并侵占了尤里的全部思绪，以致于当米哈伊尔将他推到床上，一面抚慰他，一面咬破他颈后的腺体时，疼痛仅仅恍惚了一下便消失得了无踪迹了。

  

“我和哥哥将再也无法分开了——”他由衷地如是想到。

  

酸涩的喜悦感自心头蔓延开来。

  

  

08.

  

这奇怪的酸涩的感觉让尤里愣了一下，但见身边的其他人都若无其事的喝酒聊天，他只得压下心头的疑问，再一次呷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他确信无误，这是一杯柠檬茶。

  

出于亲人……或是别的什么美妙的亲密关系之间的默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在密集的人潮中逡巡，试图从中找出自己所熟悉的那一道影子。

  

“你在找我吗，尤里？”猝不及防之下，他被人困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与吧台之间，在犹豫了半秒之后，他果断的将身体向后靠在自己哥哥的怀中。

  

“我已经成年了，哥哥。”

  

“哦……？”米哈伊尔稍稍松开了些禁锢，任由尤里在他的怀中艰难地转过身，随后他用手指捏住了尤里的下巴，端详和细嗅之下，确认他的弟弟到目前为止还滴酒未沾。

  

他一边轻轻晃动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盛着色彩缤纷的液体，大概是尤里叫不出名字的某种鸡尾酒——一边俯下头，用仅能让彼此听清的声音沙哑地询问：“想来一口吗？”

  

得到肯定地答复后，米哈伊尔仰头喝下杯中的液体。

  

随即他掐住尤里的下巴，迫使那个声称自己已经成年的孩子张开嘴，在周遭一片叫好声里将醇厚的酒液自唇舌渡入。

  

  

09.

  

他有些费力的将口中的液体咽下。

  

尽管这并不是正式的杀青宴，不会有人上来强硬的给他灌酒——也没有人敢在米哈伊尔护食的凶恶眼神下这么做——但是仍然让尤里感到有些紧张。

  

他转手将高脚杯放在桌子上，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的自己的哥哥，便试探着朝二楼露台的方向走去。

  

米哈伊尔正躲在没人的地方抽烟，缠着绷带的手指仍旧能灵活地夹住烟蒂，并在尤里推门的瞬间将香烟掐灭和丢掉。

  

香烟余留的气味呛得尤里呼吸一滞，幸好露台的空气流通很快将这种味道驱散，他得以一线喘息的余地。

  

“抱歉。”米哈伊尔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在下边和他们一起庆祝。”

  

尤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转而挑开话题道：“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了……哥哥有心事？”

  

米哈伊尔蹙起眉，没有作出直接的回复，却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静默片刻后，尤里坦诚的回答道：“哥哥也是吗？”

  

他的哥哥笑了笑，露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当然。他们应该得到更好的。”

  

  

10.

  

他低低地唤了声米哈伊尔的昵称——

  

那双冰雪般色彩的双眼便随着他的声音而缓慢睁开，于半梦半醒中对着他眨了眨眼。

  

心里仿佛有巨石落地，他再也按捺不住，低下头主动去亲吻他的哥哥。

  

眉眼与唇角。

  

及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一一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