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到这么个地方，如果是个梦的话，拜托了，请醒来吧。


＊
赤井秀一抬起眼皮的瞬间一股寒风钻进湿润的角膜，凛冽的温度刮得他有些疼，刺眼的白光也像是要逼出他的眼泪一样争先恐后的钻进了眼底。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四下环顾了一圈，自己正仰面躺在雪地中央，白茫茫的一大片还糊在了他的记忆里。

发生了什么来着？

模糊的记忆被惨淡的现状搅动了几个弧，他试图捞出点什么线索却只是滴滴答答的一滩雪水。视线尽头隐约有着繁茂的森林，与其坐在原地自怨自艾倒不如过去看看，兴许还能想起点什么。


赤井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过于突然的动作带来转瞬即逝的脑供血不足。他缓了几秒才转动了一下脑袋把僵硬的颈椎关节舒展开，虽然更可能是错觉但仿佛真的听到了咔嗒咔嗒的声音。

啧，失忆的感觉可真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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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完全超出了万里无云所能描述的范畴，他伸出手对着天空比划了一下，五指张开的缝隙间流露出几公分湖水，顺着指缝滑进了血管。凉凉的，他第一次感到了天空的温度。

满目颓败的雪原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不安，高纬度的气候压抑着呼吸和心跳的频率，脚下踩着松软的积雪咯咯吱吱响个不停。

他胡思乱想之间搜刮了一下不多的地理知识，随便挑了几个严寒的地方，海参崴？魁北克？雷克雅未克？又似乎哪个都不像。不愿多花费无用功的男人拢了拢衣领继续前进。


坚硬的冷空气不断从指尖掠夺着残余的温暖，赤井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寒气，浑身颤抖。尖锐的冰刺碎成细小的片段扎进肺泡里，在眩晕之余感觉有点痒，像小猫的爪子似的抓在自己心上。


雪原深处的森林依然只是小米粒大小，大概真的很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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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算过时间只觉得过了几十分钟，直到快虚脱了才触手可及那一片浓厚的墨绿色，高耸的冷杉因为他的到来抖了抖纤细的针状叶片，阳光投下的阴影温柔的抚摸过迷途者的脸颊。


灿烂的阳光脱离了雪原的反射变得不那么闪耀，赤井靠在最近的一棵树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瞥了眼树梢的光斑，金灿灿的稍微安抚了一下那些躁动的情绪。


他还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这算什么，做梦吗？


也该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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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片相似的常绿乔木之间，皴裂的树皮偶尔会挂在衣角上，他随手掸了掸没太在意。这样的挽留总像是没有意义的拖延，几番纠缠下来无非是更想摆脱了。

摆脱了之后会去哪里呢？他不太清楚，因为似乎永远都是他在纠缠别人。而那个被纠缠的人虽然一脸嫌弃却始终没把自己推开，直到最后一走了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可能自己欠了对方太多太多。

他不是没想过回报一些东西，但无论是歉意还是悔恨都仿佛伪善的代名词，他不喜欢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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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的出现加深了他关于梦的假设。

就像那些老掉牙的剧本的设定一样，那间木屋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温馨到让人觉得有些假。不出意外他猜那里面应该还有个暖洋洋的壁炉，充分燃烧的柴火迸发出噼啪的火星。一定还有个善解人意的女主人会为他搭上厚重的毡毯，准备的招待是热蛋酒和甜罗勒饼干——刚出炉的那种，带着浓郁的蜂蜜味。或者是姜糖小人，他倒是来者不拒。


啊，所有的剧本都是这么写的。没想到自己的梦竟然也这么无聊。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皑皑白雪已经消失在婆娑的树影下，连同那些惶恐都被一扫而空。


＊
然而当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善解人意的女主人，赤井皱着眉头看着双手环胸的Gin以同样的表情睨视着自己。


诶？


果然自己的剧本不太一样。



不过他还是见到了壁炉和毡毯，只可惜热蛋酒变成了伏特加、甜饼干变成了烤布丁。在这样的画风下后者竟然显得如此异样，他尝了一口竟然味道还不错。

果然是自己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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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掉了两份烤布丁、喝光了一杯底的伏特加，赤井满足的舔了舔嘴唇拉起了膝盖上的毯子。伏特加辛辣的口感还留在喉咙深处，勾起一丝美妙的回甘，他有点想接着酒劲吻Gin，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免不了牙齿间的磕碰，赤井自从甩手不干了以后就再也没吻过任何人了。真实的触感填满了他空落落的心脏，那颗苹果大小的、深红色的器官重新搏动，冲撞着单薄的胸腔敲出有力的回声。


哪怕是梦，也算是活过了。


＊
他冷静下来，眼眶泛着无法自制的红。Gin一定看到了，却没说一句话。赤井用叹息掩盖过自己的尴尬，他有很多话想说，那些压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话语此刻都躲在箱子里不肯出来。他伸手去拉它们反而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壁炉的火苗微弱了一些，柔和的橙光映在Gin苍白的侧脸刻下虚无的阴影，像是夕云在天边奋力燃烧过的痕迹，也像是满池红潮退去的历史。Gin淡淡的笑着，赤井不知所措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想起屋外的森林与雪原，此刻又显得清晰起来。


最终他没在千百句告白里找到他想要的那个，不过唯一一个愿意面对Gin的句子站了出来，它说，对不起。


为什么呢。赤井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


是梦吧。


＊
木屋里昏昏沉沉的气氛唤起了疲倦，眼皮的重量越来越沉，他勉强保持着清醒握着Gin修长的手。那双手温暖又可靠，和他印象里的一点都不一样。赤井分神想了些关于过去的故事，那些又冷又硬的故事。

他说不上喜欢，却也放不下。

他没问过Gin是怎么想的，大概也是差不多吧。


＊
所以你不回去么？

说实话，有点舍不得。

又不是不能再来。

……还要走这么远？

当然。


＊
他睁开眼睛，天亮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