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
墙壁上的挂钟咔哒轻响，服部按下打印键，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打印机开始吐纸，沙发上的人被吵醒了，工藤半支起身，抓了抓头发，朦胧地说：“整理完了吗？剩下的我来吧。”
服部揉着眼睛，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到门外，有些惊奇地停了下来，“诶，白马那家伙的办公室也还亮着灯。”
工藤从沙发上爬起来，同样累得头昏眼花，随口说：“那小子明天晚上不是有预告吗？今天白天他帮我们整理资料，现在肯定也是在加班吧。”
服部想了想，说：“要不把他叫来一起再看看？”
工藤点了点头，于是服部灌了半瓶矿泉水，起身。
搜查一科的走廊已经空了，日光灯却还明晃晃的，对面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服部敲了敲，“哟，白马。”
没有回答，服部推开门，探头进去：“？”
工藤随手拿过剩下的矿泉水喝了，看着贴满了各式资料的白板，等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扬高声音，“不在吗？”
“啊……” 服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 工藤有些诧异地转过头，跟了出来，“喂喂，不会是昏过去了吧？我看他这几天都忙到很晚的样子。”
“不太可能，” 服部小声说，“谁昏过去还给自己盖毯子的？”
工藤越过服部的肩膀，往里看了看，白马果然躺在沙发上，面朝里，盖着毯子，毯子的一角还掖得整整齐齐的，不由小声吐槽：“既然这样呈什么能啊，一科的案件交给我们不就好了。”
“强迫症嘛，” 服部一边轻声吐槽一边蹑手蹑脚往里走，“这个流窜犯我们都追了好久了。黑羽不是说这家伙当年在苏格兰场就是负责连环犯的……” 服部走到白马的桌前，正在去取文件的手指却停在了半空，抽了抽鼻子，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等在门外的工藤：“？”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 服部喃喃地道，把文件夹在腋下，想了想，又悄悄地走到沙发前，探过脑袋。
服部：“……”
工藤：“……”
服部的神情一凝，不知为何额角绽开青筋，环顾四周，完全没有了方才那个小心的样子，大步来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工藤：“？？？”
沙发上的人胸口平缓起伏，对入侵者毫无察觉，工藤有些纳闷，同样进了房间，伸头一看，“……”
白马睡得很平静，周身还有点催眠瓦斯的味道，侧脸被画了个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 KID 简笔漫。
工藤：“………………”
办公室窗户大开，怪盗先生已经来了又回，没人影了，茶几上，白马的手机屏幕亮起，倒计时正在数秒，五个小时零五十七分，闹铃设到早上七点半，手机边上放着一罐散装茶叶，英国进口的，浓度最高的金叶早茶，边上靠着两个饭团和一包提神糖，富含咖啡因的那种，一共六颗：不超过成年人可承受一日最大量。
查看完现场的工藤直起身，冷静地说：“我真是服了他们了。”
服部扒在窗台上看了一圈，并无所得，回到工藤身旁，低着头，看向沙发上睡得正熟的战友。
白马在睡梦中动了动，指尖轻轻握拢，掌心里是——一粒纽扣。
“……”
十几秒的灵魂沉默，关东西名侦探交换了一个沉痛的眼神，转身，从茶几上一人摸了一颗咖啡糖丢进嘴里，同时离开白马的办公室，带上门。


早上八点整。
搜查二科的会议室里，以中森银三为首的抓基德专案小组围桌而坐，疲惫不堪，黑眼圈一个比一个大，垂头耷脑，哈欠连天。
这次的 KID 出场又是铃木次郎吉下的挑战书，永不服输的铃木老伯花样新出，难度翻倍，KID 也不甘示弱，预告函回得比挑战书还要生僻难解，搜查二科众人连续加班了一个礼拜，在 KID 权威白马探的帮助下解出了暗号密码，又被铃木老伯拉去做最后的收网检查，昨晚皆是分头通宵加班，现下众人萎靡不振地窝在椅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中森警官昨晚还在和铃木老伯互打鸡血，一个晚上后有点撑不住了，艰难地从椅子里支起身体，敲着白板，哑着声音说：“打起精神！今天一定要抓到那个小子！”
“是——” 众人有气无力地附和。
白马坐在会议桌的最里头，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翻看昨晚铃木博物馆的准备记录，看上去倒是精神饱满，就是侧脸不知为何半边是红的，像是被人揉过似的，中森警官揉着眼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说：“白马君，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白马嗯了一声，说：“这次 KID 是有备而来，我觉得——”
会议室敲门声响起，一个看上去像个实习生的女孩子怯怯地探进脑袋来：“那个……咖啡是送到这里吗？”
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众人瞬间活了过来，同时眼放精光：“咖啡咖啡！”
实习生似乎被吓到了，后退两步靠上墙壁，摆着手，额角落下一滴汗，“哎？等一下，小心烫……”
中森警官率先给自己倒了大一杯，一口气灌了，用手背抹嘴，又从推车上抓了一只面包塞进嘴里，豪情万丈地说：“哟西！这次一定要抓到那小子！”
KID 专案小组众人有了咖啡面包补给，纷纷回满了血，挥拳的挥拳，捋袖子的捋袖子，中气十足地喊：“一定要抓到那小子！”
白马还在看他的电脑屏幕，并没有参与到团建里，实习生给所有人都添了一轮咖啡，最后走到他的身旁，小声问：“先生，您需要吗？”
白马含着咖啡糖，正在专注地查看博物馆蓝图，示意了一下手边自己泡着红茶的马克杯，“不用了，我习惯——” 说着礼貌地抬起头。
实习生：“……”
白马：“……”
会议室里，中森警官打了个哈欠，引得小警官们接二连三地都打起了哈欠，中森警官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包，又看了看咖啡，抬起头，眉毛狐疑地皱起，又控制不住般缓缓展开，神情一松，哐地一声倒在座位上。
实习生略微弯腰，直视着白马，头也不回地伸出手，托住身边一个小警员的脑袋，以防对方一脸砸到咖啡里，脸上怯生生的表情褪去，在他震惊的目光里露出小虎牙：“嘻。”
会议室里一眨眼倒了一片，搜查二科抓基德专案小组除了这位顾问侦探，全军覆没， 开始香甜补眠，均匀的鼾声此起彼伏，白马坐在座位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KID 直起身，单手搭上小警员的肩膀，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搜查一科的两位正牌实习警员手拿咖啡，出了电梯，正往会议室走，冷不丁看到个小警官从走廊另一端飞奔而来，小警官肩膀间夹着电话，看上去一脸兴奋，边跑边说：“是！是！我马上就到！好！马上来！”
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似的，众人纷纷让道，两位实习生贴着墙壁，让前辈先过去了，其中一个女生悄悄说：“什么案件这么开心啊？”
“KID 吧，” 另外一个女生说，“听说搜查二科昨晚都在加班呢。”
三秒后，另一道身影出现在走廊里，是在杂志上见过的外国面孔，茶金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发奇，来人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同样飞奔而去，紧追着之前的小警官，两位实习生：“……”
两位女生交换了个眼神，十分惊奇，其中一个说：“刚才那个是白马侦探吧？”
“好像……好像是？跑得太快了，我没看清楚……” 她的同伴回过头，看着走廊远处消失的背影，一脸茫然，“可是……”
“……白马侦探那个样子并不像是接到了什么案件，” 第一个女生狐疑地接口，“反而……”
两人：“……”
两位女生同时转过头，看向走廊另一端，喃喃地道：“能让白马侦探这么奋力追逐的……”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深深吸气。
“——是 KID 啊！！！”


与此同时，搜查一科顾问侦探办公室里。
通宵加班，好容易才躺下补眠的关东西名侦探被尖叫声惊醒，同时爬起身，各自头发支棱，睡眼朦胧，面面相觑：“？？”
“怪盗 KID 刚刚跑过去啦——！！！”
工藤：“……”
服部：“……”
搜查一科最佳搭档相视一眼，面无表情地同时翻倒回沙发里，抓过抱枕，盖在脸上。


八点二十七分。
白马跑过地下室的走廊，来到监控室，晚了半步，里面两个小警员也已经睡得七荤八素，监控器闪动着花屏，键盘边上贴了张便签，照例是嚣张的笑脸，比早上自己镜子里看到的要调皮多了，白马微微喘息，用手肘擦汗，无奈地摇了摇头。
楼上传来杂乱不停的脚步声，地下室的走廊里却空无一人，白马转过身查看摄像头的位置，冷不丁一只裹着白手套的手从虚掩的门后伸出，一把抓住他的领带，把他拽到储藏室里。
白马：“！”
白马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封住了声音，阴影里的人亲昵地勾了勾他的舌尖，直接舔了进来，白马有些惊愕，嗯了一声，“K——”
“我发现，” 黑羽贴着他的唇，笑嘻嘻地说，“大侦探到现在还是受惊了会先吸气，依然有可以被利用的时间差。”
白马：“……”
这句台词穿越时光，提醒了他，又亲昵又滑稽，白马忍不住整个人放松下来，笑着靠在货架上，“真是的。”
“哎，” 黑羽抓着他的领带，指尖调皮地卷上卷下，“昨晚睡得好吗？”
“你知道我擦了多久吗？” 白马答非所问地指着自己半边发红的侧脸，“就算是可擦拭的马克笔，干掉了后想要清洗也是很麻烦的啊。”
KID 笑嘻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像是在奖励听话的小孩，“今晚也要加油啊。我可不想被小报评论说什么胜利得太容易，是因为搜查二科睡眠不够而发挥不好的原因。”怪盗先生的语气平常，裹着手套的掌心却滑进了他的衬衫下摆，白马发出一个半是好笑半是惊愕的气音，握住对方手腕，“你干什么？”
“这是你夜不归宿要付出的代价，我的大侦探，” KID 轻巧地从他的指尖滑脱，反握住他的手腕，朝他露出小虎牙，“毕竟家规呢。”


半小时后。
打扮齐整的小警官闪身而出，神情满足，像只偷了奶油的猫，舔了舔自己的拇指，瞥了一眼角落里安静无信号的摄像头，整了整警帽，嘻地笑了一声。


晚上七点四十七分。
“坚持一下！” 睡了一个上午，现下精神抖擞的中森警官朝着自己的手下元气满满地大喊，“今天抓到这个小子，就再也不用加班了！”
搜查二科众人心潮澎湃，简直要掀翻屋顶：“是！！！”
前来 KID 现场友情观摩的关东西名侦探：“……”
工藤捧着一杯冰美式，已经断断续续睡了一个下午，还是有点萎靡不振，感觉就和倒时差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左右看了看：“白马那家伙人呢？”
服部也挂着黑眼圈，到处张望，“奇怪，不是说二科这群人都被那小子给麻倒了吗？怎么一个个比我们还精神……”
“那是因为 KID 的手段也在与时俱进哦，” 身后适时插进他们在找的人的声音，白马双手插兜，唇边弯着一个小小的弧度，衬衫下摆有些皱了，看上去却神采奕奕的，眼睛发亮，丝毫没有被催眠瓦斯闷倒后遗症的样子，“这位怪盗先生对搜查二科的我们还是很温柔的。”
工藤：“……”
服部：“……”
搜查一科的两位最佳搭档同时双手交叉，做了个拒绝了解的动作。
铃木博物馆，外面媒体直升机探照灯扫过，风声呼啸，兴奋的人群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今晚的宝石众星捧月，笼罩在用无数镭射光线搭建起的牢笼里，只有一束灯光照在上面，周围昏暗一片，仿佛舞台幕后的等候空间，大厅的柱子周围，重力感应、激光警报、磁场锁定系统全部确认上线，的确是一个难度可观的挑战，工藤喝完了美式，把纸杯一扔，直起了身，服部伸了个懒腰，将棒球帽转到另一边。
白马站在阴影里，单手插兜，微微扬起唇角。
“这样精心设计的演出可不能辜负啊。” 白马轻声说，“都加油吧？”
工藤哼笑了一声，服部转了转肩膀，中森警官紧张地看着白马手里的怀表，搜查二科众人屏息凝神，严阵以待，在清脆的秒针嘀嗒中，白马抬起头。
博物馆的穹顶洒下一小片银白的月光，今晚是一个晴夜，适合惊喜，适合加班，适合友谊赛，适合怪盗先生来访。

“Ladies and gentlemen——！”

——适合约会，白马愉快地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