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ashenp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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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亨利忽略了海德的抱怨。自从他们共享了一场幻想中的性——从上周的税务之夜*①之后，这种说法更好些——他就没说过别的。

“这种说法更委婉，”海德小声咕哝道，对亨利的心理活动评头论足，“但是不足以描绘出当时的意乱情迷，对吧？”

亨利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海德的唇齿贴着他的脖子，那具虚幻的身体本不该出现，但它的温度让人着迷，海德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想要什么……

亨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你还好吗，年轻人？”切辛顿公爵夫人蹙起精巧的眉，从桌首递来关切。兰宁坐在她另一边，正对着亨利，脸上的关心和那位女士无二。

亨利立刻微笑着转向公爵夫人：“我只是为不能像您一样每天品尝到您的厨师制作的美味菜肴而感到惋惜。”

兰宁了然地看了亨利一眼，公爵夫人双颊泛红，咯咯地笑起来。

“你还有别的美味可以每天‘品尝’。”海德悄声说。

亨利阖上眼，打了个哆嗦。

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公爵夫人叫她的属下向厨房的工作人员表达杰基尔博士的赞美，但是兰宁……兰宁带有揶揄意味的扫视完全消失了，转而从另一种角度盯着他，让他下意识地吞咽。

“噢，他注意到了。”海德满意地轻哼道，“要是他问你‘你怎么了？’你要怎么回答呢？”海德越过兰宁的肩头，从大厅镜子的阴影里朝他得意地笑。亨利飞快地转移了视线，但他的脸烧了起来。

现在不行，海德。那一晚之后不得不制作遮瑕膏来掩盖脖子上的齿痕的人可不是海德。

海德在亨利勺子的弯曲处撅起嘴。“你整整一周都在说这件事。”他偏过头，露出一个挑逗的微笑。“也是你一直在想的。”

不，是你整整一周都在想！别混淆是非。

“但是，博士……如果我们真是同一个人的两面，我怎么能在你自己一点儿也不情愿的情况下想到这个呢？”海德心情大好，呲着牙花，捂上嘴也掩盖不住笑意。

兰宁适时开口，把亨利的视线从他的勺子扯回这场宴席。“我很抱歉，夫人，恐怕杰基尔博士和我不得不提早离席。”

亨利脸上挂着探询的微笑，心里却惶恐不安。兰宁知道协会*②有多需要善款！这位公爵夫人财力雄厚，上了年纪却似乎对“有价值的”科学探索很感兴趣。一个月内不会有第二个如此完美的资助者，并且这是他们留下良好初印象的唯一机会。

兰宁开玩笑地拍了拍肚子，说：“我担心如果您再让我吃一口，我的马甲就会在我坐上马车前崩开。”那位女士又大笑起来，亨利稍微放松了一些。

“如果仅仅一顿美食和一杯红酒就能让你再次脱掉衣服，”海德小声说，“那我猜兰宁已经喝了不止一杯，或者三杯。”他的语调变得勾人，“几杯才能让你脱下马甲呢，医生？”

亨利呛住了，喷出正准备咽下的一口酒，他一边咳嗽一边用餐巾捂住嘴。公爵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对兰宁说：“我觉得你最好把这位先生带走，在他被我的佳肴害死之前。”

兰宁在座椅的限制下尽可能深地向她鞠了一躬：“如果这是您所要求的。”

“哦，瞧啊！”海德说，声音里满是顽劣的愉悦。“他几乎和你一样擅长遵从指令。”

亨利感觉他的脸更红了，腹股沟也热辣辣的。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攥紧了餐巾，把双腿两侧的衣料往下扯了扯。闭嘴，闭嘴，别说了。

公爵夫人又发出一阵歌唱似的笑声，从餐桌起身，兰宁也同她站起来，亨利紧随其后。他们期待地看着亨利。“二位先请，恐怕我得把最后几口焦糖布丁吃完，如果你们允许的话。”亨利笑着说。

公爵夫人和蔼地点点头。“当然，亲爱的，请尽情享用每一口。我和你的朋友在门廊等你过来，然后我会目送你们平安离去。”她示意兰宁离开房间，兰宁跟着她，但回头偷瞥了一眼亨利，眼里满是疑虑。

亨利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直到他们消失在大厅转角。之后他瘫倒在椅子上，深深呼吸。冷水澡，他想。无趣的化合物标签。税务。

海德轻哼着附和：“对，税务……”

亨利猛地干咽了一下。我们在一个潜在赞助商的家里，他说，如果我不能冷静下来，你和我损失的一样多。

“并不是，”海德说，从水罐另一边斜睨，“我不会失去名誉，或者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一的尊重。”

求你！

“哈，但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海德垂着眼皮，来回扫视亨利的大腿，看上去沾沾自喜，“在我看来，这是几周以来要发生的最激动人心的事了。”他又抬起眼，正视亨利，“我可不太想毁了它。”

亨利飞快地想着对策。要逃离现在的困境，他能给海德什么呢？“让我安好地走出这座房子，”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就在二十四小时以内都不会忽视你或者叫你闭嘴。”

海德挑了挑眉，看起来兴致缺缺。“考虑到这对你来说有多大分量，似乎算是个小奖励。”他歪着头，视线溜回亨利腿上的餐巾，比通常情况下一位绅士放的位置要更靠上。“尤其是当我让你身处如此美妙的情形之时。”

“啊，”亨利低声说。他身体前倾，直面水罐里海德的映像。“但要是我受到的影响真像你说的那样严重，你不用耗费多少时间就能达成目的，如果我不再坚持抵抗的话。”现在轮到他得意了，“还是说你质疑这次诊断结果？”

有什么东西闪过海德的眼睛，像篝火迸溅出的一星火花。“从不，”他挑衅地扬起下巴，调整成一个斜倚的姿势，表情厌烦，看着亨利说，“暂时放松一下吧，你会需要的。”

然后海德就消失了。亨利松了一口气，倒在椅背上。好吧，再尝试一次。他缓慢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去想那些最讨厌、最琐碎、无趣得可怕的事物。这样过了一会儿，他又是一个体面的绅士了。他胡乱解决完最后几口焦糖布丁，好让夫人不会怀疑他留下是有其他目的，然后随手把餐巾扔在桌子上。没有海德无休止的窃窃私语，他的大脑像白纸一样干净。他终于得以再次享受脑内的独处时光了，这种感觉真不错——当然，海德还会回来的。不过这一周已经证明了，如果亨利不配合，那么海德就不能把他们任何一人带上高潮。这是一次小胜，但毕竟算是一场胜利。他只需要在海德失去兴趣之前不再和兰宁去拜访其他赞助人就行了。在赞助人面前，海德尚且懂得自我保护，但和兰宁相处时，他起初还残存的那一丁点理智也会在兰宁的眼皮底下消失殆尽——他对于亨利的朋友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很可能影响到他们和赞助人之间的关系，亨利可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亨利笑容满面地走向门廊。如同先前承诺的那样，公爵夫人和兰宁还在那里等着他，似乎正在进行友好的会谈。兰宁确实是他们两人中更有魅力的那个，亨利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如果说亨利之前还在挂虑是否能拿到这笔资助，从公爵夫人大笑的样子来看，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心了。他的朋友抬头看了他一眼，担忧地皱起眉头，然后清清嗓子，重新挂上微笑。待他走近，兰宁把帽子和披风递给他。“在焦糖布丁上花了不少时间啊，”兰宁评论说，“怎么样？”

“每一口都棒极了。”他回答，从兰宁手里接过他的衣物，穿戴整齐，冲公爵夫人礼貌微笑。“哪天您途经另类科学协会，请允许我们陪您参观，夫人，我们将不胜荣幸。”

“哦，亲爱的，你们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公爵夫人叫道。她上前一步，神秘兮兮地说：“我太好奇你们这些年轻人在里面干什么啦。”

亨利的脑子又闪回起海德和他们“干”的事来。他大笑着，那位夫人肯定会把这理解为高兴的表现，但是兰宁已经认识他很久了，可以从笑声中分辨出紧张。“我们很乐意向您展示。”亨利说，提醒自己去想煤气灯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兰宁弯腰吻了吻公爵夫人的手，亨利则向她鞠躬，随后他们登上马车。公爵夫人站在门口挥手致意。在马车门被关上之前，兰宁一直保持沉默。

“亨利……”他说。

亨利用手指扶了扶帽檐，试图扯出一个微笑。“怎么了？”他说，嗓音有些嘶哑。装作无事发生大概是不可能了。

兰宁眉间的沟壑加深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问。

“是~呀~~”海德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亨利？”语调里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在马车的深色窗玻璃上舔了舔唇。亨利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盯着海德的眼睛，因为过度震惊甚至不能移开视线。海德笑得更厉害了：“不想这么快见到我吗？”他低吟道，“真有意思，毕竟你只是请求我让你体面地走出那座房子……”

操。

海德忽闪着眼睫，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你知道你发誓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亨利？”

亨利从窗户收回视线，看向兰宁。

兰宁的表情有些扭曲。“说真的，亨利，你没事吗？你这一周都表现得很古怪。”

“咬住嘴唇，话只说一半，不能自控的脸红和叫声，”海德小声说，亨利的脊椎骨过电似的一阵战栗。

海德，尊重我们的约定！我当时不是这个意思！

“啊，”海德在他耳边低语，他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吐息扫过他的耳朵。“但你就是这么说的。”海德在他的披风领子碰到脖子时往回缩了缩脑袋，“所以当个乖乖的小医生，遵守承诺，别再违抗我……”

亨利硬吞下一声呻吟，努力平复呼吸。“我——我很抱歉，兰宁。我知道我这一周都不在状态。”亨利对他的朋友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但是真的，我很好。”

“压抑自己的一切性欲，你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海德说。亨利的呼吸变得急促，因为有一双虚幻的手掐紧了他的腰。海德……过去一周他都无法做到这一步，到底是哪里变了？

“你确定吗？”兰宁说，“你的脸很红。”他从对面的座位俯过身子，摸了摸亨利的额头。

他的手灼烧着亨利的皮肤，几乎要把它点燃。亨利轻声呜咽着靠在他的手上，享受其坚挺的触感。

“想象一下，他摸到你老二的感觉会更棒哦。”海德说。

亨利剧烈地吸了一口气，缩回身体，把盖住身体的披风又扯得严实了些。

“真的，亨利，”兰宁责备道，跟着他的朋友坐到马车的另一侧。“你知道，我也是一名医生。”他再一次伸手摸向亨利的脑袋。亨利紧贴着车厢的墙壁，汗流不止。海德从对面的窗户上咧着嘴笑。

“他发现以后会说什么呢，亨利？”海德说，“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勃起了，而正是这个念头让你兴奋不已……”海德瞟了一眼兰宁，“尤其是当他在场的时候？”

亨利咽了咽口水。一滴汗顺着他的背流下。“兰宁，”他喘着粗气说，“我没事。”

“你绝对有事，”兰宁嘟哝道，“面色苍白，发汗，潮热，连续几天都紧张兮兮的。如果你不让我检查，我就不得不将其归结于一次精神崩溃，并且取消你这周的所有预约活动。”

“你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做。”展览会前有太多赞助商要去见，兰宁不可能延误任何一场会面，他明白。

兰宁两手一摊。“我当然不能，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根本没法参加任何活动，所以别再抗拒了，让我检查一下。”

兰宁再次伸出手，而亨利紧紧闭着双眼，在那只手碰到他的前额时发出一声呜咽。感觉像是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背叛了他，对兰宁的触摸和海德的遐想做出热切回应。当兰宁的手指移向他的脖颈，落在他的脉搏上时，他咬住了嘴唇。

“你的心脏正在以疯狂的频率跳动，亨利，”兰宁震惊地说。亨利在他撤回手指后冒险睁开眼睛，看到兰宁正在翻他放在马车里的小医疗包。

“嗯哼，”海德笑了，“你觉得他在找什么？”

亨利脑内如临大敌，从实际一些的滋补剂跳脱到含有某种捆绑场景的幻想。

“这位医生不如我们富有想象力真是太遗憾了，亨利。”

亨利呻吟着，再次将头倚向车厢。这时他感到兰宁的手覆上他的马甲扣子，不禁惊呼出声，一把抓住那双手，“你要干什么？”

兰宁被吓了一跳。“当然是检查你的肺了。”他拿起听诊器，“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在困扰你，亨利，但不管是什么，呼吸急促或许能解释你的潮热和心率。”

“是……对，没错，当然了……”亨利慢慢地松开了兰宁的手。

“这就对了，”兰宁严肃地说，“把你的披风也脱掉，方便我为你检查。”

“他是指用手划过你赤裸的胸膛，”海德在亨利脱下披风时悄声说，“在寒冷的马车里，这多叫人兴奋啊！你记得大学时期的健康跑，每个人的乳头在冰凉的晨风里激凸……”

亨利呛住了，他把披风搭在腿上，希望可以在兰宁面前遮住他的勃起。但是兰宁靠得更近了些，一侧膝盖顶进他的腿间，开始解他马甲的扣子，之后是衬衫。亨利扭过头，被听诊器冰凉的金属触感刺激得倒吸一口气。

“现在，深呼吸。”兰宁说。

“没错，放轻松，深呼吸，”海德窃窃私语，“在你的肺里还有空气的时候很难保持镇定，对吧，亨利？在你的神经没有叫嚣着急需氧气的时候，很难说服你自己没有感受到他落在你身上的手，或者并不渴望被触碰，不是吗？”

闭嘴吧，海德！

“哎呀呀，”海德嚷道，“我有二十四小时呢，医生，”他发出刺耳的笑声，“而你离开那座房子不过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只有这么点时间？

等等，二十分钟！

“兰宁，我们是快到协会了吗？”

兰宁眨了眨眼，看向窗外，“是啊，怎么了，我觉得马上就到，但——”

“那就请别再为我费心了，”亨利说，重新穿好他的衬衫和马甲，系上披风，让它的一部分落到前面，将下体藏在阴影里。

兰宁坐回他的座位，摘下听诊器。“好吧，只要你答应我好好休息一下……”

“当然，”亨利说。他敲了两下车顶，马车速度渐缓，最后稳稳地停住。“听从医嘱之类的。”

兰宁笑意更盛：“没错，我的朋友，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别担心，医生，”海德在亨利下车时小声哼起了歌，“他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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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①税务之夜：同系列作品的第一篇，大致情节是Jekyll忙着处理税务，但Hyde非要缠着他进行一些不那么得体的事情。

②协会：另类科学协会（The Society of Rogue Science），TGS漫画里Jekyll和Lanyon运营的科学协会，是一批古怪科学家的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