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主摩根视角
«宝物»和后续主旧剑视角
《视线》
你挣扎着从血染的尸堆里爬出,你所在的排几乎无人生还,眼前的悲惨景象已经将这一事实深深刻入你的脑中,哪怕再怎么想拒绝承认,也没有辩驳的底气。你的情况也不怎么好,炮弹的碎片嵌入你的肩背,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仅是如此,还不算最糟糕的,如果弹片没有及时从体内取出的话,无疑会导致感染发烧,作为部队里的喽啰,自然是不可能接触到阿司匹林这种金贵的药物,毫无作为的话无疑是在等死。
你回头望了一眼已无呼吸的战友们,也许过不多久就会和兄弟们再相见了,至于相约的地点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不是眼下急需考虑的事了。尽管生还的希望渺茫,你还是努力拖着步子沿着索姆河的流向走去,希望能撑到有人烟的村落。
视线逐渐模糊,身体明明异常火热,却冷得直打颤。终究还是烧起来了,再忍忍吧,你逼着自己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腿脚早已麻木,思绪也不知飘到何处,进入眼帘的一片草原,像极了对你宣告存活的启示,不知哪来的力气让你拔腿就跑,只不过没跑两步,你便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传进耳朵里,温暖笼罩在身上,你贪恋这份温度,不由自主地汲取更多的暖意。此刻,无意去辨别自己身在天堂抑或是地狱,只想停留于此刻,与所求的安宁恒久相伴。
“先生?”
“您还是觉得冷吗?
睁开眼的时候,你开始怀疑自己已魂归他处,面前的女人是如此美丽,本是白色的飘逸发丝,被篝火映染成暖金色,本该是不祥象征的红眸里溢满温柔,像是传说里的妖精从绘本里走了出来。
如果真是妖精的话,能否带我去看一眼理想乡?
那边是否真如故事中那般美好,而不是被抛弃在满目疮痍的人间。
意识到这样盯着素不相识的女性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你立即向这位女士表达诚恳的歉意。
“抱歉,女士。刚才是我冒犯了。”
“现在我觉得好很多了。”
另外,从她口中吐露的言语也让你十分在意,那并不是法国的官话,来自不列颠的口音唤起你的故土愁绪。你斟酌着如何开口,却不曾想那位女士主动接了话题,仿佛读取了心中所惑,为你一一作答。
“先生,您的口音让我倍感熟悉……以及怀念。”
“没想到,能在异国遇到同胞,真是太巧了。”
“您可以叫我阿瓦隆,请问怎么称呼先生?”
阿瓦隆?竟然是这个名字,这是何等的巧合?如果是持有这个名字之人,那她一定了解那个传说,以及在理想乡永眠的王者。
在部队,鲜有人能和你分享这个儿时幻梦,哪怕是同乡的好友,也是对你这个爱好兴趣缺缺,他更乐于把精力投入当下乃至未来,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点点滴滴。
如果是持有这个名字之人的话,至少她会听听你说的那些胡话,就算是大梦一场,自己也不亏什么。
“阿瓦隆女士,您了解亚瑟王吗?”
身为阿瓦隆女士,我了解亚瑟王吗?
作为亚瑟王的狂热粉丝,我自然对任何有关亚瑟·潘德拉贡的传说逸闻都如数家珍,不论是被提问哪一段传奇,都能轻松列出各种来源的演义,并从中挑出最符合逻辑的一个,而不是知名度最广的那个。
身为宫廷大魔术师,我了解亚瑟王吗?
接受尤瑟嘱托的重任,偷偷将红龙之子带离宫廷,给予抚养与教育,等到时机成熟时,让他如预言所示的那样拔出石中剑,成为卡美洛的新王,我也顺应预言去辅佐亚瑟王。有千里眼的加持下,亚瑟·潘德拉贡的一切变化都会纳入我的眼中。
身为梅林,我真的了解阿尔托利斯吗?
不论是无姓的乡野小子阿尔托利斯,还是已加冕为王的阿尔托利斯·潘德拉贡,他一直都好好地待在那个圈里,仅有数次他贴近圈的边缘,有突破壁垒的意图,但最后还是没有放手实行。就结果而论,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我也没有细究,就像当时的她,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现在”沿袭“过去”,接连“未来”,从而掌控着一切。
理应如此,但我并非全知全能的神祇,就这千丝万缕的因缘际遇,将其源头走向一一理清,于我来说已是不易的伟业。还要我去辨明这些脉络的情之所起?这也太为难一个半梦魔了,还不如让我讲讲王的故事。
要讲王的故事,唉,看来是避免不了要提到她了。
她是谁?嘘。之后讲到的时候,你会明白的。现在我就不提她的名字了,不然把她招出来,把我暴揍一顿,就没有人和你讲故事啦。
向不知情的读者讲述故事,这种体验已经久违了。还是挺怀念的。
你认为亚瑟王应该是什么样的?
纯洁无瑕、公正正义的骑士王吗?
真是如我所料的标准回答,标准得有些无趣了。
没有私心吗?亚瑟·潘德拉贡有哦,虽然他的私心基本上都和卡美洛相关,甚至他干出来为数不多的蠢事[1]也都和心心念念的不列颠有关。
你在问亚瑟王被假扮格尼薇儿的摩根所迷惑,拜这所赐莫德雷德这位叛逆骑士得以出生,最终导致卡姆兰之丘悲剧的发生?
这么快就说到她了啊,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想再多问两句:
你是真心觉得所有不幸的源头,都该全部归咎于摩根邪恶的野心吗?
还是想说倘若不存在摩根其人,那也不会导致卡美洛的覆灭?
呵呵,我暂且先在这里留个悬念吧~接下来像探险一样寻找被掩盖的真相,这个过程不也十分有趣吗?
托内利可,阿瓦隆·勒·菲,救世之主,不列颠的王
交错的命运之线,散落在她的视野里。
异世界的观测者,静静看着它们发出光芒,又瞬息化作泡沫,最后消失殆尽。
极其相似又非同一的存在,都在重复注定无果的轮回。[2]
花之魔术师不会为这等悲哀的结局而叹息,她只会带着微笑继续踏上旅途。
“阿瓦隆女士的叙事方式还真是新鲜,您曾经从事过文学创作吗?”
用温柔嗓音将鲜为人知的卡美洛佚闻娓娓道来,明知是不可求证的,甚至极有可能是她私自捏造的假说,但出乎意料地有说服力,让你不得不信服。这可真是神奇。
对面的那位依旧笑脸盈盈,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直接地点出了你此刻未明的念想——那个尚未成形的模糊之物,借她口中吐露的话语变得清晰起来。
“先生,我看您还握着画作工具,那可否请您为我画像?”
“这是我的荣幸,女士。”
明明不该存有这个念头,明明不该答应她的。
毕竟向初见的女士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失礼的。
毕竟你肩背受伤,伤势对作画也相当有影响。
即便如此,你还是无法拒绝地拿起画笔,而伤痛也仿佛消失了一般,让你能更忘我地投身于创作之中。
此后两人都保持着静默不语,唯有笔触划过画布的沙沙声提醒着你时光在流逝。你预感有一副创世之作即将诞生,此时你有一点遗憾好友保罗[3]不在身边,不然可以向他炫耀一番你在人物画像上技艺的进步。
在你完成绘画落下最后一笔,恰逢昏夜交替,篝火灭却之时。你激动地邀请坐在干草堆上的白发女人前来观赏这幅画作。
“这是何等的美丽,没想到我在先生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即使是无星的黑夜,也掩盖不了那双红眸里的光彩,你不免感慨以你现在的笔力仍就是绘不出那幻惑之人的神形。
“想好画作的名字了吗?”
“《阿瓦隆》,恕我冒昧沿用您的名字。”
只是普通的无星之夜和寻常的稻草堆罢了,没想到会让我回想起那么久远的事,还真是怀念和阿尔托利斯一起摸黑,那次摸得很好,所以之后再也没摸过啦。
故事差不多说完了,你还有想要什么想问的吗?
嗯?你还是很在意那个悬念?该称赞你是个执着的听众,还是满眼只有亚瑟王的忠诚粉丝呢?
白垩之城的卡美洛,终究无法延续永恒的辉光。
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也曾在此守望过那份让我为之目眩的希望。
-Fin-
[1]私设指的是石中剑的断裂和剑鞘阿瓦隆的遗失
[2]存在两组对照,异世界的旧剑和摩根,异世界的摩根和2.6的摩根
[3]保罗·纳什,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英国传奇风景画家,鲜少有人物画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