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坐在地上，周围堆满了尸体，那曾经都是她的亲人。最敬爱的哥哥从模糊的远处走来，手中拿着剑，血从哥哥的头发上滴落下来，有的掉在地上，有的渗进衣服中，有的流淌在脸上。那些血不属于她的哥哥，却有着相同的血脉。
  浴血的哥哥最终站在她的面前，沉默着。那把刀熠熠生辉，已经想要砍下女孩的头颅。
  他会杀了我吗？那把刀会落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变成罪孽的一部分，永生永世缠绕在他的周围？
  然而没有，他只是看着女孩，扔掉了手中的刀，沾着血的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了那个名字。
  “露娜。”

  露娜醒来时，天是黑的，她抬起头，天空中是千亿的星辰，转过头，旁边坐着新结交的旅人。
  不是人，是魔种。露娜在心中纠正自己。她坐起身，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还给孙悟空，然后拿起了身边的剑。
  “别拿着它了，它在吞噬你。”孙悟空摆弄着面前的火堆，他不需要温度，但是弱小的人类女孩需要。 “你太弱，控制不了那把剑。”
  孙悟空好心的提示，却只换来了女孩的戒备。
  “谢谢你的提醒。”露娜的声音礼貌而又疏离。她抱着剑靠近火堆，却又离面前强大的魔种很远。孙悟空有些抓狂，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女孩因为虚弱而从马上摔下来。那把剑渴望鲜血，它曾经的主人喂它饮下过无数的冤魂，如今女孩弱小的正义让它不满。它会吞噬女孩，最终让女孩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这些话孙悟空说了无数遍。露娜却也只是摇摇头。“要不然你把剑给我，我帮你拿着？”孙悟空认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然而换来的是女孩的警惕和提防，她开始想要赶走这位同行的旅人。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可以随时离开。”
  好心没有好报！孙悟空很气愤，但他没有离开。依旧跟着女孩，漫无边际的走着。
  而要是问露娜是如何认识的这位魔种旅客的，那只是个平常的意外。她走在荒芜而又炎热的大山上，想要快速翻过它，山上的魔种原住民可能以为女孩是什么野味，咆哮着扑上来，露娜一边逃跑一边抵抗，击碎了山上不少石头，经孙悟空后来的描述推断石头中包含着封印孙悟空的石碑。于是千百年前最强大的魔种再度出世，他咆哮着，将滔天的怒火发泄在每个角落，露娜赶紧躲到附近一个看上去还挺结实的山洞中。山上的所有魔种都出来了，它们太过年轻，不认识曾经的领袖，因此妄想挑战，最终一一葬送在怒火之下。
  这场屠杀进行了一天一夜。尸山血海染红了天空。魔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坐在尸体上眺望着血色的天空，一动不动。露娜选择逃走，她刚刚动身就被发现了，魔种并没有在乎露娜的抵抗，那根本伤不到他分毫。他探究的注视着女孩，良久之后才缓慢的开口，然而说的是魔种的语言，露娜听不懂，于是魔种努力了好一会，才终于憋出来一句人类的语言。
  “是你解开了封印？”
  千百年未曾使用过的声带吐出的话听上去嘶哑的可怕，露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魔种也没有在意她的回答。
  他只是沉默的跟着露娜，于是露娜多了一个叫做孙悟空的同伴。
  露娜不信任孙悟空，这是一个陌生的，强大的魔种，是人都会惊惧。她告诉孙悟空自己谢过对方的好意，不需要对方的保护，您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或者回家。孙悟空看看天上，对露娜说：“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再有可以回去的故土。”于是露娜试着逃跑，两人你追我赶跑了三个城镇，露娜终于放弃了。她沉默的接受了这位同行人。
  偏僻的小镇往往对于魔种没有什么包容度，孙悟空出现在镇子里，人们吓得四处逃窜。露娜不想破坏小镇的安宁。于是两个人只能露宿荒郊野岭，吃些野菜，或者打来的野兔。这或许间接导致了露娜的急速衰弱吧。孙悟空看着面前抱着剑烤火的女孩，心中罕见的涌起一丝不好意思。那把宝贝剑是不指望她放下了，那至少让人家吃的好点。
  第二天天亮，露娜醒来的时候，魔种消失了，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就在露娜要进攻的时候，男人说话了，“别别别！我是孙悟空。”魔种原来能够幻化成人。于是露娜收起剑，而他们终于踏进了城镇。
  越往东走露娜知道的关于孙悟空的事越多，大多都是非常邪恶的传说故事。恐怖的魔种在孙悟空的带领下想要杀光人类，最终被正义打败，封印在人类不能翻过得高山之下。露娜和孙悟空不再的关系不再那么僵硬了，她问孙悟空：“这是真的吗？”孙悟空答道：“对你们人类来说，是的。对魔种来说，人类是肮脏而又卑劣的生物。”
  露娜不曾知晓远古时期人类和魔种的战争，她也不懂孙悟空眼中的苍凉和隐晦的仇恨。
  “那你现在想要干什么？”露娜问“想要复仇吗？杀光所有背叛过你的人。”
  孙悟空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我再次醒来，我的敌人已经消失，我的伙伴也都死了，背叛过我的人······他们的下场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露娜有些懂了，这世上最无能为力的，或许就是无处安放的仇恨。
  “那么你呢？”孙悟空反问“你四处乱走，这趟的终点是哪？”
  露娜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没有终点，我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真正意义上拥有这把剑的主人。”露娜抚摸着剑鞘，魔剑发出细微的嗡鸣作为回应。
  “那这个人一定是个大魔头，你要杀了他吗？”孙悟空问。
  露娜不再说话了，她沉默着，眼中是浓郁的哀伤。孙悟空自知失言，两人的谈话结束了。漫长的夜晚过去，第二天又是新的旅程。
  孙悟空用了新的名字，至尊宝。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两人穿过了山川，淌过了河流，穿过城镇与古迹，一路往北。偶尔会杀掉途中作恶多端的歹人，露娜需要鲜血浇灌她的魔剑。慢慢的，竟也积攒了些许名气，人们奔走相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向东边行走，镇子若有邪魔作祟，可以和那两个人说。
  露娜的武艺进步飞速，她曾经学到的家族武法还不够精湛，不足以面对凶恶狡诈的敌人，然而后面的课程已经没人再能教她了。孙悟空和不断的实战就成为了她新的老师。孙悟空没有兵器，他在路上捡到过一根棍子，爱不释手，用到了现在。露娜曾建议路过小镇时给他打造一个趁手的兵器，不过孙悟空拒绝了。他是有兵器的，那是上古神物，威风的很，和凡间的废铁比不了，不过当初被封印的时候，武器被人夺走，放在了另一个地方，孙悟空找不到，但是不会另寻新欢。强大的魔种为手中的烧火棍注入了新的力量，他能轻松地劈开巨大的岩石，小小的人类根本不在话下，如果使用者想，他甚至可以劈开山河。孙悟空偶尔会教露娜一招半式，他会指出露娜武学中的问题，然后告诉她如何放弃花里胡哨的技法，而是快速精准的直击要害。这是对方在难以估量的尸山血海中总结的经验，露娜认真的接受，并且牢记在心。
  他们走遍了日落海，穿过荒凉的云中漠地，历遍苍茫的南荒，已经快要到达富饶的河洛了。露娜没有结束旅途的打算，她仍未找到想找的人。
  这次接到了村子的委托，两个人杀进之前烧杀抢夺的土匪的窝点，清剿完后，两个人没有回去，那个村子太贫穷，露娜不打算要他们的酬金。索性躺在土匪寨子的棚顶，打算看星星。
  露娜的剑用的越来越熟练，这把剑不再排斥她的弱小，开始学会接受自己新的主人。她轻轻擦拭着上面新鲜的血迹。
  “如果见到了这把剑的主人，你会还给他吗？”孙悟空有点好奇，上一次的谈话不欢而散，这一次孙悟空问的很小心。
  “而又或者，”露娜抚摸着剑，语气很平静“我会杀了他，结束所有的一切。”
  “他一定欠你很多钱。”孙悟空说的很认真。露娜被逗笑了，女孩并不经常露出笑容。
  “他不欠我的，他谁也不欠。”女孩看向天空，思绪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其实只想问问他，想让他告诉我事情的原因，想让他回答我心中的疑惑。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我的一切。除了这把剑。”
  海都家族最强大的勇士才配拥有这把绝世之剑。这把剑的拥有者接过了剑，却对准了家族。
  为何杀了他们？又为何留下我？哥哥，这家族是否让你感受到了什么？而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问题得不到回答，她的哥哥在那一天后消失了，她想找到，她要找到，血脉，屠杀，宿命，这一切都要有个答案。
  他们就要到达富饶平坦的河洛了，前面就是要塞长城。露娜和孙悟空在荒漠的驿站中歇脚。接下来的旅程会比之前要轻松一些的，露娜心中有些期待，小时候家中的长辈去往河洛，回来的时候会给露娜带些小礼物，闪闪亮亮的首饰，听说出自长安一位有名的匠人之手。哥哥亲手为她带上，夸赞他的小妹是如此的可爱美丽，带什么都会很好看。那双手当时未曾沾上鲜血，还曾温柔的抚过她的头发。首饰在后来的战斗中丢失了，露娜没有保存好，等到了长安，她要找到那位工匠，请对方为自己制造出一幅一模一样的首饰。
  两人打算动身，却被驿站的老板留住。
  “长城现在很乱，魔种正在攻打那里。”驿站因此而无人问津，善良的老板担心这两位客人，他说自己明天不再开店，但是愿留下二位。
  “若是现在去往长城，只有死路一条。”
  露娜拒绝了，孙悟空在听到魔种在打仗的瞬间就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前的城镇纵然害怕魔种，却也没有过什么大的阵仗。
  原来魔种和人类的战争未曾停止，斗争至今。
  两人离开了驿站，快速奔向长城要塞。露娜跟着孙悟空，她知道孙悟空的立场，能做的只有尽量平息对方的愤怒。
  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滔天的战火。长城巍峨矗立在那，看上去坚不可摧。
  孙悟空突然停住了，他的双眼变得如同鲜血一般赤红“找到了，哈哈哈哈！我的武器！”他腾空而起，脚底凝聚起一片金色的云彩，闪电般的飞了出去，露娜这才知道孙悟空是会飞的，对方有太多秘密未曾向自己显露。
  孙悟空突然出现在长城上方，数千年前最强王者的魄力震撼着所有的生物，魔种们惧怕着，却又如被激励般的冲锋起来。那是领袖带给他们的信念之力，足以激发所有魔种的斗志。孙悟空却没有理会这场战役，他落在长城之上。拿出那根烧火棍，猛地砸向长城！若是使用者愿意，这根普通的木棍可以劈开江河。一下！两下！三下！长城出现了裂缝。缝隙中却有金光露出，孙悟空露出疯狂的笑，战意四起。
  “来吧！回到我的手中！如意金箍棒！！”
  长城的的一角迅速坍塌，城墙内是被石头封住的巨大圆柱体，千年之前的定海神针，千年后定住了长城的一部分，而如今他回到了齐天大圣的手中。如意金箍棒散发出耀眼的光辉与逼人的气势，却是在慢慢的缩小，最后被孙悟空拿在手中，金红色的武器按捺不住兴奋，如同他的主人一样跃跃欲试。
  长城的守护者们赶到了。士兵们守在缺口抵挡魔种的进攻，绯色头发的女人举起重剑，“好强大的魔种，是他们的首领吗？”
  “我来拖住他。”白发的男人站了出来，魔铠缓缓出现。男人有着和露娜相似的脸和发色，但很快就被铠甲覆盖住了，他率先向孙悟空发起进攻，很强，想不到现如今还会有如此强劲的对手，人类就是这样，自私狡猾却又顽强蓬勃。孙悟空的战意被挑起，眼前的男人的招式有着露娜的影子，这对孙悟空有利，就在要给对方致命一击时，传来了子弹的破空之声，孙悟空快速闪开，他这才发现远处还有人在支援，那是一个半魔种，却加入了人类的阵营。孙悟空没有由头的愤怒，他冲向魔铠，挥起的棍棒带着十成的力气，魔铠躲开了，孙悟空趁机一脚将魔铠踢下了长城。
  
  露娜终于来到了战场，她在远处看到了长城的坍塌，是孙悟空做的吗？那个闪着光芒的巨大武器，就是他本来的兵器吗？必须去阻止他，否则将会生灵涂炭！
   而世间的所有重逢，都是这样猝不及防。
  露娜看到了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身影，依旧是浑身浴血，依旧是奋战屠杀。男人转过头杀掉想要背后偷袭他的魔种，同时也看到了她。那是惊讶的，不可置信的眼神，颤抖的嘴唇吐出她的名字
  “露娜？”
  “铠因哥哥。”
  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铠已经忘记了，正如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未见过自己的小妹。然而这不是亲人相聚的动人场合。铠的身上挂满了魔种的鲜血与内脏。他的小妹身上也有着不少血迹，想必是一路杀过来的，而她的手中，出乎意料，握着那把诅咒之剑。
  “你怎么会在这？！”铠杀掉近身的魔种，回头问道。
  “长城之上那个很强的魔种，他是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你究竟——”铠很惊讶，他目光扫过自己的小妹，露娜挥舞着剑斩杀着敌人，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不逊色于身经百战的战士。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个魔种是你的同伴？什么意思？”
  露娜没有回答，敌人太多，纵然不停地杀掉周围扑上来的魔种，依旧难以抵挡，最终兄妹二人背靠着背，被魔种团团围住。
  这不是个好时机，但露娜怕再也没有机会问出自己的问题，她靠着哥哥的后背，宽广伟岸，一如曾经，
  “哥哥······”
  突然出现一把重剑狠狠砍掉了魔种的脑袋，有人从外部突破了魔种的包围。“铠！”女人喘着粗气“没事吧？”
  “没事，队长！”铠趁机反抗，将周围扑上来的魔种砍成两半。
  “那个魔种抓住了守约！玄策已经过去了，你也快去帮忙”花木兰喊道。
  铠催动体内的魔道，魔铠缓缓出现，“等等！我和你一起！”露娜叫住了铠，“他是我的伙伴，我或许可以阻止他。”
  铠深深的看了一眼露娜，随之转过了头，声音沙哑的说：“随你。”花木兰不认识露娜，却不妨碍她的热情，她拍拍露娜的后背。“加油！虽然不知道你和铠的关系，等打完仗记得给我介绍！异乡人！”
  真是开朗的女性，这就是他现在的同伴吗？露娜本以为他的哥哥会形单影只，没想到对方有了新的阵营。
  但她也有自己的同伴，露娜心中默念，孙悟空，同行也好敌对也好，她需要见到他，至少劝劝他，若是实在不行，也要对抗他。
  长城之上，孙悟空正在对抗百里兄弟，半魔种不足以打赢魔种之王，但孙悟空没有下杀手。他只是单纯的在防御。
  “孙悟空！”露娜喊他，对方转过头，看到露娜和魔铠。
  “果然，这男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露娜轻轻点了点头，反问回去“那么你呢？你要毁掉长城吗？”
  露娜做了最坏的打算，孙悟空却沉默了。
  魔铠冲上前去，刀逼近了孙悟空的脖子，挡在面前的确是女孩和她的剑。
  “别！铠因哥哥！”女孩转过头去，急切的看着魔种。
  “露娜！为什么？你究竟？！”铠诧异了，纵然是魔道世家的教育也是与魔种对立的，他的妹妹为何会袒护那个魔种？！
  “孙悟空！你要杀掉所有的人吗？！”露娜抵住铠的刀刃，她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伴，“你还记得吗？之前我们去过的哪些村庄！看到的那些景色和人们！”
  孙悟空听到露娜的话，露出讽刺的笑容。
  “是啊，很友善很美好，但那是对至尊宝的，不是对孙悟空的!”
  “让开！露娜！”铠挥开露娜的剑刃，向孙悟空劈去！孙悟空用金箍棒挡住，他的脚下出现金色的云朵，腾空越到高出。
  “人类能与魔种相处吗？人类妄图奴役魔种，魔种想要吞噬人类，我曾经为魔种而战，却也是被魔种兄弟背叛。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但是世间一定会有美好的存在，魔种和人类一定是可以共存的！”
  “共存吗······”孙悟空咀嚼着露娜说出的词语，他望向远处的百里兄弟。
  “或许真的存在吧，露娜，你所说的美好。但那并不为我而存在！”孙悟空收回了金箍棒。
  “我说过要保护你直至你找到想要找的人，现在结束了，我今天不会出手。”脚下的云彩缓缓上升“而以后，魔种与人类必定会有了结。”孙悟空一跃而上，消失在了天幕之下。
  
  结束了，孙悟空的离开冲散了魔种们的斗志，守卫军全力抵抗，最终惨烈的打赢了这场战争。
  长城需要修复，城镇需要重建，灾后余生的人民们忙碌了起来，露娜留在了长城，她认识了长城守卫军的战士们，每个人都很友善，花木兰在酒会的篝火前搂着露娜的脖子，说她不如留在长城，这样长城就有三个女孩了，苏烈哈哈大笑表示十分欢迎，守约端来可口的饭菜，玄策抱着肉不撒手。铠没有看露娜，他看着自己的战友，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战争结束以来，铠就没有和露娜单独相处过，他忙于灾后的重建，又或是刻意躲着自己的小妹。
  露娜离开篝火聚会，踏上了长城的顶端，很高，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今晚的天气很好，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之上，千亿的星辰缓缓转动。露娜突然想起，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晚上，她的身旁有火堆，她的头顶有星星，而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她当时不算信任的魔种，穷凶极恶的魔种头头害怕脆弱的人类小女孩着凉，还特地不知道从在哪淘来了块破布盖在她身上。
  脚步声打断露娜的思绪。
  “很美吧，长城的景色。”是铠。她的哥哥手里拿着一件外套，看上去似乎是想给她披上，却又一脸别扭。露娜终是接过了外套，她将外套披在肩头，上面是陌生的气息，和小时候哥哥的味道不一样。铠已经洗去了海都家族的烙印，他不再是铠因了，只是铠。
  “问吧。”
  铠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面对露娜的问题。露娜却不再想问了，她的哥哥不会告诉她真相，纵然她已经猜到了大概，纵然要为谎言打上无数个破碎的补丁，哥哥也依旧打算承担起一切，给妹妹一个完整而清澈的记忆。
  “铠因哥哥。”露娜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飘散在风中。
  “我能带你回去吗？回到日落海，回到我们的家中。”
  铠愣住了，他本已想好面对更加充满污秽和鲜血的问题，却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这样发问。他沉默的伫立着，很久很久后，才缓缓地说，声音坚定又包含着些许的痛苦。
  “回不去了，露娜。”
  露娜笑了，她走上前，拥抱住自己的哥哥。
  “那就是了，铠因哥哥，不，铠。”
  回不去的魔道世家，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兄妹。露娜的铠因哥哥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夜晚，海都家族只剩下她一人。但露娜并不孤独，她还有着至亲的血脉，就在这长城之上。命运依旧将二人连在一起，以后露娜走到哪里都不会孤单。
  露娜拿出那把剑，递给铠。
  “这把剑属于你。”
  “不，它属于家族的最强者。”铠微笑着，“你值得拥有它。”

  最终露娜还是决定离开，花木兰十分不舍，百里准备了不少干粮，守卫军集体来送她，一直送到很远才停下，铠拥抱着自己的妹妹。
  “长城永远迎接你，若是累了，就来找我。”
  长城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露娜独自一人踏上了新的路途。
  去哪呢？



  “去哪呢？”孙悟空问她。
  “我不知道，找到了我就会停下。”露娜回答，“你要跟到我什么时候？你可以回家的。”
  “有家谁不回，我这不是没有才跟着你嘛，跟着你找东西，说不定我也能找回点什么。”
  “你丢了什么？”
  “如你所见，除了身上的衣服，全都没了。而且我现在也没啥目标与志向，闲人一个。”
  “那我若是找到了想要的，你又要去哪？
  “嗯······倒悬天吧，那里应该还有点熟人，这虽然净是些不想遇到的。”
  “倒悬天？什么地方？”
  “倒悬天就是倒悬天。没有地方。”

  倒悬天在哪呢？露娜到最后也没能知道。那只笨蛋魔种猴子有在之前的旅途中找到什么吗？丢失的武器？丧失的战意？舍弃的本心？
  去倒悬天问问他吧。虽然不知道在哪，但一直走下去总会找到的。她当初没有猜中和孙悟空相遇的开头，但一定能猜中故事的结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