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这几天还在第阿娜的工程现场验收，两国共同开采了一个矿井，井下矿藏是用于建造太空飞船的重要材料，星革联已经用了这种新材料30年了。今天是工人们开始下井，矿井正式开始运作的日子。

第阿娜是个女儿国，因此下井的工人也大多数是女性，一个个的，比他还高大。劳动部长拍着王耀的肩膀，“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援，我听说，星革联是要搬走了吗？”

“情况还要更复杂一些……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噢，我们读新闻了，新闻上说，你们得到了欧亚支部的信息。”

“是这样没错……但不是要走，我们一直在做防打击的准备。”王耀叹了一口气，“也许未来你们也要做这样的准备，对了，我看到你们在发展计划里写20年内要将大学数量增至80家。”

“对，就像你们说的，教育才是民族的未来。最近革联大学又有一批我们的留学生毕业了，她们会回到第阿娜。感谢您将火种递给了我们。”劳动部长笑道，“谁能想到60年前，我们还只是盖山利亚的属国，每年还需要朝贡呢？”

“我也很高兴你们会认同火种的含义，星革联的未来不止于此，我们也许会离开，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合众地球最近是逼得越来越紧了。最近，又给盖国和契德放出“即将前来拜访”的承诺。也没说出访的是什么级别的官员。

星革联收到坐标后，决定派出先遣队前去查探。王濠镜报名参加先遣队，目前，已经在接受体能训练了。

王耀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为他骄傲，要不是第阿娜的援助项目还没完成，他说不定也会报名的。不过，由于51年受的伤，他已经不符合“身体健全”这一要求了。虽说义肢使用起来宛如肉体再生，但那毕竟是机械，无法完全替代肉体。

一月一次的义肢检修工作在围龙屋的广场下开展，王耀怕自己违规改造机械义肢的事情暴露，也从来不去参加这种免费修检，有时候实在自己搞不定，就只能去找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是个老好人，总是帮他瞒着卡巴尔。从来没告发他私改义肢这事儿，倒是把那义肢给他改造得更好用了。



伊万用来自爆的小战斗舰被二动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这个老破古董是来自合众地球的老型号以外，他们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因为对怒熊的了解不多，调查陷入了停滞状态。一筹莫展的二动甚至开始从伊万的日常行为模式开始推断他是否是一个合众地球人。但这种过于玄学的判断方式很快被卡巴尔叫停了。

而伊万根本不担心他们会从自己身上找到突破口。因为突破口确实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星革联自己人身上。他所要做的还是提防那个叫王嘉龙的人。

王嘉龙处于集体监禁状态，本该与他的日常作息刚好错开，但每次他们总会在食堂擦肩而过。王嘉龙盯着他的眼神有一股危险的执着劲。和二动那些蠢货倒是不一样。



王濠镜临别时，王耀给他整理好大红花——这是中国人的习惯，还一度被欧洲裔市民们吐槽太丑——然后目送他上了战斗舰。

王濠镜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多久，合众地球步步紧逼之下，也许等不到他们回来，红星城人就会远航。

“哥，照顾好你自己和嘉龙，好吗？手臂要是不好使了别拖着，不然你又要肩膀疼，手臂负荷太重的话，要不考虑申请换个轻便的，别提重物了。”

“哎呀，你真是比我还啰嗦，知道了。”

“二哥他有时候不是非要和你作对，他只是……”王濠镜在脑子旁边比划了一下，“他脑电波不对劲儿。”

王耀简直不知道王濠镜是在可怜他还是在贬损他。



监狱的阅览室里放映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早间新闻，王嘉龙在图书管理站要了一副耳机，连上蓝牙之后，早间新闻的女主持人声音才从耳机里播放出来。

他皱着眉头，小声重复了一遍：“合众地球会加强与盟友间的合作，已经计划在一年内拜访异星的伙伴。”

这是在拍来自星星的你吗？

而且也太快了，合众地球的技术什么时候突飞猛进到了一年便可到达乌鲁的程度。除非是……他们其实早就出发了！

王嘉龙不安地摘下耳机，一把拍在图书管理站窗口，朝里面工作的狱警同事大喊了一声：“他们早就出发了！合众地球的人，早就出发了！”

其实，与老对手主脑斗争多年的卡巴尔等人未必没有做出这个预案，但是听到合众地球“亲口承认”，那又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红星城居民收到了撤离演习的通知，演习每周一次，全体居民都要参加。撤离时，每人仅可携带一件15kg重的行李，儿童行李额减半。

既然合众地球的触角要伸进来，星革联在第阿娜的党组织工作只能转入地下，避免树大招风。卡巴尔代表星革联向第阿娜首相表示感谢，希望未来两个联盟的友谊不会因星革联的离开而消失。

王耀不知道带什么走，索性把自己屋子里的那一盒盒坚挺硬盘带砸碎后销毁了。王濠镜的电子设备已经被他带到先遣队舰船上，他个人没什么需要的，只拿了个空瓶子，装了乌鲁的土。

监狱里，王嘉龙列出自己要带的宝贝东西，东西太多，王耀白了他一眼，说“超了。”

“王濠镜没有行李额吗？”

“他那份不算，说真的，超了，把你的那些垃圾给我扔了吧，比如这个：97年劳动节我做青年学生花车时用的捧花……你是要结婚吗？还手拿捧花，这玩意你还留着？”

“那是我第一次坐花车啊。”王嘉龙委屈，转而讲起他这些天在监狱里的事情来。“哥，我想你和濠镜煮的菜了，这儿的世界菜，也太难吃了。还有一个事情，我最近打不起精神，哥，你说我不会要死了吧！”

“你瞎说什么？”

“真的啊。”王嘉龙说，“我说了我提不起精神不想参与劳动，然后医务室给我配了药吃，结果身体越来越差了。”

王耀问他，“什么药？我让卡巴尔找个医生看看。”

“不知道，我还得申请看处方。现在，监狱里也在演练搬家。唉。我听卡巴尔说，我是在地球出生的，哥，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一点都没有印象。”

王嘉龙隔着玻璃，把头慢慢低下来，王耀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指指点点敲着什么东西。他抬起头，王嘉龙依旧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乱画。王耀不知道他在警惕什么，王嘉龙自小就喜欢看谍战电影，有时候总是过于敏感，但他还是记下王嘉龙的动作——应该是一串数字。

22.594.376

探视时间结束，王嘉龙起身，想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王耀说：“那我的那本《红岩》，你记得带哦，我好不容易淘来的。”

王嘉龙并不喜欢看这种主旋律的革命文学。王耀点点头，“知道了，你在里面也要好好吃饭，别挑食。”



《红岩》，22 594 376。但自己家里并没有这本书。王耀夹紧了自己的保温服，往家里走去。围龙屋楼下，居民们排队把不需要的东西交给前来收废旧的异国商人，王耀不小心把一个小女孩的毛绒玩具碰掉了，他捡起来，那个毛绒玩具唱起嘶哑难听的童歌。王耀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将毛绒玩具还给女孩。

回到家之后，AI“龙宝”替他打开了电视，新闻自动播放着旅行准备工作的重要事项。这是星革联的硬性要求，为了确保居民按时按要求登船，家里有人时必须全天循环播放电视新闻通知。然而，王耀翻遍了王嘉龙的房间，也没发现所谓的《红岩》。

王嘉龙从来不看纸质的图书，如果他会主动接触，那只可能是监狱图书馆里的《红岩》。监狱图书馆里储藏的是哪一个版本的红岩？



第二天，王耀凭着还没取消的监狱辅导员权限，调查了王嘉龙的处方笺，他誊写了一份打算带出去。接着，他来到图书馆，可来到图书馆时，门禁系统却突然对他关闭了，提示他没有权限进入囚犯生活区域，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来，监狱的无人机像乍然被惊醒的鸟，纷纷朝王耀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