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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MIU404 机动搜查队404 伊吹蓝 , 志摩一未
标签 ibsm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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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
4
2022-1-31 15:46
- 导读
- 我们都一样,都只是想拯救挚爱而已
·起始·
2018年12月31日,7:30
志摩一未不见了。
新年祭典前夕,在所有的订单终于紧赶慢赶地顺利交工之后,好不容易能睡到自然醒的清晨,伊吹蓝身边的床铺是冰冷的。
脑中的直觉在尖叫,这不是当事人起了个大早去履行家主职责,没有哪个家主会工作之前留下一个木偶在床上。
志摩一未消失了。
那是一对标准款的庆典木偶中的一个,20厘米高,穿着做工粗糙的暗金云纹浴衣,疏于打理的卷毛乱得像堆枯草;皮肤上满是坑坑洼洼,连粉底都没有涂匀,深一块浅一块的,在光下映出诡异的阴影;眼睛一大一小,眼角重叠的刻痕能看出来是努力想要一样大的;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歪的,应该是想刻出温柔的笑吧,只是看起来像电影里蔑视一切的反派。
唯一称得上精致的,是点缀在嘴角和耳后,两颗恰到好处的朱砂痣,和右手无名指上画了一半的同心锁。
但这也是最陌生的部分,伊吹清楚地记得这是他给志摩亲手做的第一个木偶,因为他惨不忍睹的技艺,尤其是嘴角的痣,他用劈了尖儿的毛笔点出了一个黑洞一样满是毛茬儿的点,把模特本人气得追着他又打又骂,好不容易才哄好。半个一笔成画的同心锁更是看都没眼看。
以及无论如何都不曾见过的,画着同心锁指尖冒出幽幽的红光,像酒桶里第一滴落下的葡萄酒,下一秒变成直直一束,飞速缠上他的脖子打上一个死结。
“唔——”
瞬间的窒息连尖叫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但也只是短短几秒,那红光就以悄悄地隐于皮肤之下,好像刚才只是伊吹的幻觉。
“一未!!!”
“一未你去哪儿了!!!”
伊吹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四周太安静了,平日里至少会有零星鸟叫的,今天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撕心裂肺的回音徒劳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反射。
“伊吹先生?”
木门也不知为何突然陈旧了些许,吱呀一声,是一直负责交接订单的秘书小姑娘。樱桃一般红润的小嘴抿成细细的缝儿,柳眉微蹙,她看着惊恐万分的伊吹不解地歪了歪头,把刚松了土的盆栽随手放在桌上,“家主去参加祭典了啊,您慌什么呢?”
参加祭典……伊吹低着头笑出来。
午夜开始的祭典现在去参加个屁啊!
通往宗祠和祭坛的楼梯有整整350阶,每次年末祭典都得用索道运送物资,现在忙到疯的明明只有祭坛那边布置会场的人。负责统筹工作的大管家桔梗姐都抱怨好多次了,年年说要修电梯年年搁置,这都2018年了为啥还要活成江户时代的样子。
哪个“参加”啊……
伊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头那本快被二人翻烂的家族史,暗红色的封面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不是这么说的……”伊吹丢了魂一般地低喃着,赶走了女孩,踉踉跄跄地锁上门,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不是这么说的……”
·谜团·
2015年8月8日
“通往祭坛与祠堂的台阶有350级,新年祭典的阵法有35张符纸,跨年的礼炮有35声,展厅里的历代作品展除了初代缺一对外都是35对,每一任家主都活不过35岁。”
志摩一未把手里的本子啪的一声合上,抬起头叹了口气,“而我,很不幸,是第35代家主,怎么想怎么不吉利,于是就找了个借口逃出来了。说是外出游历,本质上是想跳出生活的地方仔细观察,想个办法拖到35岁以后看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于是就随便找了家店来打工维持生计,结果发现我的店长是个笨蛋。”
“啊啊啊这种黑历史就别再提了!!”伊吹扑在桌上化成一滩冰淇淋,“你这家主当的那么没有存在感,完全就是个做木偶的工具人,平时连个采访都没有,我怎么认得出来!”
“我确实只是个名义上的家主,虽然乐得清闲,但是很可疑。”志摩拿胳膊肘捅了桶没骨头的伊吹,“你的直觉有时候还挺准的,就刚才的那些,我初步总结出来的线索,有什么想法?”
“是个忠实粉丝都知道你们对35的莫名偏好,但加上志摩酱是第35代家主和遗传病的传说就有点恐怖了,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准备的一样……嘶……”伊吹猛地打了个寒颤,“我乱猜的你可别乱想!我当然希望志摩酱能好好活着!”
2013年的春天,伊吹蓝给自己新开张的蜜瓜包小店招了个会做木工活的员工;一年前,反射弧长过赤道的伊吹蓝终于意识到这个员工是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志摩家木偶的家主;现在,做了他一年徒弟的伊吹蓝正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和他聊起了志摩家的传说。
“巧合太多就是必然。我把我整理的资料都带出来了,有些见不得光的内容必定不会出现在家族藏书阁里,这时候民间的传闻反倒很有价值。”志摩显然把伊吹的话听进去了,面无表情地从床下拿出了一个箱子摆在桌上打开,里面全是手抄的笔记。
“呜啊这阵仗……志摩酱真的和书上写的每一代家主都不一样呢!”伊吹用崇拜的目光扑向他,毫无疑问被推开,“说实在的我也是越了解越觉得奇怪,尤其在警署边上开了店又交了一群警察朋友之后。放心,我会帮你的!”
·法术·
“你知道伊吹靛霄吗?”
“你说的该不会是你们初代家主他对象……啊这是民间说法,总之就是那个传说中开山掌门第二人的伊吹靛霄?!”
“是。”
“你不会觉得他是我的什么祖宗之类的吧?!!!”
“万一呢?”
“听起来也太恐怖了吧!这么一想连我们的相遇都变得恐怖起来了啊!!!”
“啊,难得想到一起去了。”
“志摩酱???”
2016年1月31日
“我在我奶奶家找到了一本超级无敌古老的书,看起来可有点年头了,爷爷说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好像是法术?你要不要看看?”
泛黄的纸上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文,从简单到复杂,空白处写满了红黑二色字迹明显不同的注释,虽已被岁月侵蚀了颜色,但仍然能从一笔一划中感受到研究的热情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志摩冷着脸从箱子最下面翻出他的笔记,对于每一个志摩家的人偶师来说,符咒和法术都是必修课,以便给做好的木偶施以庇佑与祝福。看图找不同的本事伊吹还是有的,他皱着眉头和志摩一页一页翻找对比,单看修改后的符文,竟是几乎一样的。
“……我真的是从我奶奶家找到的!”伊吹的脸色并不比志摩好看多少,他看着皱着眉思考的人举手发誓。“啊?嗯我知道,我家可不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志摩拍了怕他的肩,伊吹的本子比他的多了几页,隐约能看出来原本有一个系列符阵,红棕色的笔触像干涸的血迹,被疯狂而杂乱的枯墨覆盖,但仍然盖不住危险的气息。
“只有这个,我从没见过。”他轻声下了结论,指着书页的指尖微微颤抖。
“呐志摩,这个,应该只是失败品吧。”伊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不动声色地抢过了笔记本,努力笑着点头,“嗯,一定是的,我们别管他了好不好?”
“别骗自己。”志摩温柔但坚决地掰开伊吹泛白的手指,“第一种,无意中创造或发现了什么很危险的东西老人家把它划掉了防止害人;第二种,有人知道这是危险的东西,但私自抄了一份之后背着他老人家毁掉了原作;至于第三种……”
他笑着摇了摇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放心,我可是很强的,不管是做木偶还是法术,这或许是最大的突破口也说不定。有兴趣和我学法术吗?”
“啊?”
志摩歪着脑袋看着他,“教你点做木偶之外的技能。如果真的不是天灾,我可还指望你救我呢,搭档。”
伊吹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他沉默着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一会儿才放开。
“那你也什么都不要瞒我。”
“合点承之助。”
·阴谋·
2018年10月15日
“志摩一未你疯了!!”
巨大的瀑布后面,双眼通红的伊吹恶狠狠地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炽热的气息打在他脸上。他打死都没想到自己学会法术的第一次实战就是最强力的破阵符,把志摩一未从他自己布下的夺魂阵里救下来的那种。
“我成功了……这就是个阴谋。”差点被抽去魂魄的志摩一未连气儿都喘不匀,惨白的脸被憋得通红,却笑得格外灿烂,“还记得我们找到的传说吗,曾有人用邪术取人魂魄封进木偶里来满足情侣们生生世世不分离的愿望,后来事件败露上了断头台,被做成木偶的情侣们得以重入轮回。一定……一定和这个有关,这是那个人的报复。”
“然后呢?你拿你自己做实验,直接给敌方省事儿了是吧!”
“不是!我用的小白鼠和我自己随便练手的木偶!但是这个阵法好像和我存在某种联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红线缠住了,还好你出手及时。”
“再不闭嘴我把你扔瀑布里了。”伊吹二话不说把人横抱起来往回走。自知理亏的志摩乖乖被他抱着,嘴巴仍不肯停下。“志摩家的木偶最初只是面向有情人做定情信物的,初代家主从最开始口头祝福到后来的法术加持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曾一度成为要提前半年多预定的超火商品。既然历代家主都没有活过35岁,那假定这件事发生在初代,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调查离奇失踪案的过程中还原出了这个符阵,然后去交锋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结果后代被诅咒了。他们发现了这个东西的危险,所以第一时间在记录里删除了,更没有收录进家族法术手册里。但家族高层混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么多年这个诅咒从未被破除……”
他的话被淹没在恋人极具侵略性的吻里,伊吹像锁定猎物的猎犬一般肆意啃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志摩涨红着脸对他又打又锤,抵不过伊吹越收越紧的怀抱,直到大脑几乎缺氧才被松开。
“对策计划什么乱七八糟的等你歇过来再说,现在,闭嘴。”伊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破碎,他轻轻吻了一下恋人的卷发闭上眼睛,“你一定要记住,我是来陪你发现真相破除阴谋的,不是来眼睁睁看着你以身犯险然后收拾烂摊子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志摩点点头,好不容易调匀了气息,嘴硬地嘟囔,“我一定要活过35岁。”
伊吹刮了下他的鼻子装凶,“家主大人就这点志向啊,我们都得长命百岁才行!”
·留言·
2018年12月31日 8:00
他们果然动手了。
脑子里像刮了一阵龙卷风一样,把原本就慌乱的思绪搅得一团糟,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钝痛。伊吹狠狠掐上自己的手背试图冷静下来,手指在木偶身上反复摸索——他刚才就感觉到这里面有东西了。伊吹闭上眼睛深呼吸,尽力克制着双手的颤抖,从胸口掏出一张纸条。
上面用带着金粉的朱砂笔写满了字,里头还添了茉莉凝露,和屋里的盆栽一融合香得呛人。字迹极为潦草,像是在赶时间,又像是手臂失去了控制,伊吹好不容易才把上面的字迹誊抄下来:
嗅得日初一缕香
秘制珍馐研发忙
门庭若市生意好
遥望山顶尽苍凉
数九寒天
雪覆麦浪
紫花吹落
迎风布网
此景不负皆可托
樱花路险需提防
“你到是给我留点我能看得懂的线索啊……”
伊吹盯着纸上的字苦笑,直到昨天晚上他们还对今天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进行提前推演,但谁也没想到提前布下的陷阱没有任何作用。伊吹再一次试图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除了越发尖锐的头疼什么结果都没有。
冷静,思考,不能慌,你们要一起长命百岁呢。他使劲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从床下拿出了那个资料箱,哆嗦了好久才把密码拧对,把志摩的法术笔记拿了出来。
“如果这是一切罪恶的源头,那所有的答案都会在这里呼之欲出。”这是志摩常说的一句话,伊吹坚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果然,内页里原本写着“制作心得”的旁边多了一行字。
“冷静点笨狗!这不是什么难懂的东西,想想我们的过去!”
仿佛志摩就在自己的眼前,刚吹干的卷发蓬松柔软,浑身都散发着柑橘的香气,人却凶得不行,抱着胳膊满脸嫌弃地看着他呆站在桌前,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朱砂笔,金闪粉,茉莉香,格外鲜亮的墨迹,如出一辙的潦草。
伊吹松了口气,这是同一时间写下的留言,志摩猜到了他的直觉方向,把提示放在了看起来毫无违和感的地方。
联想,联想,联想。
……
联想什么啊连词都看不懂!!伊吹几乎要哭出来了,狠狠戳着木偶的脸颊大呼一未是叽叽歪歪生僻词魔人,木偶就像听懂了一样突然变得烫手了一瞬,吓得他连忙拿出手机开始一个词一个词对照。
珍馐是美食,门庭若市是人多,不负是不辜负的缩写……嗯……我应该懂了吧……仔细读了几遍伊吹发现生僻词比他想象的少得多,伊吹挠着头试图把他们的过去和诗句联想到一起。
他们所有的过去都浓缩在了那家小小的蜜瓜包店里,从六年前樱花将开未开的初春开始,从志摩满怀着迷茫推开那扇门开始,从他笑着站在光里笑着朝他伸出手开始。
清晨,先起来的那个要负责熬热可可,虽然说好了一人一天不过伊吹总是喜欢赖床,满屋浓郁的甜味都叫不醒。夏天志摩就拿滚烫的热可可,冬天则是新鲜的冷萃咖啡,二话不说贴上他的脖子叫他起床,毫无慈悲地看他次次委屈次次不长记性,再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逗到笑出来;
就算是警署边上的小店向也是饭点人最多,其他时候他们总喜欢在门口挂一个大铃铛,然后钻进厨房搞些稀奇古怪的馅料和酥皮。伊吹梦想的彩虹蜜瓜包至今都没有实现,开心果混上花生松子的馅料到是获得了广泛好评。当了志摩的徒弟后还学着设计了不少小周边和吉祥物,把他们的蜜瓜包店开成了故事;
伊吹说开蜜瓜包店是个梦想,开在这儿则是为了怀念重要的人。他们收获了很多警察朋友,又由那些满城跑的朋友们把口碑带到了更远的地方。慢慢的,小店的生意越发红火,最夸张的一次曾一天创下了404个蜜瓜包的记录,目的不在赚钱的伊吹果断推行了限量预约制,这才把日子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志摩问他有钱不赚是不是笨蛋,伊吹乐呵呵地用一个抱抱作为答案;常来的警察朋友们也有这么说的,有个总是被搭档拉来的高个子警官说的次数最多,能听出来没有坏心思,但伊吹嘴笨就是吵不过,每次还得是志摩用完美的营业微笑阴阳怪气,然后一边忍笑,一边给瞪着远去的身影骂他又土又秃老古板的伊吹顺毛。
他们用面包香气和藏于其中的木香编织了一段平凡又独一无二的生活。
什么吗,不是超级简单的吗?
伊吹不知不觉在诗句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躁动的心被甜味儿的回忆慢慢抚平,连头疼的程度都减轻了。
那么,回忆完过去,是不是就应该着眼现在了?他这样想着,最后两句并不难懂,通往祭坛的阶梯两旁种满了樱花树,所指之人自然是代表了家族实权的委员会。既然如此那上面的句子是在在暗示什么可以托付的东西吗?
他又把后半部分读了几遍,眼睛突然一亮,在诗的背面奋笔疾书。
可信任名单:
小九
麦麦
桔梗姐
只剩最后一句迎风布网有点含蓄,伊吹努力回想着他们三个的关系圈,布网听起来像是蜘蛛会做的事诶……哦!
他提笔在最后添上了“卷卷”二字。
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一拍手,既然恋人留下了这个名单那么他们一定是帮手,接下来只需要去找到他们一起救人就好啦。伊吹第一次真诚夸赞自己的脑子,虽然还是有点发晕,总归是有了明确的方向,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逃离·
9:00
“伊吹!”
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伊吹的头脑风暴,抬头一看,本应该后厨忙着准备祭品的厨师长阵马正拿着菜刀站在门口。
“阵……阵马哥,早啊。后厨今天这么闲吗?”伊吹嘿嘿笑着,身体却本能地抓起木偶和纸条藏在身后,飞速后退到工作台前,顺手抄起一把刻刀藏进袖子。
“你闲着呢是吧,正好。”阵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快走几步进了屋,“去帮我把这份报表送到九重那儿,他们催着要了。哦对,去之前和我回后厨,冲杯咖啡给他一块儿带去,这孩子净挑好时候给我找事儿。”
“不是,阵马哥,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伊吹笑容不减,始终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啊?说啥呢你?今年可是少有的大型祭典我快忙死了,就你一个闲人,赶快去!”
伊吹白着一张脸使劲摇头,越退越远,大开的门把屋内所剩无几的暖气一并带走,阵马把手里的菜刀哐的一下拍到桌子上。“你吃错药了今天?走啊!”
“报表呢?”伊吹干巴巴地回应,握着刻刀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诶你小子,放桌上了你看不见啊,没睡醒啊?”阵马有些恼火地拍了他脑袋一下,伊吹猛地向后弯腰躲开,朝他的脸反手就是一刻刀,不料对方比他更加灵活,刀刃贴着他的脸险险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我没空跟你闹伊吹,抓紧照办。”厨师长异常矫健的伸手把伊吹看呆了,他疯狂挣扎着,双手却被他死死抓住动弹不得。“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伊吹缓了好一阵,虽然阵马不在可信任名单上,但小九在,去问问总归是没错的。小木偶散发的热度让自己的手不至于那么冰,离开被子这么久了它竟然还是温热的,伊吹更加确信里面至少会有什么幸运加成的法术了。
“一未保佑我,你自己也小心。”伊吹亲了一口小木偶,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各式各样的符纸和娃娃一起塞进怀里。他不敢冒险让小九喝阵马的咖啡,一边道歉一边从柜子里拿出志摩的收藏和资料一起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菜刀跌跌撞撞跑出了门。
他从未觉得通往账房的路这么远过,一年的最后一天总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做祭典的各项交接。伊吹费劲地在人群中寻找快速通过的道路,顺带小心着不让手里的刀伤了人。
今天是个大晴天,银白的菜刀晃得他眼疼。伊吹有些奇怪地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好像瞎了一样对他手里的凶器熟视无睹。
他们果然串通好了所以什么都不怕?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一次悬起来,伊吹掐着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飞速穿过长廊冲进账房最深处。
“诶?伊吹哥你来了啊,我还准备去找你呢。”账房总管九重世人从堆成山的账本里抬起头,扫了一眼伊吹拍在桌上的东西,二话没说把伊吹按在了座位上。
“从西南向东北数的第11棵松树,从那里能穿到瀑布的另一边。羽野在那里,帮我把下一年的预算案交给她,还有这捆绳子,新采购回来的,她要用。”
伊吹一愣,“小九我现在没时间给你跑腿,一未不见了我要去找他,他给我留……”
“阵马哥也真是的,都说了让他把祭品开销单独做表了他咋又合到一块儿去了!”九重像没听见一样翻看着手里的报表,“家主去参加祭典了,别胡思乱想,做好你该做的事。快去!”
11:00
伊吹惊魂未定地爬了半天的山来到祠堂后面,也是瀑布对岸的树林里。
瀑布和祠堂中间有一汪湖泊,从湖心的祠堂和祭坛分成两条河通往宅子的其他地方,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做到的,愣是从中间劈开挖了个高空湖心山出来安置祠堂和祭坛。
“诶伊吹!快来我在这儿!”桔梗的秘书长羽野麦正穿梭在树下挑选祭祀祭祀插花用的绿叶,显然刚从梅林过来,篮子里装满了盛开的腊梅,鲜艳的红衬得她的笑容格外灿烂。
明明跑的很热,明明女孩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水嫩,但伊吹就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那个,麦麦你听我说,一未不见了,他临走前还给我留了纸条说你是可以信任的人,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去找他……”他几乎一步一顿朝那唯一一抹红走去,可羽野麦只是眨着眼睛歪头,“嗯?志摩不是参加庆典去了吗?有你要做的事情哦,你需要拖延时间,在信号响起的时候把这个符纸用掉。对啦,待会儿你得和我去糸卷桑那里去搬礼炮哦,有点沉我搬不动。”
“你怎么也不听我说话啊!!”伊吹急得直跳,把预算案和绳子往羽野麦的篮子里重重一塞,“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们了?没事我法术厉害着呢我保护你,和我一块去找一未好不好?”
“我们?谁们啊?”羽野麦弯腰折下长长的灌木,头顶落下几瓣腊梅,她笑眯眯地把人往林子外推,“大家都很忙,你也得完成任务才行。走啦!”
21:30
疯了疯了大家都疯了。
伊吹靠在九重说的第十一棵松树上,祠堂就在不大的树林另一侧,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他哆嗦着从怀里拿出小木偶,它依旧是温热的,颤颤巍巍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层破皮。
为什么他们都不听我说话啊!!!小木偶有限的热源并不能抵消灵魂深处的寒意,头针扎一般的疼,伊吹狠狠拍着自己的脑袋,奔跑了一天的双腿彻底失去了控制,他索性靠着树干坐下来。
羽野麦半路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好不容易才在家族展厅找到了负责法术与展品维护的糸卷。架着高度近视镜的技术员正在一排等身的木偶后面仔细保养,空气里满是石蜡油的味道。“礼炮会在第35声钟声响起的时候开始,那个是真的信号。帮我把这些符纸送到桔梗姐那里去吧,她布阵用我现在走不开。”他带着和木偶别无二致的僵硬笑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同时下达了第三个任务。“你能不能先听一下听我说,一未他……”伊吹的语气几近哀求,可糸卷却依旧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家主不是在参加祭典?总之你快去就完了,别耽误了!”指了指桌上的一大筐符纸,就继续低头忙他的,像个完成了指令的机器人。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最让人安心的桔梗身上,结果在祭坛忙活的人收了他的符纸,确认了数量和种类后丢下一句,“把人带到祭坛去,你的时间不多了。”就不再理他。
“你在说什么啊?!这里就是祭坛啊!一未在这里吗?!!是你把他……”
“家主去参加祭典了,你听不明白吗?”桔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真的闲就来帮我布阵,要不然就该干嘛干嘛别碍我事。”
这叫人怎么相信他们!伊吹把额头贴在木偶上试图缓解头疼,他的一未下落不明,留了一张纸条却被提到的可信之人拉着跑了一天腿,还被迫听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一天下来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九重最开始说的那个可以穿越瀑布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阴谋,如果一未也被骗了,大不了一起死,然后一起变成厉鬼弄他们!伊吹狠狠地想,怀里的木偶变得更热了些,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确认位置后把木偶重新放回怀中,拿出了一张破水符。
·镜面·
22:00
伊吹费了好大劲才成功从瀑布后的山洞出来,意外的发现自己来到了山下的梅林。
并不明亮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伊吹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眼前密密麻麻的鲜红近在咫尺,和着薄雾像一根根红线,恍惚间伊吹甚至看到了拎着篮子在摘花的羽野麦——有时候是志摩一未,在笑着向他招手。
此地不宜久留。伊吹没敢进林子,沿着岩壁来到了梅林的另一边。眼前尽是熟悉又陌生的布局和风景,他甚至看到了和家族门口完全一致的石碑,只是位置好像反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理论上大门在梅林的东南方,但北极星的位置明显在告诉他,大门在自己的西北方。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瀑布和大山为轴,他现在在一个镜像的“家族”里,而梅林外古朴原始的房子,则是他只在画里见过的,志摩家几百年前最初的样子。
他沿着北极星的方向往楼梯口走去,偶尔有被风刮落的梅花瓣落在他脸上,从墨蓝的天空下飘过来,留下浅浅一抹花香,却也像不锋利的刀子,带着冷风在他本就生疼的脸上耳朵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蓝色的云里落下红色的雨。不知为什么,伊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咦?竟然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声音就在耳边却没有一丝热气传来,伊吹尖叫着反手就是一棍子,被来者牢牢抓住后立刻脱手拉开距离,毫不犹豫一个驱鬼符扔了过去。
“你拿我发明的符纸对付我,是不是有点好笑。”那人就那么直愣愣地迎了上去,符纸燃烧着发出蓝色的光晕,却并不能把他怎么样,透过光圈伊吹看到了一张蓝中有白的脸。
我果然被下药了,他们想让我自己打死自己。
面前的人和他有八分相像,一身白袍,长发飘飘,端着一盏清茶,散发着能让志摩一未大呼你吃错药了的文雅气息,几乎一模一样的浅褐色眼睛里反射出洁净的月光。
“晚上好。”他安静地等待符纸失效后抖了抖身上的纸灰,笑盈盈地开口说道,完美的表情有些许僵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可言说的别扭,一板一眼,可能是穿太少了冻得。
像一未雕的木偶一样精致……伊吹傻乎乎地想。
木偶……
不经意间扫过端着茶杯的右手,伊吹惊恐地发现,被月光衬成冷白色的手上,无名指的地方,有个同心锁的赤红色纹身。
或是说,半块一笔成画同心锁的纹身。
“你……是……”
“你不是来助我完成计划的吗?跟我来吧。”注意到他的眼神,“伊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笑了起来,左手接过杯子,举起手歪头看着那个图案,右手在空中虚握了几下,发出奇怪的咯咯声,转身为他引路。
伊吹喘着粗气盯着他的背影,尽力克制着颤抖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僵硬地迈开腿跟上他。
他最喜欢在完成一对作品的时候,在上交之前拿手机给他们留个纪念,摆弄一下拍一张,这时候的他格外有耐心,连成的定格动画意外的精致。
和他现在看到的一样精致。
虽然他对转生啊投胎啊什么的一直持怀疑态度,但面前的人让他很难不想起志摩家家谱上出现的唯一一位和他同姓的老祖宗。
“你是人偶师职业的开创人之一,志摩家初代家主志摩赤雨的伴侣,相传在赤雨因故去世后殉情的伊吹靛霄……”颤抖地声音带着热气在空中打着旋儿,他看到对面的木偶露出惊讶地表情,“我知道你是谁了,第35代果然是个奇迹。终于,我终于又等来了一个伊吹。”
“35果然是个阴谋!”反应过来的伊吹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志摩一未人呢?”
“カズミ?他在祭坛,你来了正好,我的计划可以彻底完成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自己的爱人救回来而已。”
咋啥话都让你说了呢!伊吹蓝冷笑着暗骂。他悄悄把手伸进口袋,确认自己的火折子还在里面——桔梗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就当他们是对的吧。伊吹已经无暇顾及外面的四个人到底是敌是友,至少现在他要对付这个成了精的木偶祖宗,那问出志摩在哪里之后一把火把他烧了就好啦,烧木头吗,去祭坛烧总归是合适的。
“以抢走我的爱人为代价?”他不动声色地跟着他,看着过分精致的身段甚至还有心思赞叹一下祖辈的技艺。
“我未曾抢过人,他只是服从了诅咒的召唤自行前往命运之地而已。”
伊吹蓝开始怀疑他有病了,揣着一股劲的“自己”怎么看怎么难受,尤其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不知名的情绪,隐忍,喜悦,疯狂,还有一些……怀念和伤感?不知道一未看见会不会直接一文件夹拍过去让他正常点。他开始装傻套话,“拜托,现在可是21世纪,早就没有这种邪乎的东西了,老祖宗你清醒点行不行。”
伊吹靛霄突然笑了起来,连接处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听得伊吹牙酸,“刚才用驱鬼符攻击我的难道是鬼不成?虽然与世隔绝得久了些,但我并不傻。”
伊吹蓝把刚才遇见的跨服聊天学了个十成十,“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把志摩一未放了,就算你是个木偶也涉嫌绑架,我可认识不少警察。”
“恐吓要是有用我就活不了这么久了。”伊吹靛霄还在笑,一阵带着花香的风在他的身边螺旋上升,伊吹也不含糊,一口气拿出三张防御符纸一边结印一边后退,那风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指伊吹的四肢,绳子一般把他缠住,像被控制的木偶往台阶那儿飘。伊吹蓝单手结印试图抵抗,右手无名指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痛,结印的咒语瞬间变成了痛呼。
下一秒,他看到身边的樱花树突然盛开了,飘飘洒洒的嫩粉顺着风飘下来缠上他,在碰到他皮肤的下一秒慢慢变成血红,连灵魂深处都要被染上颜色。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カズミ的名字,不过既然是第35代,那还是让你死得明白点吧。”
伊吹靛霄一挥袖子,像躲在台下的木偶戏演员,让红绳一样的旋风带着伊吹蓝踏上了台阶。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死呢……”
伊吹蓝使劲睁着眼睛,但仍挡不住视线越来越模糊。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怀中的木偶发出的温度。
·当年·
伊吹蓝觉得自己掉进了瀑布,又像是被扔进了云端,轻飘飘的,却又在不断坠落。
他拼命挣扎着想抓住点什么,但除了指尖上快速流淌过去的湿气外什么都没有。
四周回荡着计数的声音,柔软,清凉,熟悉又陌生。
他看到面前的水雾里浮现出了两个人影,在街上抱着木偶吆喝,在桌前一起钻研技艺,在火炉前缩到一起取暖,在面馆探讨行情;
他看到他们在送给对方的木偶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一个叫カズミ一个叫アイ。伊吹蓝这才意识到刚才伊吹靛霄喊的并不是他的一未。
他还看到他们带着最明亮但最悲伤的笑容给每一对来定制木偶的有情人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看到他们的规模从小摊到小店,到成立自己的家族,再到抛弃了片假名拥有了更独特的名字。白衣的高个子一直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看他闪闪发光,看他骄傲张扬,看他越发冷漠却给身后的那个人独留一颗温柔的心;
看到他们的木偶被有心人恶意利用,从祝福变成诅咒,害死了很多人;
看到他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看到他中了对方的计谋深陷敌营。
“我将给你真正的祝福,祝你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作茧自缚,一半不断轮回;祝你永远逃不出家族命运,祝你永远活不过35岁……”
“不要!!!!”
伊吹蓝下意识地和幻境里的人一同大吼,但他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志摩赤雨,亦或是志摩カズミ被困在熟悉的符阵里,被看不清脸的紫衣人夺了一半魂魄和皮囊,当着他们的面封进了木偶里。
“绝不原谅……绝不原谅……”伊吹靛霄绝望的低喃在空间里不断碰撞,叠加,慢慢砌成怨念的高墙,把他连同变成木偶的爱人一同困死在里面。
下一个画面,紫衣人被告发,当众斩首,伊吹蓝站在伊吹靛霄旁边,看着浓稠的血液穿过他洒在伊吹靛霄的发丝上。
薄雾流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看到伊吹靛霄带着灿烂的笑容亲手把自己的一半魂魄封进了木偶,就是写着カズミ名字的那一个。又用法术把二人的灵魂连到了一起,可以共享同一份“生气”。
“アイ。”
志摩赤雨的眼睛逐渐有了神采,他缓慢张开嘴,说出了那个让他们几乎落泪的音节。僵硬,平直,但是充盈着爱意。
“只要定期补充养分就好了,会没事的。”伊吹靛霄笑盈盈地吻上他的唇,志摩赤雨痴痴地点头,眉眼中全是笑。
“为什么……”
画面扭转,伊吹靛霄牵上志摩赤雨的手,笑着消散在了雾气里。
·交锋·
23:58
再次醒来的时候,伊吹蓝发现自己站在祭坛中央。
身体的不适都消失了,疼了一天的脑袋被冷风吹得格外清爽,山体后面是巨大的水声,但伊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混在里面极其微弱的乐器和歌声。
祭典开始了。
这个结论让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们要在祭典上把志摩一未的一半魂魄变成所谓的养料,在那之前他断然不会有事。歌声结束之后正好到午夜,之后是108次撞钟,在第35次的时候开始放礼炮,这也是他要等的信号。
白天发生的一切突然在脑海中重播了一遍,抛去所有的朦胧和恐惧,伊吹蓝突然明白了志摩一未想让他做什么。
对不住了大伙,我好像错怪你们了。
怀里的木偶仍然散发着熨帖的温度,这给了伊吹莫大的勇气。目光微动,不远处,一根红线缠在伊吹靛霄的手腕上,和死死缠在自己手上的是同一根,另一端与失去了意识的赤雨相连,最终在隐没在黑暗里。
是障眼法,他的一未就在红线的另一头。哪怕是法术半吊子的伊吹也能轻易猜到,在信号响起之前先拖着吧。总算是理解了他们所言之事的伊吹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我说老祖宗,”他突然朝盯着赤雨的伊吹靛霄开口,“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吗?”
伊吹靛霄僵硬的转过头,他的动作好像突然迟钝了,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你在坚持什么?”
“坚持我们的约定。”
“是歌里唱的一生一世不分离?”
钟声响了。
伊吹蓝曾跟一机搜的铃木学过如何一边计时一边干别的,最初是为了能一边盯打蛋器一边和志摩聊天,现在意外的能用上了。
“这句话本就有前提,要看你怎么理解一生一世。”
“不就是有爱人在的每一天吗?”
“对呀,所以我把这个每一天的总和加到无限,依旧是一生一世,你应该会懂。”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懂。你这算什么一生一世?”
5
伊吹靛霄不解地歪头,“为何不算?”
“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也算自己的?前33代没活过35岁的家主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那本就是属于カズミ的东西,我替他拿回来而已。”
“谁跟你说魂魄了?我说的是时间!你偷走了他们的时间!”
“?”
还真是自私。那张脸越发的困惑,伊吹蓝学着他的样子拖长了音调解释,“你用别人享受生活,享受爱情亲情友情,体验人生百态的时间满足你畸形的一生一世不分离的愿望,守着你们最初的、曾经美好的一切一天天的挥霍,还不忘给家族的其他人洗脑好配合你行动!所以民间才会有那么多版本的恐怖故事,我说的没错吧?”
伊吹靛霄还是没听懂,“恐怖故事……原来后世是这样理解的吗,你也是吗?明明是我们先被那个混蛋偷走了时间,为什么说我强抢呢?”
“你?”伊吹很好地抓住了重点,“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把赤雨的记忆抹掉了。”
10
“不是全部,我留下了所有快乐的记忆。”伊吹靛霄很平常地点头,“他被折磨太久了。”
“你做这些他知道吗?”
“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今天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和我在一个频道说话吗!!!!伊吹在心里咆哮,忍住跳脚的冲动咬牙切齿:
“我问你,他知道吗?理解吗?支持吗?”
伊吹在那双沉默的玻璃眼睛里看到了无悔。
15
“你有我一半的魂魄,某种意义上你就是我,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伊吹靛霄突然牵着绳子来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伊吹下意识往后躲,他不依,几个来回后就这么稀里糊涂把祭坛中央让给了他。
“不是,你这么活着有真的意思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啥意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意思。”
“别装!说人话!”伊吹蓝才不准备被他带进坑里,“小蓝我直觉超准还超会读空气,什么乐不乐善不善的听不懂!我可完全没从你的身上闻到一点点‘乐’的气息,更不觉得你‘善’!”
“你是狗吗?”
“汪。”
20
相信一未,相信桔梗姐。伊吹在心里默默计数,嘴上继续带节奏,“这得过去了有几百年了吧,就在自己创造的安乐乡里和‘爱人’卿卿我我,搞没搞错也太——无聊了吧,一点都不水嫩!”
伊吹靛霄愣在原地。
“水……什么?”他完美的表情上第一次出现了破绽。
伊吹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了羽麦给的符纸。这笨蛋祖宗不知道搜身真是太好了,他悄悄在心里嘲讽道,“就是不·水·嫩的意思啊!!啊真受不了我的祖宗竟然是个笨蛋,你可别给其他人托梦说你是我祖宗我丢不起这个人。”
木偶做不出太多表情,要不然伊吹靛霄的脸肯定也被气得皱巴巴的,“这话还轮不到你说吧,连这么经典的中国名句都不知道,怕是连书都没读过几本,也是可怜了カズミ要和笨蛋一起生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片假名!我都看见了!跟自己的笨蛋祖宗名字同音也太恐怖了吧!那是我的一未!”
“那是我的!”
“我说的是穿着现代服卷毛短发名字是汉字的那个!少自作多情了谁要跟你抢啊!”
“那也是先有的长发和服名字是片假名的那个!搞清楚一点虽然我看着年轻那我也是你祖宗!”
伊吹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和幻境里那个伊吹アイ有一点像了。
25
“是我祖宗就了不起啊!”
“对啊!比你多活了几百年就是了不起!”伊吹靛霄吼了回去,“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在这里乱讲,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搞没搞错你才给我一边坐风索道上楼梯一边给我看你的记忆!”
“这不是全部!”
“可我们在东京的生活也是这样啊!吵吵闹闹平平淡淡,我们还帮警察破过案追过凶手甚至还当过人质呢!那次一未伤的好重把我吓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伊吹蓝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绝对能吵赢刈谷了,“你们已经拥有了彼此最好的时光,是短是长都是独属于你们的一辈子,干嘛抓着不放啊!”
30
伊吹靛霄气得半死却不知道怎么回话,若不是他要留着伊吹取他精气早就把人打趴下了。那边,伊吹蓝不依不饶地继续补刀,“再说了,说到底你就是我书上看来的一段故事,谁管我的前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个前世是什么妖魔鬼怪啊,我认识你吗?”
他越动摇伊吹蓝便越坚定,手里的符纸在他的暗中催动下发出一阵阵蓝光,悄悄埋入地下和方才悄悄出现的暗红融为一体。
“祭坛上躺着的是我的志摩一未,‘一’生一世拥有彼此相伴的‘未’来的,我 的 志 摩 一 未 !
你休想抢走他!!”
35
伊吹蓝终于听到了在空中炸开的礼炮声响。
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符纸化作一道蓝光混着月色正中伊吹靛霄的心口。
漆黑的地面上忽然冒出一大片红光把伊吹靛霄困在了中间,光芒呈螺旋状快速上升,渐渐变成密密麻麻的红线把面前的木偶牢牢缠住,然后一分为二直指志摩赤雨。
伊吹蓝的右手狠狠疼了一下,他的那部分绳子被自动解开。借着伊吹靛霄震惊而绝望的眼神他想起来了,这是曾经志摩一未给他狠狠补习过的,志摩家独创的驱魔阵。
“不可能!!!”他的声音在红光里愤怒而扭曲,伊吹蓝看着拼命调动自己能力与之对抗的人反倒笑出了声,“所以,按照原本的计划,现在被符阵困住的应该是我和一未吧,传说能吸人魂魄取人精气,以邪术续命的符阵?”
他的眼神里多一些怜悯,一字一句砸在光幕上。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就是你,那你为什么要阻挡你自己守护最珍贵的余生?”
伊吹蓝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呆住了一瞬。
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像被同时抽走了所有连接点,伊吹靛霄毫无征兆地在红线中碎成一块一块。从四肢到身体,从头发到五官,哗啦哗啦撒了一地。过分精致的皮肤下是空有成色的朽木躯壳,不知是不是寒夜里的露水,中间嵌了玻璃珠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湿意,滴溜溜地滚到伊吹脚边,直勾勾地盯着他,几秒之后便啪的一声炸成一堆碎片。
符阵中的红线应声而动,冒出层层火焰把那堆零件围成一圈。借着火光,伊吹终于看清了他的肤色,是他总不愿意拿出来用,嫌那有一股子死人味儿的花魁粉底。一道裂缝横贯在残缺的脸部中间,上扬的弧线像极了藏于碎裂之下真正的表情。
它们在火焰里燃烧着,噼里啪啦,留下一段回音,便和右手无名指尖冒出的蓝光一样,化为夜空下的一缕烟尘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赤雨左手无名指上另一半同心锁发出耀眼的红光,和空中的蓝光紧紧相拥,转着圈飞向远方,毫不停留。
恍惚间,伊吹好像看到他笑了一下,嘴唇微动,像是在说谢谢。
然后他也碎了,安安静静,好像只是月下调皮的猫儿打碎了窗边的花瓶,独一声脆响,连回音都没留下。
赶上了……
“蓝!”
伊吹感觉到脖子上一阵清凉,他们的消失连带着设下的封印也跟着失效,他终于见到了躺在祭台上被红线捆了个结实正疯狂挣扎的志摩一未,原来他们离的并不远。
“一未!”他跑过去跪坐在志摩一未身边,连拽带咬地把绳子解开,小心翼翼地把人搂在怀里。
“蓝……他们……”脸色惨白的志摩一未着急地想说什么,被他用指尖轻柔地堵住了嘴。
“我什么都看到了,这个故事有点复杂,等我慢慢给你讲。”伊吹摇摇头,看着爱人迷离中带着焦急的眼睛笑得傻里傻气,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志摩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搞得猝不及防,疯犬一样的恋人今天格外小心,因为说话太多口腔和嘴唇都干燥而冰冷,就像他今天被摧残了一天的神经。但他仍然在用力吻着他,浅棕色的眸子在月下多了几分清冷,带着笑,含着泪,盛满了后怕。
悬着的心被恋人无尽的爱意逐渐抚平,僵了一整天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谢谢你,幸好有你在……
志摩换上一如既往的无奈和宠溺的眼神,抬起头加深了这个吻。
瀑布之外,委员会因为祭典没有了主人公大发雷霆,桔梗联合小羽麦、九重和糸卷正奋起压制;在远一点的地方,新年的钟声敲满了108下,正合着人群的欢呼用余下的嗡嗡声作为额外的祝福。
“人生的第三十五年,你想干点什么?”过了好久他们才分开,伊吹用调皮又有几分邀功的语气问道。
“我是第一个活到35岁的家主呢。”志摩一边大口呼吸一边骄傲地宣布结论,勉强抬手刮了下伊吹的鼻尖。
“我明天早饭想吃蜜瓜包喝热可可,还有单面煎的糖心蛋。”
伊吹含着泪笑出来,“家主大人就这点志向啊?”
志摩白着一张脸跟着他笑,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那就再加一条,和你一起,每一天,一辈子。”
·尾声·
2022年1月31日
“伊吹蓝!!!”
志摩冷着脸猛地拍上卧室灯的开关,毫无怜悯地走到缩起来的被子团边上使劲一扯,露出一只迷糊的幽怨大狗。
“我说没说过今天是开工第一天。”他二话没说把被抽了骨头一样的人从床上拉起来,结果被人手脚并用缠了个结实。“小蓝明明昨天已经把馅料调配好了啊……竟然还让我天不亮就起床,一未是工作魔人!”
他们花了三年的时间彻底整治了志摩家族的产业,放弃了山林的老宅,带着一小批愿意留下的人回到了东京城区,回到了那家仍然开在芝浦警署边上的小店。二人大手一挥把隔壁的店也买了下来打通,原先那间卖蜜瓜包,新的一件则卖起了衍生周边——当然是以娃娃和木偶为主。
来一串蜜瓜包,这是这家店的新名字,logo也从原先浑圆翠绿画着颜文字的蜜瓜包变成了两个,中间用细红绳连起来,再打一个漂亮的同心结。大家齐心协力,生意比他们离开前更加红火。于是,店主伊吹蓝和志摩一未索性在2022年的冬天给大家放了一个月的年假(并绝不承认只是他们想要去度蜜月),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开张。
“欢迎光临!”活泼开朗的伊吹总是待在前台,新年的第一批客人是四个家长带着两个小孩,都是两三岁的模样,高的顺毛穿着一身白,矮一点的卷毛则穿着一身黑,他们手拉手在店里跑来跑去,像两个糯米团子。
伊吹愣了愣,身体在脑子有所反应前先一步行动,他灵巧地捉住白色的团子,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新年好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晴,这是我的朋友阿旭。我们今年三岁~”白色的团子大声回答道,“叔叔,我想要一个草莓味的蜜瓜包!”
“我要菠萝馅。”黑团子举手补充,脸上也有大大的笑容。
“收到了解妥妥哒~”伊吹起身为他们拿蜜瓜包,随口问道,“你们是好朋友吗?”
“当然!”晴伸出手使劲在空中比划着,“我有这————么喜欢他哦!最喜欢最喜欢他了!!!”
“什么就最喜欢啦!那你倒是少去捉弄别的小朋友啊!还不是我去给别人道歉!”阿旭按住快要蹦起来的晴,嘟着嘴望向伊吹,“我们是好朋友,但是不是最好的要看他今天乖不乖!不乖的话就是普通好!!”
“不行!!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好——最好的最好的。”
“干嘛说两次啦!!!”
志摩闻声从周边区走过来,看着两个打闹的小团子看了伊吹一眼。
是他们吗?他用口型问。伊吹笑着点头,指了指牵着的手。
两只肉嘟嘟的小手上各有一块小小的胎记,细长的,像是一根绳子,牵起来的时候正好连在了一起。
二人相视一笑,志摩转身接了两杯热可可,和拿着纸袋的伊吹一起向两个小朋友走去。
“因为你们是新年的第一批客人,所以可以得到一杯热可可哦,只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志摩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他们,笑着揉了揉他们的脑袋。
“你们会一直做对方的好朋友,一起玩一起成长,有困难会一起面对,一直做个好孩子吗?”
“当然了!”阿旭率先点头答应,没有一点犹豫。
“我也是!”晴也重重地点头保证。“我们可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呀!”
“你从哪学来的词啊!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就是和你在的每一天呗,电视里就是这么说的!”晴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把一旁的志摩和伊吹逗得哈哈大笑。
“他说的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天,连起来就是最好的一辈子。”伊吹朝他们伸出小拇指,“那可说好了,要拉钩的!”
一大一小两对小拇指费了点时间钩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