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835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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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全职高手 孙翔 , 苏沐橙
标签 翔橙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独步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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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30 19:53
- 导读
- 哈利波特paro,格兰芬多孙翔和拉文克劳苏沐橙。
傍晚下过一场雨,但是不出两个小时就放晴了,只是气温仍然有些低,天边连片的乌云终于开始散去,透出一层脆弱的暮光。苏沐橙瞧见退去的乌云,在快要熄灭的暮色中捕捉到了点点星光,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一只手单拎着自己的火弩箭,踩着淋漓的泥水从魁地奇球场回到霍格沃兹城堡,身上湿哒哒的长袍一路滴着水珠。
“真倒霉!”方锐甩了甩湿透的头发,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飞天扫帚,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偏偏我们训练的时候下雨,刚结束训练天就放晴了。”方锐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身上甩了好几个烘干咒,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拉文克劳球队中每一个人都在雨中训练了两个小时,现在都神色恹恹,只有乔一帆接话:“没办法,学院只给我们批了魁地奇球场这两个小时的使用时间。”
苏沐橙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今天的训练过程,心里有了筹划。拉文克劳需要新战术,所以今天这样全队参加且没有其他学院捣乱的训练时间并不多,即使冒雨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今年是她留在魁地奇球队的最后一年,她希望能为拉文克劳赢得今年的魁地奇杯。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很好,回去好好休息,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医疗翼。”一行人到达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时苏沐橙匆匆嘱咐了队员几句,随后飞快地回到宿舍,甚至来不及洗一个热水澡,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巫师袍、带上一卷羊皮纸就再次出门了。
等到她从公共休息室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拉文克劳塔楼望出去能看到如洗的夜空和一轮弯月,但空气仍然又冷又湿,苏沐橙只好裹紧了身上的长袍,给自己的头发施了十几个烘干咒才终于让它们不再滴水,只留下湿发附在后背衣料上的水痕。拉文克劳塔楼已经是霍格沃兹内少见的高塔,但苏沐橙绕过几条走廊,还是顺着一段陡峭的螺旋式阶梯往上走去。这段台阶又高又窄,越过楼梯扶手往下瞧时只觉得身处漩涡中心,让人心中一寒,苏沐橙每次都走得战战兢兢,叶修曾经倒是教给她一个让楼梯坡度变缓十分钟的咒语,但是她成功的次数少之又少,现在索性全抛到脑后了。
苏沐橙的怀里揣着羊皮纸和羽毛笔,想着她“关于天王星的许多卫星”的天文学作业和星象图,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天文塔,原本以为天文塔应该像往常一样空无一人,但是她推开沉重的大门时才发现,除了她以外,竟然还有别人会在这样湿冷的天气里离开暖烘烘的公共休息室,跑到冷清的天文塔受冻。那人显然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慌乱地转过身,试图去遮挡身后正疯狂溢出暗橘色古怪液体的锡制坩埚。
“孙翔?你怎么在这里?”苏沐橙瞪大了眼睛,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惊讶。按理说天文塔并不允许在非上课时段对学生开放,但是苏沐橙的专用天文望远镜已经没办法继续使用了,她需要到这里来观星以便能完成天文学论文和星象图,所以才在魁地奇训练后偷偷摸摸地来到天文塔,可是孙翔在这里做什么?
孙翔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沐橙,慌乱之下差点打翻他身后的坩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沐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堆乱七八糟的魔药材料和岌岌可危的坩埚,她皱着眉上前,重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凑得太近了些,孙翔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那股苦橙花的香味,像是突然被刺到一样猛地推开了她,脸色涨得通红,慌不择言道:“关你什么事!”说完后狠狠咬了下舌尖,暗自恼恨自己的语气。
苏沐橙只当自己又不知怎么惹到他了,于是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管呀?还不是你大晚上的不待在你们格兰芬多的休息室,跑到这里不知道搞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说罢又觉得不够解气,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补充一句,“格兰芬多扣五分!”
孙翔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飞快地瞥了一眼苏沐橙的脸色,气冲冲地回道:“什么叫我搞些奇怪的东西,你还不是这么冷的天也偷偷到这里来!”还穿得这么少!孙翔恶狠狠地在心里补上一句,完全忽略了对方刚给自己的学院扣了五分这件事。
“我来天文塔观星,你呢?”苏沐橙懒得和他较劲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熬魔药?”孙翔这么个大高个儿一直挡在面前,苏沐橙的视线很是受阻,再往前探头也只看到一锡一金两个坩埚和零散的魔药瓶、搅拌棒,魔药材料则无从辨认。
“……和你有什么关系?”孙翔抿着唇嗫嚅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苏沐橙非常努力才让自己没笑出声,弯了弯眼睛,颇有些幸灾乐祸,“是和我没关系,但你的魔药好像熬过头了,已经变成棕黄色了。”
好丢人。这是孙翔现在唯一的想法,他转过身去,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魔药上,但是暴露在苏沐橙目光下的那半张脸却像火烧般又疼又烫。巨怪都知道这种颜色的魔药是失败的,他板着脸对那一锅古怪的液体施了一个清理一新,坩埚和地面立刻变得光洁如初,但是孙翔的心情仍然像悬在半空中的风筝一样忐忑。
退一万步讲,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脸,但为什么偏偏是苏沐橙?原本苏沐橙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又……谁能想到苏沐橙今天晚上会到这里来啊,平时天文塔都没有人来的!孙翔脸色难看地把没来得及用的魔药材料和可折叠坩埚收起来,几乎是机械地在重复自己的动作,眼神更是一秒也不肯往苏沐橙身上放。
苏沐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孙翔本来就是格兰芬多出了名的目中无人,更何况他和自己的关系也并不融洽,哪天有什么好脸色才叫怪呢。不过他们完全是因魁地奇而起的私怨,和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之间数年的宿仇不同。想到这里苏沐橙也就不再纠结孙翔的坏脾气了,只不过孙翔一直在逃避问题的态度显得既心虚又古怪,很难让人不怀疑。
避开所有人偷偷在这里熬魔药,说他心里没鬼都没人信。苏沐橙脑子转得飞快,在想到某种可能性之后脱口而出:“孙翔,你不会是在这里偷偷做迷情剂吧?”
“你……你在胡说什么!”孙翔这次是真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了半天,脸颊憋得通红,一路蔓延至耳尖和脖颈,那一截本就系得乱七八糟的领带被他扯得更开。苏沐橙眼神接触到他敞开的领口和泛着薄红的锁骨,迅速移开了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假正经地咳了两声才问道:“那你在做什么?”同时摆出了一副“你不说实话就是承认在做迷情剂”的神色。
孙翔烦躁地揉了揉那头显眼的头发,苏沐橙却隐约觉得自己从他看似不耐烦的动作里瞧出几分不知所措。“做福灵剂,”孙翔一边说一边从他那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高级魔药制作》,哗哗翻了几下,停留在福灵剂制作的那一页上,怼到苏沐橙面前,“行了吧?”最后那三个字他拉长了尾音,倒是莫名其妙有几分委屈。
苏沐橙凑上去看那本魔药课本,果然如他所言,福灵剂制作那几页上花花绿绿满是勾画,还有他许是在制作过程中仓促记下的几个要点,字迹凌乱。
“这也没有比偷做迷情剂好多少吧?”苏沐橙皱着眉问。真要说起来,福灵剂甚至比迷情剂更糟。虽然真正的迷情剂是违规的,但福灵剂的制作难度远高于迷情剂,一般只有经验丰富的魔药大师才会去尝试,熬制失误的福灵剂会引起非常糟糕的后果,准会被威森加摩起诉。
孙翔低着头,把那本《高级魔药制作》塞回包里,心里蔫蔫的,但还是勉强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来,“喂,你不会要说出去吧?那你就完蛋了!”
苏沐橙冲他皱皱鼻子,凶巴巴地说:“我才懒得管呢!”这臭脾气,早点被威森加摩制裁吧!
这句话不知道又戳到了孙翔的什么痛处,他咬紧了下颌瞪着苏沐橙,像是不甘又像是懊恼,但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可是苏沐橙显然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在空旷的天文塔绕了一圈,想到自己的天文学作业,又想到孙翔可能已经不知道每天在这个地方偷偷熬制福灵剂多久了,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他一句,于是便尽量客观地说道:“我是不会管你要做什么的,只是我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可能每天晚上都要过来观星,所以你还是考虑换一个地方吧。”
“为什么让我换?你怎么不……”孙翔的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了,大概率是想到苏沐橙要观星除了天文塔也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你不换地方,难道想每天都看到我吗?”苏沐橙把怀里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掏出来,用一种“你真是莫名其妙”的眼神瞪了一眼孙翔,走到天文望远镜前,边调整角度边继续说,“所以,哪怕是为了你的好心情,你也该换个地方。”
孙翔在她身后沉默了半晌,久到苏沐橙觉得自己的后背可能都要被对方盯穿了的时候,他才态度不详地“啧”了一声,推开门离开了。
在雨中两个小时的魁地奇训练还是让苏沐橙感冒了,她从起床时就开始萎靡不振,早餐也没有吃多少,甜丝丝的南瓜汁喝下去像白开水,苹果派吃着也像丝瓜瓤,她只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医疗翼给她开的感冒药剂难喝得仿佛沉淀了两天的生玉米油,她在餐桌上捏着鼻子喝了一半,最终还是放弃了,决定相信自己身体的自愈能力。
上午的课是和赫奇帕奇一起上的魔药课,地下教室和往常一样阴冷,苏沐橙盯着自己的那锅魔药,缺乏休息的大脑开始走神。这个学期的魔药课要用一半的时间来熬制复方汤剂,她翻了翻《高级魔药制作》的课本,福灵剂就在复方汤剂前面几页,但是由于过于复杂,仅熬制就需要六个月,加上极高的失误率,一般都不会在魔药课上学习,更何况孙翔还比自己要低几个年级,他要福灵剂做什么呢?成功的福灵剂非常珍贵,在魔药市场上属于有市无价的东西,孙翔买不到实属正常,但是竟然把他逼到要自己做的程度,那一定是非常需要了。福灵剂毕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她想不通孙翔如此需要的原因。当然了,除了这件事以外,孙翔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好看透的,他的喜怒哀乐基本都摆在脸上,说话做事好像不会拐弯也不懂迂回,偶尔气得人只想在空旷无人的地方跺跺脚然后大喊一声,但却并不是坏心眼的人,这点哪怕苏沐橙和他极不对付,也做不到违心地否认。
“嘭”的一声,似乎是教室里哪一个人的坩埚爆炸了,苏沐橙回过神来,用双手拍了拍脸颊,想让昏沉的大脑清醒一些,随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复方汤剂上。终于熬到下课,从地下教室走到阳光下的时候,苏沐橙才觉得自己发凉的身体开始回暖,午饭随意用了些小羊排和果冻布丁,然后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
睡醒后的苏沐橙精神好了许多,除了鼻塞以外基本没什么大碍,这才兴致勃勃地去礼堂吃晚饭。用餐时间的礼堂一向热热闹闹,经过格兰芬多长桌的时候苏沐橙随意扫了一眼,以往发色十分引人注目的孙翔此刻似乎并没有坐在那里。不会又去研究福灵剂了吧?苏沐橙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晚餐后照例哼着歌爬上了天文塔,只是当苏沐橙推开天文塔的门时,仍然看到了孙翔。
“咦,孙翔,你又来了?”苏沐橙随口问了一句,随即走到天文望远镜前把零零碎碎的纸笔从包里掏出来。她说这话没别的意思,权当作打招呼,上次说的话只不过是不负责任的建议,毕竟苏沐橙也知道,在霍格沃兹想找到一个不被别人打扰的地方并不容易,她当然不会自大到只允许自己使用这个空荡荡的天文塔。
可孙翔却觉得她的每句话都有言外之意,把苏沐橙的问好含在舌底回味过两遍之后,似乎咂摸出两分对方并不想在这里看见自己的意思。又联想到苏沐橙昨夜的态度,孙翔几乎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于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想说点什么但又闭嘴了,只剩下一颗皱皱巴巴的心。
苏沐橙本就不在乎孙翔的回应,照样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事情,星象图已经画了三分之一,论文也有了些眉目,这会儿孙翔怎么样才不会影响她的好心情。只是…天文塔的风真的好大,吹得苏沐橙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鼻头痒痒的,那股不怀好意的冷风好像顺着她身上并不十分妥帖的长袍钻进了衣服里。
孙翔闻声抬头,正巧看到苏沐橙吸着鼻子拢紧了衣领,眉头一皱,没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道:“你感冒了?”
苏沐橙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没多想,只扭头回道:“嗯,昨天傍晚训练了。”
“你在搞什么啊?”孙翔眉头皱得死死的,脸色很臭,活像苏沐橙欠了他八百万金加隆还不打欠条,“昨天傍晚不是下雨了吗?”
苏沐橙从天文望远镜前移开眼睛,在手边的羊皮纸上写写画画,随意点了点头,声音因为鼻塞有些瓮声瓮气,“淋雨了,所以有点感冒。”
孙翔黑着脸在原地踌躇片刻,坩埚里的魔药在他犹豫时又熬过了,颜色和气味逐渐变得奇怪。他自暴自弃地对着坩埚施了一个清洁咒,把想说的话在嘴边滚了几遍,解开身上的长袍,走到苏沐橙身后,把那件比苏沐橙的身材明显宽大得多的巫师袍胡乱裹在她身上。
苏沐橙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他,“你……”孙翔这个人大多数时候和“体贴”这样的词汇并不沾边,他眼里似乎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分,让他“绅士”地把衣服借给女孩子穿的概率几乎为零。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翔打断了,“给你穿,否则你冻死在这里我才不负责。”孙翔貌似颇为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略显僵硬地把脸别了过去,扭过头的瞬间又有些懊恼地抿唇,明明每次和苏沐橙讲话时都在心里打过几百遍腹稿,可是说出口的话永远词不达意。
苏沐橙歪着脑袋看孙翔走回坩埚旁,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很不自在地同手同脚了好几步。身上裹着的巫师袍温暖干燥,动作间还能闻到极淡的木调清香,苏沐橙低头看了一眼那件长袍胸前金红色的格兰芬多标志,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现在的孙翔好像单纯又复杂,一方面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脾气坏是假,脸皮薄倒是真的,另一方面却又总是出人意料,魁地奇球场上的表现也好,自己身上的这件巫师袍也罢。像一面玻璃,大多数时候干净透明,你冲他呵一口气,他又变得雾蒙蒙的了。
眼下她也不急着画星象图了,只笑眯眯地看着孙翔手忙脚乱地碾碎火灰蛇的蛋壳、小心翼翼地往坩埚中滴入八眼巨蛛毒液。孙翔虽然迟钝些,但到底不是毫无知觉,被苏沐橙盯了两分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一想到自己此刻的所有动作几乎都完全暴露在苏沐橙的目光之下就觉得压力很大,搅拌魔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做得不够帅气。或者,他想,我是不是应该整理一下发型?
“咳。”又过了一分钟,孙翔终于忍无可忍,苏沐橙再这么继续盯着自己的话这锅魔药很可能又要毁掉了,他只好大声地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问:“喂,你干嘛盯着我?”
一副故作凶狠、实际上只像猫咪挥舞肉垫爪子的样子。苏沐橙脑海中莫名其妙有了清晰的画面,没忍住冲着孙翔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觉得这只猫好像有点太大只了。
另一边的孙翔却因为她的笑呆愣了几秒钟,他当然看到过苏沐橙的笑容,她是很爱笑的人,只不过这样毫无芥蒂仅存愉快的笑容几乎都不会是给他的。他或远或近地瞧见过苏沐橙对着叶修、对着楚云秀、对着唐柔或更多别的什么人这样笑过,当他自己也身处苏沐橙的微笑里时,他甚至觉得他不再需要福灵剂了,融化的黄金一样闪闪发光的幸运药水似乎就藏在她的笑容里。
“嘁,有什么好笑的……”孙翔压下心头的悸动,红着脸把头转了回去。
“孙翔,”苏沐橙玩心大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没等孙翔回答就继续道,“你的耳朵红了,你知道吗?”
苏沐橙的话像是往孙翔身上扔了一颗红色的彩弹,一瞬间就把孙翔炸得更红了,他磕磕绊绊地反驳:“关……关你什么事!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你冲我笑!最后几个字被孙翔吞了回去,又臭着脸摆弄他的魔药半成品了。
苏沐橙的魔药成绩很不错,对魔药材料也如数家珍,自然知道熬制福灵剂所需的魔药材料价格并不便宜,孙翔却像土财主一样熬毁了一锅接着一锅魔药,目前的这锅魔药好像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已经变成了教科书上所写的猛烈的橙色。苏沐橙有些于心不忍,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心疼一批又一批的魔药材料还是在心疼失败了不知道几次的孙翔,但总归是出言提醒道:“最好加六个火蜥蜴蛋,”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一次加一个。”
孙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伸手翻了翻那本《高级魔药制作》,犹豫着说:“可是书上说只需要五个。”
苏沐橙叹了口气,她当年学习活地狱汤剂时就发现这本几乎没有更新换代过的课本有诸多小错误,如果严格按照课本上的剂量和制作步骤,很可能没办法熬制出一份非常成功的魔药。她刚想对孙翔解释,就看到对方已经一次一个往坩埚里丢了六个火蜥蜴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勉强信你一次。”孙翔别扭地摸了摸鼻子,没看苏沐橙。
事实证明苏沐橙的建议是非常有效的,魔药第一次变成了书中写的发光的红色,也为苏沐橙换来了一句看似不情愿但却很真诚的道谢。
苏沐橙没再戳破对方红透了的耳朵,只是扯了扯身上的那件大得过分的巫师袍,笑着说:“就当是这个的谢礼了,以后我会帮你做福灵剂的。”
孙翔一边顺时针搅拌着坩埚里的魔药,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苏沐橙。有了苏沐橙的帮助,这两天的熬制都非常顺利,目前魔药的成色也和书中所写的一样,只是……他能注意到,苏沐橙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完成了星象图,虽说不知道她的天文学论文进展如何,但总归不会太久。很有可能再过一两天,她就不会到天文塔这里来了。想到这里,孙翔搅拌魔药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和苏沐橙这几天每天都有两三个小时的独处时间,她也很用心地指点自己如何熬制福灵剂,他们之间已经熟络了许多,最起码已经没有了从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时不时还能开两句玩笑。从前两人不同学院、不同年级,除却在礼堂和魁地奇球场,几乎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都说由奢入俭难,不过几天而已,他已经不想再回忆从前是如何和苏沐橙相处了。但说实话,孙翔现在还是有些拿不准苏沐橙对他的态度,想想两人最初相识时的情景,对方讨厌自己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她这些天表现得又不像他原本以为的那样避之不及。
“孙翔,你发什么呆?该逆时针搅拌了。”苏沐橙不知何时已经从天文望远镜前移开了目光,盯着孙翔的动作,显然把孙翔正在放空的样子瞧了个正着。
“啊?”孙翔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有点愣愣地抬头,见苏沐橙已经收起了羊皮纸,冲着坩埚抬抬下巴,孙翔脸一红,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立刻低下头去专注于魔药。
另一边的苏沐橙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走到孙翔身侧,低头观察了一会儿魔药的颜色和状态,随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次还挺成功的嘛。”随手领导视察般拍了拍孙翔的肩膀。
孙翔瞬间僵住了,手下一抖,险些把搅拌棒扔进坩埚里,自觉有些丢脸,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干嘛拍我?”
“嗯?”在苏沐橙眼中这只是一个熟人之间很常见的行为,但看到孙翔的反应后,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并不习惯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于是面露歉意地冲他摆摆手,说道:“抱歉抱歉,以后不会了。”
可是孙翔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好起来,他手中的搅拌棒对着锅里的魔药点点戳戳,抬头瞥一眼苏沐橙又很快低下去,再抬起头来时有些口不对心:“我不是那个……”
“差点又忘记了,喏。”但苏沐橙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她从包里掏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巫师长袍,递到孙翔面前,“你的长袍我洗过了,老是忘记给你带过来。”
孙翔有些愣愣地伸手接过来,那件长袍上散发着和苏沐橙身上相似的味道,苦橙花的香气很淡,可孙翔却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香气里晕乎乎的了。这是苏沐橙给他洗的长袍。他脑袋发懵地想着。他当然不会指望苏沐橙亲手洗,他知道她的魔咒课成绩很优秀,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家务魔咒这件长袍就能在满是香氛泡泡的水里自己揉搓自己。他只是想象苏沐橙坐在拉文克劳寝室的壁炉边,一边翻阅当天的《预言家日报》一边随手挥舞着魔杖,把长袍上的泡沫冲洗干净,烘干衣服上的水分,或者熨平上面的褶皱。
“有什么问题吗?”苏沐橙见孙翔呆呆地捧着那件长袍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
孙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刚才作了半天心理建设想要说的话立刻被抛到脑后了,他把长袍塞到了自己的包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盯着坩埚,过了两分钟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向苏沐橙道谢。
“谢谢。”孙翔的声音很低,仿佛从心里挤出来的,但听上去并不是不愿意讲这句话,而更像是不愿意只讲这句话。
苏沐橙盘腿坐在坩埚的另一侧,也就是孙翔的对面,把他的动作神态瞧得一清二楚,她觉得她的心好像突然纠紧了,拧成了一个拳头。过了几秒钟,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十指,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盘起的膝盖上,鬼迷心窍般说:“孙翔,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继续熬魔药,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在苏沐橙带着孙翔来到霍格沃兹城堡八楼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竟然把有求必应屋的秘密告诉了孙翔!并不是说他不值得信赖,只是她和孙翔真的亲近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了吗?有求必应屋是苏沐秋和叶修最早发现的,叶修从霍格沃兹毕业后,整个学校里除了幽灵,或许只有她知道这个地方。但现在,多了一个孙翔。
这个学校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有求必应屋的存在,他们将要共同保守同一个秘密。这个想法让苏沐橙的脸颊有些发烫。我不应该这样的,苏沐橙一边想着,一边用双手往自己脸颊上扇风,试图给它降温,如果让孙翔看到可就不好了。至于不好在哪里,她没去想,她总觉得这不是她能想的事情。
“有求必应屋只有在我们真正需要它的时候才会开启,”当走到城堡八楼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时,苏沐橙向孙翔解释道,“我们得集中注意力想象一个舒适的熬制魔药的房间,并且三次走过这段墙,”她伸手指了指面前空荡的墙面,“它就会出现。”
苏沐橙仔细端详孙翔的表情,这件事初听上去多少有些荒唐,她不确定对方会相信多少。但孙翔看上去好像哪怕她说她曾经赤手空拳打败过一只成年火龙,他也会相信的。
“好吧。”但孙翔这么说,“姑且相信你一次。”
苏沐橙心底偷笑,但没表现出来,清了清嗓子道:“一个明亮舒适的魔药制作间,应该不算困难。”
“最好有张宽敞的软皮沙发,”孙翔隐晦地看了苏沐橙一眼,“还有壁炉,我不想着凉。”
苏沐橙在孙翔开口时下意识地看向他,于是两个人的目光冷不丁对上了,那一瞬间像火柴擦亮了蜡烛芯一样,烧得两个人都立刻移开了眼睛。苏沐橙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又在发烫了,她意识到孙翔口中的“壁炉”实际上是为她说的,甚至那张软皮沙发,很可能也是。
苏沐橙觉得她好像在寂静昏暗的走廊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长的一分钟,直到孙翔开口催促她,“别磨蹭了。”孙翔的脸隐没在烛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但从他的语气中苏沐橙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不太自在,这莫名让她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舒坦多了。看样子不是她一个人在犯傻。
他们在那面墙前来回了几趟,在第四次尝试时,那面墙终于动了起来,原本空空荡荡的墙面上浮现出一扇光滑精致的门。他们推门走了进去,那面墙在他们进入屋内后恢复如初。
有求必应室满足了他们的一切需求,甚至更好。房间宽敞明亮,桌台大到能允许三个人同时熬制魔药,上面摆着六只新坩埚和闪闪发亮的瓶瓶罐罐,桌边有几张牛皮高脚凳,壁炉里燃着橘黄色的火焰,壁炉旁的棕沙发柔软舒适,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很暖和的羊毛毯。苏沐橙想不透这张羊毛毯是有求必应屋的自我发挥还是孙翔的想法,这让她有些焦躁。
“好了,”苏沐橙出声道,声音比平时大些,像是在掩饰她此刻纷乱的思绪,“还不错吧?只是根据甘普基本变形法则,有求必应屋是不能凭空变出食物的,所以我猜测魔药材料应该也不行。”
孙翔摇了摇头示意他并不需要,“我的库存足够。”边说边开始把熬制福灵剂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
苏沐橙此时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孙翔从包里拿出施了密封咒和保温咒的坩埚,心里暗叹他的魔咒学得不错,但嘴上却说:“孙翔,你是什么土大款吗?”
这句话不出所料地让孙翔的脸色黑了,“大款就大款,怎么土了!”
另一边的苏沐橙却乐开了花,她假装无辜地耸了耸肩,特意模仿麻瓜偶像剧里女主角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只是开个玩笑,孙翔你不会生气了吧?”
孙翔自然看得出苏沐橙只是在装模作样,实际上压根不担心他生气,他至今不太会应付苏沐橙的调侃,只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苏、沐、橙!”
苏沐橙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笑嘻嘻的,让人生不起气来,孙翔只好低下头不去看她,咬咬牙和自己较劲儿去了。见他不说话,苏沐橙从高脚凳上下来,习惯性地理理长袍上的褶皱,言归正传道:“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了,你想熬到明年都行。”
看苏沐橙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孙翔心中警铃大作,也没心思理会那锅魔药了,“你现在走?”话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苏沐橙前几日都是和他一同离开天文塔,一起走过那段阴森森的陡峭螺旋楼梯,为什么今天走得这么早?他心里冒出来一个答案,让他沮丧得要命——苏沐橙的天文学论文早就完成了,现在带他来了有求必应屋,可谓是帮了他大忙,现下她或许想要抽身而退了。孙翔几乎称得上直勾勾地盯着苏沐橙,内脏皱成了一团。
“对啊,”苏沐橙没看他,只是翻着自己的书包,“我和秀秀约了下午去霍格莫德村。”她起身走到墙边,墙上缓慢地浮现出一扇门的形状。苏沐橙回头冲孙翔摆摆手,“明天在这里碰头,你还记得怎么到这里来吧?”她有些不放心地嘱咐,“八楼,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想着这个房间,来回走三趟!”
“哦……”听上去苏沐橙只是今天打算“早退”一会儿,于是孙翔把心放回肚子里,隔了两秒钟才后知后觉、怒气冲冲地回道,“我当然记得!”他把玻璃搅拌棒放到桌子上,玻璃和木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然后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声音太小,苏沐橙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苏沐橙停下了正在开门的动作,再次回头问道。
孙翔也扭过头去看她,“我说明年就来不及了。”
苏沐橙愣了两秒才想起,孙翔大概是在回答之前自己所说的“你想要熬到明年都行”那句话,她眨眨眼,问道:“孙翔,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想用福灵剂做什么呢?”说着,她身后的那扇门又缓慢地消失在墙体中。看样子她又不想走了。
多亏了这个房间明亮的灯光,让苏沐橙看清了孙翔的脸是如何在一瞬间变红的,他略显局促地移开了目光,像刚到这个房间似的四处打量着,手指也无意识地扣着桌子的边缘,磕磕绊绊地说:“也……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闻言苏沐橙瞪大了眼睛,故意夸张地问:“真的吗,孙翔,竟然有人会因为好玩儿而学着做福灵剂?”魔药材料的昂贵和福灵剂的制作难度摆在那里,任谁都不会相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费心熬制福灵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正在被“逼问”,苏沐橙的这副神态一定会让孙翔笑出来的。大概他自己也清楚刚才的回答实在是太过敷衍,烦躁地揉揉头发,脸上的薄红仍然没有褪去,但他已经不像方才那样慌张了。
想了半天,孙翔也没能想出什么既可信又不暴露自己真实目的的原因,暗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话,最后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你以后就知道了。”说“以后”时脸又变得更红了,语气掺杂了些小心翼翼,生怕苏沐橙因为自己不肯告诉她真正原因而生气似的。
苏沐橙心里确实觉得有点堵,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感觉很微弱,那么渺小、那么悄无声息、那么隐秘,让苏沐橙觉得没有必要去关注,孙翔本来就没有义务把他的秘密告诉自己呀。她冲孙翔笑了笑,道:“那今天先再见了。”身后的墙面上又缓缓浮现出那道光滑的门。
“对了,”苏沐橙最后一次回头,“有求必应屋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需要提醒他,孙翔不会到处宣扬的,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多嘴了一句。
孙翔点点头,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苏沐橙却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开心,“知道了,秘密,对吧?”
少年略显张扬地冲她抬了抬下巴,眼睛里带了些笑意,苏沐橙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脸红,她几乎是佯装镇定地从有求必应屋落荒而逃。
秘密。在苏沐橙急匆匆地赶往霍格莫德村赴楚云秀的约时她在心底反复思忖着这两个字,亲近到哪种程度才能分享秘密呢?苏沐橙尽量去回忆她向孙翔提起有求必应屋时的心情,最终沮丧地发现,当时的她压根没有经过大脑,就像在魁地奇球场上击打一个近在眼前的游走球,没有战术,没有计划,甚至没有思考,她的心代替她的大脑做了决定。
苏沐橙远远地看到楚云秀站在蜂蜜公爵糖果店门口冲她挥手,于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笑着跑了过去,挽着楚云秀推开蜂蜜公爵糖果店的门时她想,明天可以给孙翔带点巧克力球和吹宝泡泡糖。
又过了几周,早上在礼堂用早餐时孙翔收到了家里寄来的长信,信里问孙翔最近怎么没有往家里寄信,还写了些别的近况,孙翔匆匆扫了一眼,打算晚上回到宿舍时再仔细看。于是他留下了那封信,在信纸的空白处写了几句“太忙了”和“晚上回信”,就塞给来送信的猫头鹰。那只猫头鹰显然不太满意,啄了孙翔的手指好几下,见他没有反应,从杯子里喝了点水就飞走了。
看样子今晚不能去有求必应屋了,他相信如果再不回信的话,下次他妈妈很可能就会寄一封吼叫信来了。孙翔直起腰看向拉文克劳的长桌,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人,却和另外一个女生对上了视线,对方冲他眨眼,他却对人家恶狠狠地瞪了瞪眼。包括他妈在内,他应付得来的女人,迄今为止一个也没有,苏沐橙显然是其中最难应付的那个。但是,她那么可爱。
他也没有撒谎,这段时间他确实很忙,忙着上课,忙着准备普通巫师等级考试,忙着魁地奇训练,当然还要忙着制作福灵剂。孙翔现在甚至相信福灵剂的效力强大到不用喝下去也能给人带来好运,否则怎么解释他现在的情况呢?他和苏沐橙每天都能见面,对方甚至会给自己带吹宝!当然还有巧克力球,只是巧克力球都进了苏沐橙自己的肚子。
孙翔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有求必应屋里,倒不是坩埚里的福灵剂半成品需要人看着,只是他想去那里和苏沐橙碰面。等待那面墙上浮现出一扇熟悉的门是多么美妙的时刻,孙翔像开盲盒一样推开那扇门,有时候苏沐橙在,有时候不在,后来孙翔装作不经意地要到了苏沐橙的课表,开盲盒开到苏沐橙的概率就更高了。
最终晚上孙翔还是去了有求必应屋,他想他可以在那里给家里写回信。苏沐橙明天上午有古代如尼文,下午要例行去魁地奇球场训练,晚上还要去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他很可能一整天见不到她。
谢天谢地,孙翔到达有求必应屋时苏沐橙已经在那里了,她站在桌台边观察魔药的成色,听到门响也并没有抬头,只是随口道:“晚上好。”没等孙翔回答,苏沐橙就接着说,“看上去我们这次能一次就成功,不会再浪费你的魔药材料了。”
孙翔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别扭地道了句谢。他清楚没有苏沐橙,他大概率是做不出什么福灵剂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啦。”苏沐橙笑着回道,然后孙翔又脸红了。
说起来福灵剂现在正处在长时间的熬制中,要熬六个月,期间除了偶尔确认一下成色和火候以防意外,并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因此孙翔担心了好一阵,怕苏沐橙会提出她这段时间不过来了之类的,但苏沐橙并未说起这个,于是孙翔决定继续装傻。他猜测苏沐橙以前很可能也习惯一个人在有求必应屋度过空闲时间了,现在这个房间大多数时间只不过是多了一锅咕噜咕噜的魔药而已。他没问苏沐橙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房间的,孙翔以前从未听说过,他为此专门翻了《霍格沃兹,一段校史》,上面也没有任何有关的记载,多半是叶修夜游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哪怕不是叶修发现的,苏沐橙知道意味着叶修一定也知道。孙翔酸不拉唧地想,决定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他一整个晚上都在伏案写信,偶尔看一眼坩埚里的魔药和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看杂志的苏沐橙。第二十三次抬头看苏沐橙时,孙翔发现她睡着了。他纠结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终于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像徒手剥生鸡蛋壳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苏沐橙怀里的那本杂志拿出来。那本杂志叫做《唱唱反调》,封面上魔法部部长正和蔼地对相机微笑,旁边写着一行大字:魔法部,巫师公仆还是政治骗子。孙翔注意到苏沐橙似乎正倒着看这本杂志,他扫了一眼苏沐橙翻开的那一页,发现是一篇和古代如尼文有关的文章,这倒是解释了苏沐橙为什么会倒着看。
沙发的一边就放着那张乳白色的羊毛毯,孙翔把它拿在手里,轻轻地抖开,盖在了苏沐橙的身上。因为怕碰到苏沐橙的腿,他的动作非常小心且别扭,上半身前倾得比较厉害,当孙翔终于把羊毛毯盖在苏沐橙的脖子以下时,他才发现自己和苏沐橙离得似乎太近了些。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苏沐橙,他一直都知道苏沐橙长得漂亮,可是当他靠近她时才意识到这份美丽的真正攻击力。孙翔像被雷劈过一般呆呆地注视着苏沐橙的睡颜,脑子几乎转不动了,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睫毛那么长,皮肤那么光滑,呼吸都甜得像糖。孙翔的脸不可救药地红起来,当他终于决定收回自己有些可耻的目光时,苏沐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时间的流速能慢到何种程度?苏沐橙觉得自此以后她能够就这个题目发表一篇论文。她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眼前好像有什么黑影挡住了照射过来的烛光,她困得很,但还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有差不多半分钟,她和红着脸的孙翔面面相觑,但那半分钟那么长,她甚至出神地数了数孙翔的眼睫毛。她本来想说点什么话,但是有一阵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几乎没办法思考。
在她愣神的时候,孙翔终于回过神来,像被蛰了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慌张到后腰磕在了桌台边,他几乎没有思考的过程,完全凭借本能,机关枪一样:“你你你你睡着了……我只是……我担心你又着凉……帮你盖一下,不是要……”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哪怕没有任何想冒犯苏沐橙的意思,他的心思也并不单纯。
苏沐橙抿唇摇摇头,勉强笑着说:“我知道,没关系。”她当然知道孙翔不是那种人,但是现在她没有心思想别的。
她原本以为那阵心跳是孙翔的,可现在才发现,那是她的。
苏沐橙现在非常庆幸自己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让她有正经理由不去有求必应屋和孙翔碰面,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孙翔。早饭时间在礼堂时,她看见孙翔有些焦躁地在格兰芬多座位上动来动去,好多次不安地望向自己,但她控制住自己没有看过去。
她急匆匆地吃完了早餐,去教室上古代如尼文课,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让她的脑子更乱了,她甚至给自己占了一卜,卜面解释说她的如尼字母可以吸引成功或爱。于是苏沐橙第一次在课堂上早退,她提前去礼堂吃午餐,就是为了能够避开孙翔。
下午和拉文克劳球队一起训练时,苏沐橙也屡屡失误,差点被一个发疯的游走球击中。中场休息时,唐柔坐在她身边,看上去很担心她,“你状态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唐柔的话音刚落,苏沐橙就察觉到她的其他队友们都向她投来友好又担忧的眼神。
苏沐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本来在坐台等苏沐橙一起去鼻涕虫俱乐部顺便观赛的楚云秀这时也凑到她耳边问:“最近你总是不见人影,和你一起去逛霍格莫德村都要提前一天通知你,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唐柔也顺着楚云秀的话点头,面不改色地补充:“你也很少待在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
苏沐橙觉得自己的脸热起来了,“有吗?”她想她有花这么多时间和孙翔待在一起吗?她只是在下课后和训练后的时间去有求必应屋而已呀。
“下课后就找不到你,你们球队训练完也找不到你。”楚云秀歪着脑袋看苏沐橙,“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没有的事!”苏沐橙大声反驳,余光瞥到唐柔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然后唐柔就低头看她手里那本《飞天扫帚护理大全》,不再参与聊天了。苏沐橙觉得唐柔大概已经猜到了,她的脸又烧起来了。
幸好中场休息的时间很短,否则楚云秀一定要逮着自己问个水落石出。苏沐橙骑在飞天扫帚上,躲过一个游走球的攻击,在高处看着拉文克劳球队的队形布局,又想到她和孙翔在球场上短暂的合作。他那时候有那么容易脸红吗?苏沐橙有点记不清了,但是自从她发现孙翔在偷偷制作福灵剂之后,他脸红的次数简直不要太多。自己也是。
她想到孙翔把他的长袍裹在自己身上,想到孙翔笨拙别扭地道谢,想到孙翔带着笑意的眼神,想到孙翔好脾气地看她边翻杂志边吃光了她送给他的巧克力球,想到那张厚厚的羊毛毯。
梅林的胡子。苏沐橙捂住发烫的脸颊,她甜蜜又绝望地想,她大概是喜欢上孙翔了。
在鼻涕虫俱乐部的整场聚会上,苏沐橙都在走神,在教授问她怎么看待纯柠檬酸代替柠檬水熬制魔药的功效区别时,她甚至回答“最好在夏季酿造”。她只是想孙翔有没有可能也喜欢她呢?她想不出孙翔给别人裹上长袍或盖上毛毯的样子,放在从前她甚至会觉得孙翔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她仔细回想孙翔平时是怎么和其他女生相处的,但最终沮丧地发现孙翔都很少和女生说话。除了她以外。
如果苏沐橙看到孙翔这么对其他女生,她一定早在几周前就确定孙翔喜欢对方了,可是放在自己身上,就总忍不住确认、推翻、再确认,瞻前顾后地反复思索,却还是觉得好像没有那么万无一失。
那天晚上苏沐橙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孙翔可能喜欢自己,然后她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三分钟后她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她又羞恼地轻声叹一口气。她变得这么不像自己,这让苏沐橙简直有点恨让她变成这样的孙翔了,恨了两分钟,她又觉得孙翔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最终苏沐橙还是睡着了,睡着前她觉得,孙翔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苏沐橙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有求必应屋的门,看到孙翔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台边,似乎在看那锅魔药,又似乎是在走神。孙翔听见声响,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显得稍微有些局促。
“嗨,早上好。”苏沐橙装作自然地打招呼。她昨天晚上睡得很晚,决定把她和孙翔的关系推迟到魁地奇球赛后再揭晓,而在此之前,箱子里的猫可以既是死的又是活的。
“早。”孙翔干巴巴地说,在发觉苏沐橙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时他好像自在了许多,他又看了苏沐橙两眼,问道:“你昨晚没睡好?”他指了指自己眼下,示意苏沐橙,“黑眼圈有点重。”
苏沐橙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还敢问?这都是因为谁?她拿出向楚云秀借的古代如尼文笔记,决定不理孙翔的问题。
孙翔被苏沐橙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搞得十分摸不着头脑,他往前探了探头,谨慎地问:“怎么了?”
苏沐橙原本打算不理他,但是孙翔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偶尔反悔一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她解释说,甚至还冲孙翔笑了一下。
孙翔了然地点点头,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脸又红了,结结巴巴地让她多喝热水。
苏沐橙险些把手里的羽毛笔折断,恨不得掏出魔杖给孙翔甩一个阿瓦达索命或者钻心剐骨,这样自己就能清静清静了。然后她看了孙翔的脸一眼,决定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苏沐橙边写笔记边惆怅地想,都怪孙翔,这下她也变成那种只看脸的肤浅之人了。
日子流水般地过去了,好巧不巧,福灵剂熬制六个月的最后一天刚好赶上霍格沃兹的魁地奇杯比赛,拉文克劳对格兰芬多。孙翔站在格兰芬多的队伍里,这几年里第一次没有因为他和苏沐橙处在不同的立场而沮丧,因为他知道,打完这场比赛,他和苏沐橙会从庆功宴上偷溜出来,去有求必应屋见证他们一起熬制的福灵剂究竟有多成功。孙翔听着场外如雷般的欢呼和掌声,坐台上黑压压一片人,他们今天只关心魁地奇,只有他和苏沐橙在今天除了魁地奇之外还关心着别的。这想法让孙翔心情愉悦,他享受这种他和苏沐橙分享同一个秘密并且排他的感觉。
这是自从叶修毕业后霍格沃兹最精彩的一场魁地奇比赛,苏沐橙设计的新战术那么成功,几乎打得格兰芬多猝不及防,拉文克劳的得分一直遥遥领先,虽然是孙翔最终抓住了金色飞贼,但仍然没有追上拉文克劳的比分。格兰芬多抓到了飞贼,拉文克劳赢得了比赛,这是霍格沃兹设立魁地奇杯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赢得了在校的最后一次魁地奇杯,任谁都能看得出苏沐橙的好心情。在比赛结束时,周泽楷和苏沐橙友好地握了握手,周泽楷难得开口:“打得很好。”苏沐橙笑眯眯地应下了这句夸奖,悄悄冲站在周泽楷身后的孙翔眨眨眼睛。
孙翔原本有些不开心地盯着周泽楷和苏沐橙交握的双手,心里想着自己怎么插句话才显得不突兀,然后他就接收到了苏沐橙的信号,心里美滋滋地想,队长能和苏沐橙握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一会儿还要和苏沐橙一起去看我们的福灵剂!
或许是因为苏沐橙今天赢了比赛,她偷溜出来的难度比孙翔要高得多,孙翔在有求必应屋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苏沐橙。她一进门就急匆匆地把书包甩在沙发上,立马凑过去看魔药的颜色,“还好,还好,赶得上。”说完还有惊无险地拍拍胸口。
孙翔轻咳了一声,盯着魔药,对苏沐橙说:“你今天……打得挺好的,很厉害。”
苏沐橙歪歪头看孙翔,耳朵果然又红了,这让赢了比赛的她心情更好了,她点头:“嗯,我也觉得我打得挺好的。”
孙翔等了半天,苏沐橙却不再开口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看坩埚,再隐晦地看一眼苏沐橙,几个来回之后惹得苏沐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今天抓到飞贼了,非常厉害,好了吧?”
苏沐橙的笑声显然让孙翔不太自在,自己想得到夸奖的心思好像被窥破了似的。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哼一声,“这还用你说?”
苏沐橙怕又惹到这只猫,只好顺着毛撸,“是,是,我们翔哥的技术,谁不服呀?”
“你……”苏沐橙一句开玩笑的“哥”惹得孙翔又红了脸,瞪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却见苏沐橙激动地拍拍他的胳膊,喊道:“福灵剂成功了!”
孙翔也忘了对方刚才的调侃,连忙去看坩埚,坩埚里的魔药已经变成了金色,像融化的黄金一样的液滴在魔药表面上飞溅,仿佛金鱼从鱼缸里跃出来一样。孙翔和苏沐橙手忙脚乱地将坩埚里的福灵剂倒进事先准备好的魔药瓶里,花了那么多金加隆买回来的魔药材料和耗时六个多月的付出,最终浓缩成小小一瓶金色的药剂。
“怎么了,福灵剂成功了你还不高兴?”孙翔的反应并没有苏沐橙想象的那样兴高采烈,于是她问道。
孙翔盯着那一小瓶珍贵的福灵剂,没有说话,像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过了两分钟,他把福灵剂递回到苏沐橙的手里。
“你拿着,”孙翔迎上苏沐橙有些疑惑的目光,声音有点哑,“我有话想和你说。”他讲得很慢,似乎需要一字一句的斟酌。
苏沐橙的心动了动,突然紧张起来,她想她大概能够猜到孙翔要说什么了。她的心跳得那么快,好像下一秒会从她的喉咙里蹦出来。“你想说什么?”苏沐橙听到自己这么问,真奇怪,这竟然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她明明已经像被施了统统石化一样僵硬了。
孙翔的胸口起伏不定,胸腔要被撑开一样,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直视苏沐橙的眼睛,“我喜欢你。”
苏沐橙那颗像浮标一样的心终于沉了下去,但还没等她开口,孙翔又急急地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你知道,你要毕业了,或许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当然了,你也不会……”孙翔说得太快了,怕被打断,更怕被拒绝。
“我毕业后会去国家队打魁地奇,”苏沐橙打断了他的话,“嗯……去打世界杯,我在国家队等你哦。”
孙翔呆呆地愣了半分钟,舔舔干燥的唇,试探地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国家队等你,男、朋、友。”苏沐橙笑着说,怕孙翔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说道:“我也喜欢你。”
苏沐橙笑得很漂亮,但是漂亮这个词似乎太平淡了,孙翔在那一刻只觉得苏沐橙在他体内点燃了一束光,他看着苏沐橙,就像他以前什么都没有看到过。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福灵剂了吧?”苏沐橙问道,她想知道这件事很久了。
孙翔好像还没有从这场成功的表白中反应过来,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了:“我本来想,用过福灵剂之后跟你表白的……这样成功率可能会高一点。”福灵剂并不能真正地改变什么事,它只能给服用过福灵剂的人一些直觉,比如,应该在何时何地表白、应该说怎样的话、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
这是孙翔在苏沐橙步入毕业年级后产生的想法,他找遍了各种门路想要买一瓶福灵剂,最终向福灵剂的稀有低头,只能自己制作。但福灵剂成功后他却不想再用了,就像福灵剂在各类赛事中被视为作弊手段一样,他用过福灵剂后表白总像在走捷径。他或许会愿意在别的事情上走捷径,但绝不愿意在让苏沐橙喜欢他这件事上走捷径。
苏沐橙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她想了一会儿就大概想明白了孙翔放弃使用福灵剂的原因。她笑着摸摸孙翔的脑袋,说:“挺乖的嘛,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想在魁地奇比赛上用福灵剂呢。”
“你!”孙翔的脸黑了,没理会苏沐橙摸自己头发的举动,满心的甜蜜泡泡被戳得稀巴烂。苏沐橙竟然以为自己会在魁地奇比赛上作弊!自己在她眼里是这种人吗!气死了!
苏沐橙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说逗一逗自己的小男朋友,见孙翔真的有点生气,她笑眯眯地凑上去,抬头亲了孙翔的侧脸一下,“我随口说的啦,不要生气嘛。”
孙翔的脸色由黑转红,算了,既然苏沐橙都……都这么哄他了,那他决定不生气了,反正他生她的气也只会生两分钟就想原谅她了。
苏沐橙捏了捏他的手,孙翔红着脸把苏沐橙的手包进自己的手里,问道:“想回庆功宴吗?”
“走吧。”
FIN
注:全文设定来自《哈利波特》;有关福灵剂制作的内容部分来自《高级魔药制作》,苏沐橙纠正的部分来自斯内普的笔注;倒着看《唱唱反调》的古代如尼文剧情来自《哈利波特》第五部卢娜的剧情;格兰芬多抓到飞贼、拉文克劳赢得比赛的剧情来自《哈利波特》第四部魁地奇世界杯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