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发烧了。

广州的夏天本来就热，杨立仁军装穿得一丝不苟，一出汗就像糊在身上似的怎么都不舒服。晚上偷懒也贪凉，跟楚材说出去赏月就跳湖里游泳去了——你也不能说人家扯谎，毕竟真的捎带着看了看月亮。

照理说被冷水一激顶多就流几天鼻涕，上午看着杨立仁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倒也正常，怎么一到晚上就烧得昏天黑地了？

整个人都冒着热气的杨立仁一进楚材办公室就直奔沙发而去，楚材放下钢笔，起身去柜子里找药片，问他为什么不回屋睡觉。

杨立仁含混不清地说：“又没人照顾我。”说完头靠着扶手躺下，把帽子摘下来扣在了脸上，腿搭在另一头的扶手上，还仔细着没踩脏了。

“那就去医务室。”

“我不，消毒水味太难闻了。”

楚材端了杯温水放到茶几上，想了想又拿了起来，贴着杨立仁坐到沙发仅剩的边缘上，摘下他盖在脸上的帽子顺手扣在自己头上，接着把药片和杯沿先后递到他嘴边。

杨立仁还在哼哼唧唧：“苦。”

“药片苦什么？”楚材有点恼火，想到他是病号很快又平静下来，努力地温柔着，“一仰头就下去了，不苦啊。”

楚材没有哄小孩的经历，也没有想过要对谁以这样的口气说话，就模仿着杨立仁的样子——毕竟杨立仁作为家里大哥真的很擅长哄小孩和女孩。这让他想起了杨立仁之前对他说的“忍忍，一会就不疼了”。

杨立仁也没再折腾，本来就只是稍微有点头疼，非得夸大病情和楚材腻歪一下已经够无理取闹了，就乖乖吃药。嘴唇碰到楚材手指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握笔拿枪接电话的手很少经历这样的碰触，但最终还是没有缩回手去。然后扶着杨立仁做起来喝水，末了还很细心地擦了擦嘴角。

你得承认，当秘书的也不一定都贤妻良母，冷飕飕的楚材平时没机会这么照顾人——校长还轮不到他，杨立仁显然比他更体贴，把他哄得团团转倒谈不上，反正确实很受用就是了。

“楚材，”杨立仁眯着眼叫他，伸手去握他的手，“今天晚上校长不是找你有事吗？”

提起这个楚材的脸色有些微妙连甩开他汗涔涔的手都顾不上了：“刚才周主任来过电话，说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让我晚上关心关心你，校长那的事他已经处理好了。”

杨立仁笑了一下，这是楚材丢下工作认认真真陪他的原因之一：“细致入微，难怪校长总是他是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谢谢。“

“见外了。”楚材下意识地回道，随即就觉得不对劲，“我是说，我会向他转达的。”

杨立仁仍然咧着嘴，傻气伴随着热气从他身上冒出来。

楚材随口说着：“上次去见校长，他桌上摆了个花瓶，你猜里面插的什么花？”

杨立仁闭上了眼，就随口问着：“什么花？”

“海棠。”楚材看着窗外叹气，“我不该多嘴的，但他们注定走不到一起去。你说呢？”

没有回答。楚材回头，见杨立仁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还拉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