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797806
作者 : 德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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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夏油杰 , 家入硝子
标签 咒术回战 , 夏硝 , 夏油杰 , 家入硝子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夏五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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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4
2021-8-28 15:58
- 导读
- Flowers are so contradictory! But I was too young to know how to love her.
他们不幸一起淋过2006年最大的那场雨。
七月中旬的周末,五条悟有事要回家,一下变得很闲的夏油杰在教学楼外的自贩机前遇见家入硝子。一个正欲出口的问候被打断,女同学问他:要不要出去?夏油的反应慢了一拍,下意识问:去哪?家入说随便去哪,反正不要在学校。但是今天会下雨的。夏油好心提醒,得到一句挑衅式的疑问:你没有伞吗?
那时候夏油先是笑了,笑容赶在一切困惑与拒绝之前。他笑着问:这么想出去吗?家入答:还好,其实随便。于是他点点头,说知道了,那就去吧,去随便哪里。
于是两人坐车去市里,看新上映的电影,象征性地逛街却不买东西,走累了就找个地方蹭空调,吃冰,吃三人份的寿喜锅,然后两个人和一口锅合影。夏油问,照片要发给悟吗?家入说不,当然不,他要是知道了我们下周谁也别想好过。他们想象白发同学胡闹或垮着脸的样子开始发笑,深知今日带伞出游的最大意义在于感受隐瞒与丢下五条悟的生活。
那为什么要拍呢?明明平常也不热衷拍照留念。可能是因为幸灾乐祸,夏油五秒后才想到这个问题。对面的家入在艰难地捞豆腐,不慎途中掉到桌上,她皱着眉抬头,正好与注视她的夏油撞个正着。两个人只沉默一秒钟,夏油一个字也没来得及问,准确地说是正在因错过最佳时机而犹豫该怎么问,又在干脆别问与微妙固执的好奇之间来回动摇,但家入突然笑了,弯而柔和的两条眉毛、黑而明亮的眼睛,尚且青涩的五官组成一个雀跃又神秘的表情,像是要回答他似的说:总感觉那张照片将来会派上用场。
这次夏油直接问道,她怎么知道自己正在考虑那张照片。家入眨眨眼:照片的什么?照片的用途。话说出口他又想,好像她也并不知道。所以自己是问了个白痴问题。他发觉自己今天总是反应慢一拍,真是非常奇怪。但家入说:哦,那当然是靠本人敏锐的直觉了。于是夏油笑了,笑的同时不忘捧场接茬,问她,比如什么?“敏锐的直觉”。
家入想了想:“比如夏油今天也想出来玩?”
“我有吗?”
“有吧。”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不然你就不会先问去哪再说有雨了。”
夏油便慢吞吞回忆起出发前的对话:要不要出去?去哪?随便去哪,反正不要在学校。但是今天会下雨的。然后他又笑,恍然大悟地笑,不是因为突然明白家入硝子,而是突然明白自己或许真如她所说。那就得谢谢硝子带我出来了,他说。家入坦然接下,说不用客气。
正准备启程的时候下雨了。这雨来得毫无意外,不如说是他们已经等它很久。夏油拦下想要撑伞的家入,寄希望于等到雨停,家入又露出那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问,万一下到夜里怎么办?这时候他本应该掏出手机看看气象新闻,但却鬼使神差地说,有道理,那怎么办呢?夏油低下头看她的脸,看那副无论此刻说什么都像揶揄的神情,看她仿佛被什么勾起兴趣而轻微翘起的嘴角,然后听见家入说,咱们打个赌吧。
她说:“现在就出发。你猜雨会下多久?”
夏油说,那我赌一直下,下到我们回宿舍。其实他对这场雨毫无猜测,只是想,很快就停最好,但就算没有停,好歹赢一个赌约,横竖不亏。家入点点头,说让给你啦,我就赌雨停吧,路上就停。
两个人打着伞去坐车,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两把淌水的伞堆在夏油脚边。夏油看一眼窗户,傍晚的天色像入夜一样昏暗,大雨砸向玻璃,砸向玻璃上家入的影子,又顺着那张模糊的脸流下来。家入突然问,看什么?他说看玻璃。她笑了一声,短促、轻盈,像是真的觉得好笑,复又沉默。夏油于是问,笑什么?家入说笑你看玻璃。夏油想了想,觉得这场景的确好笑,也跟着笑了。
下车时雨还在下,下得更大了。两人撑起伞,隔着两张伞面的那点距离用喊的,夏油大声说,硝子,你要输了!家入说,我袜子都湿透了!就这样逃亡似的奔走,走过台阶,走过石像和鸟居,眼见着离宿舍还有一百米,家入忽然把伞收了,又怂恿夏油不要打伞。过于激烈的夏日暴雨里,撑伞仍被打成落汤鸡,却还要难堪地负隅顽抗。负隅顽抗的夏油从伞下透过雨幕看向家入:对他来说十分小巧的身体坦荡地站在雨里,洒脱得像是晒太阳。说不出是被什么迷惑,被这雨,被湿得难受的衣服,还是被这雨里和他一样衣服湿得难受的家入,夏油收起伞,发觉雨势转小了,又过二十秒,雨停了,两个人站在宿舍楼前湿淋淋地对视,云后的月光漏下来一点,家入抹了一把刘海,说夏油你输啦。
输就输了吧。被淋得这么狼狈,赌约也没能赢,都无所谓了。夏油把在怀里夹了一路的外套递给家入。然后他说,硝子……
家入硝子就在这个时候感到不安。毫无由来的,突如其来的,像第一次独自面对诅咒,像第一次感受自己的双手也无法阻止的生命流逝,像被闯了祸的五条带着一起受罚,像夏油问她:去哪?恐怖的、无力的、滑稽的……还有什么,不知道了,可能因为骤然放晴的夜空和失踪的大雨,因为湿乎乎的裙子和袜子,家入觉得大脑和心脏在这个瞬间都变得不正常,失常的运作捏造出焦灼的错觉,害她不知如何是好,真是可恶。还好夏油有所停顿,给了她伸手的时间,她一手拿着夏油的外套,另一只手落荒而逃般去掏烟,但烟盒全部湿了,里面每一根都像是水里泡烂的菜叶,蔫头耷脑,怎么也点不着。于是夏油没有说完那句话,看着她和她的烟,噗嗤一声笑了。
等到十二年后的夏天,距离当事人之一死掉已经半年有余,家入后知后觉地想,夏油想说什么呢?
“硝子”,然后呢,下一句是什么?硝子——两年多时间里他这样叫了无数次,早已无从分辩哪一次有所特别。还不如追溯到起点,2005年春天,有个人笑眯眯地喊:家入同学,礼貌又矜持,虚伪,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他的虚伪,看出他薄薄一层微笑之后与五条悟相仿的恶劣。果然立刻学着五条改称她的名字,抛却姓氏,好像有所亲近。她始终不变:夏油,五条;姓氏像一道高墙将他们利落地隔开。那时候她想,不知道这墙坚不坚固,在这般向来与亲昵体贴无关的狂轰滥炸下又能坚持到几时,然后跌跌爬爬走过十几年,一个早已沉寂,沉寂又死去,另一个则因他的沉寂和死去而面目全非。最后竟轮到她轻松取胜,轻松得像2006年7月他们为大雨打赌,她后手入局,什么也不用做,在距离输掉前五米实现逆转,可谓是一个天赐的奇迹。然后他们对视,夏油把半湿不干的外套塞给她,说,硝子……
为什么那时要去拿烟呢?烟一定早就湿透了,她应该想到。所以只能是一时兴起的捉弄,是情难自禁的逃避,是沉默如往常的推拒……但为什么?听完又怎么样呢。让他说下去又怎么样呢。
来自往昔的困局横跨十二年笼住家入硝子,疏离得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找不到任何追究的必要。不论在那个夜晚还是过去的几千日夜,家入不曾忆及,不曾好奇,不曾企图在被她亲自打断的语句中追讨任何答案与可能。硝子——接在名字后面的可以是任何话。可以是愿赌服输,是赖账,是随便什么借口,是同一份狼狈里的嘲笑和打趣,是对他一以贯之的不幸的埋怨、对她还将延续十年的幸运的羡慕,或者只是感慨雨后空气真好。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所以没有什么可想的,想了也没有意义。说出名字的人已经死了,于是他吐露出的那个名字,那些字符,充满恶意地化作一桩永恒的悬案,一个诅咒,最后弯弯绕绕数月缠上她。
家入从短而深的梦里醒来,摆脱那场骤然停止的暴雨,摆脱那身湿透的衣服,心无波澜地想,是惩罚吗?惩罚她不曾追悔,不曾肖想,不曾平等地称呼一声姓名?未免太小气了。太小气了,夏油。
后来家入尝试寻找那张照片。
如果她的青春生在这个年代,或许她会在之后的哪一天把它发上自己的社交账号,发出来,耀武扬威地向五条展示他们抛弃他度过的休息日,她是主谋,另一个是从犯,他们可以一起大笑。这样她就能轻松找到它了。但没有。家入潦草地翻过云端存储,翻过磁盘,哪里都没有。她丢过很多东西,丢在自知永远不可能找到的地方,早已习惯那种无谓的失落。丢了就是丢了,人生本该如此,十之八九不如意。
但就在这时候她感到不安。像第一次独自面对诅咒,像第一次感受自己的双手也无法阻止的生命流逝,像被闯了祸的五条带着一起受罚,像夏油问她:去哪?恐怖的、无力的、滑稽的……还有什么,不知道了,含糊地拉拉扯扯,如同那日她被全然淋湿的衣裙和袜子,大脑和心脏都变得不正常,失常的运作捏造出焦灼的错觉。又来了,她想,真是可恶。于是断断续续地找下去,一天、一周、一月,终于在电脑某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找到。
她看着失而复得的照片,那被诅咒似的慌乱终于烟消云散,却实在不明白一张照片有什么意义:两个人和一口锅,十六岁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甜得发腻的寿喜锅;等快吃完,夏油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考虑照片,那是个误会,家入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随口一说;然后他们即将打赌,即将坐车,即将淋雨,即将逃亡似的冲上长长的石阶,两个落汤鸡把伞收起来,就这么淋到宿舍门口,雨停了,夏油把外套给她,说,硝子……然后看着她笑了。
第二天家入把那照片发给五条,后者罕见地先是沉默,又问她要干嘛。她想了想,其实并不知道答案,只能说:当时我说它将来会派上用场。
20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