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云/桃仙
cp：诸葛亮x赵云，武陵仙君x黑龙，私设多。剧情来源 @唐离



一

  “你不修仙吗？”赵云问道。

  “修仙做什么？”

  “修仙了可以变得更强大。”

  “可我已经很强了。”诸葛亮答道。他左手平摊，食指轻轻一勾，便有桃枝从他身侧往前探出，蔓延至赵云手边并攀到他腕上缠绕两圈，“嘭”的一声在枝桠尖尖上开出一朵小桃花。这名法力高深的桃妖微微笑了一下：“而且变得强大哪有写话本有意思。”

  赵云想起前段时间风靡武陵迷倒万千小娘子的《桃花劫》正出自跟前此人之手。

  “修仙了可以修成正果。”

  “修哪棵树结成的果？”诸葛亮倚在桃枝上，一手撑腮，打了个呵欠，“哪棵树结出的果都不如我这儿树上的桃汁甜味美吧？比起那等事，还不如给人间的痴缠情侣们牵线搭桥来得有趣。”

  赵云的目光左右巡过一番。这片桃林里不乏怀春少女或动情儿郎抛上枝头的红绢红绸，胆大的直接在绢绸上绣了心上人的名字，也有的害羞，只绣个隐喻或是什么都不绣，仅注入一腔痴愿。

  牵线搭桥归牵线搭桥，这是桃妖的兴趣。但人皆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诸葛亮却并不这么做。譬如遇上富家娇小姐同薄情穷书生这等怎么看未来都晦暗难明的组合时，桃妖通常会通过整蛊其中一人使其在对方面前的形象大打折扣来使双方冷静冷静。等那富家娇小姐想明白了抛弃一切跟着这位书生私奔可能产生的结果，再做出什么抉择便已不在桃妖理会的范畴。

  路过桃林的不止痴男怨女。偶尔也会有江洋大盗以及杀人如麻的穷凶极恶之徒误入此间。

  桃妖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对于歇在自己脚下的身上血气浓重的家伙们，有的拎起衣服甩到一边，把人光溜溜地丢出去；有的就地掩埋，永远留在此地作为桃树们的肥料。

  身上没有杀孽的植物，渡天劫时会更加容易。桃妖却像是不怎么在乎这事。

  由这几点赵云可以确定：诸葛亮着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妖。



二

  说到赵云是怎么认识诸葛亮的？

  那是个不长的故事。

  赵云是一条龙，不过不同于他的同族们。

  龙现在是普遍活得比较苦逼的一种生物：人族里可能会出那么几个屠龙勇士，意在杀龙夺宝；仙界里可能会出那么几个缺坐骑的，把主意打到龙身上；就连魔界也有想宰龙喝血吃肉抽筋好提升功力打造法宝的。这年头龙的日子不好过，但他们的确是一种象征祥瑞的兽，所到之处必然风调雨顺。

  赵云不一样，他是个灾兽。

  灾兽就是带来灾厄的凶兽，到哪儿哪儿出问题。轻则平地走着受到影响忽然摔跤，重则灶上的火星窜上茅屋顶引发火灾，乃至连月大旱或者连月水涝，殃及生灵。总归是一种把发生坏事的可能性提高好几倍的原理不明的debuff。

  随着年岁渐长，赵云开始慢慢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再怎么控制也无法完全收敛这种负面影响，因而在认识到自己的灾兽本质后，他便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永远活在漂泊和流浪的路上。

  与诸葛亮相遇也是偶然。那时诸葛亮的修为顺其自然来到某一小瓶颈，要突破须得受一轮小天劫。他从前都是强压下修为懒得渡劫，这回实在压不下去了，那就渡吧。

  因赵云的灾厄影响，天雷的强度直接翻了一番，或许还不止。那重云之间滚滚的雷哟，光是声势都足以叫人胆寒。赵云愣了一下，意识到这貌似是自己引起的问题。

  这……实在叫他问心有愧。

  赵云身上被人追杀留下的伤其实还没好干净，不过还是幻出龙身，挡在那株瞧起来单薄又无助的桃妖身前，挨那五雷轰顶。

  这天劫并不很强，因着桃妖并无许多杀孽，原本只能算是普通等级的天劫，但翻倍以后，饶是赵云龙身皮糙肉厚，到底被劈得大概得有一两个月动弹不得。

  那桃妖听他如实道出来龙去脉后，竟不嫌弃也不显惊讶，只劝他在此养伤。

  “你不怕？”

  “怕什么？”

  “我带来灾难。”

  “有灾难你不是也会挡下么？”

  “……”

  “疼的话坐过来些，我的法术够不到那么远。”

  “哦。”

  ——尽管在相处了有些时日后，赵云才认识到，其实这名桃妖的修为比他强了不少，只凭肉身硬扛那翻了倍的天劫也毫无问题。

  啊，那当初他究竟是怎么会觉得对方单薄又无助的？



三

  “那边那个人，过来这片桃林好像不是为了求取姻缘。”

  “随他来做什么，不破坏此间草木便不必理会。”

  “也对。不过他出去的时候好像一头撞树上了。”

  “管他作甚。你那胸前挂的是什么？”

  赵云抓起自己胸口悬挂的吊坠瞧了两眼。这东西是很久前他救过的一名莲花妖赠送的，说是能稍稍抵消身上那灾厄影响，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不过它原本是白色，如今倒变成了黯淡的橙黄色，不知是否吸取了自己身上的灾厄之气？

  “认识的妖送的东西，说是能减点霉运。”

  他又看向悠游自在的桃妖。对方正趴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桃枝上，饶有兴致地观察含苞桃花开放时那细微至极的一点一点的变化。几叠落墨的熟宣挂在枝桠上，那上边写着诸葛亮近日新的文章构思。虽然这个桃妖很坦然地把这些文稿铺在日光下晒着，其实却一直是十分小气地连给赵云看一眼都不许，说是成稿后才能看。他只在最开始偶然一瞥瞥见这人在宣纸的一角画了条龙的简笔画，那模样还跟他自己的龙形挺像。

  桃妖有无数打发无聊消磨时光的方式，看在赵云眼中，却总散发出百无聊赖的感觉。

  他想了想，还是道：“虽然你对修成正果不感兴趣，但修成仙人以后，你就不会受困在本体桃树身边了。”

  天道似乎对植物成的精要仁慈些，这体现在他们经历的天劫上：只要不造杀孽，那天劫几乎弱得跟平常人间打的雷差不多。但其实天道恒公这点是没错的，更弱的雷劫意味着植物需要花更久的时间来修炼，它们普遍没有人与动物等短寿种族的灵性悟性，而且那些扎根地下、难以轻易移动的植物，更是在修炼得道前，连本体周围都无法离开。

  “等你修炼得道，你就可以去看看武陵溪是什么样，武陵城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了。”

  诸葛亮眨了眨眼，武陵城里的桃树能其实能为他传来城中的讯息：“是我修仙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执着。这种事没什么意思，看缘分吧。”

  这是个素来随心所欲的桃妖，凡事只看有没有意思。就连修炼也从来顺其自然，不过此君承蒙天眷，天分极高。这就更促进了他为所欲为的习惯。

  赵云朝他笑了一下：“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准，你修仙之途必然顺遂。”

  他能看见诸葛亮头顶隐隐约约的金光雏形。跟他曾在仙人身上窥得的相差无几。

  好像是叫做功德金光？还是什么？

  但这位桃妖，显然早已踏上成仙的路。

  他不会看错。



四

  前文提过，赵云这条带来灾厄的龙，只要长久盘桓在一处，就会给此地带来灾厄。

  他已在这桃林一带停留不少时日，聚集的灾厄运道早已被招徕降于武陵城。

  “喏，那边有火光。”诸葛亮一扬下巴，给因发现不对而深深皱起眉四下查探的赵云指明方向。

  这条灾龙由于身体自行修复正到一个关键阶段，暂时以半龙半人的模样示人，主要体现在额上长出一对犄角，身后拖着一条尾巴。此刻由于心头的忧虑，那条尾巴一上一下拍打着地面，不太安分。看得桃妖目不转睛，两指微微弹动，又有桃枝窜出。

  “他们放火，是想做什么？”

  诸葛亮没回答，指尖转了个圈，于是桃枝顺从他的旨意，从赵云的手指尖沿着他细瘦的手指盘绕几圈，像给他戴了好几枚指环似的。

  “喂，照这个势头不用多久就会烧到这里。……他们想烧的是我。”

  诸葛亮不再盯着那条尾巴，转而抬头望向他。这条龙平常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其实的确也不太聪明。但到底兽类的直觉还是十分敏锐的。

  灾厄频繁降临，武陵到底是人口不少的大城市，能人异士也多。在赵云到来后的一个月间，城里城外有些行道的人发觉不对后，作法施术又探查了一个来月，终于确定招徕灾厄之源头正位于这桃林之中。放火烧林，显然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如若逼出此怪，在桃林外更是设下了天罗地网，务必将之捉拿斩杀，消灾除厄。

  “你不必出去。”诸葛亮道。

  “你护着我的原因，我还挺好奇的。”赵云同他对视，站直身体后，龙化作的人身其实比桃妖的人形是要高上些许的，“还没人护过我，妖也没有。带来灾厄的凶兽，你真不怕啊。”

  “我喜欢，我乐意。”十分桃妖式的回答。

  “这又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但你挺有意思的。”

  曾被称作“木头”被莲花妖说是“木讷”的灾龙不由得一愣。

  “你在那边发什么呆，过来助我施术。凡人的火伤不了我的根基。”

  赵云看他施法的手印，认出那是个防护法阵。这位桃妖从不说谎话，凡人的明火的确伤不了他的根基，但任由这火势蔓延，烧毁桃林的话，他的修为必会遭受重创，甚至因这重创长眠不醒。外围的桃树已被焚毁不少，不出一柱香的功夫，那些上窜下跳的火焰就能烧到他们身边。

  “人类的办法，再怎么样也杀不死我。”赵云说。

  “啊，你这个时候向桃树精炫耀自身兽躯的强悍，小心我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啊，现在是什么时候？赵云看了看天色，是夏末。

  要是能被秋后算账其实也不错。

  “我从天地中来，就算死也只是回归天地间。”他接着说。

  诸葛亮停下了手中的施法动作，注视着他。

  “呃……我是说，我不会真正地死去。我能重生的。”

  “所以呢？”

  “这块吊坠，喏，你问过的。”赵云一边说着，手上一把将那橙黄色的吊坠扯下，隔着短短的距离抛到诸葛亮怀中，“我研究清楚了，里边吸收了我这个灾兽的力量，在吸收业障方面会有点效果。等你渡天劫时，吸收了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杀孽，应该能帮你更顺利点。”

  “给你带来灾难，我到底还是有点问心有愧。这些人的确是冲我来的，我也不好意思再拖累你。”

  “和你一块度过的这两个月挺开心的。晒太阳很暖和，桃花虽然不是自然开是你催生的，开得也很好看，你写的话本我好像没机会看到了，不过我看到过你画的龙，有点像我，很威风。”

  诸葛亮不发一言，他身边招出数根桃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赵云袭去。

  桃妖的一身修为，往日里要跟灾龙硬拼的话，必是占据上风的。但此刻四下蔓延的火势实在对他影响太大，以致那些桃枝别说捆缚了，它们甚至根本无法触及迅速升空的变回原形的龙。

  那是一条浑身漆黑的巨龙。鳞片极为光亮，眼瞳橙黄，同桃妖手中闪烁着光芒的吊坠颜色一般，目光澄澈而明净，遥遥地朝这边投来一瞥。

  “等你成了仙，应该是个受人们爱戴的好神仙吧。”

  一拥而上的桃枝最后也只扑了个空。

  能听见龙鸣长久不歇，有一个粗略的黑影在天空之中盘旋片刻，又窜出云层，没入桃林上燃烧得正欢快的火海之中。不知是否错觉，桃妖总觉得能听见龙鳞被烧灼得外翻的凄厉声响。

  人类无法仅凭自身的力量杀死龙，从前的屠龙之士其实都是凭借仙界或魔界遗留的法宝才能得手。

  除非龙自己放弃抵抗。



五

  “可你不曾问过，我是否同意。”



六

  “仙师，您看那儿还有一小片树，完好无损呐。”

  被称作仙师的男人一捋胡须，皱起眉看向刚刚说话的人所指的方位：“这是什么树？”

  “回仙师，这是桃树。这一片林子里桃树不少，一般大家就叫它桃林了。您看这桃树是不是……”

  “桃树？……莫要胡言。”就见这仙师念念有词，忽地一抹自己双眼，定睛朝这桃树看去。

  “噫！这功德金光！”

  他身畔有些道行的人皆不由失色。

  “什么？功德金光？李师兄，你不曾看错吧？”

  “是啊是啊，功德金光，那可是降妖除魔惩恶扬善才能得来的修行啊。”

  这仙师李师兄横眉而对：“我的‘纵观万象’已练至四重，岂能有差！我们到现在还没见过那灾厄之源，灾厄运道却已消失不见。兴许正是这桃树将它除了去。桃树，那可是辟邪的仙树。”

  “竟会如此？”

  “哎哎，那可很了不得，我们武陵百姓都得好生供奉着仙树才是。我记得这地儿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助人姻缘，想必是仙树保佑。”

  “也有可能。你们不妨在此设庙，供奉祈福。”

  “多谢仙师教诲。”



七

  消灾除厄，乃大功德一桩。



八

  正如某条灾龙曾说过的那般，诸葛亮的修仙之路走得极为顺遂。

  设庙供奉的百姓们为他带来了极为庞大的愿力。他顺手帮助的人越多，功德便也积攒得愈发容易，无波无折地直到天劫——甚至就连天劫，在他手握赵云留下的那块橙色晶石后，也弱得不像话。他听翌日来祈愿的妇女谈起，昨夜的雷雨难得连自家小孩都没吓哭。

  只是经此一劈后，那块晶石之中的黯淡的橙颜色竟褪尽了，只剩下无色的底。

  为此诸葛亮有些后悔。

  好歹是个念想。

  他重新过上了通过各种方式消磨时光的百无聊赖的日子。督促身边的桃树开开花，给有戏的情侣牵牵线，给没戏的怨侣一些冷静的机会，借路过的罪孽颇重的人们练练手，时间久了名气传出去，都已经没几个自认为是坏蛋的家伙敢路过这片桃林。

  话本并未再写，熟宣上的墨迹停留在桃妖跟一条黑龙的爱情故事上。武陵城里不少姑娘家都在暗暗议论怎的“孔明先生”的新话本还不面世，不晓得新故事还没修成正果作者就已永远停笔。

  其他的没什么变化。除了一双腿终于派上用场，不必再通过武陵城里的桃树传来城中讯息，他能亲自凭两脚去城中一探究竟。桃妖，不不现在应当称为桃仙，还是不习惯穿鞋。

  有条黑龙问过他：“赤脚不扎么？就算你只呆在桃树上，上上下下的，这树皮也不是平的吧。”

  “皮糙肉厚，没感觉啊。”桃妖那时回答得很是轻松。

  “要不我给你买双鞋来？”

  其实路面崎岖是感觉得到的，虽说的确皮糙肉厚，倒不至于疼。

  要是那家伙，会买双什么样的鞋？桃仙思索了一下，觉得黑龙的审美还算正常，如果真买，大概能收获一双跟自己外观比较搭的鞋子吧。

  “我现在答应了。这双鞋先欠着。”



九

  桃仙有过用神力封闭桃林的想法，毕竟人类是有休假日期的，但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多，来他这桃林的人几乎日日不绝。

  神仙也该有休息日啊。

  他便自然而然冒出了遁入世外桃源躲清净的念头。下一刻却又打消了。

  那条黑龙从来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虽说有点微乎其微的神力傍身，但他若是藏起来，只怕那家伙也难以找得到。

  就在这里等他吧。

  吵是吵了点，没办法，他应该也只认得这里了。



十

  花开有时，重逢……当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