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对人格斗训练和马尔科分在了一组，让很苦恼。
对人格斗训练的成绩不算在总分里，所以对于让这样目标明确的人（以及绝大部分训练兵）来说，自然是不值得浪费精力的项目。会认真训练的，只有少数老实人。
而面前的这个马尔科，根据让这几天的了解，很不巧正是兵团里最老实认真的几个人之一。
“你好。”马尔科笑着和他打招呼，还微微鞠了一躬。
“你好你好。”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举起木制短刀，摆了个战斗的架势。
今天不好过啊……他在心里哀叹着。
然后就被放倒在了地上。
“哎哟。”场地上的砂石硌得后背生疼，让瘫着不想动，一张开眼就见马尔科蹲下来，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抱歉，我下手太重了……”
“哎，没事，你没做错什么。”让冲他摆手。认真训练当然不是错。严格来说，做错事的是训练划水的让，只不过让不会为这种错误羞愧罢了。
马尔科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拉他起来。让站起身，转了转肩膀，决定今天认真一次——他可不想没被巨人咬死，却被马尔科摔死。
接下来全神贯注投入格斗的让，紧紧盯着马尔科的动作，头脑中不停思考着哪一个才是他反击的机会。所以当马尔科再次抓住他的肩膀，动作却停住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抓起马尔科搭在他肩上的胳膊，顺势来了个过肩摔。
咚的一声，马尔科重重摔在地上，享受了和刚才的他一样的待遇。
“哈哈哈，”让叉腰大笑，看到马尔科和他一样躺在地上不动。他弯腰凑过去，“嘿，你还好吧？”
然后他才注意到马尔科咬着下唇，眉头紧蹙，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
“啊，我没事。”马尔科松开眉头，朝他笑笑，坐了起来，“我们继续训练吧。”
“喂，你真的没问题？”让谨慎地看着他的脸色。
“我真的很好。再不开始训练，沙迪斯教官又要过来锤人了。”马尔科说着还小心地往教官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向让，笑着吐了吐舌头。
沙迪斯教官的头槌……让光是想想就头痛了。
“好吧，继续训练。你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让叮嘱他。
“嗯！”马尔科精力充沛地答应着。

到训练结束，终于解散的时候，让觉得自己连走到食堂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累——啊——”让抬手“啪”地拍上身边马尔科的右肩，正要倚靠上去，却被马尔科一声惊叫吓得跳开。马尔科的手捂着肩膀，皱着眉，颤抖着咬紧了嘴唇。
“你受伤了？”让紧张地走过去不敢碰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只有肩膀吗？还能走吗？我们去医务室……”
“让，”马尔科抬头看着他，勉强地笑了笑，“只是肩膀摔了一下有点疼，还能活动，没什么问题。我去医务室看一下，你去吃饭吧。”
“还说没问题，你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脸。”让语气凶巴巴的，托住马尔科的手肘的动作却很温柔。他带着马尔科走到医务室，听医生说没有骨折才放下心。然后大夫扔给他一小盒药膏，叫他回去帮马尔科把肩上的瘀血揉开。

大家都还在食堂吃饭，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让坐在马尔科身后那，看着他右肩上一大片怵目惊心的青紫色，愤愤地抹了块药膏上去。马尔科低声吸了口冷气。
“忍着点，不用力揉就没有效果。”
“嗯，我知道。”马尔科柔声说。
“那你知不知道受伤了是要休息的。我就不懂你这么拼命做什么。”让在他身后翻白眼，手掌用力按下去。
马尔科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拧着面前的床单。“我也想加入宪兵团啊……”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开口声音还在微微颤抖。
让冷笑了一声：“哦，我都忘了，竞争对手。”
“我……啊……”马尔科扭头想看他的表情，却又疼得咬紧嘴唇，“我没有敌意的……”
“我也没有啊，刚才只是在嘲讽你，没听出来吗？体能测试时扶着摔倒的同学走了一公里于是成绩倒数第一的好好先生？”让的手不停，毒舌也不停，“计分的项目乐于助人，对人格斗这种不算分的东西又这么拼命，这样也想进前十名吗？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也想去内地。”
马尔科低着头不说话，让又揉了两下，向前探身看了看他的脸——惨白的脸汗涔涔的，刘海都粘在额头上，还在紧咬着下唇不出声。
让起身拿了条干净毛巾，浸了冷水递给他：“擦擦吧。”
马尔科抬起头，微笑着道谢，接过毛巾贴在额头上。让叹声气，又坐到他身后继续揉他的肩膀：“你有目标，就该学聪明点，知道应该做什么。”
马尔科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没什么天分……力量不够，速度也很慢……所以我常常想，战斗的时候，我去吸引巨人的注意，给别人制造机会，是不是更好呢……我该好好协助其他人……”
让真的被这个人惊呆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圣人。”他气呼呼地说：“我们普通人都是要为自己着想的，知道吗？”
马尔科笑了笑：“那你为什么还告诉我怎么竞争前十名？”
“我？！我看到有人这么蠢，实在忍不住想骂人行不行！”让一激动，手上也不自觉更用力了点。马尔科短促地呻吟一声，又咬紧牙关忍了回去，不住地颤抖着。让僵住动作，紧张地说：“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没事，用力点才有效果嘛。”马尔科转过头对他笑笑。
让不再说话，专注地揉着马尔科的肩膀，到药膏全部吸收之后，他看了看那一片瘀伤，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说“你好好休息吧”。
“今天谢谢你。”马尔科把衬衫拉上来，系上扣子，“我知道你对格斗不感兴趣，还要陪我练习，又陪我去医务室……”
让揉着头发：“没什么。我还害你受伤呢。”
“是我自己不好，那会儿分心了。”
让这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当时停下来做什么？”
“我想你不喜欢格斗训练，前一回合就不是很专心，我太认真的话也不公平。当时是想着动作轻一点的……”
所以是他不想害让受伤，于是自己受伤了？
让简直气昏头。他推着马尔科躺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他，连边缘被角都给他掖好。马尔科被裹成茧，惊讶地看着他。
“你就好好躺着，下午我帮你请假。”让粗声粗气地说。
“不……”
“受伤了就偷懒逃避一下是正常的好吧？连机器都会坏，何况你是人，倒下了也不可耻。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乖孩子，你是真实的人吗？”
“我……”
“我去食堂。”让又粗暴地打断他，“饿死了。一会儿给你带吃的回来。你没什么不吃的吧？”
“啊？哦，我……可以不吃胡萝卜吗？”他小心地问。
“我又不是你爸爸，才不管你挑不挑食。”
“哦，嗯，那好，不要胡萝卜。”马尔科躺在被子裹成的蚕蛹里，苦兮兮地皱着脸。
让抱着胳膊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马尔科睁大了眼睛看他，“挑食也很正常吧？讨厌胡萝卜不可耻吧？别笑了……”他小声嘟囔着。
让依然大声笑着，挥挥手，转身走出去：“等我回来。”
今天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好过，因为他发现，马尔科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