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先生，太宰先生去喝酒了。”下属说。

中原把文件摔到办公桌上，“哈？那家伙火急火燎得让我来等他，还放我鸽子？”

“太宰先生——”那下属想说什么似的，张着嘴。

中原体会到太宰平时看鱼一样烦躁的心情。

当然了，他当然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比如喝酒对太宰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中原气得想要拗断他的脖子。

你真的想死吗？中原想，来求我吧，我一定很愿意，在这个时候——

中原想起晨时太宰抖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报纸——见义勇为黑手党，哈哈？

嘿，好像你真的还有关注我似的。

那个人一边告别一边向他走来，第三方远远地站在灯下，一道薄薄的青影，语气温和，“明天见——”

低而缓地声线，仿佛干燥的烟草气息，微醺的太阳，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太宰。”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人下了指令似的随之笑开，但没有答话，只摆着手，鲜活的人偶脚步轻快，如同孩子的故事里，舞会散场的公主。

那个人是王子吗？真好笑。

中原看着黑暗生物踏下台阶，那点活气不知何时散掉了，比蒲公英更要无声，只有一点笑意钉在脸上，好像用劣质油彩绘成的妆，只够台上一瞬光鲜似的。

中原忽然想起太宰的纹身。那条青花鱼不知死活地给自己勒上鱼线，刺地那样深，中原几乎以为太宰要因为这样滑稽的理由死掉了，偏偏只写自己的姓氏。

“你真恶心。”中原对他说。

“小蛞蝓不懂就不要说啦。”太宰说。

他那时是什么表情呢？

中原盯着他的脖子，细长的一杆，花脉青绿，缓缓地勃动着，被一条透明地罗马音系着的，美丽的花硕。太宰不知死活地和猛兽跳探戈，当然了，他一贯如此——如果，掐上去——

那朵花，一定会感谢我吧

这时候，中原中也忽然领悟到，我是个恶人啊。

黑手党的体内只有黑色的血。

笑声戛然而止。

“太宰，我问你，”中原握着他的脖子，“你现在还想死吗？”

太宰瞪着眼睛，“当然了，小矮子的——”

“我问你，”中原收紧了手，“你真的，还想死吗？”

体术大师精练的躯干缓缓压近，千锤百炼的机体带来的张力无可比拟，如狩猎的大型猛兽。

“如果你说是，我现在就掐死你。”

太宰盯着他，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突然笑起来，“好啊，没想到中也你这样为我着想。”

中原收紧手，看着太宰像只被钉死的蝴蝶一样缓慢地死去，在我手里，变成属于中原中也的标本。

然而在某一瞬间，太宰突然抓着他的手。

中原放开了他的花。

我要失去他了。

太宰激烈地喘着气，面上还带着笑，“好了，玩笑到此为止。”

“不是玩笑，”中原抓起落到地上的大衣，毫不留情地把坐在上面地太宰掀了起来，“我是真的想杀死你。”

我不曾拥有他。

太宰捂着磕破的头哀哀地叫魂似的抽着，“中也你居然这么想我的吗，你好狠心。”

中原说，“你居然选了那样一个人。”

我不接受这种败北。

“你在说什么呀？”太宰虚伪地笑着。

我从未曾有入场的资格。

“不止是纹身吧，那个。”

中原不想再看他的脸，大踏步地向任务地点走去。

真恶心。中原想。

太宰怎么可以这么像人类呢？

那种家伙，也配有灵魂伴侣吗？

尽管是灵魂伴侣，镌刻在身上的反而是各自的名字。

太宰。

织田作。

轻声的，高声的，笑得，怕得，无奈的。万千话语凝成一句，看一眼，就懂了。

那是中原中也破解不能的钥匙，无缘得见的迦南密地。

比双黑更隐秘的，亲密的，上天注定的、良缘。

荒神无能为力的、心的选择。

真好笑。

“中也，我决定去做个好人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中原叫道，还没转头又赶忙弹腿踢开一颗飞弹，咬牙切齿地，“混蛋，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哦，中也。”那家伙一如既往地有一种黏黏腻腻地恶心语气。

中原不太确定地想，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没事吧，太宰？”

“什么都没有发生呢。”太宰笑着，“小狗狗的脑子就不要想太多复杂的事情了。”

“混蛋青花鱼！！！”

但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彻底输掉了。

我早已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