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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7】Don't Fall into the Dream

作者 : 不正兔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家庭教师HITMAN REBORN! Reborn,沢田纲吉

标签 家庭教师 r27

1437 20 2020-8-18 22:15
导读
※ 【平行的可能性】合集第一篇,1.2w字一发完,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

合集设定:被非73射线照射后彩虹之子将变回成体(非解除诅咒)



※ 灵感来源于BGM: Follow-Survive Said The Prophet

BGM:Inthe end-Tommee Profitt



              
《Don't Fall into the Dream》









0.



沢田纲吉正在往下坠,从很高很高的大厦上直直往下坠落。

阳光随着他的坠落再也触摸不到他的脸颊,他坠入四周耸立的钢铁巨木的阴影里,然后从正对那座的玻璃巨幕里看见了坠落着的自己。



他很困,很乏。



他听见有人对他说:



放弃吧,没有人将接住你。





1.



一开始局势是明朗的。里世界忙着恭贺新王上位,晚宴的邀请函像流水样不断。纲吉坐在首领室里,苦着脸看着办公桌上一叠叠一沓沓撂着的文件,信函穿插在纸页垒起的墙里,进一步把青年人埋进工作的苦海里去。



他银发的左右手提出为他分担工作,但立刻便被打来的一连串子弹逼得退开了几步。那位惯常穿着一身黑的老师端着咖啡从门后的阴影里优哉游哉地走进来:“别太惯着他,首领就该有首领的样子,自己的工作就当自己完成。”他低头啜了一口咖啡:“何况岚部的工作也不少吧?”

狱寺隼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转头看向他褐发的首领——“ 狱寺君,还是我自己来吧。”年轻的首领朝他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你的工作也不少,光是处理那些就已经帮了我大忙啦!”

银发碧眼的人盯着那灿烂的笑颜直在心里叹气,他敬爱的首领总是这样,看着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温润模样,但实则一旦在某些事情上做出决断后便不会轻易改变:“那十代目您多注意休息。”他最终还是退让了:“我先一步告辞。”



待他走出房间,Reborn随即就关上了门。他落座于那张可以说是专属于他的矮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学生兼恋人的不满的抱怨。



“Reborn,你就不能用更和善的方式来进行劝说吗?”

——能,但是这样更直接也更快。

“下一次。”



“唉,看在这个月惨不忍睹的的财政报告的面儿上,你就不能少在墙上门上穿出几个弹孔来吗?”

——也可以,但是相信并盛财团会填补那些赤字。

“我的弹夹还没有空。”


“什么叫自己的工作自己做!Reborn还不是整天什么也没干,光待在我这数落我!”

——不管是身为家庭教师还是门外顾问亦或是体贴的恋人,监督自家学生/首领/爱人都是理所应当的工作吧?


但这一次Reborn仍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放下架着的双腿,几步走到那喋喋不休的,不自觉撒着娇的恋人后面,把朝向桌台的转椅整个儿旋向了面朝自己的方向。

他撑着转椅两边的把手,干脆利落地俯身贴上了恋人的唇,把剩下那些多余又无关紧要的字句通通堵死在一个缠绵缱绻的亲吻里。

“等你把这些工作处理完,我们一同出一次任务吧?”老师在学生的额上又落下一吻:“算是赔礼道歉?顺带活动活动你久坐的僵硬的身体。”

沢田纲吉被亲得晕晕乎乎,被拧了180度的转椅使他现在正对着窗户。此刻外面天光正好,阳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眯着眼在一片光亮里望见了那个人逆着光镀上了金边的朦胧剪影,这画面美好得甚至让他在一瞬怀疑此刻是否身处虚幻里。


但他只是愣愣地,下意识地,仍一如既往地回答他的老师:

沢田纲吉回答他说:

好。






2.



师生两个在宴会厅里走走逛逛,倒也没什么人停下脚步来与他们寒暄交谈——他们现在既不是彭格列年轻的十代首领也不是世界第一的职业杀手,仅仅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差点没被邀请来参加晚宴的小人物罢了。

“我衷心祝愿我以后所有必须要参加的晚宴能和今夜一样美好。” 手上还端着一份黑森林蛋糕的沢田纲吉鼓着被填得满满当当的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他接过老师给他递过来的饮品喝了一口。


哎,果然是毫无酒精的果汁饮料。


“我已经20岁了。”青年人不满地朝老师晃了晃杯中澄澈的液体:“就算在日本,也已经是可以喝酒的年龄了。”


“可我没教过你以这么敷衍的态度应对任务。”对方回复他,同时抬手干脆利落的几枪打碎了顶上最亮的七八盏吊灯:“何况以你那酒量,沾一点估计就要醉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反正不是有你在这儿吗?


沢田纲吉扁了扁嘴,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他只是乘着老师开枪的短暂时间里眼疾手快地捞过一杯酒来迅速抿了一口。


宴会厅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陷入了混乱,女宾们频频的尖叫声让年轻的首领终究有些于心不忍:“我们不是来找他们和杰索家族合作的证据的嘛?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可话是这么说着,褐发的青年人手上动作却仍然不慢。他将闻风赶来的警卫一一放倒,然后紧随着他的老师向这栋古老又巨大的建筑物深处跑去。


“ 外面越乱,里面找起东西来才越方便。” Reborn在走廊和楼梯间里七弯八绕地爬上爬下,直把沢田纲吉也绕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实在摸不清楚自家老师是什么时候绕到了什么地方把这栋宅子的电闸给切了,他只知道在一片黑暗里,只要跟着老师前进就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奔走在最顶层的走廊里,身侧一边是接连不断的房间木门,一边是大理石精心雕刻出的洁白窗台。


走廊是那么长,穿过窗台投在廊道上的月光是那么清亮。沢田纲吉踏在这月光铺就的道路上,晚风扬起的薄薄窗纱不能阻挡他跟随前方那人的脚步分毫。他盯着那个漆黑的背影,一瞬间生出一种就这样一直跑下去也不错的幻觉来——


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3.




“ Reborn!你拐弯的时候好歹和我说一声呀。”青年人撑着膝盖和门框轻轻地喘气,他的老师看起来已经在这陈设精简却大气的房间里呆了有那么一会儿了。


“ 你自己心不在焉怪谁?” Reborn嘴里叼着手电含混应他,手上翻找各类文件的动作却丝毫不停。他看也不看自家学生一眼:”你有那个闲功夫抱怨不如守着门口别让人靠近。”


“ 喔—” 沢田纲吉嘴上答应着,但眼神却只往这房里瞄。

落地窗映进来的光堪堪照亮了一小半空旷的房间,让他瞧见几乎铺了一地的雪白纸张,看见散落在地毯上的几个开了或没开的保险箱,望见他恋人专注于工作的侧脸。


Reborn单膝跪在地上,月光只笼住了他身体靠窗的一侧——

正好是站在门边的沢田纲吉看不到的那一侧。

该死。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却在念头产生的下一刻靠着枪械开火的刹那灼灼火光看到了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庞——Reborn一枪崩掉了保险柜的锁。

有好一会儿沢田纲吉没能反应过来,而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过脑的话已经冲出嘴巴一半有余了:“你好歹装个消音器呀!那么大的枪声万一有人过来了怎么办?”

但对方只顾着从刚开的箱子里掏出新的战利品来,语气平平淡淡:“你心里很清楚,不可能会有任何人过来。”

这句话把沢田纲吉弄得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老师站起来翻看取出的资料,忍不住挠着头低声咕哝:“不是你刚叫我守着别让人靠近的嘛?”

但Reborn懒得理会他的嘟囔,男人丢开手中的文件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望向年轻的首领轻声道:“状况很好。他们没有合作意向,更没有签署合并条约,你担心的一切情况都不会发生。”

这听起来应该是个十足的好消息,但沢田纲吉却在抬眼间望见老师直视他的深邃黑眸,那直直望进他心底的目光扎得他突然想要退缩——什么叫他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时间宛如在这一刻凝结了,只留月色还在流转,倾泻在那人身上的银光让沢田纲吉晃了神。

他只得定定地看着Reborn一步步向他慢慢走来,踩在一片片雪白的纸片上,跨过一个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老师最终跨过了月色投在地上的模糊光暗分界线,和他一块淹没在了阴影里。他看见Reborn的脸上不再带有任何感情的弧度,严肃地要开口要和他说些什么。

可沢田纲吉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他知道他不能听。他鼓噪的心脏咚咚震颤着耳膜,四下奔涌的血流令他呼吸不畅,他有一瞬间甚至想要直接尖叫逃开——


啊——


他听见有人替他叫出了声。








4.


房间门口正对的窗户里,现在只剩下了一片翩飞的衣角了,被遗落的烛托掉进了月光铺成的地毯里。


沢田纲吉的反应很快,他几步便窜过了走廊奔到了窗台旁,一手扳着窗沿翻过了窗框,及时地抓住了那只就要坠落在地的蝴蝶的翅膀。


年轻的女佣眼里满是惊慌,她听见好似有枪响便跑过来查看情况,而乱糟糟被翻箱倒柜的房间状况叫她想要落荒而逃,谁知几步后退间却翻落了石窗。她忍不住惊声尖叫,却在恐慌里被人一把拽住了腕——


她抬头向上望。


——拉住他的青年人弯起眼朝她露出一个温软安抚的笑:“我要把你甩进旁边的窗台里。”他用眼神向女孩示意一旁另一扇石窗:“你不要怕,我绝不会松手,等一下够到了就抓住窗框翻进去好吗?”


女孩不再惊慌,她在那双清澈的蜜棕色眼瞳里得到了莫大的安心感,并朝着温和的青年人用力地点了点头。沢田纲吉嘴里念起“一,二,预备”,手臂上的筋肉绷紧又放松,直到那女孩完全安全翻进那窗台,他才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手。


但他自己仍扒在窗沿上,抬头望向这会儿才出现在他视线上方窗口中的Reborn。他的老师把眼睛藏在了帽檐打下的阴影里,叫他看不清对方此时此刻的表情。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他听见他的老师问他。


沢田纲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痴痴地昂着头用视线一遍遍描摹着对方被月光映照着的轮廓。那是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刻的俊逸容貌——倘若像老师说的那样,假使基里奥内罗家族并未与杰索家族合并成米尔菲欧雷家族,那么非73射线就不会被研发出来,那么此时此刻他的老师将不会是如此高挑又俊朗的模样,而仍旧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只有被非73射线照射后的彩虹之子才将短暂变回成人体态。


沢田纲吉久久地痴痴地盯着那个幻影,但随后他突兀地,怀抱着某种希冀似的,缓缓地开了口:


他问他的老师:


“ 倘若我坠下去了,你会接住我吗?”


夜空中的云层在一片静默中越积越多,月牙渐渐被遮蔽起来。那从层层帷幕里透出来的光越来越弱,映在两人身上的荧色越缩越小。


而直到最后一丁点儿幽光也隐在了云后,悬挂着的人也终究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年轻的首领就这样笑着松开了早已扳得指节发白的手。


沢田纲吉就这样任凭自己坠落下去。


他在最后坠落着不断拉远的视野里,看见了老师转身离开了窗旁。



有一个声音重又在他耳边响起:

放弃吧,没有人将接住你。







5,




24岁的沢田纲吉独自一人前去和米尔菲欧雷家族的首领谈判。这趟行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想守护的那些人,也不想把试图守护他的人卷进此次凶多吉少的行程里。因此这个年轻的首领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守护者,甚至也没有告诉他的老师。

他在一个空旷洁白的房间里见到了敌对家族的首领,那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人,对方笑眯眯的打发了所有人,使这偌大空阔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沢田纲吉当然没有答应白兰提出的任何要求。

但那个一直笑眯眯的人也不恼,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向彭格列年轻的首领伸出手来:“这样吧纲吉君,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如何?”

沢田纲吉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他看见白兰手上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机器,机器放出的光带围绕住了他们。白兰仍将手伸在他面前:“本来是为了一个游戏而准备的道具啦~这个算是微缩版本,只能传送几个人而已~”

他又把手向沢田纲吉靠近了几分,一直眯起来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纲吉君现在可是没有退路的吧?别担心嘛,只要把死气炎输入进去就好了——尽最大能力哦~”

沢田纲吉保持着镇定,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早已没有退路,他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独自面对一切的觉悟。他缓缓地向那个机器伸出手去——但白兰先一步握住了他。

两位首领的大空之炎猛地爆散开来,然后交织着并进了那台机器的光带里去。沢田纲吉感觉到身处的空间在剥离崩塌,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笼罩了他,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仅是因为死气炎不受控制地涌出,更是因为有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正疯狂地往他脑子里钻。

他在意识陷入一片漆黑前,只看见了那张仍然眯着眼笑嘻嘻的脸,白兰轻快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遥远,他听见那人俏皮地对他说:


“旅 · 途 · 愉 · 快 ~☆”







6.




他在14岁的并盛町街道里醒来。


青年人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大概是工作日的早晨,街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学生。


“十代目!”


他听见怀念的声音响起,刚想回头去看,那人就迎面直撞了过来。想象中的碰撞没有出现,银发的少年径直穿过了他,向前方跑去。他有些怔然,但随后又听见几个颇为亲切的声音


“喔,阿纲早啊!”少年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某个人的肩膀。


“你搞什么啊棒球白痴!对十代目尊敬一点啊!”


“一大早就那么精力旺盛啊!啊,沢田也在,你们要来一起极限地跑步吗?”


“早啊,纲君。”短发的女孩笑着和被自己大哥揽着肩膀的人打了个招呼。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向前走去了,青年人忍不住跟了上去,他踌躇地向那群人最中央的褐发少年的背影伸出手去——


一个黑色的小婴儿一脚就把他踢得跌在了地上,气血翻涌使他陷入一片带着噪点的漆黑里。


而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已经不在街道上了。


此刻他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宴会厅正中央,头顶水晶吊灯的光亮刺目得让他睁不开眼。他在悠扬又隆重的交响乐声里,感觉有什么人执起了他的手,在他戴着的戒指上落下几近虔诚的一吻,有微凉的鬓角擦过他的手背,让他恍然间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是沢田纲吉,彭格列年轻的第十代首领。


他终于得以睁开双眼,然后只一眼便看见俊朗的他的老师单膝跪在他面前。那人竟没有戴上他几乎不离身的毡帽,他抬头看着自己的黑眸里盛着满满的笑意与爱意。


他一瞬间就清楚明白了:这里是“他”的继承仪式宴会现场,但不是他的继承仪式宴会现场。


在属于自己的继承仪式里,Reborn还是婴儿模样。


青年人随着掌声与恭贺声走下台去,与各个守护者笑着拥抱或示意,随后身边很快聚集了其他来恭贺的别的里世界中人。


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沢田纲吉突然发现他再没能找见那位老师的身影,连带着他熟悉的人们的身影好像也一并消失了。


年轻的首领很快被形形色色的宾客迅速围了起来,像被秃鹫围观的濒死的什么猎物


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独自一个人留在了这偌大的宴会厅场中央,即使被众人簇拥着。但这里没有哪怕一个人是他的同伴。他感到有些恐慌又目眩,视线旋转着像是什么对不准焦的老旧胶片机,头顶上吊着的水晶灯亮光刺目又灼人,烫得他笔挺的西服正装下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人群近一步凑上来了——


“哎呀,恭喜恭喜!”有人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不愧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是怎么爬上这个位子来的?



“纲君这么年轻英俊,不知要便宜了哪家小姐?”有端着架子的贵妇人上前打趣:“我家那位可人儿你看要不要见见?”

——这么好的机会,若本家族不能争取到,那便也决不能便宜了别的家族!


“教父,教父—”有个瘦小精干的眼镜男掏出份什么表单来:“算是我给您带来的贺礼了:您看啊,仔细看看啊,瞧瞧这上头有没有感兴趣的生意?”

——毕竟是年少轻狂,总比那些老滑头好诓罢?



沢田纲吉有种强烈的要呕吐的欲望,宴会厅的背景飘渺地涣散开去了,他像个被聚光灯罩住的某个丑角儿,独自留在舞台上任围观的看客指指点点——



而最后,这聚关灯也“啪“”地一声熄灭了,他被一片浓稠的黑雾包裹着,就这样坠落了下去——

  

无数的幻象朝他蜂拥而来。



那个曾恭贺他年少有为的一脸横肉的矮胖男人,吐着唾沫对着电话吼叫:

——那么个炸弹小鬼你们怎么搞不定?!彭格列侵占了我们多少地方!什么叫和平地区禁止军火私运?!还是不是黑帮了!?我再给你们多一倍人手,弄不死他好歹也让周边的其他什么人吐出块肉来!


那个看起来庄重大方的贵妇人,紧皱着眉头对前来报告的部下破口大骂:

——巧合,巧合!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巧遇吗?也罢,要是只得这样,那就换个方针好了!去盯着和他接近的女孩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别把肥肉拱手送给了敌对家族!


那个拿着一叠表单意图合作的精明男人,对着一个又一个老主顾压低声音耳语:

——彭格列禁止DU品买卖,您瞧这伤着了多少人的生财路呀。哎呀,您才是这片地头的管事人不是,那扛刀小鬼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不是。您瞧瞧,我这有点消息,是关于他父亲的……


沢田纲吉意识到这并不是是幻象——


这魑魅魍魉之中的口蜜腹剑、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就是使他身处此的原因之一。


这怎可能是幻象呢?


这是多少苦涩与不甘,多少泪水与鲜血汇聚的产物——


他在漆黑一片的虚空里不断坠落着,耳朵中充斥着无数的悲鸣,脑海里划过无数的荒芜——


他看见了残破的竹刀,看见了焦黑的牛角,看见了未能引燃的炸药,看见了陈旧的拳击手套,看见了崩断的三叉戟,看见了断掉的眼罩,看见了不再歌唱的小小鸟;

他看见战火纷飞的焦土废墟里,有小孩子拿着布偶放声哭号,可四周纷飞的尘土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起来给他一个拥抱;

他看见痛失挚爱之人的奋战者在悲泣中嘶吼喊叫,飞蛾扑火地再次转身奔向毫无转机的战斗最前线;

他看见有个娇小的墨绿色头发的少女,一次又一次张开她纤弱却执着的臂膀,毫不动摇地一次再一次挡在落难者的前方,挺直着小小的脊梁面对所有的伤害与危险。她深蓝的眸子里悲悯的光从一而终。


而沢田纲吉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什么也没能做到。


他看见硝烟滚滚的天空上,一顶破了一个小角的毡帽飘飘摇摇。


沢田纲吉在这份漆黑里坠到了底。


有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

放弃吧,没有人将接住你。







7




青年人再次睁开双眼,所处之地已不再是那件空阔雪白的屋子里了,他在余光里瞥见了巨大又肃穆的钢铁森林。


此刻,这里仅有的两个人正处于这钢铁建筑群里最中央的某座大厦的顶上。


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晴空一片爽朗,蓝色的天空之上见不到任何一朵浮云,这使头顶的艳阳毫无遮挡地直照在纲吉的脸上,把他的影子从高空投在了正下方遥远的水泥地面上。


沢田纲吉悬空在这沉默的世界中央。


风轻轻拂在这位年轻的首领脸上,调皮地拨弄着他纷纷扬扬飘荡着的棕色发丝儿。此时此刻,沢田纲吉只有皮鞋尖还踏实地踩在顶楼上,本熨烫的齐齐整整的衣领现在被笑眯眯的白兰单手轻轻攥着。对方把他悬空吊在了这高高的建筑顶上。


白兰温和地微笑着看他:“你看,纲君,你什么也做不到。但是,你瞧,假使你从这儿直直坠落下去,我保证,你在漆黑无望里看见的东西一概都不会在这儿发生。”


他把声音又放柔了一些,像哄着被蛛丝缠紧的猎物放弃挣扎陷入长眠那样:“只要你一个人坠下去,所有人都将安好。放弃吧,没有人能接住你。你只要放弃就可以了,然后这个世界就将没有争斗,没有战火,没有硝烟,也没有非73射线。”


“只要你就这样坠落下去。”


是的,只要坠下去就好。


沢田纲吉轻轻闭上了眼睛。


眼下带着三个紫色倒三角纹的青年缓缓地松开了手,褐发棕瞳的青年缓缓地坠落下去。




-




“我知道你跟过来了,想要忽略那种杀气其实真的挺难,尽管我觉得你应该已经尽力收敛过了。”白兰朝着身后偏了偏头:“现在这里没有非73射线了,你可以放心出来。”



回答他的是子弹上膛的咔哒声:“你明知道我跟过来了还特意把我也传送过来。”



“啊~☆ 因为我觉得比起拿枪对着我,你比较倾向于去管你的好学生啊。”

——或者说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跟过来所以才和纲君单独会面的嘛~☆



他看见一个西装的小婴儿纵身跃了下去。



“友情提示下面还是有非73射线的哦☆”








8



沢田纲吉正在往下坠,从很高很高的大厦上直直往下坠落。


他把自己放松开来,褐色的瞳眸不惧炽烈地直直盯着太阳。那轮圆日高高挂在天上,毫不吝啬地把光撒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里去。

可最终阳光还是随着他的坠落再也触碰不到他的脸颊,他被一个人留在了巨大的黑影里。

他已经坠入了四周耸立的钢铁巨木形成的阴影里,然后从正对那座的玻璃巨幕里看见了坠落着的自己。


再没有什么比放弃更简单的事情了。


他看着在玻璃里映着的自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最起码他已经努力过了,也挣扎过了,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甚至不知道牺牲了多少珍视的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京子和小春真心绽放的笑容了;他看见15岁的蓝波过分地成熟,和曾经赖着他闹脾气的小奶牛天差地别;他时常看见狱寺身上绑着一层又一层绷带,却在被他发现时逞强地跳起来又痛得倒回去;他很久没有看见山本握住球棒了,他总是抱着那把竹刀自认为没人知道地一个人跑去墓前呆上很久;他看见库洛姆的身体时不时出现状况,在睡梦里皱着眉喃喃着“骸大人”;他看见大哥对着自己的妹妹憋了很久却说不出一句曾经张口即来的蹩脚借口;他看不见云雀前辈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是草壁的沉默的表情让他感到十足忧虑。


而他自己直到豁出性命的这一天以来,也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他这一路走来,慢慢地不再伴着鲜花与笑语,而渐渐踩在了血泪和牺牲的焦土上。


这样沉重的日子何时能到头呢?


但是就快了。等到他从这高楼直坠到底,一切就总算可以结束了,除了他,所有人都将回归幸福。



但他仍睁大着眼看向在玻璃里映着的自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



他忍不住向自己提出疑问,自始至终,他到底哪一步做错了呢?



是他不该为了几对爱侣拆穿几个家族的利益联姻吗?是他不该治理那些贫弱却枪战不断的街区吗?是他不该拒绝曾经同盟家族的DU品生意吗?是他不该——



是他不该执拗地执着于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吗?



他透过那玻璃幕墙,仿佛看到了一群开着宴会狂欢着的疯癫的黑影,他曾经在那戴着各种面具的人群里格格不入——不够圆滑,也不足够聪明。他看着他们奏响礼乐,拉响礼炮,在多数人的眼泪和苦痛中豪饮吞咽——而现在他也将要坠在他们的餐桌上了。



但他这样坠下后,其他人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



他所作出的所有挣扎和努力,真的有发挥哪怕一点点的作用吗?



他抬头往天空望去,钢铁建筑周正的边角慢慢地将天空逐渐遮蔽,他看不见他的太阳,那抹光已经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风声在耳旁呼啸着,已经离地面很近了,在生命的尽头里,所有的疑问都不再将具有任何意义。



但在漫长坠落的最后,沢田纲吉突然想到了他的老师——



若Reborn得知他的死讯,又会是一番怎样的表情?



他歉疚地闭上了眼睛。



却毫不奢望有人来接住他。





——“别犯蠢了阿纲,给我清醒过来!”





他好像听到黑暗里似乎有人唤他,但沢田纲吉一点也不想动。



——我已经努力过了!挣扎过了!!

——所以呢?!就仅仅因为没有满意的结果而放弃了吗?!我教你的拼死到最后一刻的觉悟哪里去了?!!



——我已经很累了啊!不想再看见那么难过的大家了!

——那你就是仍然一点长进没有!你还在选择逃避问题!!!



——如果只要我一个人坠下去,大家就能幸福的话,我一个人坠下去就可以了!

——少在那里讲漂亮话了!你以为自己很能干吗?彭格列是依靠你一个人独自奋斗才屹立不倒的吗!?是你自己说的要一起去看烟花的吧!?轮到自己身上就忘记了吗?!没有天空的气象要怎么才能幸福得下去啊?!



——可我做的那么多事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那是你认为对的事情不是吗!?放手去做就足够了吧!!



——你不要管我了啊!我已经想放弃了啊 !

——你是那么懦弱的人吗?!你的反骨哪里去了啊?!!如果你能学会放弃的话,那么现在的你就是一具被附身的空壳!!彭格列戒指现在会在瓦利安手里!!而你不会喊出:‘这样的彭格列由我来毁掉’这种话!!更不会把这件事在十年间里真真切切落实下去!!所以,可以了,赶紧给我滚起来!!!




-



——可现在已经晚了啊!!再没有人能接住我了啊!




-





——纲君/阿纲先生?

——想休息的话就休息一下好了,但是要记得起来哦 /小春会给你准备好吃的东西的!





——啊啦啊啦,阿纲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遇到一点困难就想要哭泣呢,但是没有关系哦。




——诶嘿嘿嘿,傻纲再不起来的话,就算是蓝波大人赢了哦!




——阿纲要就这么放弃吗?诶,可我总觉得阿纲是个更加顽强一点的人啊。




——给我极限地起来吧!拳击台上只要还没认输就是胜利者啊!




——Kufufufu,别把我看上的躯体拱手让人啊沢田纲吉。





——小动物,赶紧起来,咬杀你的人只会是我。





——十代目!请您再一次,再一次下达决断吧!!





-   



可是



-



没有人能接住我了呀



-



——所以说少来给我撒娇了蠢纲!!只要我在你身后,你就可以自己飞起来!



——别等着谁来接住你,给我自己飞起来啊!!!!!






-







沢田纲吉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一个小小的婴儿向着他坠落而来。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身躯渐渐长开,就像数年前第一次碰上非73射线时那样。


他看到正上方的那人逆着光的身影,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无翼的天使向他坠来。


他的太阳从天上,来到他面前,要将他照亮。


他看见那人对着他,举起了枪——



澄澈又炽烈的明橙色大空之炎从沢田纲吉的手心里喷发而出,那炽热明媚的火光从交错的水泥街道上席卷开去,巨大的气浪裹挟着一切冲向天空——

沢田纲吉在坠地的前一刻,在他的老师扣下扳机的前一刻,在死气弹射出的前一刻,凭借他自己的意志——


飞起来了。


早在14岁的那年,他就已经学会了飞。







9.




月光被囚在云翳里,20岁的沢田纲吉微笑着在夜空里坠落下去。

他昂着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那扇石窗,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闭上眼睛。

他就那样静静地,定定地,痴痴地望着。




——倘若我坠下去了,你会接住我吗?



阴云过去了一丛,有光亮从缺口里投下,像舞台上的聚光灯般打在了那窗口之上——



他看见他的老师再次出现了。



那人踩上了窗台,双手扳着两边窗框,垂着眼睫望着他,随后脚尖用力一蹬,向他俯冲而来——



——当然不会,因为我知道你将自己飞翔;

但倘若你折了翅膀,我将随你一同坠落。


他们在半空中相遇拥抱,月光从明朗的夜空里倾落下来。

沢田纲吉看着那顶毡帽在月色中翻飞飘去,让他恍然忆起在那个晴日下翻飞飘去的那顶——那上面带的尘土和血迹让他在这一刻、这一瞬、这一刹那胀满了泪水。

他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老师,紧紧地拥抱着他的恋人,他把头磕在他的肩头,哽咽着哭出了声来。

他们还在坠落,这梦境遥遥无期。他听见对方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把他拥得更紧了些。

他们坠落入了一片水里。

哗啦的入水声混杂着气泡翻滚的咕咚声响将他们淹没,沢田纲吉在带着微弱光亮的泳池里贴近了唯一的热源,不管不顾地拥吻上了Reborn。他捧着那人的脸,莽撞地把自己送上前去,磕着对方的唇汲取温度,眼泪融在水里消失不见。同样炽热的胸膛隔着各自的衬衣紧靠在一块,让他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可他只能带着一种几近要把自己溺死在这幻梦中的苦痛和决然,如同濒死的小兽一样没有章法地咬啮啃噬着。

Reborn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得更近,他扣着青年人的头,一边加深这个爱意与失意气息混杂的吻,一边把人带到水面上去。
他在沢田纲吉即将溺毙在这无望的亲吻前,扳着他的牙关迫使他开口呼吸。

青年人揪着师长湿透的两边衣襟,声音在哽噎里卡得不成腔调,他哭得像个14岁的小孩,道歉的话语磕磕绊绊。


他为当时年轻的自己藏在心里的不争气的念头道歉:



——可反正不是有你在这儿吗?



他哭着向那个已经逝去的幻影请求原谅,为自己的无所作为,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自己的冲动莽撞:


假使在那个20岁的夜晚,如果他没有拉起那个年轻的女佣,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们一同卧底参加了里奥内罗家族举办的宴会,他在明,老师在暗,为了收集两个家族合作的证据,用以警示其它仍未察觉不对的同盟家族。

但一切都不像幻梦里那样顺利,杰索家族的人早已在那等候多时。但Reborn本还有机会打开那扇门,拿到那些至关重要的文件的——如果他没有救起那个赶来查看情况的莽撞女佣的话,如果他救起的女孩没有尖叫出声引来敌人的话,如果他能在半空中应付打来的子弹的话——


如果的如果,这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两个家族不会顺利合并,非73射线不会横空出世,在那钢铁建筑的小岛上,他的老师就不会为了帮他而身死——Reborn甚至不能在公平的情况下战斗,非73射线对身体的侵蚀出乎意料。


Reborn眼看青年人带着泣音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道歉,烦躁地狠狠抹了一把那人脸上的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头发上滴落的池水,然后低下头又吻了上去。


比起沢田纲吉之前急促混乱的啃咬来,这一吻可谓是极尽耐心与温柔。吻毕,他把下巴磕在那个湿了水变得蔫巴巴的褐色脑袋上,环着那颤抖的肩膀带着些无奈的笑意开口道:“刚才还没尝出来,现在发现你到底还是在宴会上偷拿了酒喝。”



他感觉怀里的人僵硬了一瞬:“我就,抿了一口。”



“抿了一口也是喝了,翅膀硬了不听老师的话了。”



这话快把学生刚要平复下的感情又提起来,但老师掐住了那将要冲出道歉与愧疚话语的嘴:“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你就是不自觉撒娇的性子。”



“我从不认为你做的选择有什么错,否则你觉得你能逃过我的教育?如果你没能拉起那个女孩,说不定我才要真的敲打你一番。如果你觉得有什么是对的,那就尽管放手去做就好了,抱着挣扎到底的拼死的觉悟去面对。别总是低头往深渊看,多抬头看看天空。”



“偶尔想要依赖我也没有关系,哪有人能憋着一口气从头跑到尾呢?”



“——反正我一直就在你身边。”





老师的幻影笑了起来,戳了戳学生的心口:“反正我一直就在,你也逃不开。该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要做就做吧。”



“所以现在你应当醒醒了。”他叹了口气:“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完成,也只有你能做到。别再撒娇了,从梦里醒来吧”



-




24岁的沢田纲吉在最终决战前的晚上,从坠落的梦里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枪与帽,赤橙的眸里闪着决然坚定的光芒。





-






Record.



一个平行世界的记录文本。





沢田纲吉于18岁正式继承彭格列十代首领之位。里世界的新任教父出世。



在以后的两年间,年轻的教父致力于建立新的里世界规则,树敌颇多。



20岁对里奥内罗家族执行的探查任务失败,未能取得关键证据文件,联合战线未能及时构筑建立。



里奥内罗家族与杰索家族在一年后正式合并为米尔菲欧雷家族,与其他家族形成了围剿彭格列战线。尽管年轻的彭格列首领与其同伴多方设法进行突破,但所有计划策略宛如已被提前知晓一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再一年,非73射线出现。彭格列首领疑似与其门外顾问首领确认关系。



此后两年间彩虹之子相继消失,最后只剩晴属性奶嘴未落入米尔菲欧雷家族手中。为获取最后的奶嘴与彭格列戒指,白兰约邀24岁的彭格列首领单独会面,但彭格列门外顾问中途介入。此次会面最后发展为激烈的战斗。在此次一战中最后的彩虹之子陨落,沢田纲吉以意志粉碎彭格列大空戒指后脱出。



其余的彭格列指环在此战之后相继粉碎。



又三月,双方家族首领进行了最后的决战。



彭格列十代目殒命。





-





白兰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青年人,不知为何毫无获胜的感觉。沢田纲吉战时的眼神让他联想到穿过无数平行世界里另一位彭格列首领的淡然——那仿佛在等待什么的笃定的眼神。他睁开眼睛皱起了眉,感到遥远的时空另一头有什么齿轮在逐渐咬合转动。



啧。











-另一个世界线







“你要偷懒到什么时候?给我醒醒。”



“……”



沢田纲吉睁开眼睛,床前的窗帘被拉得大开,那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眯着眼在一片光亮里望见了那个人逆着光镀上了金边的朦胧剪影,这画面美好得甚至让他在一瞬间怀疑此刻是否身处虚幻里。



他向那人探出手去。



Reborn看着恋人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一把捉住朝他伸过来的手:“噩梦?”



沢田纲吉没有回答他,只那两只蒙着薄薄水光的蜜棕色眼瞳定定看他。



“撒娇。”他把抓着的手扯过来,吻上青年手指上的两圈戒指痕,然后握着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再贴上自己的胸口。“但是偶尔给首领放一次假也不是不可以。”



沢田纲吉看着那对黑眸,感受手掌中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说不出其它别的什么话来。



但他仍旧愣愣地,下意识地,一如既往地回答他的老师:



沢田纲吉回答他说:



好。











               
  《Don't Fall into the Dream》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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