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656813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伏黑惠
状态 连载中
-
251
1
2021-3-19 17:57
- 导读
- 七年,一个人在最青春焕发,风采动人的年纪里住了七年,不,或许更长时间。
时光长河悠悠,他们一同经历文化祭、毕业旅行、高考,在递出志愿的夜晚聊未来,聊梦想,进入大学玩社团,打工,与社会接轨,看着对方一步步成为大人,陪伴对方从青涩无知的年华迈入残酷现实的职场,又在受挫与责骂之中拥抱彼此,互相加油打气。
这是有可能忘掉的吗?
06记忆
黑白相间的软毛穿梭指根,小狗鼻腔发出的呜咽隐藏在电风扇页转动的声响之中,春篇是最容易过敏的季节,花粉症对于小学时期的他是致命病状,浑的离世也有三年了。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伏黑惠端详着手心掌纹,毛绒触感似曾相识,温热的,柔软的。
久违的提起过去,昨晚梦见了幼年的自己,当他从温馨的梦境抽离时仍不可避免的感到孤寂,梦里的家有三色丸子,有电视机前的全家福照,有趴在腿上阖寐的幼犬,睁眼全成了崭新陌生的装潢,昏暗垄罩着,唯有月光幽幽将他唤醒。
成长不总是这样的?他早已习惯孤独,今后也将往复循环。
"伏黑君,你要下班了吗?"
伏黑惠把泰戈尔诗集放进侧背包里,听闻便抬头,那双戴有放大片的双眼扑闪扑闪的。
"是的。"
"太好了!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藏寿司,如果伏黑君待会没有事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在怎么迟钝也察觉的出来,对方那满溢而出的好感,他止不住想起乙女游戏的画面,如果他们真是游戏人物,女职员的好感度条大概爆表了,嗯?这么一说,他才是被攻略的那方?
"不,那个,我有点事,抱歉。"伏黑惠对厌恶、憎恨、讥讽......,之类的负面情绪都能够很好的处理,并无视待之,但在面对好感、喜欢那些的感情,他老是选择落荒而逃,他倒也不是回避型依恋人格,那得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前提。
他就是......不太擅长应付别人的好意。
婉拒女职员他离开图书馆,下午五点钟,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快下雨了,今儿出门没带雨伞,要回图书馆拿爱心伞吗?
"什么啊?你拒绝了?"犹豫时分,同样下班的禅院真希踏着步伐追上新来的老幺,揶揄地用肩膀撞上他的手臂。
"前辈听到了吗?"
"那倒不,看到那副情景大概就能想像她说了什么,但是为什么拒绝了?不喜欢?"
这里的不喜欢是问他喜不喜欢那类型的吧,喜欢的类型什么的,伏黑惠也从没想过,尽管完美继承了臭老爸的脸,身边也从不缺追求者,却从未与人定下关系。
"我没有那种想法。"
"是暂时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和她谈恋爱?"
凉飕飕的风吹起二人的发,真希前辈的马尾在空中飘舞,两者皆是,他答。
图书馆步行到车站只需要十几分钟,他看见Échiré Patisserie的招牌,原来开在车站附近啊,白底蓝字,倒与那「痞子」有几分相似。
逼卡进站,伏黑惠与禅院真希的家在同个方向,顺势一同等车,还好身边的人是真希前辈不是别人,伏黑惠免除想话题尬聊,最后再以嘿嘿干笑结束这回合的阶段,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电车进站,这时还不到高峰时段,车厢不至于人满为患,空位都留给行动不便或老弱妇孺,他俩双双站定于门边。
"但是我也很意外,毕竟惠你看上去不像对纹身感兴趣的人。"
伏黑惠一笑置之,要是把高中时期曾是不良少年一事公诸于众,怕是会收获满堂的瞠目结舌。
"我还在考虑,还没下定决心。"
"你想纹什么图案?"
"这个也还没想清楚,但我想把去世的宠物纹在身上。"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父母不同意吗?"
"不是那样的。"别说不同意,他都两年没见到父亲了。
"我想不必太担心工作方面,惠你的话想必也不会刺在引人注目的部位,既然是用做纪念更不需要过度在乎他人的眼光,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
真希前辈说的这些都不是伏黑惠踌躇不决的理由,他没法下定决心,想将浑烙印于身,带进坟墓,却又害怕裹足不前,他花了将近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才勉强适应没有浑的生活,纵然空虚也坚强的忍耐住,他还能在适应一次改变吗?伏黑惠不得而知。
"养宠物很快乐吧,回忆起从前的光景时是什么感觉?是坏的吗?"
伏黑惠摆首否认。
"是吧?是开心的事情吧,那你也不需要考虑太多,被死亡扼制住往往是最逊的。惠你不是那样的男人吧,我很欣赏你喔。"
伏黑惠告别真希提前几站下了车,凭借印象中路程成功抵达隐埋在街巷里的小店,相较于前次,这回他毫无顾忌推开玻璃门,站定到柜台前与褐发小姑娘四目相接道:
"我找五条先生。"
"今天来对了,他就在里面,进去吧。"钉崎野蔷葳叼着素描笔指着内里办公室的方向。
伏黑惠轻敲两声,得到请进许可才推门而入。
"啊,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毕竟我们这的年轻人都没有礼貌,进来都不会敲门的。"
五条悟今日没有戴墨镜,一双瑰丽蓝眼动人瞩目,他为琐碎小事发牢骚,一边招呼伏黑惠坐下,依旧是那副简便的单人小沙发。
"稍微等我一会。"
他应声好,便静静呆坐着详查对方整理桌面,画稿比前些天的数量还多,一旁摊开着花卉图鉴,书页上印有山茶花的图样,山茶花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那么,我亲爱的客人,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简单收拾书桌,五条悟坐到他对面,顺势将手里的Faber Castell素描笔插在耳上,笔身穿透发丝,宛若别了朵玉簪。
十指分开相抵,食指相互触及,伏黑惠做两三次呼吸才开口。
"我想请问,您认为刺青的意义是什么?"
此言一出,对方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露出一抹微笑,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蓝色眼珠玩味的盯着他。
"你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第二个,伏黑惠在心底咂摸。
"我认为,刺青代表回忆。"
"纪载人生的某段历程,或是内心的更迭变化,人在经过特定的人事物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改变,而记录那种变化的,就是刺青。"
"纪念日、写日记、备忘录,什么都好,这些都远远比不上在身体刻划还来的印象深刻,割线时的阵阵疼痛都是在提醒自身,要记得。"五条悟伸出手指敲了敲脑袋:"用这里。"
接着又往下移,指着心脏道:
"以及这里。"
春风徐徐,夜晚的风带有凉意,发梢颤颤巍巍的抖动,得到了回复,他起身离开没拒绝五条送他的提议,柜台小姑娘不知跑去哪里,错失道别时机,伏黑惠提了提右肩的背包,顿步回身道:
"刺青不会后悔吗?"
白发男人抱着双臂倚在门框,门旁的挂灯闪耀鹅黄柔光,使锐角分明的脸看上去朦胧模糊。
"也是有后悔的情况,所以才需要考虑清楚。"
"就算去雷射也会留下痕迹,除非将皮肤整块切掉,否则只能疤痕、纹身二选一了。"
伏黑惠从那抹笑容里琢磨出一点深意,这个痞子刺青师是活生生的谜团,一层一层拨开会看见什么呢?他止不住猜想。
"......五条先生也有那样的情况吗?"
对方一向有刃有余的笑脸怔了几秒,笑意更深,露出牙贝。
"嘛,算有吧。"
07狐狸
"你这臭婆娘!"一声狂怒爆吼如惊雷劈开,在鸦雀无声的图书馆内轰然作响,伏黑惠放下手中书本,绕过运书车,握着栏杆从二楼向下俯视。
"老子说没有就是没有!还想噱钱?"
"但是先生,您这本书已经逾期超过六十日了,按照规定您必须支付违约金,并将您借阅证停权......"
"放你妈屁!老子平时工作那么忙,谁会记得啊!你们图书馆是不会打电话来通知吗?服务不周到还要顾客缴违约金?这哪门子的道理啊!"
总是会有这种借阅人,伏黑惠赶忙下楼支援,柜台女职员还在试图与奥客说理,他滑溜挤进两人之间。
"这位客人,请您跟我来吧,别打扰图书馆内的其他顾客。"
"怎么?不想把事情闹大,想静悄悄解决啊!我偏不!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们图书馆骗钱!"
骗你个锤子,骗蓝领阶级六十块钱做什么?更何况钱还不是落到他口袋。
"您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先到会客室坐一坐如何?"伏黑惠伸手想搭上对方肩膀,好能一边好声好气将他哄推出去。
"坐你妈!老子看上去很闲吗!赶快给我弄好!"对方呲牙咧嘴挥开他的手,一肘子敲在他脸上,伏黑惠吃痛的捂着嘴角,心火蹭蹭燃烧。
女职员大概是第一次碰上蛮不讲理的顾客,吓得梨花带雨,手脚发软,杵在柜台魂不守舍,连怎么刷条码都忘了。
他望着大拇指擦出来的血迹,恍惚的意识到已经好几年没受过跌打损伤,一瞬间被拉回打架斗殴的高中时期,吵杂的叫嚣,排气管的轰鸣,棍棒撞击的震动,久远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记忆。
"这位先生,您打了我们图书馆的职员是吗?"
禅院真希风风火火赶来救场,一把制止胡搅蛮缠的客人。
"我哪里打人了!是他先靠近我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先生,如果不想我叫警察的话,就请乖乖缴清罚款走人。顺带一提,那里有监视器,谁错谁对,我想各自心理门儿清。"
意识到自己占了亏,对方跺了跺脚,恶狠狠的甩门离开,禅院真希拍拍吓成软脚虾的女职员,上前刷条码查看余额。
"什么啊?也才六十块,真要那么不想付倒是按期还书啊。"吐槽完才转身关心伏黑惠的伤势。
"惠,没事吧?"
"我没事。"
"先去处理一下吧,我来站柜台。小樱也是,稍微休息一会儿。"
伏黑惠与那名叫小樱的职员点点头,他去到员工休息室,方得知医药箱放在储物间,马不停蹄辗转到一楼储藏室。
为什么会把医药箱放在储物室啊?他皱着眉头用棉棒沾取药膏按上伤口。
这不是伏黑惠身上出现最严重的伤势,他受过的伤多了去了,也就一身向不着家的父亲学习的三脚猫功夫能唬唬人,尽管如此伏黑惠依旧无法避免受伤。
他这辈子似乎都生活在泥沼中,疼痛能使人清醒,能让他意识到他还活着。
虽然行尸走肉也没比较好过。
伏黑惠包扎完伤口,与真希前辈报备一声,转而上楼继续归放运书车上的书。
又是阴雨绵绵,云层厚重的宛若随时都要坠场暴雨,嘴角伤口隐隐发疼,混杂在阴天蔓延的潮湿中使人不悦。
"惠,剩下半小时,你先下班吧。"
"不,我──"
"是主任的意思。"
既然是上级的指令那也没办法,伏黑惠收拾东西准备麻溜的滚蛋,顶着春分时节的阴凉水气疾行,身后高跟鞋跟杂乱的踩踏声使他驻足。
"有什么事吗?二宫前辈。"
二宫樱气喘吁吁地停下,面对伏黑惠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我想报答你,上午、上午救了我......"
"救了前辈的是真希前辈,不是我。"
"但是,是伏黑君先赶到的!"
这倒没错,阴冷湿凉的风环绕,伏黑惠看见对方发下绯红的耳尖,他突然很想问问,二宫前辈喜欢他的理由是什么。
脸吗?还是声音?又或是这双手?哪里?究竟是哪里值得喜欢,伏黑惠不明白。
妳为什么喜欢我?在那个瞬间近乎脱口而出。
"不用了,前辈的心意我心领了。"
他又逃了,再度错失拒绝的机会,他是个坏人,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仍选择闭口不言,哪里?到底他身上的哪一点能够让人为之迷恋?伏黑惠始终搞不清楚。
雨滴终究落了下来,一点一点坠在泥地,一线一线打在窗户,看上去很疼,雨天独有的气息垄罩鼻翼,他突然很想吃热呼呼的豆腐锅。
提示声响,到站下车,感应卡出站,雨幕将视野拍的模糊,车站内外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豆腐锅计画取消,回家吃鸡蛋粥,伏黑惠从包内掏出折叠伞,捵直骨架步入雨中。
香烟混杂古龙水四处弥漫,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之,他感受到手背上炙热的体温与水气,有人闯进他的伞下。
"客人,你不介意与我共撑一把伞吧?"
那副面孔过于妖冶,刹那间还以为是哪儿蹦出来的精灵。
他怔了一会,手从温热掌心下抽离,将伞架礼让给侵入者。
"......您要去哪?"
"吃晚餐。"
袅袅白烟横亘,驱散春寒与潮意,暖烫汤底咕噜咕噜沸腾,鲜艳火锅料上下起伏,伏黑惠吹着筷间方熟透的香菇,待它冷却便送入口中嚼食。
他这边啃着青菜,五条悟那边在涮肉,涮完肉就丢伏黑惠碗里,才接着涮自己的份,看上去也不像是在刻意讨好,自然的宛若习惯,伏黑惠也就杯里红茶是自己倒的,菜、肉、酱汁在他抽身去饮料吧的空档瞬间成型并一一摆放有序。
肯定是把妹老手,他咽下沾酱肉片,嗯?这个酱还挺好吃的,怎么调的?伏黑惠好奇地用筷尖拨弄碟皿,试图看清酱油内的佐料。
"怎么?不好吃吗?"
"不是的,我很喜欢。"
五条悟顿住,深深瞅了一眼伏黑惠,又收回视线继续动手涮肉。
"脸怎么了?"
"被客人打了。"
"???图书馆也会发生这种事?"
"图书馆的客人也是人。"虽然奥客比例少,但也不是为零。
他接过五条悟手里的长柄夹,两人自觉对换身分,其实不需要这样,他们并不熟识,没有一方为一方涮锅的道理,但伏黑惠就是想这么做。
"很痛吗?"
"不怎么痛。"
"不生气吗?"
"当下还是挺生气的。"
热汤煮沸的冒泡,五条悟探过身,手指穿过白雾触及嘴角,店内不仅有暖气,还桌桌摆有电磁炉,两人之间放着脸盆大的锅,体温不会低到哪去,伏黑惠却觉得嘴边指节寒凉,脸颊滚烫如醉意上头。
"要不要帮你打回去?"
蓝眼睛在黄灯下璀璨艳丽,眼里有戏谑、促狭,油嘴滑舌,宛若狡诈等待兔子掉进窟窿里的狐狸,眼神又不全然是逗趣,太复杂了,与情场猎手比段位,简直是小虾米对大鲸鱼,他摸不清五条悟的想法。
他希望他回答什么呢?是好,还是不好?
理由呢?又不是母鸡护崽,针眼般大的委屈,伏黑惠根本没放在眼里,自然也不需要别人为他出头,他早已经过了在外受欺负回家告爹的年纪,却也依旧无法很好的消化五条悟的玩笑。
也许是他的玩笑过真了,他回避视线,悄声说了不用。
......心头怪热的。
08反将
嘴角的伤口恢复缓慢,毕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他换药重新包扎后背上侧背包离开,前几日在图书馆打闹的客人拒缴罚款被移送法办,真是的,不就六十块钱?气没出到还吃上官司,伏黑惠搞不明白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今天晚上主任召集职员开会,说明些图书馆的未来方针,还特地强调遇见蛮客该如何处理,伏黑惠牺牲左脸颊换来员工会议,呵,真值得。
会议一结束,二宫樱便缠了上来,基于她只是围着自己并没有做些出格事,伏黑惠也不好黑脸示人,在满片求求你了、拜托你啦……的哀求声中,要不干脆答应她宵夜邀约好了,他这么考虑着。
步下图书馆阶梯时,已是晚上九点钟,他正准备开口应允,忽撞见骑楼下蹲在墙角抽烟的男人。
香烟燃至尾端,他毫不留恋的捏着烟屁股,将剩一小截的烟头捻进便携式烟灰缸内,圆盒锁圈与钥匙串挂在一块,金属相互撞击发出铿锵声响,在静谧夜中十足响亮。
五条悟从方盒叼出一根烟,打火机火苗燃起的须臾,伏黑惠瞅见他青红交加的面容。
晚风袭来,扑灭星火,烟头一点朱红于昏暗闪耀,沉寂汪洋般的眼曈涌动,伏黑惠似乎由下至上感觉到片片湿凉。
"客人,你有时间吗?"
他果断拒绝二宫樱的宵夜邀请,摸黑将五条悟带进图书馆,两人盘坐在储物间一隅,伏黑惠打开内置手电筒搁到置物架,盛着淡黄光仔细端详对方脸上的伤势。
瘀青纵横,红肿又带着青紫,即使满面伤痕,依旧俊美出挑。
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伏黑惠揣着疑问,摸出他二十几分钟前方收拾好的医药箱,他对处理跌打损伤很有一套,俐落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五条悟也不出声,就静静盯着他瞧,那双透彻蓝眼珠看的他额间渗出薄汗。
"客人,你不打算过问吗?"
"发生什么事?"伏黑惠懒得和他拌嘴,顺着他的意思问。
"你猜。"
果然就不该依着他,隔着棉布重重一按,痛的五条悟呲牙咧嘴。
"哎呦哎呦,客人按的我好疼啊!"
"好好说话。"
此言一出,他又闭上嘴不吭声了,就只看着他傻笑,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知乐个什么劲。
"客人您要帮我打回去吗?"没想到他会提这荏,都过二十半载了,说什么出不不头的,是小学生吗?伏黑惠撕了段透气胶带,扶着纱布边缘仔细沾上。
"不要。"
"悟好伤心喔。"
总觉得他今儿比往常都还要混不吝,妄图用玩笑话敷衍了事,一派轻松遮盖疼痛,这种行为伏黑惠也不是没做过,但放在五条悟身上就显得有些违和,意识到众人口中的「痞子」并不是真没心没肺。
就像舞台小丑其实不是在笑,而是在哭,但掩于浓重墨彩下不会有人瞧出端倪。
挺可怜的,他心想。
"行了,别笑了。"确认胶布黏紧肌肤,他着手收拾医药箱,浮尘于微光漂泊,照亮彼此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疼了就喊疼,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也不丢脸。"
伏黑惠的高中生涯逞凶斗狠,起初邻居大姐姐还会替他包扎伤口,时光转瞬即逝,拿着大学通知书留下句「"要保重。 "」便一走了之,他望着皮开肉绽的口子拙劣的模仿津美纪的手法为自己疗伤。
五条悟笑意退减,唇角残留浅薄幅度,身子歪斜倚靠在置物架上。
"可我觉得很丢脸呢。"
"那又为什么要给我看?"
"因为客人没有说三道四的爱好。"
"我喜欢老实的家伙。"
啧,又不正经了。
伏黑惠左耳进右耳出,五条悟是不是痞子他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不能信了他那胡诌瞎扯的本事。
阖上箱盖归还原位,伏黑惠扯着人胳膊悄悄步行在图书馆内,廊道静谧无声,想必应是歇馆了。
他可不想被安上携着男人夜闯神圣书堂的罪名,一路猫着腰蹑手蹑脚,五条悟慢悠悠的插着口袋踱步,见平时矜贵清冷的小白领,身穿正套西装一副宵小入室之姿不禁弯起嘴角。
离开图书馆,五条悟叫了台计程车,坚持要送伏黑惠回去,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两人坐上车,司机将地址输进导航,车軱辘辗过地皮,朝目的地前行。
"惠,你知道我觉得丢脸的原因是什么吗?"
改口了,不是客人。
"不知道。"
"我是被女人打的。"
"几个女的围着我往死里揍,你说我要怎么办?我总不可能打女人啊。"
伏黑惠重新认真端详他脸上的伤,女人的纤纤细腕能把一米九的汉子揍成这样也不简单。
他脑补出五条悟抱头被柏金包与凯莉包殴打的画面,笑出了声。
"小伙子,我看你这脸生的挺俊,怕不是争风吃醋吧?"前头开车的师傅串上一脚。
"师傅可真是慧眼识人,还真被您给说中了。"五条悟打开话匣子,攀上前排扶手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师傅掏心掏肺叙述今夜在他身上发生的种种暴行。
男人在一块就止不住吹牛,师傅开始回忆起年少往事,长篇大论,娓娓道来,五条悟悄摸退回后座,留师傅一人口若悬河。
争风吃醋啊,伏黑惠瞅他那脸确实有这个资本,他如果是女人估计也得稀罕死,不,就算是男的也稀罕吧,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五条悟查觉到他的视线,胳膊堵了堵他,促狭道:
"怎么?吃醋呀?"
吃你妈个大鸡蛋,他才不在乎这嘴上没个把门的痞子在谁的床上流连忘返,也不关心他鱼塘里还有几只香艳活鱼,更不存眷他枕着哪方花柳风做着南柯梦。
"嘿呦!到啰!路口放你下车行吗?"师傅横插一杠,伏黑惠这才发现车开到了公寓附近。
"在这放我下就行了,麻烦您了。"
方向灯闪烁,车胎一撇,汽车停在人行道旁,基于搭乘五条悟的「便车」,他想了想始终没把皮夹掏出来。
伏黑惠转身就要下车,忽地想起他还没回答吃醋与否的无聊问题,莫名较上劲了,他旋身,食指曲起抵在那线条分明的下颚上,一翘,是个极其流氓的姿势,目光流连在那张脸孔,他笑:
"争风吃醋吗?怎么办?要不要帮你打回去?"
09蝴蝶
"呦!"
呦什么呦啊,伏黑惠在心底腹诽,仰望包着纱布的脸孔,默不作声接过他手上的书,一本一本刷条码进行还书作业。
"你都看完了?"
"我没看啊,借来画图的。"
他回忆起纹身店内的小房间,桌面素描纸张张摊开,上头各有不同样式的花纹图案,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他居然会画画,伏黑惠见过那双手夹烟的模样,想必握笔的姿态也十分好看。
流程跑完,他知会对方一声,却不见五条悟有所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时候下班?"
下午五点钟,他答。
五条悟看了眼挂钟,还有几个小时,他笑了笑:"我等你。"
伏黑惠坐在柜台内翻看《唐吉诃德》,书页翻面的声响,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恬静氛围让他的心尖泛起一丝丝战栗,舒适、安心,他喜欢图书馆内的气氛,宛如一个崭新世界,被战争、暴力、争吵给遗弃的空间。
他抬眼,便见坐在邻近柜台阅读区的五条悟,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平时总是夜夜笙歌,纵享贪欢的花花公子泡在书堆里,认真阅读着天文书籍的场景,可真是处处透露着不协调。
阳光穿透玻璃窗洒进室内,照得白发银银星光,连睫梢都消融于光亮之中,伏黑惠盯着看了几秒才挪开视线,却无法静下心来,一排排字句迷了双眼,他又偷偷抬起眼帘窥探,这一来二去,倒看的伏黑惠有些春心荡漾,他注意到对方手里的书,在脑中书库里搜罗出对应的书籍封面。
手指敲击键盘,敲下一串序号,图书馆系统跳出一则搜寻结果:《观星指南》。
说起来,方才还书时好像也有一本是攸关星星的,他瞒着职员查询借阅纪录,《图说星象》是这本,但有些奇怪,在伏黑惠的印象中,从刺青师工作室里看见的图纸上没有任何一张是关于星座的,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没看见。
……五条先生喜欢天文学吗?他支颐着猜想。
伏黑惠本以为五条悟坐不到五分钟就会闲的蛋疼,但却出乎意料一坐坐了四个钟头,拿着那本观星指南看得津津有味,手指偶尔会在桌面上划圈打转,他猜应该是在画星座图。
这下耐不住的人成了伏黑惠,他无端有些焦急,不断低头看手表,殷殷期盼着两针重叠,五点钟敲响的前几分钟他便早早收拾好包包,像极了等待放学的学生。
滴答滴答……滴答。五点了!他猛然弹起,晚班交接完蹦蹦哒哒的回到五条悟身边,他来的时间也凑巧,对方刚将书籍归位复返。
"走吧走吧。"五条悟搭着他的肩走,边揉揉疲劳的眼睛。
"那个,五条先生,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还特意等到下班。
"喔,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
"嗯?你怎么在这里?"五条悟的回答被迫中断,伏黑惠一直以来都觉得真希前辈很会掐时机,这么一看还真是。
"这不是真希吗?妳也在这工作啊?"
"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两个人认识啊?他以为前段时间真希前辈给的评价是市坊总结,没想到是个人见解。
"真希的妹妹也是我的顾客之一喔。"五条悟似乎看出他的疑问,自发补充道。
"但真依就没有惠那么有sense呢。"
真希前辈皱着眉嚷嚷着直说不需要他的认同。
还挑剔顾客,怕不是吃饱撑着就是嫌钢鏰太多。
经过这一打岔,原先若有似无的旖旎氛围消失殆尽,错失浪漫情调,两人简单搓了顿饭,五条悟去了趟便利商店,出来时手中拎了一打WHITE BELG啤酒。
深夜的公园鸦雀无声,偶有行人散步慢跑,与白天的活泼热闹成反比,夏日未到,蝉鸣未响,唯有林叶飒飒,他们找了条长椅坐下,伏黑惠接过易开罐,果不其然拉环已经开了,他不着痕迹的喝了一口。
"果然还是啤酒好喝。"五条悟大口吞咽几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客人是啤酒派还是洋酒派。"
"我不常喝酒,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啤酒吧。"
"OK,那冬天还夏天?"
"??冬天。"
"我也是。"……
这是在干什么?五条悟不着边际的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扯着东西南北聊,伏黑惠早已习惯他这副想哪出就演哪出的性子,干脆依着他配合表演。
"男人还是女人?"
"……"
男人还是女人?伏黑惠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回答,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的世界里性别不重要,从小到大的追求者不乏男女,他被男性求爱过,也被女性告白过,在他眼里这并没有什么,一视同仁,以礼待之,电波对不上,很抱歉,那代表没有缘分。
他不是没有动过心,却时常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败坏好感,旁人说他眼高于顶,感情这事不能强求,他的解释无声苍白,固执当着高岭之花,不愿将就,只有伏黑惠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眼光其实也不咋地。
玩笑话开多了是真会往心里去,他一个动辄钻牛角尖的人,隐隐约约萌生了点别的心思。
譬如眼下心猿意马,酒精翻涌,他的胃里有蝴蝶在飞。
五条悟没打算为难人,他笑着说算了算了,仰头喝了口啤酒。
"五条先生,你喜欢星星吗?"伏黑惠抠着光滑的杯壁,主动找新话题,但看五条悟的反应,他或许踩雷了。
"……星星啊,又喜欢又讨厌。"
这算什么回答?好奇怪,他想要再去喝口果酒,却发现空底了,还未做下一步动作,手里的铁铝罐便被抽走换成新的一瓶。
"我看你似乎对天文书籍很感兴趣,所以才这么认为的。"
"是感兴趣没错,不过没想到客人对我这么关心呢。"
伏黑惠微微蹙眉,为什么要转移话题?他想隐瞒什么......,隐瞒,当他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东西是需要被隐藏时,一颗心仿佛荡至谷底。
无法欢畅所言,无法尽兴谈赋,他被区分为缄默不言的对象,这让伏黑惠感到一丝酸楚,并被自己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他的理性才在几秒前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这是可以理解的」,下一秒就被感性一锤子击碎,并喊「省省吧,承认你的贪婪」。
贪欲是一种美德,伏黑惠过去是这么认为的,但当自己置身于漩涡中,才发觉靠贪念网罗的随时随地都在面临崩解。
即便如此,他也想试着抓到一丝一捋,攒在手中细细体会。
"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关心,比你所想的还要重视。"
天青色的蓝眼珠流转着某种情绪,五条悟望着他在思考,最后仰头咕噜咕噜的干完啤酒,香甜酒气扑鼻,他们的唇会是一样味道吗?伏黑惠琢磨着。
"我很喜欢观星,我想记住整片宇宙与银河,透过望远镜看出去时,一望皆空。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在浩瀚银海中,自己的烦恼就像粉尘一般,我沉浸在其中,忘却所有,我特别喜欢那样的感觉。"
"人类是很渺小的,那些欢喜忧愁不值得一提,花时间去理会那些蠢笨如牛的家伙是亏本的买卖,我这么想着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抬头看见星斗,我就无所畏惧。"
澄澈眼瞳倒映无垠夜空,他们像隔着一段天堑,却又自然且紧密地相连,罗曼蒂克极了,伏黑惠无可自拔地被吸引。
"这听上去很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
"是很棒,但掺杂我想遗忘的过去,像是一碗精致的甜品里藏着一颗酸梅,齁酸齁酸的,好好一碗甜点被搅得稀巴烂。"
"五条先生所想遗忘的过去是什么?"
"让我爱上观星的人。"
10邀约
五条悟有一个遗忘的人,这个认知在伏黑惠心理梗了一块。
想遗忘,而不是已经忘却,如此强烈渴望着,代表那个人曾经很重要,才仍至今都根深蒂固在五条悟的回忆里。
自打那晚把酒言欢后,五条悟隔三差五会来图书馆,有时来喊他吃晚餐,有时来借书,有时就捧着一本书坐到伏黑惠下班,默认邻近柜台的座位属他,老赶着抢位置,也只有他这个奇葩喜欢坐在靠近管理员的地方。
这几天他提起纹身的事,伏黑惠猛然惊醒,都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倒好,石沉大海,一但议论又牵挂于心,已经不再斟酌犹豫,困扰的倒是样式,五条悟提议交由他负责,伏黑惠一口回绝,如此重要的决定他想自己摸索。
春末夏初,天气逐渐升温,图书馆空调不要命的开,蹭免费冷气的人明显变多了,人一多嘴就杂,伏黑惠要求学生们小点声被翻了个白眼,这要搁以前他一拳头就挥过去了,不行,得忍耐,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这边刚说完学生,那边换大妈大爷,伏黑惠叹了口气,调整心态迎上前提醒。
还不到立夏呢,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要到夏至还得了,怕不是得整个喇叭,要不上火的就是他。
五条悟今天也来了,他倚在柜台边百无聊赖的把玩手里益智环,一米九高个譬如门神,大长腿交叉杵那儿,前来借阅的客人都不禁瞧上几眼。
太醒目了,伏黑惠将他拉到柜台桌后,让他别引人注目,五条悟放着椅子不选,偏偏挑地板坐,藏在桌底下连腿都捵不直,两脚丫被夹在腿间,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伏黑惠懒得说他,又接过书本刷条码。
"那个,伏黑君现在有空吗?"柜台借书的顾客前脚刚走,二宫樱后脚补上。
"现在是上班时间。"伏黑惠不着痕迹的向下瞥了眼,椅子往前挪了挪。
"就几句话而已,下班的时候你走太快了,我都追不上。"这得怪桌底下那位,他在心底腹诽,整点一到连拉带拽,伏黑惠顿时感觉脚边像放了块烙铁般滚烫。
他忽觉怪异,这副景象好像妻子趁丈夫外出与野汉偷情,却没想丈夫返程回家取文件,情急之下只得把姘头藏进衣柜里......,等等,他原来是出轨那方吗?
"那您快说吧。"他强迫自己中止不像话的幻想。
"在这里啊......"二宫樱左瞧右看,见没人便悄声道:
"本来下周末约好跟朋友去水族馆,但她突然有事没法赴约,多出来一张门票也浪费,所以我想问问伏黑君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真糟糕,平时下班约吃晚饭,吃宵夜,还可以解释为同事间感情好,但眼下这个怎么听都像是约会邀请,若只有他与二宫前辈两个人,他还能想办法敷衍过去,但五条悟正藏在他脚边呢,伏黑惠想破头也想不到,有什么说词是可以礼貌拒绝,且不会被五条悟捉到话柄取乐的。
"怎么不说话?我这么突然是不是让你感到为难了?"一直以来都挺让人为难的,没办法,先搪塞过去吧。
"我考虑几天再回复前辈,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说好啰!"二宫樱欢天喜地的离开后,伏黑惠弯下腰探头看桌底下的男人。
"你都听见了?"
"她好像很喜欢你,看来咱们客人是万人迷呢。"
"别取笑我了,我已经够头疼了。"他一把将五条悟拉出来,看他那副笑的没脸没皮的模样感到一阵烦躁。
五点钟,下班时间到,伏黑惠怕与二宫对线,光速推着五条悟离开。
他跟着对方去到烧肉餐厅,皱着眉小声埋怨会沾上味,入座翻翻菜单简单点餐后,胡诌瞎扯了些皮毛等候餐点。前菜是火腿生菜沙拉、和牛酱饭与牛尾汤,品尝一轮后烧烤部分上桌,一盘盘声肉堆砌,伏黑惠看傻了眼,这人是猪吗?
火苗霹剥燃烧,热油滋滋作响,五条悟拒绝服务生,亲自动手炙烤,连续吃了好几顿饭,伏黑惠依旧不习惯张嘴等吃,总盼着时机换手。
牛肉香味扑鼻,勾的人发馋,大多数吃饭地点都是由五条悟挑选,他只顾饱餐一顿,价廉物美,不在乎吃了什么下肚,前几轮吃下来,五条悟摸透他的口味,每回选的地方都完美无误的正中伏黑惠的胃。
"约会邀请你打算怎么回复?"
冷不丁这么问,他差点呛着。
"会拒绝吧,总感觉不大好。"不喜欢还吊着人家什么的。
"为什么?说不定去一趟就会改变心意了。"
"我对前辈并没有抱持那种情感,还有,因为是工作地方的同事,我也不太愿意。"
五条悟评价他冷酷,伏黑惠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顺势搁在两条腿之间。
和牛吃得发腻,他拣了些附餐里的泡菜吃,酸辣够劲,他蹙起眉头。
五条悟沉吟片刻,灵机一动似的,将铁夹举起指向他道:
"我知道了,你去拒绝吧!"
"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好吗?"
伏黑惠不是很想被充满油渍与肉渣的夹子指着,用筷子轻轻压下。
"不是不是,是用那天有约的理由。"
"?但是我没有......"
"客人得动动脑筋。"五条悟笑着将烤盘上最后一片肉夹进他碗里,把烤肉夹搁在一旁。
"要跟我去约会吗?客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