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没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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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克莱恩创作诗歌。

当最初的惊蛰过去后，伦纳德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愚者先生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伦纳德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总觉得这个建议背后有某种深意，然而当他的灵感快要触及那念头时却总是与它失之交臂。

好吧，撇去他的作诗水平不谈，当他真正准备去写些什么的时候，伦纳德才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克莱恩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原本以为他对克莱恩很熟悉，但最后他也没能知道克莱恩的秘密，他自己的秘密倒是早让对方掏了个底朝天。克莱恩有一千副样子，他将每个身份都扮演得游刃有余，天衣无缝。

要描写一个无面人……嗯，这还真是困难。

不过，他知道克莱恩本质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他精明，缜密，有点小扣，肚里转千百个念头也不见得吐出一句；但他有他的正义和坚持，他怜悯弱者，拥有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勇气。

从廷根的时候起，他就是个英雄，是个真正的守护者。

伦纳德发着呆，钢笔在纸张上戳出一个蓝色的小圆渍。

若非如此，是否他就不会陷入突如其来的沉睡？

即使毫无根据，伦纳德却接受了这突兀冒出的念头，将它当做了真相。

这家伙又做了一回英雄，这次他拯救了世界？

应该就是这样吧。他都已经是序列一，是顶端的天使之王了。

……

可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一定要是克莱恩呢？

诗人觉得有些东西梗在喉咙里，让他的笔再也落不下去。他把笔帽盖上，眨眨眼，好不让白纸落上一圈奇怪的水渍。


夜晚，黑发棕瞳，带着书卷气的青年出现在他的梦里。

伦纳德不知道是他梦到了克莱恩，还是他在梦里见到了克莱恩。衬衫马甲长裤礼帽拾掇得整整齐齐，克莱恩用他最熟悉的那副样子站在那里。

“我请求愚者先生让我在彻底睡去前再见你一面。”梦里的克莱恩说。他的身形虚幻，像一团雾气，只有那双棕色的眼睛鲜明依旧。

他像是来告别的。伦纳德想。他仍不能分辨那是真实还是他的渴望所化成的梦境，但那有什么区别呢。

他问克莱恩：“你选择当个英雄，是吗？”他紧盯着戴礼帽的青年，但克莱恩错开了视线。

“有的时候，并没有好的选项。我们只能选择不那么差的那个。”克莱恩缓缓地说。

“……有时候我真恨你这一点。”伦纳德咬牙，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挑不出一点错处，让人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你可以恨我。”

他的声音真平静，他一点也不在乎是吗？

伦纳德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他怎么能责备克莱恩呢。

他成为非凡者也才三年而已啊……

伦纳德有些恍惚。是啊，在非凡之路上，克莱恩甚至是他的后辈。

他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他以为他能揭开克莱恩的秘密，但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以为能追上克莱恩的脚步，但却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转眼间他的朋友成了半神，成了天使，而他连克莱恩接触的层次都不能触及了。

克莱恩走得太快了。

他想起坟墓，想起白鸽，想起因斯.赞格威尔的尸骸前克莱恩说“回不去了”，想起圣塞缪尔教堂的春天；每一次每一次他都只能看着克莱恩的背影，窒息在无力的绝望感中。他不缺乏勇气，他能拼上性命，但他的分量太轻了，投进去连浪花都激不起一点。他已经帮不上克莱恩了。

有时候伦纳德觉得在克莱恩身上存在着某种宿命。不是命运的权柄，而是某种更高高在上，连神明也无能为力的东西。克莱恩成为天使时说，这不是荣耀和力量，而是痛苦、诅咒和责任。现在他有一点明白了。



“……你会觉得痛苦吗？”伦纳德轻声问。

克莱恩怔了一下，看着诗人一点点皱起的眉头，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声音听起来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人类怎么可能不会疲惫，不会孤独，感受不到痛苦呢？

克莱恩从不抱怨，或许他并非不想停下，只是有太多东西在推着他前进，逼迫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克莱恩叹了口气：“我真的有点庆幸没有告诉你。”

“什么？”伦纳德茫然抬头，他看到可恨的占卜家将食指竖在唇上。

“秘密。”

克莱恩笑了两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说：“我做不到像罗塞尔那样，洒脱地像玩一场游戏，还能理智地抽身而出，不沉溺进去。”

“他说我在这世上没有归属。但其实……我也有牵挂，也还不是那么孤独。”一身书卷气的青年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伦纳德，棕色的眼眸里盛着一种称得上温柔的神色。

“我怕我说出口了，或许就没法做出那个选择了……我就会舍不得了。”

克莱恩想说什么呢？为什么他突然提起那位大帝，这和他的秘密有关吗？

伦纳德听不太懂他的话，他抬起头，有些迫切地追问：“你是克莱恩，是我认识的那个克莱恩，对吧？”

克莱恩对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克莱恩是我，我还是其他的一些人，他们也都是我。”

这算是什么回答呢。伦纳德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神叨叨，让人想打……不过算了。

“克莱恩……我想好了，我要向愚者先生许一个愿望。”

“嗯，是什么？”

“我希望——”

“我希望克莱恩即使成为半神，成为天使，成为神话生物，或已经超越人类的存在……也还是克莱恩，还能存留着人性，还能回想起最初的样子。”

“这就是你的愿望？”他从虚幻的人影眼里看到一点笑意。

“是。”伦纳德点点头，“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祝福。”

我会好好完成愚者先生的任务，继续晋升，守护弱小的人们，守护你守护的世界。

……我也会尽力为世界，为克莱恩.莫雷蒂写诗。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克莱恩突然笑起来，那不是小丑的笑，是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容。

“这是神明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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