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贝丝锁上门，想了想，动作迅速地把临街几扇窗的窗帘也全部拉上，“…我今天刚回来就被他们围追堵截，太烦了。”
“可怜的小家伙。”哈利笑着摇摇头。听她今天接电话的那语气就能猜到他的女孩遭遇了些什么。
“哈利…”少女的双手有点局促地绞在一起，“我…还没做晚饭，你现在饿不饿？”她走到灶台前开火，“我很快就好…”
哈利闻言打量了一下食材码了一桌的流理台，又瞥见立在楼梯旁甚至没打开的行李箱，便了然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将贝丝扶到沙发旁让她坐下。
“亲爱的，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出门大采购，嗯？”青年顺手将沙发上的毛毯递给她，“…晚饭就请让我来吧。”
哈利开始煎香肠，一边切土豆，“二流的特级大师也可能是……”
“…二流的厨子。”他冲贝丝笑笑，逗得女孩也笑起来。
“那厨房就交给你了，贝尔德先生。”贝丝盖好小毛毯，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像一只猫。
“收到，哈蒙女士。”哈利敬了个礼，“…睡一会儿吧，贝丝。”
她打了个哈欠，“我会的。”
然后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唔…不赖。”女孩嚼了嚼芝士土豆，“睡一觉起来就能吃上热菜真是太棒了。”
哈利暗暗松了口气，“没搞砸就好。”
“…哈利。”她的叉子戳进煮熟的胡萝卜。
“谢谢你能来。”鹿一般的眼眸盯住他，略带沙哑的嗓音似是在梦呓，“有你真好。”
哈利一怔，随即垂下眼帘，“…因为我也很想见你。”
“……”
一时间屋里没了说话声，只有收音机中传来女歌手慵懒随性的歌声，在暖黄的灯光下盘旋，流淌。
上帝啊，别，拜托别…他紧张得不知道该看哪里，担心自己又一次重蹈覆辙。哈利明白自己此前的剖白太过了，压得贝丝无法回应他，当时的气氛只是回想一下都让人尴尬得脚趾蜷缩，可他这次又忍不住……
“！”
蓦地，他感到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
一抬眼，对上那双灵气逼人的眸子。
哈利突然觉得这只小鹿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猫：优雅，狡黠，令人捉摸不透。



贝丝见哈利露出惊讶而疑惑的神情，于是又捏了捏他的手，笑眼微微眯起。
该死的，我的心就不能跳慢一点吗！
哈利真担心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会被女孩听到，面颊泛起些潮红。
那只白皙柔软的手终于松开，他用余光瞟见贝丝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拌蔬菜和肉肠，自己心里却有如翻江倒海，再也不能平静。
——他又有机会了？
哈利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一餐；他坚持不让贝丝帮忙洗碗，然后一个人心神不宁地擦洗碗碟，险些摔了骨瓷餐盘——那可是惠特利太太生前购置的，要是弄坏了，哈利相信贝丝能立刻拉下脸来。
最后一个盘子摆上沥水槽，青年擦干净手，坐在贝丝身旁。
“不问问我比赛的事吗？”女孩忍不住道，“是谁说要我例外允许他采访的？”
哈利笑了，“那么多记者还不能让你尽兴吗，贝丝。”
她笑着翻了个白眼，“得了吧。”
他不再打趣，正色道：“你不主动说的话，我没打算问。”哈利明白，贝丝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或许还有陪伴，但总之没必要问得太多。很多时候，说一千道一万，不如真正做点什么。
“…等你想说了，我随时恭候。”他微笑。
贝丝望着他，嘴角又不自觉扬起：这个青年变了。现在的相处让她觉得更舒服了，以至于几乎有些无所适从。
“哈利。”踌躇许久，她叫他的名字。
“什么？”
“我…之前和你一起住的那段时间，很开心。”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也是。”
“哈利…”她又叫他，“你离开的时候，我…其实感觉并不好，很糟。”贝丝抬起头，“但我当时什么也没做，因为我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但我现在清楚了。”
“清楚什么？”
“我想怎么做。”
她直视他。
“我希望你留下来，哈利。”
贝丝看见青年猛地看向自己。



她，她真的……
哈利直愣愣地盯着女孩，突如其来的喜悦将他冲昏，但很快他又想起此前的经历：他们实在相差太远了。贝丝是震惊世界国际象棋界的奇才，率直，尖锐，在她面前，自己如同面对太阳的晦暗星星，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罢了。
少女看着他的表情变来变去，一副脑中天人交战的模样，不由得蹙起眉头，“…希望我不会让你太苦恼。”
哈利苦笑一下：“但很显然，你深谙此道。”他托住脑袋，想要为女孩的话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他知道，他一直爱着她，她始终占据他心中最重要的一块地方，不然他也不会在她回家的第一时间给她连打六个电话才等到她。
但…对方是否真的像他重视她一样重视自己，还存有很大疑问。
“我有吗？”贝丝眨眨眼。
“当然，小姐。”哈利叹了口气，“…给我一晚考虑一下，好吗？”
“嗯。”她点点头。“今天辛苦你了，哈利。”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他笑笑，“那我就先走了，你今晚早点休息。”
“好。”
女孩送他到门口，“对了，你…明天可以当面答复我吗？”
哈利停下脚步，转过身，“那么明天见，贝丝。”
她点头，三两步走上前，在青年脸侧留下一吻：“晚安，哈利。”
直到他驶离桦木路好一会，整个人还是漂浮在云端一般：今夜的一切太过美好，如梦，如幻，总之不太真实。
这晚，哈利·贝尔德久违地失眠了。

次日，他强打精神才勉强把电机控制与拖动课应付过去，下午又魂不守舍地坐在超市办公室里发呆：贝丝已经改变了不少。
昨天哈利就注意到，桦木路的那间别墅里一瓶酒也看不到了，盥洗室中也没有利眠宁。女孩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澈，脸颊也健康红润，听他说话的时候一条腿盘曲在沙发上，像刚被驯养的野猫，优雅与不羁在她身上共存。
办公室的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哈利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清醒点。
“请进！”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