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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行
二、把酒欢
游九星趁着褚云阔和青阳谷弟子们把酒言欢之际,忙叫小二给自己装了两斤牛肉,几个馍,又灌满了水壶,放下碎银,便又戴上斗笠继续赶路。
游九星见识过司马翎的武功,深知强将手下无弱兵,料想这金乌圣教的宗主,果然不愧天下第一的名号。唯有一个问题,他怎么也没想明白,既然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为什么还要约战呢?
游九星顶着夜色,疾行在月黑风高的小径间,既可避开江湖人士,又是通往夙夜山的近路。他喝了一口凉水润嗓子,期盼着前面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将就一晚,却不想在漆黑的夜里,看到远方有忽明忽暗的光在摇曳。游九星按了按腰间系着的“照影”,不避反而迎上去,只见一辆牛车停在原地,车角挂着一盏灯笼,倚在牛车上的人,他竟然见过,便是酒肆里的褚云阔。
听到游九星的脚步声停住了,褚云阔才睁开眼看向他:“褚某恭候多时了。”
游九星知道酒肆里褚云阔故意亮明身份,也是帮了自己的忙,知其并无恶意:“褚掌门,寻我何事?”
褚云阔似是听到了好笑的话,从牛车上跳下来:“你不是要去夙夜山赴约吗?邀你同行。”
游九星先是一惊,怎会想到不过匆匆一面之缘,他如何知晓自己的打算,随即又想到,褚云阔若有恶意,只怕当时就会拆穿自己。
游九星便不再客气,大方上了牛车:“有劳了!”
两人挤进了狭小的牛车,一同赶车,游九星坦荡地向褚云阔道谢:“今日在酒肆,多谢褚掌门替在下遮掩。”
褚云阔见游九星并不疑他,反倒主动揭开了自己的身份,心下又多了几分好感。
褚云阔为人磊落,坦露自己的来意:“我本以为你不会来赴约的。去岁我虽败给了独孤阙,但总不能眼见其他的武林同道为此约送命。”
游九星这才知晓褚云阔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替他赴约,心下感慨:“褚掌门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褚云阔无奈地笑道:“若是别人夸我深明大义,我还能欣然受之,可在你面前,褚某受之有愧。”然后忍不住长叹,“江湖上被各大门派发布追缉令的人,迄今为止,也只有你一人。”
游九星这一年来为了躲避江湖追缉令,确实是东躲西藏,但日子过得却并不苦,只是他前不久才得知这追缉令背后的目的,是为了找他来赴独孤阙的约战,不敢明说的理由,也是担心他得知这一战为生死契,他和独孤阙,只有一人可以活着离开夙夜山。
得知真相的游九星思索片刻,只是麻烦邻家大婶帮自己备好赶路的干粮,声称自己要回一趟老家,然后就匆匆告辞了他暂住的乡里,奔赴夙夜山之约。
游九星并无褚云阔的感慨,只是接过褚云阔的酒壶,大口饮下,直呼:“好酒!”
褚云阔见他并无惧色,心中更为赞叹:“游兄弟,等你归来,我请你喝上好的九酿春。”
游九星并非初次与人搏命,见惯了生死,无所畏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听闻他豁达之语,褚云阔只觉心中一股豪气丛生,拍着游九星的肩膀,朗声大笑:“游兄弟,你若不嫌弃,可愿与我结拜?”
褚云阔而立之年接任逍遥派掌门,当时正逢乱世,逍遥派众弟子随他的师弟离开帮派前去抵御夷族入侵,若不是逍遥派需要有人坐镇,又或者若不是他师弟设计他接替了掌门之位,也许一年前,逍遥派掌门并不会败于独孤阙……
如今年近四十的褚云阔却因游九星一席话,忆起当年师弟舍生取义埋骨黄沙。游九星并不知其中的关节,可深知自己如今已是崆峒派的弃徒,又有各大门派的追缉令缠身,褚云阔选择当下与自己交好,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似是察觉到游九星的迟疑,褚云阔又道:“游兄弟若是怕牵连于我,大可不必,逍遥派虽然不大,却还担得起。”
游九星不再推辞,拱手直接改口道:“褚大哥,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停了牛车,选了一处依稀可见星迹的平地,两杯薄酒,共敬天地,痛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互道兄弟。
司马翎一马当先,日夜兼程,只用了一个昼夜,便赶到了夙夜山下,正有一大队人马等候在此。司马翎还未停稳,只见天空中竟然飘飘荡荡着细小的雪花,她跳下马,仰头皱眉:“如今什么时节,居然下雪了!”说着,快步走入人马中,有人出声:“司马堂主,你回来了。”
司马翎微微颔首,直截了当:“带我去见桑堂主。”司马翎口中的桑堂主,正是金乌圣教的玄武堂堂主——桑慎行,五十多岁,并不出众的外貌,蓄着山羊胡。原本夙夜山之约,桑慎行并不赞同司马翎随行,她不留情面地在宗主面前点破桑慎行武功不济,无法承担宗主的安危,桑慎行本不欲与她起争执,也只得妥协了。
金乌教众刚一到涉岐镇,桑慎行就借口把司马翎留在了那里,宗主并无异议,桑慎行随独孤阙前往夙夜山赴约,他心知宗主之意,去年武林大会司马翎留在圣教协理教务,已让她心生怨怼,这次夙夜山若还不依她,只怕会偷偷跟着出来,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惹出祸端。
桑慎行刚在帐中煮好茶,细细嘬了一口,司马翎就掀帘而入,一看到桑慎行悠闲的样子,顿时不悦:“桑堂主倒是会享受。”
桑慎行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情:“我已命人将夙夜山的阳面把守好,司马堂主就不必操心。”
“山之阳有人把守,其他三面你又如何安排?”司马翎反问道。
桑慎行虽说武功不如司马翎,但人如其名,谨言慎行是他的人生信条,自从独孤阙定下夙夜山之约,他便不断派人前来打探夙夜山的情况,收集到情报之后连他都不得不感慨宗主选的地方,果然精妙。
桑慎行不慌不忙地说道:“司马堂主可见帐外已经飘雪了?”司马翎不知其用意,却知桑慎行所言正是她所见,带着疑虑颔首,
桑慎行继续说:“夙夜山之阴,壁立千仞,就算他轻功盖世,想登顶也是不易的,如今又有雨雪相助,石壁湿滑,只怕是难上加难。”看到司马翎表情有所松动,桑慎行又品了一口热茶指着案上的舆图:“再说这夙夜山之东,终年云雾缭绕,又是密林难行,想从这里登顶,等到下辈子倒有些可能。”
司马翎终于明白为什么桑慎行轻松又笃定的神情了,穷追不舍地问:“桑堂主,你莫不是忘了西面?”
桑慎行被司马翎狡黠的笑容逗乐了,心道,难怪宗主偏爱这丫头,连他都无法再生她的气,轻轻放下茶盏,桑慎行双指敲了敲夙夜山之西:“宗主就在这里等着约战之人。”
司马翎这才明白宗主与桑慎行的打算,聪明人若是发现只有西面可以登顶,除非他是想去送死的,不然决计不会从西面登顶,至于那些蠢人夯货,谁又有可能是宗主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