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你说什么？”

  重云一脸难以置信，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送去联姻，还是和鬼王联姻。

  “哎呀，我们找不出第二个纯阳之体了啊。除了你，谁还能抗住鬼王的阴气呢？”族长一脸无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想派出这个好苗子啊。

  “可……人家也没说是要结亲啊？”

  “是没说要结亲，可人家不就是那个意思吗？什么阴山真是寂寥，这不就是觉得孤独太久了想要老婆了吗？”族长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不可能有错。

  “你都说了人家想要老婆，我是男的啊！”

  “那女的能有纯阳之体吗？我送过去岂不是让姑娘家去送命？”族长情绪比重云还激动，吹胡子瞪眼的。

  重云嘴巴张了又张，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也罢，左右也确实只有自己最合适，结亲就结亲吧。

  “想明白就好，收拾一下吧，明天给你送过去。”族长拍了拍重云的肩膀。

  得意门生要走了，族长还是有点难受的。他想过有必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可人家鬼王几百年来都安安分分地呆在阴山上，不让周边出一点岔子，这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人家不过就想要个老婆，怎么也要满足他啊。

  “唉……”

  看着重云的背影，族长长叹了一口气。

  重云回到房间里收拾行李，神还飘在外面呢，老觉着刚刚那一幕是幻觉。

  看见放在床上的喜服，他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要说愤怒还真没有，自己本是孤儿，有幸被方士一族养大，学了不少本领。他是个很听话的学生，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交给他的任务只会想尽办法完成。所以这次重云也只是把联姻当成了族里交给他任务，完成就行。

  他之前情绪那么激动，是觉得这事着实离谱，有点夸张。自己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突然要成婚了，一时无法接受……

  冷静下来后，重云开始接受事实，并准备好好完成族里交给他的任务，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了。

  重云在自己的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的那些家具。

  最后一晚，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和这个陪伴他二十年的地方道别，把这里的一点一滴都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往常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此刻却锣鼓喧天。

  “重云，嫁衣穿好了吗？准备上路了。”

  嫁……嫁衣……重云拿起衣服的手一抖。

  也是，本就是给鬼王送老婆，只不过没有姑娘能承受那般强横的阴气，才会让他来，是该穿嫁衣。

  穿上大红嫁衣，还挺好看。重云本来皮肤就白，也不需要抹粉，在红衣的映衬下倒显得气色极佳。

  族长给他盖好红盖头，送他上了轿子里，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阴山脚下，之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啊，旁人受不住那阴气的。”

  “盖头要让鬼王来揭啊，不然不吉利啊。”

  大早上的族长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都和鬼结婚了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上了轿子，一路吹拉弹唱，给重云送到了山脚下。

  到了地方，重云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觉得还挺凉快的，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凉快的时候。

  他不能掀盖头，看不见那些送行的人，但也能感觉到那些人都在打哆嗦。

  看来这阴气果然强，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怕这群人冻坏了，重云赶忙背好行李，和人道别，向山里走去。

  周围很安静，微风在浮动，伴随着淡淡的花香和清脆的鸟鸣。虽然看不见，但重云相信这座山风景不错，不是他想象的死气沉沉的样子。

  风大了起来，环绕在他周身，像是拖着他前进。没走几步，风就将他的盖头掀开来了，绮丽的面容跌入眼帘。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行秋一脸好奇地问道。

  重云愣了愣，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名重云，是被方士一族送来与鬼王成亲的。”

  “成亲？我怎么不知道我要成亲了呀？”行秋有些稀奇，但很快他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把好奇心都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我离你这么近，你都不难受吗？”

  “不难受，我是纯阳之体，不会被阴气影响的。”重云老老实实说道。

  原来这就是鬼王……他就说成亲这件事太离谱了，连鬼王都不知道自己要成亲！

  “怪不得你这么暖和，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温暖。”行秋抱住重云的胳膊，身体和他贴紧。

  霓裳花的味道随着行秋的靠近越来越浓，胳膊处一片冰冰凉凉。重云害羞了起来，不敢和人对视，低头闷声说道，“你也很凉爽，我也是第一次感觉那么凉快。”

  “太好了，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啊！”听了重云的话，行秋很是高兴，含笑的样子连最漂亮的花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嗯……可……可是你不是不知道这婚事吗？还……还结吗？”行秋的笑容太过晃眼，晃得重云的心乱乱的，连讲话都有点结巴了。

  “你不想和我成亲吗？”听到重云的话，行秋睁大了眼睛，一脸委屈。

  重云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他好像说错话了，连忙说道：“我想的……是……是你的意愿比较重要……你要是想成亲我们就成亲，你要是不想成亲就不成亲。”

  鬼王的思维有些跳脱，重云一时间有点摸不准心思。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问了一句还成亲吗，鬼王就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但是他不想看着鬼王难过，还说出了什么想和人家成亲的话，有点羞耻。

  重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想和你成亲，我第一次遇到可以被我触碰的人，我不想让你离开。”行秋有点迷恋这种感觉，双手从胳膊移到腰部，紧紧抱住。

  被人抱住，重云有点害羞，但又有点心疼。他曾经一直以为鬼王是个狠角色，不然怎么会让族长他们如此忌惮？

  可今天一见才发现鬼王竟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尽管在这世间存在了几百年，却一直孤零零一个人，无人作伴。

  重云是个心肠很软的人，若是说他本来只是想把联姻当作任务，现在他只想好好陪伴鬼王，让鬼王未来的日子不再冷清。

  或者说这不是心软，单是看见鬼王，他就觉得他愿意。

  “好，我们现在就成亲。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行秋，我叫行秋。”

  “行秋。”重云轻轻叫了一声。

  “嗯！”行秋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欢你喊我名字！”

  心里一软，重云揉了揉行秋的头发，“走吧。”

  行秋抱着重云来到他的宫殿处，这宫殿是曾经某个鬼王建的，但后来那个鬼王一不小心被行秋弄死了，这宫殿只好被行秋接手了。

  行秋是天生地养的鬼王，他生来就是做鬼的。在他还只是薄薄的一团鬼气时，对人没有什么大影响，那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到处游荡，看看这人生百态。

  关于成亲，行秋看过很多次，他可能比重云还懂得多。

  历年来，只有各玄学世家的族长会和他联系，但他们也只会站在山脚下，通过秘法来和他沟通。

  第一次有生人踏进这座山，让他有点惊讶。前去一看，竟是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怎么会有新娘子来阴山上成婚呢？她怕是走错了。

  这新娘子和旁人都不同，她身上暖和得像个小火炉。行秋以前从不知道怎么是温度，如今总算知道了。

  新娘的盖头是不能随便揭的，只有新郎才能掀，可行秋看着这人就忍不住靠近。他想着，踏进阴山的新娘恐怕是要活不成了，不如让他来看看这新娘生前的样子，然后把新娘的盖头揭开了。

  原来不是新娘子，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看清这人的面容，行秋只觉得满心欢喜，连周身的阴气都开始变得暖洋洋的了。

  后来他听见小郎君说他是来和鬼王联姻的，说他是纯阳之体不受阴气影响。

  好开心，行秋想，这世间终于有人能接纳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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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云稍稍有点唾弃自己昨晚没有好好做功课，对成亲的流程如此的生疏，今天还是行秋带着他一步步来的。

  虽然没有客人，但两人都很重视这次成亲，认认真真地把仪式举行了一遍。

  来到洞房，重云不自觉地开始紧张了，他当然知道洞房会做什么，他不确定他和行秋会不会……

  “重云。”行秋看着他，神情说不出的软。

  “嗯……”重云偷偷咽了咽口水。

  “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夫妻了。”

  行秋慢慢朝重云贴近，双手紧紧抱住人倒在床上，重云的温度让他迷恋，他想永远拥有这个小火炉。

  “嗯，我们是夫妻了。”重云回拥他。

  “你不会离开我了，对吧？”行秋缩进重云的怀里，脑袋贴着重云的胸膛，从这里他能听到重云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很是好听。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重云不知道行秋怎么了，突然这么的不安，他能做的只有将人搂得更紧。

  “我冷。”行秋说。

  “鬼也会冷吗？”重云加重了力道，试图将身体的热气传递给行秋。

  “会冷的，我一直都很冷，好在遇见了你。”

  两人此时亲密无间，要是寻常人早就热得不行了，可他们不会。行秋的鬼体像玉一样冰凉，只让重云觉得舒适，重云纯阳之体暖烘烘的，给行秋带去了他渴望的温度。

  这两人倒真像是天生一对。

  “我觉得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一定是老天看我太孤单了，才造出了一个纯阳之体，送来我身边。”

  听了这话，重云心里泛起密密的心疼，低头吻住了行秋。

  两人十指相扣，烛火摇曳。

  “重……重云……好烫……”泪水滑落。

  “乖。”重云吻去了行秋眼角的泪珠。

  夜里，行秋黏黏糊糊地抱着重云，窝在他怀里，但是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

  重云看见行秋还是一团鬼气的时候，游遍山川，最后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

  这是行秋精挑细选出来的地方，他最喜欢这儿了，风景如画，民风淳朴。

  他会看着刚出生的小婴儿一点点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最后走向迟暮。

  他会看着邻里和睦，互相帮助，今天这家婶婶给村里老人送添冬衣，明天那家男人组织几个壮丁去加固河堤。

  行秋以为他可以和大家一起生活在这里，直到他越长越大。

  森森的鬼气笼罩了整个村庄，咳嗽声此起彼伏，最后一个个骨瘦如柴，化为抔土。

  鲜艳华丽的霓裳花开遍了整个村庄，鸟兽闻着花香而来，为这个村子添了些许热闹。

  但只有行秋知道这个村子已经死了，一百多条人命，都因为他没了。

  这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生而为鬼。

  行秋落荒而逃，逃到了阴山，杀了当时的鬼王，霸占了整座山。此后的他化地为牢，死死地封锁着自己的阴气不向山外溢出，开始了他的百年孤寂。

  重云猛然惊醒，赶紧看向身边。

  行秋还在睡着，看上去十分乖软，没有丝毫攻击性。

  百年来人们只知阴山上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鬼王，却无人知他苦楚。

  兴许真是上天垂怜，将自己送到他身边，为他排解寂寞。

  重云看见两人的脚踝处连了根红线。据说，这是命运的红线，代表了天赐的缘分，是真爱的象征。

  也许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安排，但是重云丝毫不介意，只要这个人是行秋，他就怎么都愿意。

  亲了亲行秋的额头，体内的阳气涌出，试图包裹住行秋。

  他想对行秋再好一点，他不想让行秋仅仅只是有了他一个人的陪伴，他想让行秋重新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和几百年前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不过这一切都还需要实验。

  成婚三个月，行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快乐。

  重云常常下山，给他带回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行秋最喜欢看的就是武侠小说了，就好像跟着书里的人一起去行侠仗义了般。

  只是放下书的时候，他就会念起重云。每一次重云下山，行秋都会很落寞，他也想跟着一起下山。

  “行秋，我要下山了。”重云来到行秋身边。

  行秋情绪有点低落，低低应了声“哦”。

  等过了一会，行秋发现身边人还没走，一脸疑惑，“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在等你一起走呀。”重云笑着说道。

  行秋心头颤了颤，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带你下山。”重云凑过去亲了亲行秋。

  “我真的能和你一起下山吗？”行秋有点不敢相信。

  “可以的，不会有问题的。”重云牵起行秋的手朝山下走去。

  来到山脚处，行秋有点胆怯，不敢继续。他无措地看了重云一眼，只见重云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说了句，“相信我。”

  终于迈开了步伐，行秋觉得好像有枷锁从自己的身上卸下。自己真的出来了，有些不太真实，掌心的温度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有行人路过，行秋不自觉地躲在重云身后，但又发现行人并没有感觉到难受。

  行秋满脸写着茫然，呆呆愣愣地，只知道傻傻地看着重云。

  “开心吗？”眼底划过一丝心疼，重云轻抚着行秋的脸庞，握着的手也稍稍紧了些。

  “嗯，开心。”行秋笑了起来，眼泪都掉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获得自由了。

  心脏此刻正剧烈的鼓动，行秋抬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想去感受和阴山不一样的风。

  “你怎么做到的？”行秋一脸崇拜地望着重云，神情十分激动。

  “我用阳气隔绝了你的阴气。”

  这是他翻遍了古籍，拼命修炼，再一次次实验后得到的成果。

  重云掐了掐行秋的脸，“不过你以后只能和我一起下山。”

  “我不在乎！能和你一起下山我就特别开心，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下山。”

  “我好喜欢你呀！”行秋一把抱住了重云，把头埋在重云的颈窝处。

  “我也很喜欢你。”重云笑着扶稳了行秋的身体，“你想去哪？”

  “想去行侠仗义！”

  “好，我们一起去行侠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