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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等着你

作者 : 书山压力大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 人外生物

原型 黑塔利亚 阿尔弗雷德 , 伊万 , 王耀 , 弗朗西斯 , 亚瑟

标签 aph

状态 已完结

257 7 2023-2-2 21:33
(1)

  在这样寒冷的夜晚,连阿尔弗雷德都不得不舍弃他那放荡不羁的睡姿,侧着身子,蜷缩着把自己裹成一团。

  他就像一块糕点,在被窝的温暖中融化后牢牢地粘在床上。被褥就是他的包装纸,要想扒开它不仅费力,还容易把手弄得粘糊糊的。阿尔弗雷德被包装在里面,昏昏沉沉,分不清这是幻梦还是现实。唯一的想法是想睡觉,想一直躺到地老天荒。

  [……你只有这个念头吗?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阿尔弗雷德。]

  冰冷的吐息喷洒在阿尔弗雷德的耳畔,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砸入混沌的意识之海,唤起了一圈圈涟漪。

  阿尔弗雷德的睫毛颤了一下,眉头皱起,却意外地被轻轻揉开——与眉间的轻柔触感一同而来的是全身猛增的压力,仿佛他的爱人趴在他身上,亲吻他的脸颊,在他耳旁呢喃。在绵长不断的低吟声中,那人松开了手,转而抚上阿尔弗雷德的脖子。

  阿尔弗雷德惊醒了,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他睡前充上的台灯电已经满了,上头的指示灯正在黑暗中散发着黄绿色的光。他迷糊了一会儿,感觉空气变成了水泥墙,而他正被封在里面,水泥与石砖压迫他的胸膛,让他几乎窒息。阿尔弗雷德勉强把自己从这堵墙中撕出来,带着浑身的疼痛与疲倦抓过床头的外套,彻底把刚才的梦抛到了脑后。

  他把手放到插头上,费了老半天才拔下来。指示灯还亮了一会儿才灭,就像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猫瞳。

  [阿尔弗?]

  在指示灯彻底暗下来的瞬间,有什么声音在阿尔弗雷德身后响起。

  下一秒,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地上,几亿人同时发出的尖叫贯穿他整个大脑,击碎他的心脏,搅动他的五脏六腑。他捂住嘴,红色红色到处都是红色,无论睁眼闭眼都只能看到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他的头好像被压路机碾碎了,他丢下了血液和其他别的什么,骨头和脑浆聚在一起开派对。

  他颤抖着,努力把自己缩起来,好像这么做能保护他免受伤害似的。阿尔弗雷德想呕吐,他的胃开始绞痛,呕吐物滑过他的喉咙,压过他的味蕾,让他觉得自己像生吞了一斤生锈的加了糖的铁,满嘴除了铁锈味就是腥甜味。

  阿尔弗雷德被自己的颤抖弄得难受,几乎快昏过去,但被尖叫和轰鸣给炸醒。很快,他就发现他冤枉他自己了,其实是有别的东西在摇晃他,在他的耳边大喊大叫。

  阿尔弗雷德惊恐地瞪大双眼——如果他还睁着眼睛的话。惊吓让他开始用力地、像要把胃给吐出来似的干呕,他的手指发着颤,收拢抓紧了他的头发。刚刚发生了什么是谁你是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阿尔弗雷德如梦方醒后知后觉,强迫自己从头痛中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起床,拔了插头,然后呢?

  他想不起来,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阿尔弗雷德痛苦的呜咽着,强行让大脑工作的后果就是他的头疼更严重了。他意识到他的潜意识抗拒这段记忆,把它剪下来用火烧成灰炽再抛进海里。他突然绝望地认识到他可能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现在他只能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原地等死。

  迟来的恐惧如一只大手扼住他的喉咙,阿尔弗雷德挣扎着后退,冰冷的棱角撞上他的后背,刀子似的刨开他的胸膛,再像气流一样旋转着冲上他的脑门。他忍不住开始抽噎起来。

  “不……”阿尔弗雷德从呕吐的间隙中勉强挤出几个音节,“别喊了……求你……”

  那个不明物种停下了动作,但还在说着什么。阿尔弗雷德稍微喘回了一口气,比刚才冷静了一点,但仍然没办法去咽下从喉间冒出的鲜血(该死,他好像还流鼻血了)。他相当不安,理智如被拉紧的弓弦,再也无承受更用力的拉扯。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的脸,在他的眼角处逗留下来。阿尔弗雷德僵硬着,被碰到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强忍不适,发现那大约是藤条一样的东西。他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他什么时候哭了?

  接着,有更多的藤蔓缠住了他,带来更剧烈的头痛与更频繁的呕吐,它还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这个举动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勉强保持理智的大男孩彻底崩溃,双手乱挥着,不顾一切地撕扯着身上的藤蔓。

  “离我远点……别过来……别……”阿尔弗雷德崩溃地扭动脖子,手往外推却摸不到什么东西。他说的话混在痉挛的喉咙里,被干呕和涌出来的鲜血搅得支离破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发出完整的音节也越来越困难。到了最后,他已经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他真的在说人类的语言吗?他勉强透过耳鸣听见自己的声带振出一串叽哩咕噜的声音,然后,奇迹发生了,那个怪物远离了他,也不再发出声音,环境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阿尔弗雷德耗尽了全身力气,再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他的视线还是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头痛减轻了许多,耳鸣也没那么严重了。他疲倦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干脆就这么昏过去吧,他想。

  但事实证明,大难不死必有补刀。阿尔弗雷德一只耳朵贴着地板,从逐渐减轻的耳鸣中听到了别的东西。沉重的脚步声震得他心口发颤,黏腻的水声仿佛钻进了他的大脑。阿尔弗雷德因惊慌而张开嘴,痛苦地捂住双眼。不他不行,他再也没有力气去反抗了了。阿尔弗雷德死命摇着头,强迫自己移动,用力推歪椅子,躲进桌子里,再把椅子拖回原位,掩耳盗铃一般背对着外面,用双手抱住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阿尔弗雷德听见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2)

  四周只有黑暗,黑暗像胶一样黏稠,黑暗像水一样流动,黑暗像被褥一样包裹着他,温暖着他,让他安稳地降落在晶莹的液态物质上。

  阿尔弗雷德能睁开眼睛了,他看见水晶没过他的膝盖,他动了动腿,这些液态物质被扰动,晃出一圈圈水晶般的波纹。他弯下腰,手试探着伸入,感受着从指尖划过的清凉。

  【嗨,晚上好!最近过得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而他听到声音后只抬了一下头,没什么太大反应,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他的目光随意地飘了几下,最终落在处在这个空间中心的……呃,肉瘤上?

  这不怪他,毕竟这个东西看起来确实很像肉瘤——不过是黑色的,没有现实中的那么令人反感。它的时不时收缩一下,动作没有规律,看起来像是人在久坐后随意地活动筋骨。从它的身上伸出了类似触手一样的东西,有着肌肉一般的纹理,把它牢牢固定在这个空间(说实话,它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内脏的里层结构)的正中央。

  “你在跟我说话?你能说话?你是谁?这里是哪里?”阿尔弗雷德问。

  【哦天呐,别一次性抛出这么多问题!让我好好思考一下……这可能要花点时间——我没有灵魂,你必须体谅我!】

  阿尔弗雷德因为自己刚才有些蠢的行径摸了摸鼻子,又因为它无厘头的话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感到格外的放松,尽管他还是和一个不明生物在一起——等等,他为什么要说“还”——但他却有十成的信心:他在这很安全。这信心大抵是从意识最深处冒出来的,就像知道苹果应落到地上一样理所应当。

  【咳咳,】它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哪怕它没有那个零件,【第一个问题:你在跟我说话?当然!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第二个问题:你能说话?呃……如果用你的定义来说,我不能说话。但我可是英雄,英雄自有独特的解决方案!但很遗憾,除了我自己——哦,还有那几个家伙能勉强理解之外,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第三……】

   它忽然又不说话了,沉默席卷了整个空间。

  【呃……这很复杂,让我想想我该怎么说。】

  它停下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做的动作。隔了一会儿,它开始大幅度的收缩自己,变大了一圈,舒张成原样,看起来就像人深吸了一口气。

  【别站那么远,阿尔弗雷德。过来。】

  “为什么?”他问。

  【时候不早了。】

  阿尔弗雷德扬起眉毛,没理明白这二者间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抱着“反正它也没恶意”的想法迈步,意外地发现这里的路十分柔软,再加上路面较为光滑,走起来要比平时费力得多。他小心地往前走,不想因一步没踩稳而滑倒然后被嘲笑。

  终于,他站在了它的面前。

  “然后呢,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阿尔弗雷德问。他打量着这个悬空的肉瘤,它比他高出半个身子。

  【先抱我。】

  阿尔弗雷德照做了,在他刚碰到肉瘤的时候,它开始变形,就像酵母菌的出芽生殖那样伸出一个小芽,不过是长成一个新的个体,而是一根新的触手,看起来跟那些固定它的老触手们长得一个样。它环住他的腰,轻轻的把他提上去。阿尔弗雷德估计了一下,发现它有大约四人合抱那样大,他整个人趴在它身上都绰绰有余。它十分柔软温暖,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粗糙,反而较为光滑。因此它不得不稍微用力去缠住他,以免他滑下去。

  等他稳住自己了后,又听见它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不怕我杀了你?就像《恐怖游轮》那样。】

  “不,你不会,”阿尔弗雷德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莫名的,他感觉自己有些困了,“而且,我没看过《恐怖游轮》。”

  【但我知道,所以你肯定听到过……好吧,用这个做比喻可能不太准确。咳,不说这个了。让我看看,唔……】

  【这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胸被戳了几下:“呃,我的胸。”

  【不是在问这个——我是说,这个一起一伏的动作是在干什么?】

  “呼吸,不这么做我会死掉。”阿尔弗雷德回答,他又打了一个哈欠。

  【事实上这不会,因为这里没有空气……这是肉体在灵魂上的一段投影,你可以试着停下来。】

  “……我怀疑你要谋杀我。”

  【不,你怎么会这样想!这世界上你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我了!】

  “好吧,但我不想试,而且一般这么说的人都不怀好意,”阿尔弗雷德快撑不住头了,不断涌上的倦意让他的力气流失,“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呢?”

  它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有点尴尬。

【第三个问——】

  “行了,说着玩的,”阿尔弗雷德挥挥手,几乎睁不开眼睛了,“我想眯一会儿,我可以睡在这里吗?这里很舒服。”

  【当然可以。嘿没错,你现在虚弱了很多,应该多睡一会儿,我还等着……】

  更多的触手覆盖了他的身体,好像是在防止他因什么都不盖而感冒。阿尔弗雷德没注意到肉瘤的变化,也再理会它的喋喋不休。他几乎是在刚听到肯定回答后就失去了意识,沉入深海一般的梦境中去了。



(3)

  阿尔弗雷德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他眨了眨眼,从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判断出这是他家,而现在还是晚上。

  嗯好极了,他还在他的家里,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唔,说实话,他有些不太记得了。

  阿尔弗雷德晃了晃头,想给自己披件衣服。他自然而然的扭头,视线却突然变得模糊了,只能看到一片白色,边缘的蓝黑色和一点紫色。可能是因为睡太久或者是之前的后遗症还没好,阿尔弗雷德没有第一时间后退或伸手确认,而是带着一幅有点傻的表情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轻笑,阿尔弗雷德感觉两片冰贴上了他的脸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随即是放大的画面和额头上的冰冷。最后,他看见白色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说:“晚上好,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闭上眼,咽下跳到喉咙里的心脏,然后一拳打了过去。

  阿尔弗雷德•F•琼斯,是一位力气大到足以打破世界记录——不,是足以打碎他人三观的大学生。在他七岁的时候,他家车的底盘出了点问题。小阿尔弗不理解他爸为什么要躺着修车,于是他走过去,一把掀开了翻了车。他期待着他父母对他的夸赞,可回应他的只有母亲下巴掉地上的声音和父亲迷茫的眼神。

  从那以后,阿尔弗雷德就在“别暴露自己妈妈不想让你被活体解刨呜呜呜”和“没事的丽娜他一定会平安长大”还有“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那个”的3D立体环绕声中生活,因为有着一个英雄梦和奇妙的责任感经常在闲暇时间帮助别人,包括但不限于找猫(狗)、找人、抓人、保护人等等。因此,他在别人眼中的印象大概是……一个阳光开朗乐于助人力气有点大的大男孩。不过,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力气也像野草一样疯长,极少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但这次可能拿不准了。

  阿尔弗雷德感觉脸上的重量一轻,马上甩开这个人的手飞速后退。当他后背碰到墙面时,他喘了几口气,重新把视线聚集在这个人身上。

  面前这个人有着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和一双紫色的眼睛,穿着米白色的风衣,皮肤白得不像活人。看体格大约是成年男性,整个人体现着一种混杂英俊与可爱的奇特美感,他整个人倒挂着,围巾垂下来铺在阿尔弗雷德的被子上。

  ——怪异的是,他全身除了那条围巾,都呈现出自然站立的姿态。地心引力作用在他们身上,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一种竖直向上,一种竖直向下。

  一滴冷汉从阿尔弗雷德的额头上划下,它从鬓角出发,在下巴停留,最后因承受不住重力而滴落到被子上,留下了一小点深色的水渍。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他用了多大的力?

  他杀人了吗?

  他是什么东西?

  他……是在做梦吗?

  一瞬间,阿尔弗雷德汗毛倒立,完全凭着本能向床边扑过去。他的脚被被子绊了一下,猛然间失衡下坠。他慌忙用手撑一下地,腿却重重地敲在地板上,疼得阿尔弗雷德呲牙咧嘴,但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又立刻拖着发麻的腿向外滚了几圈,狼狈地扶着桌角站起来,在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后,阿尔弗雷德骂了一个以f为开头的单词。

  该死的。他看见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坑,他摔下来的位置上也有一个坑。提前声明,这并不是他的体重造成的,而是那些银色的腕足——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房间里有这么些东西?他要是动作稍微慢一下,开花的就不是床板和地板,而是他的脑袋!

  阿尔弗雷德紧张起来,他赶紧移开视线,看见那个银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换了姿势,动作从倒挂着变成坐在床上,腕足正是从他的风衣底下伸出来,它们张牙舞爪地霸占了阿尔弗雷德的床,而它们的领头正冲着他笑。

  他笑得像结在地狱的冰。

  ……这他妈是什么?外星人入侵?人类基因改造计划的最终成果?还是说人类终于不做人了当场突破生殖隔离实现跨物种繁殖?

  “你变弱了。”银发男子开口了,声音却意外的软糯,像还没变声的小孩子。

  “哈?”阿尔弗雷德被这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你认识我?”

  他没有回答,相反,一条腕足刺过来,直奔阿尔弗雷德的门面。他有些慌张地往左边错几步躲开这次突袭。

  “……反应变慢了。”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阿尔弗雷德就转身后退,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那人还保持着那幅令人作呕的笑容。

  银发男子眯了眯眼睛,看着对面人饱含警惕的蓝眼睛,他嘴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下一秒,他心满意足地看见一点海面扩大变成了一片广阔的天空,他轻松接下阿尔弗雷德挥过来的拳头。

  “别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叫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很高兴认识你。”

  我可去你的,阿尔弗雷德在心中啐了一口,表情充满鄙夷,我刚才要是再慢一点就交待在这里了。

  自称伊万的家伙扫了他一眼,不顾阿尔弗雷德的反抗掐了一把他的脸。他用的力很大,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被他扯掉了。

  伊万背过身去,腕足支撑着他,不看风衣下面伸出的腕足就无法辨别他的异常。吸盘吸着地面移动,他一边走(这能叫走吗)一边说着。

  “我当然认识你,倒不如说,是你先缠上我的。”

  “这里不是你所知的——至少现在的你所知的世界,而是另一个。它藏在镜子背面,站在科学的尽头,在人类的幻梦中奔走,在宇宙的边界外遨游。在这里,无论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

  阿尔弗雷德一边听着,一边皱起眉头。有一部分是因为伊万的话——他是什么意思?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现在站在门口,阿尔弗雷德失望地想,他没法跑了。

  怎么办呢?他一秒也不想多待。伊万奇特的外貌,他面对伊万时的后背发凉,那仿佛存在的、诡异的,牵拉着他情绪的丝线,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些都在向他发出警告:这不对劲。他再待下去要么被伊万宰了,要么就情绪失控自己宰了自己。

  或许从窗户逃出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他租的公寓层数很低,但这也是或许。根据不正常的伊万和他那不正常的发言以及反科学的现象,他现在很有可能不在他原来的世界,或者说,不在现实。

  他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想到这里,阿尔弗雷德下意识瞟了眼窗。

  “……空间定律第一条:不要分心。”

  他发觉伊万站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空间定律第二条:不要想当然。”

  “空间定律第三条:不要试图接触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

  “只要记住这三点,那怕是现在的你也能在这里生存。”

  说完这话,伊万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像在惋惜什么似的说:“真让人想不到,我居然要跟你解释这些。不过没关系,我也不计较这个,只是可惜以前的你了。”

  他等了等,没听到什么动静,失败了吗?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伊万丢下这一句话,就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等等。”

  伊万感觉到自己的围巾被扯起来,激动在他心中悄然疯长,他微微侧过头,黑暗藏起了他的表情。

  “你刚才的话,包括见面以来你的态度,真让人想往你脸上揍几拳。”好了,现在伊万不用回头都能猜出他的表情:嘴角裂出笑容,露出牙齿,咬着牙,眼神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平静、压抑、风雨欲来。

  “你真的很烦,脑子撞坏了就去治,别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他妈别在我面前刻意把我与过去做比较,现在的我怎么了?‘变成现在这样真抱歉’——这种鬼话谁会说啊!过去的我是我,现在的就不是了吗?你要是想要过去的我就滚蛋吧,别在这里恶心我。”

  阿尔弗雷德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气差点没上来,他的心脏在身躯里快速跳动,但体温却渐渐降下来。他又喘了几下,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就看见伊万扭过头来,还在发愣的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伊万凑到阿尔弗雷德面前,眼睛亮得吓人:“我会注意的……现在的你看起来可有趣多了。”

  伊万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一样。阿尔弗雷德猛地意识到自己中招了,他想阻止伊万说出下一句话。

  “更像以前的你了。”

  来不及了。



(4)

  [哥哥我啊……快饿扁了呢……]

  [情醒点,弗朗茨,你本来就是扁的。]

  [王——耀——]画中的人趴在床上,弦然欲泣,[你忍心看到哥哥我被饿得面黄肌瘦吗?]

  [所以我根本没在看你啊。]被称作王耀的人背着手,欣赏着早已看过无数遍的画框。

  [而且我也帮不了你,我只会画抽象画和火柴人。]

  王耀等了半响,没再听到弗朗西斯哼哼唧唧的声音,他扭头找了找,在从上往下数第三幅画的被子中看见了一缕金发。王耀微微一笑,移开视线,假装自己还在找他,而右手悄悄地靠近,然后,他拿出当年拍蚊子的气势,一巴掌呼到画框上。

  伴随着一阵欢乐的笑声和一声怒吼,王耀飞速跑到走廊尽头,一回头刚好瞧见弗朗西斯正探出半个身子,因为王耀的视线而尴尬地卡在那里。

  王耀又笑了几声,反手扭开门:[拜拜——]然后直接闪了进去,留下弗朗西斯一个人伤心得掉色。

  王耀进了门后清了下噪子,揉了把脸,正了下神色,说道:“行了小朋友们,该冷静冷静了。”

  伊万闻言,恋恋不舍地咬了下阿尔弗雷德的下唇,慢慢地把钉进左肩的腕足抽出来,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但组织被扯动的痛感仍让阿尔弗雷德闷哼一声,睫毛颤动。伊万见状,不慌不忙地拽住阿尔弗雷德的头发就往墙上撞,重重地撞了两下后他松开手,阿尔弗雷德就像失去骨头似的滑到地上。

  “嗯……285:287?是这个数吧?你也真是,下手没情没重的,亚瑟看到不得跟你拼命。”王耀嗔怪道。

  “这次不算哦,只是单纯的复仇而已——他早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伊万向他靠近,用脸蹭蹭王耀,再轻轻落下一个吻,“放心,他没那么弱,向你问好,带着那个家伙的份一起。”

  “行了行了……哎呀口水。为了亚蒂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来看着他,你先去弗朗西斯那边,他快饿死了。”王耀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拍掉趁机缠上他的腿的腕足。

  “虽然这次我能理解,但柯克兰他有点过保护了,”伊万不赞同地眯了眯眼睛,“要我说,阿尔弗就算被卸成八块也不会有事。”

  “……你这是想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揍他吧。”

  伊万笑了,露出牙齿:“我可是真心的,走了,耀。”

  “嗯嗯再见。”

  门关上了,王耀放下了手,转头想把阿尔弗雷德扶起来,却发现他已经醒了。

  他看见阿尔弗雷德低着头,一只手捂住肩膀上的洞,摊坐在原地,胸口剧烈的起伏。

  “……记上。”阿尔弗雷德声音嘶哑,中间还夹杂着咳嗽,大约是伊万掐得太用力了。

  王耀听闻,扬了下眉毛,但没做出什么评价,但你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无奈:“需要帮忙吗?”

  “不用。”阿尔弗雷德移开手,王耀看见原先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衣服也变回了原样。

  王耀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他,眼睛中带着试探的神色:“你……?”

  “想起来了一点,”阿尔弗雷德抹了把嘴,“嗔”了一声,皱着眉头抱怨道,“真恶心。”

  “万尼亚会伤心的。”

  “那有什么,如果能见他露出崩溃的表情,那才是最好的。”

  王耀听到这句话,他大约能猜到之前伊万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冒昧问一下,你想起了什么呢?”王耀问。

  “只记起了一些人的样子和名字……还知道一些大致的关系。”阿尔弗雷德说完,又露出些疑惑的神情,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不长这样,你应该看起来像……呃,一种节肢动物?”

  “咳咳,这是秘密。”王耀猛咳了几声,后拉过阿尔弗雷德的手,他感觉到阿尔弗雷德的手反握了一下,然后有慢的松开。他微微侧过头看他,发现阿尔弗雷德脸上带着迷茫的神色盯着他们双手交叠的地方,似乎在思考他为什么这么做。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不急不急,连人都找到了还担心什么,慢慢来吧。

  阿尔弗雷德被牵着走,但他没挣开,他看见王耀打开了他房间的门,入眼却不是他很熟悉的公寓走廊,而是一条挂满各种油画的长廊,看着像艺术展览,什么风景的都有,但无一例外的见不着哪怕一个人,就连最该有人的肖象画布景也只能见到一把座椅。

  王耀拉着他往前走,抬头就见伊万堵在路中间,八条腕足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的,而他正一只手拿着调色盘,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往画布上抹颜料,地上还摆着些瓶子,但里面的液体所剩无几了。

  伊万注意到他们,冲他们笑了一下,腕足挤在一起,留出了一条空隙。

  阿尔弗雷德感觉好像整个人跌进了冰水里,刚才的单方面欧打还是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扭过头不去看伊万,闻到了一股薰衣草的香气。



  (5)

  阿尔弗雷德心不在焉地摆弄面前的茶杯。

  这里不是他的公寓,布置和大小看起来像是富人区的别墅,不过只有一层。真漂亮,阿尔弗雷德只能作出这样的评价。

  王耀给他倒了杯茶后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书,伊万也还在走廊里画画,他即不想喝茶,也不想说话——想问的太多,反而说不出口。

  阿尔弗雷德盯着浮动的茶叶,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先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接下来遇见伊万,最后见到王耀。他回忆了一下伊万的话,镜子的背面……另一个世界?科学的尽头,有一种说法是神学;幻梦?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出现在梦中……

  停,打住,阿尔弗雷德按下了暂停,为什么我会相信他们?记忆可能虚假,感受不一定真实,另一个世界什么的完全可能是一群改造人精神病在编故事去蒙骗别人,为什么我如此轻易地相信他们?

  但是有一种直觉只属于自己,它告诉阿尔弗雷德他们可以信任。

  “伊万说的……是真的吗?”在两种思想的矛盾之下,阿尔弗雷德忍不住开口。但话一出来,他又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耀不会跟伊万提前想好说词呢?他想。

  “什么是真的?”王耀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那个……我失忆这件事。”

  “真的。”王耀关上了书。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眼睛,既不躲闪也不心虚,姑且让这句话的可信度上升了一些。

  “我想问一下原因,失忆总要有起因,而且如果之前我跟你们在一起的话,为什么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阿尔弗雷德问。

  王耀摸了摸下巴,看起来在思考什么,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去你的,没礼貌,”王耀敲敲桌面以示不满,“你记得一些基础的东西吗……算了,看你这样子,跟你全讲了得了。”

  “你之前所在的叫做现实,这里是幻想。幻想派生于现实,尽管幻想有各种匪疑所思的造物,但它们都在现实有迹可寻。”

  “这儿的造物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转生型造物,另一种是原生型造物。原先现实中的人在特定情况下死亡后,仍保留灵魂与记忆在这边重塑的是转生型,人们想象了一个东西,那么这边也同样出现一个东西,这就叫做原生型。”

  “无论多么小的想象,那怕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念头,都会在这边生成相对应的东西,只是力量大小的区别。力量也可以通过吞噬其他造物来提升,不过要注意一点,随着力量的增强,自身散发出的气味也就越浓,就越容易吸引其他造物来攻击……”

  “比方说,阿尔弗就很香哦。”

  突然插入的话让阿尔弗雷德差点打翻杯子,他“唰”地一下站起来,又被王耀摁了回去。

  王耀敲了下伊万的头,说:“哎呀你别吓他,好不容易人没那么紧张了……哎你别怕,他想杀你早杀了,不会留到现在的。”

  “……”阿尔弗雷德默默往右边挪了个位置,向伊万比了个中指,伊万支在沙发背上歪着头看他的动作,腕足们蠢蠢欲动,试图勒住阿尔弗雷德的脖子。

  “你俩冷静一下,不要打架——还有事吗?没事我就继续了。”

  “等等,”阿尔弗雷德喊了停,“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伊万说,“意思是你很强。”

  王耀赞同地点头:“嗯没错,虽然现在你弱了不少,但经过这几天的停留,还是给人一种很高兴遇见你(Nice to meat you)的感觉。”

  阿尔弗雷德有些疑惑地偏头,刚刚那句话让他后背发凉,是错觉吗?他思索着,决定暂时先把这个问题放到脑后。

  “不……但是我没闻到什么味道啊?”阿尔弗雷德问。

  “那是因为你的知觉被削弱了。”伊万开口道。

  “……这正是我要解释的。阿尔弗雷德,你是这个世界的原生造物,但你在456年前失踪了,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你掉进了现实,”王耀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阿尔弗雷德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开始不对劲了起来(不过,456年前?),“一开始,我们以为你只是闹脾气出走了,但是隔了很久你还没回来,于是我们就找,找了很久,几乎都快把这里翻遍了。原生型一旦掉进现实是会被规则杀死的,所以我们没去往那里想,但是你却……”

  你却掉进了现实,还活得好好的。阿尔弗雷德心中一惊,那个肉瘤突然回闪在他的眼前。

  “你是故意的吗?”在沉默中,王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阿尔弗雷德错愕地睁大眼睛。

  “你为什么不在之前就告诉我们你没事啊!为什么要让我——让我们找这么久?你觉得这很好玩,对吧?你……”

  “够了,王耀!”伊万厉声打断了他,带着担心与惊讶,尔后又放轻了语气,“那只是你想的而已,它们不存在,你应该冷静一下。”

  “冷静?对的我确实应该冷静,没错它们是假的它们不存在,对不存在不存在……”王耀双手环在胸前,深深地弯下腰,手止不住的颤抖。一条腕足攀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他,像是在哄小孩。

  “对不起,”等到王耀再抬起头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除了有些泛红的眼角,看起来与之前别无二致,“我失态了。”



(6)

  亚瑟站在门前,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明月早已占据了大部分夜空,垂下蓝色的丝绸。夜晚亮如白昼,他在门前站着,靠着,翻着空无一物的信箱,他把袋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再从左手换到藤蔓上,他从白天等到夜晚,终于在时间所剩无几之际,他下定了决心,拧开了门把手。

  阿尔弗雷德正好站着,他看见了回来的亚瑟,注意到他的右眼上覆盖着一层花朵,和描述与记忆对上了。

  “亚……亚蒂?”

  听到这句称呼,亚瑟的眼睛直接锁定在他身上,随后又像是失望一般移开眼睛,他踌躇了一会儿,伸出手说:“你好,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伸手出来的手,自己的手下意识抓握几下,最后还是有些犹豫地上前,握上了亚瑟的手。

  他的手像石头一样冰冷坚硬,如果说伊万是一只软体动物的话,亚瑟就只能用人体模特来比喻了。除了硬之外还很硌,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手套底下倒底有什么。

  气氛很别扭,弗朗西斯自然而然地揽下活跃气氛的工作。他把亚瑟推到沙发上,又叫住阿尔弗雷德再多待一会儿,自己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盘蛋糕探出头,问道:“你们要来点蛋糕吗?”

  “不用/不了。”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看向亚瑟,发现对方也在偷瞄他。看见阿尔弗雷德看向自己,亚瑟急忙转开视线,去摆弄手中的袋子。

  阿尔弗雷德想起之前聊天时被告知的话。

  “亚瑟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在失踪前就是和他闹了矛盾,好不容易回来又不小心伤到了你,所以……嗯,就这样。”

  他可不记得这些事,跟他说这些的意思是想让他干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呢?阿尔弗雷德看见弗朗西斯在他左边坐下,他的思维便又飘到弗朗西斯身上。

  当他第一次见弗朗西斯时,他吓了一跳——任谁都会对突然出现的人感到吃惊的。尔后他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弗朗西斯,他活在画里,如果在画中时被看见会丧失行动能力。然后他就被薰衣草的气味扑了一头一身,大量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现在他大概知道那味道是什么了。亚瑟刚刚从他怀里的袋子拿出两瓶淡黄色液体推到弗朗西斯面前,弗朗西斯拿起来看了看,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

  [大谢谢你了小亚瑟,不过哪瓶是薰衣草油呢?]

  [紫色瓶盖的那瓶。]亚瑟回答。

  “?”阿尔弗雷德感到疑惑,他们在说什么?

  “语言,语言不同,”亚瑟好像一直在观察阿尔弗雷德,在他刚刚表现出疑惑时就开口了,“耀没跟你讲过吗……看来是没有,这边的语言和文字跟现实的不一样。”

  “比方说,[薰衣草油]的意思是薰衣草油哦。”弗朗西斯用手指转了几下发丝,向阿尔弗雷德抛了个媚眼,接过亚瑟的话。

  薰衣草油……是之前闻到的味道吧?记得好像能作油画颜料的稀释油来着。阿尔弗雷德刚从自己零碎的艺术知识中扯出相对应的,他的思维就被打断了。

  伊万总是神出鬼没,他丢下一句话就跟着王耀一同消失不见了好一阵子,现在又突然出现并站在亚瑟旁边。

  伊万惊讶地看看亚瑟,然后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了孩子似的愉快神情。

  “哦,亚瑟?我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说着,他弯下腰,给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献上一个吻,亚瑟肉眼可见的僵硬了,唯一的一只眼睛到处乱瞟,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见鬼的,阿尔弗雷德从他苍白的脸上看出了害羞的意思。

  “虽然很抱歉打断你们,但他必须要走了。”伊万起身,紫色的眼睛盯着阿尔弗雷德,看得他浑身发毛。

  “是吗……”亚瑟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像在遗憾,又像在懊恼,他哼了一声,“我无所谓。”

  “某人又口不对心了——别担心小少爷,你的机会多的是,我们都有大把时间。”弗朗西斯调笑道,脚尖暧昧地勾上亚瑟的小腿。

  “我要去哪?”阿尔弗雷德显然没反应过来。

  “回到现实——你已经错过早饭了,记得别睁眼。”伊万说,阿尔弗雷德感觉有双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什——”

  下一秒,阿尔弗雷德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到地上,还是脸着地,痛死了。

(7)

  阿尔弗雷德一睁眼就被阳光晃了一下,他伸吟着翻过身,把被子拉过头顶,一只手出伸出去摸索着闹钟。

  不对,闹钟在昨天已经光荣阵亡了。阿尔弗雷德的大脑突然启动,想起了昨天闹钟兢兢业业地叫他起床,结果被没控制住力气的他砸得粉碎这件事。他揉揉鼻子,伸手去拿手机。

  握住手机,移到眼前,打开屏目,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直到阿尔弗雷德看到屏目上显示的数字——

  11:03。

  阿尔弗雷德难以置信,他擦了擦眼睛,又读了一遍,没错,还是11:03。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从床上一跃而起,去他妈的!他就说他怎么这么饿!

  唯一能高兴的一点是他今天上午没课,他不用被记旷课。当阿尔弗雷德看到几乎空了的冰箱的时候,他这样想。

  阿尔弗雷德拧开门,因为胃部的威胁而走出来。这可能就是睡伤了吧,他打着哈欠,又开始犯迷糊,听到隔壁的动静时下意识看向声源。

  然后他看见原本空着的404打开了门,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起来像亚洲人,有着一头棕黑色的头发,扎成辫子垂在脑后。

  阿尔弗雷德也注意到,他有着一双金色眼眸,熟悉得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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