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两个人一起选的，不大，还不到一百平，两个人住富富有余。朝阳有一面落地的大窗，努力远眺能穿过重重的楼房瞄到一角层叠的海浪。一楼有人家开垦了园子，有人种了李子，这个季节将将成熟，累累地坠了一枝头。
阿帕基进门时正和蹲在地上的里苏特对上眼，男人似乎刚刚洗过澡，银色的发梢还在滴着水，只穿了件过长的T恤，两条长腿叠在一起，肌肉紧实，像是博物馆里才会藏有的雕像。
“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阿帕基踢踢踏踏地走向冰箱，给自己找了瓶水。
“怎么说？”
里苏特晃了晃并拢的两指，阿帕基什么也没看见。
“这是你的头发？”
走近，才发现一根孱弱的银白发丝厌厌地漂浮在空中，阿帕基想都没想，猛喝了一口水。
“不是。我的发质没那么差。”
黑色巩膜的男人眨了眨眼，惹得阿帕基奇怪地看着他。
“可我没这么长的头发。”
阿帕基呛了一口，开始考虑要不要换个牌子的护发素。
里苏特关灯时腿被掐了一把，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某人对他的控诉。窗户没有关，卧室窗帘上的海豚在夕阳下来回游动。这是他坚持买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便决定了。为这阿帕基笑话了他半个月——因为他想买另一款紫色的带字母的窗帘。
“晚上只有通心粉了，抱歉。”
阿帕基坐在沙发上，想起上周被提起的采购，但他忘了，代价就是明天必须顶着烈日拎回两大包东西。他咂咂嘴，有点想喝酒。但冰箱里只剩下里苏特喝的汽水了，他不是很想喝，那玩意甜得他想翻白眼。
“要蛋吗？”
阿帕基看着探出门外的腰线舔了舔嘴，他更想喝酒了。前后通透的房里来来回回游荡着无处安放的风，白色的衣摆轻轻地晃着，阳光下像是雪白的浪。
“一个，实心的。”
他听着厨房传来的噼啪声，总觉得忘了什么。
“不许加糖！”
“啊……”
他气得冲过去一巴掌响亮地拍在里苏特的屁股上，高个子的男人看着他，一点累犯的内疚都没有。
通心粉是和西红柿一起煮的，橙红色，也不知是光线还是汤汁。盘子是白的，桌子也是白的，没有铺桌布。里苏特看着自己的面条，想着最近是不是胖了。他食量不大，刚同居时年轻的男人甚至被吓了一跳。确实，和他两米的身高比起来，他吃的几乎像是鸟食。“从小习惯了。”他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但习惯是会改变的，就像客厅墙上的画，是会褪色的。
“明天想着给我点钱。”
“这个月花得这么快？”
坐在对面的男人挑了挑眉毛，里苏特微微眯起眼睛，阳光有点刺眼。
“没有，普罗修特向我借钱。他这个月手头紧，想给车补个漆。”
“那就告诉他你手头也紧，没钱。”
他看着伏在发顶的紫色发带，有点想笑。
“你吃醋了。”
“什……你瞎想些什么？”
“你吃醋了。”
“我要是吃你和普罗修特的醋我早被酸死了！”
但里苏特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那份面条。
“操，不许笑！我没吃醋，里苏特！”
“我没笑，”男人连头都没抬，“你昨天才说我是面瘫。”
盘子空了，只留一些淡红色的痕迹，像是拖尸时的血丝。
“我真怀疑有一天你会跟你亲亲爱爱的好队员们死在一起。”
有发丝悄悄地在阳光里舞动，里苏特看得入迷。
“你真这么觉得？”
“你不这么想？”
阿帕基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笑着，月进入了夕阳的领地，在黄昏里熠熠生光。里苏特总喜欢看着那双紫黄色的眼睛，让他想起曾在西西里四点半见过的天空。
“我觉得我们会死在一起。”
月色笑出了声，紫色的云朵抚过他的的唇，留下淡淡的梅色的风。黑夜望向黎明，朝霞与余晖交织。
“我们会在同一天死去，会死在同一片土地。
“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