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うさぎ うさぎ（玉兔啊玉兔）

何見て跳ねる （你看见什么才跳起来了呢？）

十五夜お月様 （啊原来是看见中秋的月亮）

見て跳ねる（才跳起来了呢）

——日本童谣「うさぎ（兔子）」









【朔】



“嗯......在收拾行李，”枫原万叶肩膀夹着电话，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镰形刀工艺品交给快递员，用当地的语言和对方小声交谈了几句。

关上门后万叶按了免提把手机扔在酒店的床上，一边小心地规整相机的镜头。手机另一头说了些什么，尾音上挑，似乎是没听清。

“没什么，寄点东西。后天.....”万叶蹲在酒店电视柜前拉上相机包的拉链，不经意间又注意到了挂在客厅衣架上那件友人的外衣。

“后天怎么了？我看那边和璃月的天气都不错，应该不会延误吧？”对面耐心的等了一阵，才问道。

远处竹剑敲打在护具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没什么，后天你来接我吗？”万叶回过神答。

“哇你摸着你的良心讲话！哪次你出差回来不是我接的你？”是熟悉的故作生气的语气。

“…………别忘了买套。”沉吟片刻后万叶说。

“家里带的还没用完呢，”托马催促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啊不跟你说了，这边要训练了，后天见！”







和发小上龞床这种事，说来也并不奇怪。

万叶只依稀记得当时他们尚未成年，对性有着朦胧的向往，友人不出意料向他发出邀请。

这段特别的关系持续了多年，就连大学毕业后，万叶签署成为了游记作家，全世界到处飞行，友人也在国际比赛中打破“无想的一刀”不败神话后，也依旧持续着。





挂断电话，万叶犯了酒瘾，端着杯酒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初秋的须弥景区，安安静静的，偶尔有风拂过，树叶间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夜里潮湿的凉风吹进来，万叶打了个寒战，回身拿过衣架上友人的外套裹上身。

远处一轮渐盈月从茂密林海后静静升起，银白色的光洒在树梢间，竟像是海面。见着杯子里映着影影绰绰的月亮，万叶倒是想起了第一次喝酒时候的场景。

那时他们都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那是夏夜，万叶被田里的青蛙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听着窗户上传来一声异响。小万叶推开窗子，见着不远处一簇亚麻色的头发在草丛间移动。

“别再丢石子了，”他熟练地翻窗出去，拉起友人又拍掉他手上的小石块，“上次碎掉一块害我被妈妈念叨好久。”

友人可不在乎这些，他拖住万叶的手，说来来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万叶在须弥九月的微风中喝下一口酒。

从那以后友人倒是不用石子，改用野果了。



后来呢？     

后来呀，是小万叶被友人带到了一处他们路过多次的古法酒坊，两人从墙角篱笆的洞口钻了进去，用着路上摘的白桃叶子卷成了酒杯。钻出一身的汗水，又是偷偷喝酒，三杯酒囫囵吞下肚，只剩口腔食道间的辛辣，却还要学着大人叫着“好酒”。最后虽然没醉，可是第二天嗓子都哑到说不出话啦。

万叶还记得那天，和着夏日蒸腾的汗水、青蛙的鸣叫声和逾矩的兴奋喝下人生第一杯酒时，月上中天，一弯峨眉就倒映在他们手中。





须弥并不庆祝中秋节，临近佳节万叶却身在异乡，周身全然没有节日的熟悉与热闹，这为敏锐的游记作者平添了许多愁绪。

闭上眼，万叶几乎能闻到芒草和芋头的味道，如果在稻妻，友人应该已经买好团子回来了吧。

他不禁裹紧了身上那人的衣物。

熟悉的气味包裹着他，却令他怀念起了同那人肌肤相亲的时光。





うさぎ うさぎ

何見て跳ねる

十五夜お月様

見て跳ねる



回过神来时，万叶发现自己下意识唱起了友人教给他的歌。

你在做什么呀万叶？

他埋怨自己。

你连这件衣服都不该带来的。



“我们上床之后还是朋友，对吗？”那是他应允友人的邀请前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无可置喙，他们自然应该是朋友的。

在璃月国际机场行李处等待时，万叶如此想。











【夕】



“冷吗？”在大大的熊抱后，友人接过万叶手中的行李箱，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挂在他颈上，露出了绿色训练服上的稻妻字样和赞助商神里集团的logo。

终于见了面，一切却都是另外一副光景。长久未见的疏离感包裹着万叶，他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是摇了摇头。

这围巾还是三年前万叶来到璃月采风时为友人买的礼物，样式是精心挑选的，材质也是上好的羊绒。

秋日的傍晚已经冷了起来，而熟悉的体温借着围巾柔软的布料覆盖在颈侧，却没来由得让长途旅程带来的烦躁雪上加霜。

万叶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怕你冷，空调打了半个小时我才锁车，”友人系好安全带，腾出手调整空调风向。

“怎么了？”看见万叶摘掉围巾，友人问道。

万叶攥了攥冰凉的手，“有点热。”回头准备把围巾放到后排，却发现后座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啊，”看着万叶把围巾放回腿上，友人解释“车是托马的，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有他一个。”

“之前听你提过几次，名字不像稻妻人。”

又是托马。

“确实，托马是蒙德人，本来在神里集团的公子绫人麾下。因为和璃月南十字船队经常有往来，不管是稻妻语还是璃月语都说得很好，人也灵透，就被派来担任领队了。”

“你喜欢他吗？”万叶突然问道。

“……什么？”友人确认路况后扭过头看他，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

“没什么……”万叶咬住下唇，试着转移话题，“左舵开得不错。”

“为了接你特意去考的璃月驾照呢！”

万叶没忍住笑，轻轻给了他一拐。

这时车载音响里传来了熟悉的歌声，那是他们国中时期的流行歌，当时俩人省吃俭用才凑钱买下了一张专辑。

万叶想着两人分一份便当的时光，友人倒是跟着音响唱起来。

万叶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看向对方。

友人知道他想说什么：“你就听着吧哈哈！”





万叶松弛下来，靠在座位上。

他们行驶在夜色中，厚实的车厢隔绝了秋夜的寒凉，不算大的空间里是熟悉的气息，对面交汇而来的车灯一簇簇扫过他的脸庞，远方的中秋名月伴着他们一同前行。万叶靠向车窗，呼吸在上面凝结成一小片水雾又迅速消散，道旁的路灯上挂满了璃月样式的庆祝彩灯，亮闪闪的光倒映在他的眼瞳中，像是璀璨的星。

叠放在万叶腿上的围巾，重新又染上了他的温度。









【宵】



“臭小子，怎么才回来呀，罚酒三杯先！”还没进隔间，就先听见北斗的声音。

“大姐头，酒桌文化要不得呀。”万叶乐呵呵地说，边挨着友人坐下，手上却没推辞，接过对面北斗递来的烧酒一饮而尽。

中秋佳节，火锅店里的人很多，服务员在席间传菜、吆喝，热热闹闹的倒有些过年的味道。在蒸腾起的香味和热气中推杯换盏，友人因为要开车，只能以茶代酒，却也不影响桌上四人迅速熟络起来。

看着红油锅底，万叶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碗白水。

“来来来，船队采购的月饼，一人一盒。”四人点了单，又消灭掉一壶酒后，北斗这才想起来。

“那可谢谢大姐头——腐乳月饼？”托马抱着礼盒，表情遒劲。

“你不是爱吃这种奇怪馅料的吗？你家集团特意打了电话托南十字采购的呢。”北斗说着塞给旁边的托马一整壶烧酒，“璃月的习俗说完了，三位稻妻精英是不是要给桌上唯一的外国人讲讲你们的中秋节？”

“月见团子，稻妻是不吃月饼的，但是会吃月见团子，还会拿来供奉。”托马试图把腐乳月饼放得远远的，“这就要吃小心回去教练骂你！[1]”看着友人正准备在锅里捞肉，托马领队之魂觉醒。

万叶看了托马一眼，没等友人讲话便说：“我给他要白水了。”

话题中心正把捞出来的羊肉放进碗里，深吸一口，灵魂出窍。

哦？看看万叶，又看看友人，北斗挑起眉。

小水手今天有点不客气呢。





“说起月见团子，”万叶在清锅里捞起一粒丸子，“稻妻在十五夜——也就是璃月的中秋——那天，小孩子是可以去别人家‘偷’团子的，也叫摸秋。”

“有点像你那的万圣节啊。”北斗对托马说。

“而且在这一天偷东西不会被惩罚，反而是谁家的团子被偷光了才是好事。”托马补充道。

“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摸秋，”友人刚扔进锅里几颗笋，闻言便知道万叶要说什么，长叹一声捂住脸。

“当时我们刚做好长竹签，就在附近寻人家，正好旁边就是种水稻的山田先生家，”

“芋头。”友人在白水碗里涮着红油锅里的圆白菜，看着飘起来的油花无奈纠正。

“种芋头的山田先生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天他家没有开灯。我们两人借着月光就看见窗前的案上放着个白色的东西，他认定那就是团子，趴在山田先生家院墙上还说这个丸子怎么这么难扎，后来倒是真把那个东西弄出来了。”

“堵一摩拉那肯定不是月见团子。”北斗发言，一旁的托马被辣的流眼泪，正在疯狂喝茶。

“确实不是.....”友人自爆，“那是山田先生的手转球。”



地铁，钟离，手机，问号.jpg



北斗和托马脸上风云变幻，万叶呵呵笑起来，只剩友人埋头疯狂干饭。

好半天托马才说出话来：

“那个东西好像不轻啊，你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

“山田先生家周围种的树，我用树枝编了个小网兜，把那东西兜出来的。”友人红着脸解释道。

北斗：“你还真是....”

托马：“Beharrlich（执着）.....”

万叶：“そうです（确实）.....”



“没想到堂堂Thunder’s Challenger也会有这种过往，总觉得你年幼的时候也应该是剑道赛场上凶猛的样子呢哈哈哈！”北斗大笑着和友人碰杯。

万叶扬起嘴角，“我们那边还有中秋时候唱的儿歌呢。”

“うさぎ うさぎ / 何見て跳ねる /  十五夜お月様  / 見て跳ねる”万叶轻声唱起来，北斗认真在听，没什么反应，托马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

“你们那边.....这首歌是这么唱的吗？”托马半伏在桌上，探头小心翼翼地问。

“我听到、学会的第一版就是这样哦。”万叶回答道，笑盈盈的红眼睛透过水汽落在身旁的友人身上。

“万叶跟我学得分毫不差，”友人抓抓头发，“可是他们都说我唱歌跑调，当年我家人听到他唱这首歌之后勒令我不准再教他，我爸还差点因为这个揍我一顿。”

“教儿歌的话......那算起来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北斗捏着酒杯口，食指晃来晃去，“之前倒是经常听叶子提起你。”

友人眼角眉梢盛满了温柔，“在有记忆之前就认识啦。”











【望】



饭后，托马满脸通红被北斗架着走到店门口，看着远处的印着山茶家纹的雷克萨斯硬是不肯走，偏要和北斗一同目送万叶和友人。

俩人拗不过喝醉了的蒙德人，只能先上车。万叶按下车窗，周边饭馆的灯光把整条街映成五光十色的河，北斗和托马沐浴在暖融融的灯下，四周的人们三五成群，有些在叙旧，有些在道别。

不远处是万家灯火，每个亮着光的窗户里，是否也都在发生着相似的事情呢？

异国的寒凉、温暖的围巾、锅里冒出的总是飘向友人的蒸汽、大姐头送来的并不华丽却压手的月饼、还有那首跑调的歌。生活中最多的不过是琐碎的小事，可正是无数不起眼的小事填满了万叶灵魂中的每一道缝隙，它们堆积成了他生命的长河，让他从那个想要从那个神社继承人的他成为了游历世界的作家，又让那些名山大川、朝阳与遒枝的风光全部淡去，也让他的目光从远方移向了身边的人。

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他拿起友人的围巾围在颈上，轻轻打了个酒嗝，看向一旁专心致志的“司机”。

这瞬间他似乎和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每一次呼吸起伏带起腰部的阴影，却似乎又很远，远到万叶好像一直漂泊在世界的另一头，思念却寄存在友人身旁。那些情感在多年的时光里积攒出了无穷的力量，在这一刻朝着他的胸口汹涌狂奔而来。

万险些被他们撞碎。

那就近一些，再近一些。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饭桌上爆我的料？”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突然发问。

“你生气了？”万叶糊里糊涂得回答。

“我当然没有，”友人无奈地笑道，“只是感觉你今天有些反常，作为你的挚友……兼炮龞友有责任关心一下。”

“你还想当我的炮龞友吗？”

友人打了双闪，车子靠边停稳，这才捧起万叶的脸仔细看。

万叶拂开他，“你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我是问，一起升级怎么样？”

“哈？你的意思不会是要在一起吧哈哈哈？”友人扭头看向雨刷器干笑两声，好像那玩意儿很好笑似的，言罢却偷偷观察万叶的反应，仿佛想要透过那张平日里淡淡然的面孔看透他的心。

“中秋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

“啊，是。”

“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我......难倒不一直都是你的家人吗？”

“结婚啊，”万叶一字一顿地回答，“結婚，けっこん。”

还是有一半成功率的吧？即便如若你不愿意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可是友人啊，我不想再做你的朋友了。

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要做你的爱人。





看着万叶认真的眼神，友人眼里的调笑变成诧异，而后带上了些许的愤怒。

他抓住万叶的手，又松开，生怕自己太用力攥疼了他。



万叶啊万叶，你太难懂了。

“我以为是出版社那边给你压力才让你....”友人低着头，手胡乱比划几下，“万叶，你如果是在开玩笑的话我不会原谅你。”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第一次邀请你，不，比那还要早，我就喜欢你了。”

不，玩笑又怎样呢，即便是玩笑他也不在乎了。

他对万叶的感情早已积蓄成了一场海啸，曾经的他千辛万苦用一砖一瓦修筑起看似坚固的、名为“挚友”的大坝，而那隐晦的爱意却像是白蚁，每一次做龞爱、每一次送别，甚至每一次思念都在不停地蚕食着虚假的装扮，那人只消一句话，便让他溃不成军。





万叶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他未曾注意过的、单恋多年的蛛丝马迹，可友人低着头，眼睛埋在阴影里。万叶只能看见他紧紧抓住衣摆的手，那上面布满了常年持剑留下的茧，万叶曾经目睹他们破溃、结痂又长成。

他看着这个几乎贯穿他一生的男人，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于是在对面来车的远光晃得友人睁不开眼时，万叶坚定地抓住他的手，趁这瞬间凑上前拥抱住了对方。

交颈之姿让那种熟悉的温暖不再经由任何它物传来，他轻揉着友人的长发，在他耳边表白：

“去须弥之前我在公寓里整理行李，那天你走得急，那件暗红色的外套就扔到了我打开的行李箱旁边。我把它拿出去放到沙发上，最后又鬼使神差地把它叠好，带到了须弥.....”友人的呼吸喷洒在他颈窝，“在须弥穿着你的衣服时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你，”万叶自嘲地笑了，“还有托马，我也知道你作为运动员要用白水涮去红油啊，你的事情我知道的比他多太多.......”

友人吸鼻子的声音传来，万叶想要看看他，可是却被对方按着后脑整个带进怀里。

万叶温柔地环上他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轻拍着，

“真是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一道光亮从天窗倾斜而下，万叶和友人同时抬头，眼见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升至头顶，银色的月光把一切都镀上柔和的边，

二人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万叶再次唱起了那首童谣：

うさぎ うさぎ

何見て跳ねる   

是跑调的版本呢。

友人破涕为笑，加入进来。



うさぎ うさぎ

何見て跳ねる

十五夜お月様

見て跳ねる









end



[1]据我了解国龞家运动员外出就餐是有忌口的，好像火锅就不能乱吃，但是同人文里嘛，白水涮涮就好啦。



以及那首童谣的翻译是半搜半猜的……大概意思应该不会太离谱……这首歌真的存在，网易云搜うさぎ就能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