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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狱】《世仇》

作者 : 筝弦断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家庭教师hitmanReborn 山本武,狱寺隼人

标签 家教 山狱 8059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山狱】小份粮

1152 5 2020-12-25 19:37
导读
(好像是)20200101的贺文……忘了,反正活动是山芋田的跨作AU活动,我选的AU是原耽作者公子欢喜写的《纨绔》。另外偷偷表白公子欢喜老师,是我原耽启蒙第一人了。
天界二太子澜渊与狐王篱清的事情渐渐天上地下地传开,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狐王不愧是狐,只消初见一眼就勾得二太子五迷三道、死心塌地,有说二太子向来游戏花丛,狐王也不过是众多风流债里的一笔。至于二太子手里不知何时换了的扇子,扇面上提了什么词句,更是传得五花八门。这些话当然不敢在两尊大神面前瞎嚼,只是私下里传着传着,狐族领地竟在三界中有了点名气,住在王府周围的小妖则趁机与外面的妖族做起小生意,达成了微妙的商业繁荣。
壮心楼是狐族领地里有名的酒楼。每十年都由蝴蝶仙子领头在此举办法宝拍卖会,今年拍卖会上压轴的宝物是一棵蓬莱仙人带来的药草,传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开神智避天劫。蝴蝶仙子法宝会的邀请函自然难弄到手,竞拍当天却万人空巷,就是进不去场的小妖也踮着脚尖翘首期盼,只要能一睹蝴蝶仙子的芳容,接下去的十年里就有了谈资。
外头熙熙攘攘,壮心楼二层的包厢里,银发猫妖不耐地皱起眉头,对跟在身边的小厮道:“吵死了,到底什么时候开场?”
小厮赔笑:“快了快了,爷喝茶?”
猫妖心烦意乱,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一金一绿的鸳鸯眼往楼下逡巡,从小厮的角度看去,猫妖异瞳里的金色仿佛阳光下灿烂的流沙,要将人溺死在眼底的大漠之中。这是近些年才在三界崭露头角的大人,小厮不敢多看,倒了茶便低头退下。
狱寺隼人抬起茶盏,牛嚼牡丹地吞了一口,稍稍压制住心中的烦躁。这法宝会究竟办了多少年头,蝴蝶仙子究竟是怎样的天人之姿,狱寺既不知道,也不关心,只想知道最后的那株药草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功效,至于要不要大费周章地去找那个人试药,那又可以另说。
一楼没有包厢,也更加热闹,有个法宝会护卫在楼下倚柱而立,狱寺余光瞥到那护卫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顿时圆圆的猫瞳竖成一线,扔下瓜子三步并作二地冲下了楼,硬是挤到人家面前伸手要去摘他那张面具:“你——”
他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如同所有猫妖,天生生出来个锐利的尖尖,往往在皮肤上轻轻一划就是一道红痕。护卫却没给他机会,躲闪间抢上一步,捉住了大胆猫妖的手腕。
狱寺道:“山本武?”
护卫动作顿了顿,手劲却一点也没放松:“你认识我?”
狱寺心里的烦躁变成了愤怒,反问:“你不认识我?”
山本凝视着那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确定以前从未见过:“不认识。”
狱寺回他的话却被淹没在法宝会热闹的开场锣里,紫蝴蝶在台上念她排练已久的开场白,听到狱寺耳朵里,每个字都一笔一画地揭穿了他的无用功,每个字都成了讽刺,每个字都嘲笑他自作多情。狱寺面色阴沉,这次说话用上了妖力:“放手。”
山本也皱眉道:“你保证不再闹事?”
狱寺嗤笑:“你以为我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在这么个破地方闹事吗,放手!”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得大门的壮心楼,在这个猫妖口中却成了破地方。实在张扬,实在狂妄。
山本倒是不讨厌这样,毕竟从小见过的妖族王脉没有一打也有半打,妖族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的强势会引来更多小妖的追随。不过他也有所感觉,好像这只猫之所以炸毛完完全全只是因为他山本武,可是他连从前哪里招惹过他都不知道,即便真的无意间招惹过,也该让他知道个缘由。冤家宜解不宜结,他父王是这么教他的,他也颇以为然。
山本放开狱寺,把这个道理对狱寺讲了一遍,狱寺揉着指印发红的手腕,掀起唇角冷笑道:“冤家?几千年来猫族从来和你们犬族不对盘,你跟我说要解了这仇?”便化为一道白光,冲出了壮心楼。
山本哎了一声,才想起自己护卫的身份,只好压下脚步,抱着他的家传宝刀留在原地。他有些上心,法宝会结束后找来宾客名单,左右一对,对出个狱寺隼人的名字来,默默记下了。
此时山本没有想到,后来的岁月里狱寺与他真的结下了解不开的孽缘。山本在妖族游历是隐藏身份的,经常做法宝会护卫、商队护镖之类,以此广阔交游、增长阅历。却不知道为什么,十次里总有那么五六次能被狱寺找见。猫妖谁也不带,总是在某个夜晚忽然独自出现,金绿双眼圆圆地瞪着,一定要和山本打一架才肯罢手离去。
山本开始还有些担心他的实际目的,多次试探之下却发现狱寺对他的身份毫不知情,况且山本并不固定为谁做事,也不存在所谓的主子。好像真的如同狱寺所说,猫与狗天生是该打架的,否则就算违背了天道。
天道。山本想起时总哑然失笑。犬族与狐族沾亲带故,小时候他就被父王送进狐王府里修行过,天界二太子澜渊算是他名义上的长辈,澜渊曾逆天而行这事他打小就听见得多了,虽说后来也是因澜渊身份特殊才勉强逃过死劫,却也不失为一段结局美满的佳话。话说回来,如果这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你为了他可以违背天命,那这一生即便早早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法宝会后狱寺找了山本二百年的茬,山本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奉陪着。因为狱寺长得好看?因为只要能扛过天劫,妖族的寿命就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日复一日的,没有狱寺的话会很无聊?山本一个人的时候胡乱琢磨。后来每次去到一个新的城池、或从未到过的妖族领地,路过集市时总不由自主想起有只猫要来找他打架的,打完以后该吃些零嘴喝口小酒,那才酣畅淋漓。
狱寺的到来意味着惊喜。山本盼着盼着,打的心思就更多了。因为听说猫族嘴刁得很,山本买零嘴挑的都是寻常见不着的稀罕玩意,或者当地特产,有一回实在挑不出来,街边的糖葫芦却又大又红惹人喜欢,他带了两串回去,晚上客栈窗框一响,狱寺果然来了。山本提前道:“别在这儿打!打坏了要赔钱的。”
今夜狱寺似乎也不是很有打架的兴致,径自在桌旁坐下了:“来点吃的。”
山本就笑:“真不客气啊狱寺。”把已经从签子上捋下来的山楂糖球盛在小碟子里,放到了狱寺面前。
心思花在上面,精致倒是精致的,只是有点不伦不类。狱寺见了这个,道:“你就拿糖葫芦糊弄我。”
山本也坐下了,自己先拿了一颗吃:“你尝尝就知道了,好吃。”
狱寺说我当然知道好吃,但你今天怎么想起买这个。
山本没察觉狱寺问这话时神色里闪过的迟疑,说只是在路边看见,觉得不错就带回来。
狱寺没了胃口,说:“你自己吃。”
山本便吃了两个,突然道:“我要回家一段时间,你可能找不到我。如果有事就把这只燕子放出去,会有人去找你。”他送出指尖凝出的黑色燕子,燕子飞到狱寺肩膀上,尖嘴蹭了蹭狱寺的脸,然后化成了他颈侧一枚细小的燕子图腾,秀丽又灵动。
狱寺捂着脖子不满:“你在我身上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山本道放心,只是他们犬族的传音秘术,用过一次图腾就会消失。
狱寺嘀咕什么传音秘术,平时他打过的傻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山本说你当然没见过,因为这种秘术只有犬族王脉可以修行。
他没说的是那图腾算是一个印记,但凡和王脉沾边的妖族见了图腾就知道这人在犬族的势力范围里,而不知道这个图案的妖族,狱寺一只手都能打得过。更主要的还是他这一走就是一年,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万一有妖族也看上狱寺……这些旁的私心在里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对狱寺说。
狱寺知道了山本的父王就是犬族现在的王。他也没有很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山本问他难道不惊讶吗,狱寺就问你回去是要继承王位?
山本摇头:“有一点私事。”
狱寺终于肯捡一颗糖山楂递到嘴边:“那不得了,哪天你庶出的弟弟抢了王位把你逐出犬族,你就是个普通傻狗了。不然等你当了狗王,我进王府打你还要费劲。”
山本就笑,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除了他早逝的母后,父王也没有其他姬妾或续弦了。还有就是狱寺能不能好好说话,犬王就是犬王,狗王听起来像是打不过丐帮帮主的样子……
狱寺说可你也打不过我啊。
山本说我们两个不是平手吗?
狱寺就又炸了,拉着山本去城外的小树林里大战三百回合,毁了十几棵可怜的小树,最后一招决胜负的时候,乌云散开月光流泻,狱寺被照了个正着,头上扑簌簌地冒出两只尖耳朵,一条又宽又大的雪白尾巴凭空出现,狱寺半空中被尾巴拖累,一头往地上栽去。
山本吓了一跳,赶紧变推为抓一手拽住狱寺的尾巴。
狱寺:“……”
山本:“……你这是,狐狸尾巴?”
要说山本为什么这么熟练,是因为他从小在狐族领地生活过,见过的狐族很多,年轻狐族还化不好形的时候身后就常常拖着这样的一条大尾巴,山本小时候脑子不大对劲,总觉得狐族尾巴围到脖子上肯定暖和。
狱寺被抓了尾巴,屈辱地说狐狸这个称呼是错的,狐族就是狐族,别把狐族和其他兽类混为一谈。
今晚月圆星稀,两人双双窥探到对方的另一重身份。山本知道狱寺有狐族血统后奇妙地产生了和狱寺刚才一样“果然如此”的心情,他就说猫族虽然高贵冷艳,但也不是个个都能长出这种好相貌的。而且狱寺以前也不在月圆之夜找他,今晚之所以过来,大概因为是个阴天。
狱寺顶着收不回去的耳朵和尾巴,根本不想再打,山本就和他一起回客栈,琢磨了一路,终于在房间门口理出个头绪:“狱寺,你六百多岁了?”
狱寺说:“老子也就六百零一。”
山本神情认真:“真的?”
狱寺斜眼看他:“我一百年前天劫的时候,你没看到那雷?”说六百零一就是六百零一,零二都不行,还没到他生辰呢。
山本确实看见过,那是狱寺的五百年大劫,天雷打得尤其凶暴。一百年前他们虽然还是见面就打架,但也已经很像朋友了,山本还特意为此借来法宝,狱寺却倔得像一只不肯用粗茶淡饭的猫,自己藏到了极北之地的山尖上,等山本终于找到,也只看见最后一道天雷以万钧之势当头砸下,山本当时浑身的血都是凉的。
山本又问:“那你小时候在狐族住过吗?”
狱寺进了屋,眼神看向那碟被吃得七七八八的糖葫芦:“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只是我小时候也在狐族住过,我们差不多年纪,万一以前见过呢?”山本说,狱寺不肯老实回答,山本也就没再过问,但当年到底为什么,狱寺在法宝会上见了他就像见到仇人,山本确实还是好奇,“是不是我小时候抢了你的零嘴还是玩具,你长大后一见到我才那么生气?”
狱寺不肯说话,却好像无声印证山本是猜对了的。
山本得寸进尺:“当时抢了你什么?小时候的事我好多都记不得了,给我讲讲嘛?”
狱寺抬眼,眼尾居然是红的:“山本武。”
山本看傻了:“啊?”
狱寺一字一顿道:“你以前是个傻狗,现在也是的。”
看来小时候真把这人招惹狠了?他不会哭吧?他哭的话我怎么办?山本脑子像团浆糊,直到听见狱寺说——
“我走之前,你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两百年前,我回到狐族,在法宝会上一眼看见你。”
“你问我是谁?我看着手腕上的红色变成淤青。”
“那时我气急败坏,心想老人说只要沾上犬族,就准没好事,这话果然是对的。这个仇,我结定了。”
山本头痛起来,记忆被外力生生扬起,雪花似的占据了视线。他看见狱寺从窗口离去,而他被混乱的记忆定在原地,失去意识前糖山楂那抹红色一闪而过,就此带他进入深长的梦境。

——天界二太子澜渊与狐王篱清的事情私下里传着传着,就让一只白猫修炼而成的小妖给听见了。
小妖彼时正坐在花孔雀开的茶馆里,面前搁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这是个鸳鸯眼的小妖,竖着耳朵听隔壁桌热热闹闹地八卦二太子和狐王,一金一绿的双眼在热气背后眨巴眨巴,透出些许疑惑。
狐族。他想。
反正逃家出来,猫族是不想再回去了的,不如去狐族转一转,兴许能撞见被八卦的那两位,也好亲眼证实证实这所谓修成正果的爱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只在街边茶馆、话本故事里才有的。
狱寺隼人便三口两口将包子吃了,在桌上留下一颗灵气充沛的猫眼石,甩着又长又细的尾巴往狐族聚居的地方去。
狐族的地盘好找,只是太热闹了些,狱寺对狐族闹市避之不及。妖多的地方,比他法力高强、能看穿他真身的妖自然也多。他化出原形,蹲在房顶上睡了一个白天,等到月亮升起来,街上人声渐息的时候,才踩着猫步从一个屋檐溜达到另一个屋檐,最后爬上了狐王府高高的院墙。狐王府时刻撑着结界,为防外敌入侵用的,澜渊来过以后这结界更是加强了一层。篱清嘴上说着是狐族与鼠族关系的关系日渐恶化,防备着他们偷袭,小厮们却都明白实际上是主子前些日子让折腾得狠了,这是防火防盗防那个爱爬墙的澜渊。
狱寺年岁小,修成人形不过百年,人形的样子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于是这小子趴在墙头,犹犹豫豫地拿手指头戳了戳那层微微泛着流光的结界,闭着眼等待被弹出去。说起来也怪,他把手指往前送送,又往前送了送,只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将他包裹,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被结界给拽了进去。
狱寺在坠落中恢复原形,全身雪白的猫咪轻巧落在院墙内,皮毛在月光下反射着仿佛银子的金属光泽。真漂亮的一只小猫。
但是结界为什么非但不拒绝他,反而把他给吸了进来呢?狱寺想着八成是因为他法力低微,对狐王王府来说就像寻常的小猫小狗,小猫小狗你有必要防备它吗?有时还顺手喂个食儿。狐王的结界就是这么强硬又温柔的存在。
话是这么说,被人小看的感觉可不大好。狱寺矜持地舔了舔爪子,绕着墙根走了一圈,尾巴左右拍了拍,表达不满。
王府的灯大半也熄了,只有狐王的书房仍然灯火通明。男子身影被烛火映在窗上,想必就是传说中那位用功勤勉的王。
猫族也是有王的,只不过猫族的王不爱做这些批折子看奏章的精细活儿,见天儿跑得不见王影儿,过两三天再传来一个与鼠族争地盘又赢了、与犬族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打架打了几天几夜的消息。猫妖们性格使然,也没觉得王有什么不靠谱,反正又不是没了王猫族就不能运转了。
狱寺就感觉在书房批折子这事新奇得很,忍不住迈着猫步想走近了看。时值仲秋,院子里已铺上落叶,狱寺全神贯注往书房的方向看,冷不防脚下就失了准头,“唰嚓”一声,踩碎了枯黄的叶子。
他直觉停下脚步,尖尖的猫耳左右转动着捕捉风的讯息。果然不一会儿,斜刺里忽地冲出一条黄色犬类,个头顶上两个狱寺还绰绰有余。狱寺看不透这家伙是妖还是纯粹的野兽。他倒是不怕,只是若当场打起架来,动静势必惊动狐王,到时他这小小的猫妖很难逃脱一番责备。狱寺在电光火石间做下决定,转身便逃,身后那玩意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跑起来竟比他这个猫妖还快,狱寺几度腾挪才不至于被它的狗爪子绊个猫啃泥,好不容易逃到院墙边上一棵合抱粗细的树下,见了树就像见到亲人。狱寺嗖地上了树,蹲在树枝上长长的尾巴竖起来,此时才有余裕冲树下一顿呲牙哈气。
狗子不叫,只是吐舌头喘气,咧开的嘴角像在微笑。狱寺才不管它是哭是笑,骂骂咧咧地从树枝跳到墙头,头也不回地穿过结界离开了。
院墙里头,大黄狗化为人形,疑惑地挠挠头发,转回内院。
第二天狱寺照例睡在房顶,时节正是秋高气爽,妖族的小生意做得正是红火,头顶暖洋洋一片天笼着,妖的脸上全是各式各样的笑意。人族有句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狱寺不作犹豫,在来人笑眯眯的脸上留下三条长长抓痕。
他变回人形:“你是谁?”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嗅到一股熟悉的狗味儿。
“是你?!”狱寺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这条狗!”
来人委屈答道:“你怎么骂人呢?王说骂人不好,不能学。”
狱寺抱臂问:“你是人族吗?”
那人说:“不是。”
“那你是妖?你是什么妖?”
“犬妖。”
“所以你是狗吗?”
“是。”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好像哪里怪怪的呢。
“那就得了。”狱寺跳下屋顶,来人也跟着跳下来,巴巴地跟在狱寺身后。
他说:“我叫山本武,你叫什么啊?”
狱寺不说话,鸳鸯眼滴溜溜地打量街边小摊。人族好些新奇玩意儿传进妖族,糖画儿啦面人儿啦,猫族不屑与之打交道的小东西小玩意,狐族应有尽有。澜渊手里常摇的扇子,仿品常常卖断了货,买家不愿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就去旁边的花灯摊买了花灯留着。妖族才不管人族过节那一套,只要是好看的,花灯之类一年四季时时都在市面上供应着。
“我叫山本武,犬山的山,本领的本,武功高强的武,”人流拥挤,山本往狱寺身边凑得紧了紧,“小猫,你叫什么啊?”
狱寺转身出手,尖尖猫爪停在山本喉前:“你叫我什么?”
“好危险!我们一起玩吧?今天好不容易不用修行,整整一天都不会被关在王府里。”
狱寺没好气地哼道:“昨天你我已经结仇了!玩你自己的蛋去吧。”
说完不理山本,化身白猫钻进人群,呼吸之间便消失不见了。留在原地,山本如昨夜一般疑惑不解,自言自语道:“蛋有什么好玩的?犬族又不下蛋。”
猫族看不惯犬族傻不愣登的劲儿,犬族却不知为何总想招惹一番猫族,两家的梁子日积月累,到了今天说是世仇也不为过。狱寺被山本撵得上了树,转天对面还没事人儿似的要求一起玩耍,狱寺胸中一口恶气几天都咽不下去,仇上加仇,难以释怀。

狱寺趴在狐王府的墙头,一连守了十一天,别说二太子和狐王之间不得不说的秘事,他连二太子的人影都没见过半个。他在这儿兀自唾弃爱情,那边厢澜渊早已洞若观火,等狱寺再敢往狐王的府上闯,就要拎起这个胆敢深夜窥美的小妖一顿好打。
狱寺却绝不再接近结界半步,因为这十一天以来,他趴在哪段墙头,山本武就必定蹲在哪里的墙内,从下往上仰着头盯他。开始几天狱寺生气又怕被撵,还在墙头对山本龇牙咧嘴、炸毛拍尾地威胁,可是那狗子面皮颇厚,任狱寺在墙头如何,他自岿然不动,恢复原身蹲在墙根,嘴巴弯曲的弧度总是自然而然带着笑意。
一看就心烦。
狱寺在第十二天决定放弃。天地这么大,哪里不能去呢,何必困在狐族这里,每晚与一只格格不入的犬类大眼瞪小眼。亏大了。
狱寺便趁傍晚集市将散,人不那么多的时候走到了卖冰糖葫芦的老伯面前,用猫眼石买走了他剩下的两串糖葫芦,老伯说一颗猫眼石够买他半担,执意找给狱寺钱,狱寺便拿着找来的铜板,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他一眼看中的小彩球。彩球是结实彩线缠成的,里头混着亮闪闪的金银丝线,成人拳头大小,各个角上齐整整地缀着流苏,远远看去花团锦簇的,让人宝贝得紧。
狱寺怀里揣着小彩球,左右手各拎一根糖葫芦,脚尖轻轻一点,坐在了狐族领地边缘一棵叶子快掉光的垂杨柳上。狐王府院墙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狱寺吃了根糖葫芦,呸呸地把山楂籽吐到树下,惬意地放出了自己的尾巴——又大又宽,雪白长毛柔柔地覆盖在上头,要是围在人的脖子上绝对足够御风避寒——却与猫族惯有的细长圆尾区别开了。
冷不防一把声音从树下响起:“你的尾巴怎么和之前的那条不一样了?你有两条不一样的尾巴?”
这个声音明明就是那只傻狗,狱寺差点倒栽葱摔下树去,连忙用尾巴勾住了树杈,但这样一来就失去了躲闪的机会,尾巴的真正样子暴露,狱寺耳边仿佛又听见族人的窃窃私语,他心如擂鼓,异瞳里的金色流动起来。
狱寺冷着脸:“我不想理你。”说完跳下树,转身要往领地之外走。他在这里耽搁得太久,本来就该走了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只知道狗和猫水火不容,再不走迟早被山本气死。
山本毫无眼色地跟上了:“小猫……”
这回不等他把话说完,狱寺尖尖的指甲就已经杀到眼前:“不准那么叫!”
山本摸了摸狱寺指甲跟脖子接触的地方,不闪不避:“好的,那你叫什么呀,小猫。”
狱寺气极了,手指猛地一收,山本的咽喉就在他的掌控下了。一般的妖到这个时候是会拼死反抗的,山本被他掐着,似乎想挣动一下,却又流露犹豫的神色,最后转成了全然纯真的疑惑。
经过十几天接触,狱寺见他这样的反应,心里也升上怀疑。他分出一丝妖力,从指尖打入山本的身体里,来回探查之下竟发现这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犬妖,三魂七魄有半数被人封印。他感到封印的痕迹很旧了,绝不是这两年才发生的事情。如果探查的结果没错,以山本这样的情况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和他对话就已经很好了,神智清明聪明伶俐这些,却实在不能强求。
狱寺脸色稍缓,放手说:“我叫狱寺。”
“狱寺!”山本得了狱寺的名字,高兴得不得了,翻来覆去地追着狱寺喊,放在前几天狱寺绝对要恼他,现如今却连恼的理由都没有了。就像大妖不与他这种小猫小狗置气,连结界都对他网开一面,他也没有必要与一个形同傻子的犬族较真。
狱寺把另一串糖葫芦塞给他,说:“赏你了。”
山本摇头:“王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他这心智,只相当于人族几岁的孩童,狱寺心有点软了,强调道:“又没下毒!”
山本问什么是下毒。
狱寺懒得教小孩,于是也不准备继续把糖葫芦往外推,他自己还没吃够呢。山本则看着他吃第二串糖葫芦,羡慕得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
于是少年狱寺犹豫地把签子往他面前递:“吃吗?”
山本直接就着他的手,从签子上咬了一个山楂下来,酸得一个激灵。王说不能随便拿,没说不能随便咬。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狱寺都觉得,他遇到山本之前积攒下来为数不多的同情和柔软,大概是为了在今天全部给山本武。只因为山本是个傻的,他连下毒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两人分食糖葫芦的时候山本一度离得很近,他看见狱寺眼里流动的金色时会说它漂亮,对狱寺的尾巴感到好奇,却不会因为他生来不同而嘲笑他。
最后一颗糖山楂喂给了山本,狱寺看着他依依不舍地把签子扔掉,说道:“我要走了。”
“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狱寺想说他这一走可能就不回来了,谁能说出他以后会漂泊到哪里、几百年过去还能不能想起今时今日在狐族的这场相遇。再者说虽然他们都是才修成人形的年龄,小打小闹的天劫狱寺不放在眼里,神智未开的山本却危险。很有可能一道雷落下,山本就直接被劈回原形,作为普通犬类度过剩下的十几年光阴。到时狱寺就算回来,也找不到他了。
狱寺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一股无名的火气在来回窜动,他化出猫身猫尾:“走就走了,问那么多干嘛!”

狱寺回到家中,看着床头积了灰的彩球出神。当年这彩球和他的巴掌差不多大,现在再比一比,却只到手指关节处了。他当时没有回答山本,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承诺了要回去的。后来狱寺离开狐族独自游历,纵使受尽欺负也算是有惊无险地长大,有时独自悟道,有时去野山林里挑衅狼群或虎豹猛兽,总算小有所成时心里想的是如何找寻解除魂魄封印的秘法。也不是时刻都想着这事,毕竟等他回去的时候山本到底还在不在、到底还活着没有,他都说不好,只是他喜欢那小彩球,只要还舍不得丢掉它,它就会在映入眼帘的时候提醒狱寺不要忘记那时的相遇。
如果人能反复想起,即便相处时间再短、甚至对对方也不甚了解,这段时光这个人也会在心底扎根,只等一个破土生芽的时机。
蓬莱仙草,活死人肉白骨、开神智避天劫。狱寺为了弄到蝴蝶仙子法宝会的邀请函费了一番心思,却见他想救的少年转眼长大,看上去性命无虞,还做了风光的法宝会护卫,神智不再混沌一片,唯独把他忘了。
人家还是犬族唯一的王子,家里有货真价实的王位等着继承。而他不过是因为血统不纯逃离族群的猫妖,好不容易修道有成,还要惦记着几百年前吃过他糖葫芦的小孩。可笑。丢人。
狱寺蒙头大睡,吃饭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于是就这么睡了三天有余,再醒来时是第四天上午,跟在宅子里洒扫收拾的小厮回报道:“您回来后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今天……跟丢了。”
小厮知道这位是个脾气不好的主,一天到晚的想找人打架,也不知道那个叫做山本武的犬妖怎么招惹到他的,总之低头准备好了挨骂,听到耳朵里的却是一句知道了,让他没别的事就出去继续干活。
这远比发怒来得恐怖。更何况出门前还听见狱寺吩咐道:“以后不用再跟。”
一觉醒来,想想看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一门心思地追在山本身后,前几天翻窗离开,也没见山本有挽留的意思。山本到底怎么看他,他竟全然不知,这场延续了两百年的寻仇好像闹剧,还是独角戏。
狱寺赌气似的想把那只燕子扯出来丢掉,可是犬族王脉秘术名不虚传,无论他怎么灌入力量,燕子就是不回应他的召唤。它好像很知道狱寺的心思,知道狱寺让它出来不是为了传信,而是为了摆脱它,于是图腾自己动了起来,从颈侧飞到狱寺右眼眼角,舒展成小指指甲盖大小,在这儿呆着不动了。
那意思恐怕是提醒狱寺,别忘了你和我们犬族王子的关联。狱寺气得掀了张桌子,纵然打架厉害也拿这样的小秘术无可奈何,过了几天也就习惯了,便随他去。只是后来总遇见用奇怪眼神看他的王脉大妖,他紧张了一阵,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些大妖也并不是想吞他的内丹,也就随他们看。
狱寺手下消息灵通,不然也没法常常打探到山本所在的地方。这些日子是听见妖界的传言,说那只脾气很不好的猫妖竟然嫁进了犬族。手下头痛得要死,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流言回报给主子听,可是那些到底真的是流言吗,毕竟主子眼角的燕子图腾是他们亲眼见过的,主子用尽办法都去不掉它。看主子的样子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如果他和那人两情相悦倒还好,要是主子是被强迫了的,他们去提这个事不是明摆着不想要这条小命了吗。
所以狱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嫁的事。本来一年里至少有半年他不是在山本那里就是在去找山本寻仇的路上,忽然不干了,还真有点无所事事荒废度日的意思,他就在自己屋里,要么修行要么睡觉,过上半闭关的日子。
以前向来是他不去找山本,山本也不来找他,可是现在他决定不去找山本了,山本还是没来找他,心里有些奇怪的失落。这天手下试探地问他知不知道犬族王子已经结婚了的消息,狱寺的猫眼立刻瞪圆,手下见状忙不迭地脚底抹油。狱寺一声冷笑:回族有私事?原来是忙着大婚。
大婚的主角山本武也不知道自己在传言里已经有了家室。他比狱寺晚生一些,回族是为了应付五百年天劫。和狱寺当年一样,他同样没有直接告诉狱寺这个消息,毕竟大家都知道天劫难捱,跟狱寺说了也只是徒增担心罢了。虽然山本还蛮想被狱寺担心一下的。
那天山本倒在客栈,同样也昏睡了三天,醒来后记忆回笼,狐王府、墙头的小猫、柳树下的糖葫芦,像昨天才经历过的一样。原来小时候就遇见了,原来父王想方设法帮他恢复神智,却不可避免地对记忆造成了扰乱,山本心中千头万绪,最大的想法是找到狱寺告诉他自己想起来了。他隐约记得那场法宝会上有棵传说可以开神智的药草。狱寺当年为什么出现在壮心楼、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为什么突然出离愤怒、又为什么二百年来频繁找他打架,一切问题的答案都有迹可循。
山本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狱寺他想起来了,然而他这一睡耽误许久,犬王府已经派人来接,让他回去闭关准备迎接天劫。闭关的时数有讲究,少一个时辰天劫的危险就放大十分,他不想什么都没来得及对狱寺说就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所以也只能静下心来准备应对。
山本闭关一年有余。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狱寺在这一年里有时想起大婚了的山本,总想会一会嫁进犬王府的人。他觉得自己毕竟是见过山本小时候神智未开时的蠢样,又见过他成长后不逊任何人的武技,也能称得上是看着山本长大了,虽然赌气,但还是要看一看他到底娶了什么样的人吧?
狱寺也想了一年有余。终于在一个月牙弯弯的晚上干起了老本行——恢复原形,趴在犬王府的墙头朝里看去。
一看之下狱寺大惊,山本单手拄剑半跪于地,以他为中心焦土呈圆形扩展,在约半尺以外像是被某种东西挡住,形成了规则的边缘。狱寺经历过的天劫要比山本多,眼前的样子明显是刚刚打完天雷,虽然用了法宝挡住了一些,但还是可以看出这场天劫威力显然不同寻常。
狱寺想到山本似乎比自己小个百多岁的样子,顿时想到五百年天劫上。他跳下墙头,下落时变回人形在地上打了个滚缓冲,跨步冲到山本身边:“喂,你死了吗?”
山本抬眼,眼底的愕然收都收不住:“狱寺?你怎么会来?”
狱寺想都没想,火气上头:“你老婆呢?你天劫她不管吗!”
山本感觉这话像又一道天雷劈过来:“我老婆?我哪来的老婆?”
狱寺一顿,想到山本说的私事搞不好正是指天劫:“……一年前开始,外面传言说犬族王子大婚了。”
山本眼神在狱寺右眼下的燕子图腾上停留了一会,莫名心虚:“……狱寺,我觉得有点疼。”
狱寺还没来得及紧张,犬王府上的小厮们就纷纷冒了出来,看见一个陌生大妖就在他们天劫重伤的少主身边,首先以为还有人要害少主,等过来了看清大妖脸上的燕子,又看看少主心虚的表情,便一个个的心里都有了计较,齐刷刷道:“少主夫人好!久仰少主夫人大名!”
狱寺往身后看去,身后是夜色里空荡荡的王府内院。
狱寺回头看看小厮,又看看山本恨不得当场再来一道雷劈了他的表现,想了想,缓缓指着燕子图腾道:“你们,出个人给我解释一下,这东西除了传音,还有什么用途?”
小厮见状不妙,一个个支支吾吾。山本被这群人当面戳穿把戏,一口气堵在嗓子里,艰难道:“狱寺,这个燕子吧……哈哈,挺可爱的是不是,其实它那个,我也是回来才知道原来还有一层意思的。哈哈不知道哪个王叔乱说话哈哈哈。”
山本武,时年五百岁,扛过了天劫,在狱寺刀子雨一样的目光里魂飞魄散。
狱寺化成白光就要走,可怜山本刚刚重伤就要动用妖力,硬是把人拦在院子里:“狱寺,我都想起来了!”
狱寺神色才缓了一下:“我不记得你。”
山本说:“你趴狐王府院墙偷看,像今天一样!还被我撵上了树!我们还一起玩……”
狱寺凉凉地看着他。
山本心一横眼一闭:“不是一起玩,是你让我自己玩蛋去!但现在我的蛋愿意给你玩!”
狱寺倒是很冷静:“你伤得太重,该被打回原形了。”
山本委屈地化成大黄狗,脑袋直往狱寺怀里拱。
于是这天晚上不放心儿子的犬王到内院看看情况,就见自己儿子被个猫妖拎着后颈肉进了屋,房门在他眼前哐当关上。
犬王自然也是听见过流言的,还被其他妖族的王打趣过,说王子大婚怎么不好好操办操办,他本来还当是误会,现在看来他家狗儿子和那只猫,这仇估计算不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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